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樹：谷開來案的疑問

原載：《華夏快遞》 2012/8/14

合肥中級法院審訊谷開來謀殺海伍德（（Neil Heywood）案結束，據庭審后官方發布的獨家新聞通稿稱：法院認定「被告人薄谷開來、張曉軍採取投毒手段殺人，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似乎案情已經水落石出，大白於天下了。彷彿法律已經收復尊嚴，正義得到了伸張，外可告慰洋鬼子在天之靈（1），內可堵塞土著民悠悠眾口了。

然而，在我看來，合肥中級法院的「包青天」們審案過程帶來的疑問，遠比他們理清的問題要多。

疑問之一，是普通的「經濟糾紛」還是非法交易中的傾軋

據法庭確認，谷開來萌生殺死尼爾-海伍德的心機，源於「經濟矛盾」。因為海伍德不能實施在中國的投資項目，這個項目投產後預計可達1億3千萬英鎊的利潤。海伍德要求中間介紹人谷開來負責賠償，即使賠償利潤的10%，也要1300萬英鎊。

這真是一個怪誕的經濟糾紛。

外國人到中國投資，無論公開竟標，還是獨資自定項目，項目能否落實，將來是賠是賺 ，自然是風險自負。怎麼會出現中間人擔保利潤、而且項目在早期開發過程中流產，還要中間人按投產利潤比例賠償的怪事？正常的情況，即使項目流產，中間人收取一定諮詢費，也是正當的。

90年代初，海伍德20歲出頭就到北京語言學校學習，之後娶了一位中國妻子，常住大連。海伍德可稱得上一位中國通。他自己就開辦投資諮詢公司，向西方公司提供諮詢服務，幫助大連市吸引外資。2004年，薄熙來出任商務部長，海伍德跟隨進京，併兼職薄熙來的顧問。沒有證據證明，海伍德自己要在中國投資開辦實業。

法庭並沒有說明，海伍德計劃投資的項目總共需要多少億英鎊；項目在前期開發遭到擱置后，令海伍德實際上損失了多少億英鎊； 這樣一個穩得暴利的項目是一個什麼性質的項目；谷開來為什麼要負責開發流產的責任；若有合同依據，合同何在？

據谷開來的供述，顯然海伍德的行為屬於無理的敲詐勒索。在西方法庭主持經濟索賠案大獲全勝的谷大律師，為什麼不藉助自己的專業優勢，在法庭上輕鬆擊敗海伍德呢？

看來，海伍德和谷開來之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雙方都知道他們之間的交易是非法的，不能到法庭上公開解決，所以才產生了黑吃黑，和黑社會解決的辦法。

合肥法庭沒有把這塊黑幕揭開。輕易承認谷開來敘述的這個荒唐的故事，有些情節還以公訴人之口作了闡述和補充，轉彎抹角幫助谷開來打造謊言。

人們不由得懷疑，如果連根拔除谷開來這根紅蘿蔔，會帶出一大坨污泥。這坨污泥首先就是薄熙來，其後還可能牽涉其它高層人士。合肥包青天的烏紗帽，壓不住這一大坨污泥------ 包清天已奉密旨向著預定結案方向審理。他們小心翼翼圍繞著谷開來挖一條隔離槽，切斷所有根須。最後捧出來的是一條光溜溜的刑事謀殺案。謀殺案帶來的衝擊，其力度足以除去薄熙來，又可避免震撼太大，砸塌了執政黨的政壇。

溫家寶先前承諾的向人民有一個經得起歷史檢驗的交待，看來成為一句空話。歸根結底，是要向黨有一個滿意的交待。立法為黨，才是中國公檢法的最高宗旨。

當年公審江青，就遇到類似的複雜操作。審判過程既要維護毛澤東形象，又要除去毛澤東的爪牙。

那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一雙連體人的剝離手術，要求執刀人具備庖丁解牛的嫻熟技巧。不料江青在法庭上一聲大喊：「我是毛澤東的一條狗，毛澤東讓我咬誰就要誰！」讓法庭頓起一陣騷動。掌刀的最高法院院長江華不由得手腕一哆嗦，刀走偏鋒——毛澤東和江青算是活生生分成兩堆了。然而究竟是毛澤東身上沾了狗肉，還是走狗江青身上還連著毛澤東的肉，已經血肉模糊，弄不清了。

