杜汶澤：「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夢想」

許戈輝

      很快一部詳解經紀人職業的電影《超級經紀人》就要上映了，影片的宣傳打出了絕對「含沙射影」，歡迎「對號入座」的噱頭，用喜劇的方式展現了一些娛樂圈的幕後生態，在影片上映前夕，我採訪了影片的主演杜汶澤。聽杜汶澤講他的人生故事，感覺也像是一部情節跌宕起伏的電影，他告訴我導演彭浩翔也和他說過，他拍的電影是無法跟他的人生相比的，他的人生比電影還要精彩，精彩是對旁觀者而言的，對杜汶澤而言，這樣的精彩中充斥著辛酸、苦難、嘲笑譏諷，當然還有他的倔強、不服輸和招牌的搞笑天賦。

『名人面對面』杜汶澤：

「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夢想」



許戈輝：你的新片《超級經紀人》即將上映，這不是你第一次演經紀人了，影片《華麗之後》中你同樣飾演了一位經紀人，這兩次演的經紀人有什麼不同？

杜汶澤：最大的分別是上一次是一個悲劇，這一次是個喜劇，當然對我來說兩者是沒有分別的，我一直認為悲劇跟喜劇根本就是同一個類型，我演悲劇時候就當是喜劇來演，我演喜劇時一般都當悲劇來演。你個人的悲劇一般對別人來說都是一個喜劇，別人的喜劇往往就是你的悲劇。

許戈輝：那你覺得自己人生最大的喜劇是什麼？最大的悲劇又是什麼？

杜汶澤：我自己最大的喜劇當然就是現在，那我的過去就應該是個悲劇吧。

許戈輝：這次演得經紀人起初是個門外漢？

杜汶澤：對，就是他有一次去討債的時候，有一個人沒還他錢，然後就只剩下一個經紀人公司，裡面有幾個女生，他就想不然就當個經紀人吧。但道兒上的兄弟看不起他，就覺得你一天是古惑仔，就一輩子都是古惑仔，那人都有尊嚴的嘛，他就努力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經紀人，其實這是一個勵志的電影。

許戈輝：因為它涉及到夢想，這些女孩子有夢想，從討債人變成經紀人，這個角色也是幫助這些女孩子去實現她們的夢想。

杜汶澤：沒錯，這個討債的古惑仔，本來人生沒有夢想的，但是幫別人完成夢想可能也是一個夢想。

許戈輝：你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杜汶澤：剛好跟這個角色一模一樣，我從小到大就沒有夢想。

許戈輝：你小時候家庭環境不是很好是吧？

杜汶澤：爸爸很愛賭，把所有的錢都輸光了，還要媽媽去賺錢幫他還債。他每一次輸錢之後，回家來就發脾氣，把所有的東西都打爛。他一發神經我和我哥、我媽就會拿著第二天要上學的書包，逃去一些香港叫做時鐘酒店的地方，租個房間，過一夜，然後早上再去上學。那時候小，不懂事，就覺得這個是關於錢，如果我有錢的話就可以給他，他就不用打媽媽了，所以小時候就很想掙很多很多錢。

許戈輝：那你是不是因為就像你自己剛才說，認為什麼東西都是由錢來決定的，所以自己後來也開始賭？

杜汶澤：就是這個心態，而且那時有一次賭錢，一個非常大的老大在我賭桌的對面，然後我就把他的錢都贏了，那個時候我才十八歲，我就覺得世界再不公平，可是在賭場是很公平，你社會地位比我更高，權力比我大，可是你來到這裡就只能靠運氣，那我覺得只靠運氣的遊戲太公平了吧。

許戈輝：既然那麼公平，為什麼豪賭的人往往最終都是落得個一敗塗地的結局呢？

杜汶澤：人性是貪婪的，誰都會說如果有一天我贏到多少錢我就會停下來，但事實上是停不下來的，一般離開賭場只有一個原因，就是輸光了嘛。後來我不止輸光，還欠債，那個時候我還不到19歲，最高欠下差不多100萬港幣。



