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深入肌理 民企不行賄不能活？

2012-11-08

作者  葉檀

　　民營企業家「出事」有了最新案例。遠望谷這家在中小板上市的高科技公司，因為董事長徐玉鎖被採取「強制措施」，傳聞可能與今年7月查處的鐵道部運輸局車輛部副主任劉瑞揚案件有關， 處於風口浪尖。

　　中國民營企業家有兩宗原罪：上世紀80年代，主要是贖買國有資產的過程中切割不清；從90年代中後期，則是通過受賄行賄獲得國企的大筆訂單。

　　賄金有時是大筆訂單的「租金」，雖然今天遠望谷是中國物聯網行業RFID（射頻識別）技術的寡頭企業，但寡頭地位並非朝夕可成，在90年代初創業之時，幾家企業技術大同小異，此時誰能 獲得大額訂單，誰贏利能大幅增長，誰能上市，誰就能成為行業中的巨鱷。不行賄做不大，行賄之後度日如年，難道是中國民企的阿喀琉斯之踵？

　　遠望谷的成長與鐵路貨運系統物聯網的運用密不可分。自1993年起公司就致力於RFID技術和產品研發，藉助中國鐵路車號自動識別系統，開創了國內RFID產品規模化應用的先河。中國大規模 運用射頻識別技術的主要在鐵路貨運系統，換句話說，沒有鐵路貨運的大規模運用，射頻識別技術有可能還在小打小鬧，無法形成市場化的經營運作模式，其慘狀可能與跟今天的太陽能、風 能差不多。

　　遠望谷的鐵路業務依存度極高，越是初始階段越高。該公司於2007年上市，根據公司財報，遠望谷鐵路業務佔比從2006年的77.83%，到2011、2012年下降到50%左右，仍然舉足輕重。

　　鐵路訂單如此重要，鐵路系統掌握訂單權的職員因此也就擁有了極高的租金，進入鐵路系統的門檻高不可攀。

　　2010年9月，《每日經濟新聞》採訪業內人士，專門從事鐵路專用RFID天線生產的佛山市安特納通訊設備有限公司銷售經理李先生表示，他們公司生產鐵路專用RFID天線十幾年，在技術上估計 比遠望谷差不了多少，產品價格僅為遠望谷的一半，無法做大的原因「主要是我們的產品進不去鐵路部門，而遠望谷有政府背景。一個天線的製作成本不過50元左右，再加上中間的物流等成 本，我們賣500塊，遠望谷要賣1000塊。我們的毛利大概就百分之十幾至百分之二十，而遠望谷的毛利比我們高多了」，確實，2008年前後遠望谷的毛利高達60%左右，進入畜牧等行業毛利率 就開始下降。

　　鐵路貨車領域的尋租人劉瑞揚，在2007年調任北京鐵路局前，擔任鐵道部運輸局裝備部貨車處副處長、裝備部驗收處處長，主管貨車設備採購。媒體報道，劉瑞揚為人強勢，在市場份額止一 言九鼎。遠望谷董秘呂宏向《華夏時報》記者獨家透露，徐玉鎖被調查可能與鐵道部劉瑞揚案有關，該腐敗案可能牽涉近百家企業，遠望谷只是其中之一。知情人士透露，其中也包括了遠望 谷鐵路業務上的競爭對手哈威克，即哈爾濱鐵路局科學技術研究所，屬於國企的哈威克，問題可能更嚴重。可見，只要有尋租權，必然有企業送上租金，不論是國企還是民企。

　　不僅劉瑞揚，遠望谷的獨立董事鞠家星曾是鐵道部副總工程師兼科技教育司司長，2004年退休后至今任京滬高速鐵路公司專家組專家，如果查一查上市公司的董事中的官員、前官員、技術官 僚等等利益相關團體，想必大有可觀。

　　7月9號的《投資者報》上，隧道及地下工程專家，中國工程院院士，中鐵隧道集團有限公司副總工程師王夢恕對《投資者報》記者表示，高鐵招標完全是利益招標：「現在都利用個人和中介 組織來招標，中介組織招標一次可直接拿上個1億左右，看工程大小，這些組織來頭很大，經常打著某某親戚的名義招標，誰都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很多招標都是指定施工單位，都是些有後台 的，這幫人拿了錢不幹活，坑了很多企業，不給錢還不行，根本就不走，企業最後也沒辦法。」

　　國家發改委綜合運輸研究所黨委書記董焰也表示，現在的投標分為首長招標、熟人招標、官二代招標等等，有各種關係，各種走後門的，真的是習以為常了。董焰對記者表示，隨著高鐵的躍 進發展，招投標黑幕越來越嚴重。

　　招標黑幕加上租金權力，拿訂單常常成為關係與灰色成本的大比拼。劉瑞揚的租金非常大。2000年鐵道部部屬機構改革之後，裝備採購引進招投標體制，裝備部從一個原先只負責技術的單位 ，變成整個裝備製造流程的超級管理者。《財新網》今年7月披露，「2000年之後，鐵道部在各設備生產商派駐驗收室，人員編製屬於裝備部。通過控制設備驗收系統和鐵路產品認證制度，裝 備部既插手制定鐵路產品技術標準和鐵路市場准入，還負責制定鐵路設備招投標辦法。可以說裝備部掌握著設備從生產到使用、維修的所有環節」，「又管理標準，又管准入，還管市場份額 」，極致的不加監管的權力，導致如下結果：據《財新網》同一文章披露，調查人員在劉瑞揚家中查獲超過1000萬元的巨額現金和至少九張房產證，在劉瑞揚的辦公室中發現大量存摺和購物 卡。劉瑞揚夫婦的金額加上北京的房產價值，已經超過原鐵道部運輸局局長張曙光。知情人士透露，有關部門對張曙光的初步調查結果顯示，張涉案金額4250萬元。

　　不透明的採購體系，資金主要來源於政府與銀行的大規模授信，技術與市場權力盡在同一部門，必定成為設租尋租者的溫床。不打破鐵板一塊的權力結構，未來類似於劉瑞揚、徐玉鎖之類的 事件還將層出不窮。中國企業家脖子上永遠掛著原罪的枷鎖，連贖買都不行，因為新的原罪還在誕生的過程中。

　　讓鐵路部門的招標儘可能的公開、透明，披露詳盡的招標過程，在陽光下曝晒，張曙光、劉瑞揚租金將直線下降。腐敗深入肌理，不從公共財政、公開信息等方面進行制度性反腐，企業家與 罪犯只有一紙之隔。

　　惟一讓人安慰的是，如同國美一樣，公司與高管進行了切割，政府支持了這一切割手術。公司11月2日公告，「基於車聯網應用的超高頻RFID標籤晶元研發及產業化」項目作為「2012年物聯網 技術研發及產業化專項」項目之一，遠望谷近日獲得政府補助資金800萬元。鑒於其市場地位與技術地位，遠望谷將與國美一樣，在切割之後仍然會站立於市場。

　　拒絕株連，是中國的進步，僅止於此。

　　來源：FT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