    1992年欠下賭債的杜汶澤逃到了台北，在一家朋友開的洗衣店裡打工，一年後，他決定面對現實、不再逃避，回到香港。回去之後他開始做一些裝修的散工粗活，偶然在為一個電視台監製裝修時，他身上的搞笑天賦被看中，就這樣進入了亞洲電視。



「除了錢之外所有都是問題」



許戈輝：搞笑是你最擅長、最拿手的，你覺得自己有搞笑的天賦嗎？

杜汶澤：我從前也不知道搞笑是什麼，就是從小時候開始，雖然我爸爸敗家，輸光了所有錢，但在我爺爺那時，我家還是很有錢的。我媽出身很窮，她和我爸爸很年輕就結婚了，我爺爺那時就很看不起我媽媽，都不理她，後來我和我哥出生了，他也都不理我們。有一天我們在爺爺家吃飯，那時我才四歲左右，剛好電視上在放許冠傑拿著麥克風模仿貓王唱歌，我就覺得他很搞笑，於是我就拿著掃把模仿許冠傑唱歌，我爺爺看見了就覺得我很搞笑，吃飯的時候就夾了一個大蝦放到我的碗里，蝦比碗都大，差點掉下來，那時候我就很單純地想，原來搞笑有大蝦吃。可能和這件事有些關係，後來我就開始一直都很搞笑。

許戈輝：2002年，你在電影《無間道》中出演了「傻強」這一角色，這個不到十分鐘戲份的小角色卻讓你一炮而紅，不僅獲得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男配角的提名，同時片酬也在一夜之間飆升了十多倍，你的心態當時是不是一下子也有了些變化？

杜汶澤：那個時候差不多演了六七年電視劇了，跑龍套什麼的全都演，終於有一個機會拍電影，還拍那麼大咖，我就覺得機會來了。我還記得演那場跟梁朝偉在車上面講話的戲，就是我快要死掉了，然後開著車，他在我旁邊。那場戲是劉偉強堅持要拍的，很多演員就反對，覺得一個小角色，拍那麼長也沒什麼用，結果他還是保留了。我當時演了三條，第一條他就覺得OK了，可以收工了，可是我就覺得有點問題，演的太慘、太悲劇了，我就要求可不可以給我再多來一條，梁朝偉說沒問題，再來一個吧，多演了兩條之後，劉偉強也覺得就應該是那樣。那兩條我就用了一個比較輕鬆的態度去演，因為我突然有一個靈感，就覺得那麼慘的事，還是比較輕鬆地講比較好，結果出來很成功，這對我來說改變很大。

許戈輝：《無間道》之後就像你說的，機會來了，可以大把地掙錢了，事實上你的身價也一下漲了很多，但是為什麼後來又遭遇了事業上的下坡，再次陷入危機呢？

杜汶澤：沒錯，我從小到大都覺得錢就是解決問題最大的辦法，那個時候有機會賺到很多錢了，才發現錢不是萬能的。人生中，當錢是問題的時候就很簡單，你只需要錢，可是有了錢之後，你就會發現，除了錢之外所有都是問題。我覺得如果你心裡不能找到平靜的話，買十台法拉利都沒用，到最後你會發現錢都花光了，你也沒覺得自己很開心啊，所以就在那個時候就有一個缺口，讓我去尋找什麼是能讓我開心的事情。

許戈輝：你找到答案了嗎？

杜汶澤：答案是我一輩子為了自己每天做很多事情，結果也得不到快樂，可是如果你為了其他人的幸福去做，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不是那麼偉大，也是為了自己，因為你為了自己得不到快樂，倒不如試試為了別人。我做監製就是這個原因，我心裡會好過很多，因為我對電影沒夢想，可是很多導演有，我幫他把他的夢想實現，我覺得很快樂。做經紀人，你希望紅嗎？我自己不想紅，從來沒有希望過，但如果我可以讓你紅，我會覺得很快樂。我演喜劇，我演完人家會笑，我就覺得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