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合肥的法官處理谷開來一案，就快速簡潔許多。人們還來不及捉摸，法庭審訊就結束了。

法官知道哪些地方可以大審特審，以示法庭的慎重和敬業精神。在一些雞毛蒜皮的地方，法庭不厭其煩地反覆證明核實，用於消磨審訊時間-----例如鄭重出示海伍德飛往重慶的機票，酒店的入住記錄，傳喚賓館服務人員作證等等。只為了證明這個海伍德就是真正的海伍德本人，而不是替身；而且海伍德本人在2011年11月13日真的到達了重慶南山麗景度假酒店1605室而不是上海的錦江飯店的1688室------

法官很清楚在那些部位是切割的傷口不可以觸動，哪些是敏感問題要避開質詢，在一些關鍵生疑的地方蜻蜻點水一掠而過。法網或疏或密，存乎法官一心。


疑問之二，薄瓜瓜的瓜葛

據《華盛頓郵報》援引庭審現場觀察人士的敘述，在9日的庭審上，檢控官出示了據稱是海伍德2011年11月10日寫給薄瓜瓜的一封郵件。海伍德在郵件中對2005年薄瓜瓜介紹他參與的一個房地產開發項目失敗表示極為不滿。 海伍德向薄瓜瓜索要賠償，並警告薄瓜瓜，如果不給錢，「就毀了你」（you will be destroyed）

這個郵件，把上述海伍德要投資的實業具體到了2005年房地產開發。

薄瓜瓜11歲就去英國留學。2005年，薄瓜瓜正在英國哈羅貴族學校讀書。17歲的中學生遠隔大洋遙控只有少數特權分子才可涉足的房地產開發項目，薄氏家族真是深不可測。

海伍德索賠的方式奇怪，在中國官場渾水摸魚的老油子海伍德直接用Email 的方式，對法人的兒子發出生命威脅，等於留下犯罪的電子版存根，實在匪夷所思。

薄瓜瓜把海伍德的威脅用書面材料向法庭呈供，試圖說明保護兒子的天然母愛導致谷開來走向殺人滅口的極端，從而增加谷開來殺人的可諒解性，給法庭一個減罪的理由。

這就讓人們產生了對薄瓜瓜的疑問。一種善意的猜測是：薄瓜瓜出於天然的「子愛」，救母心切，編造了上述謊言。另一種符合邏輯的猜測是薄瓜瓜確實捲入了這個黑幕後的非法交易。薄瓜瓜掌握薄家海外巨額財產的黑帳戶，具有直接給海伍德開支票的能力，夠資格讓謝伍德發出 "you will be destroyed ! "的威脅。

如果海伍德確實發出上述威脅，作為父親的薄熙來沒有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兒子面臨被destroy 的危險處境。從而也沒有理由不知道谷開來與海伍德之間的非法交易。
張曉軍隸屬重慶市政府辦公室，（法院似乎忽略張曉軍的這一身份）他本人並不認識海伍德，卻在市長夫人的指揮下直接參與謀害罪行，如同上班工作。綜合上述，薄熙來對於謀殺案件知情，是很合乎邏輯的推斷。

法院蓄意分割谷開來和薄熙來也就成為明顯的欺騙。

不管是作為重要證人，還是參與非法交易的嫌疑者，薄瓜瓜應該出庭，接受質詢。薄瓜瓜缺席是故意的安排，在他缺席的情況下，他的孤證若被採納，更是荒唐。


疑問之三、 屏蔽了的谷開來海伍德的關係


網上有大量的文章揭露谷開來和海伍德不尋常的親密關係，有的直接點出他們的親密關係有著情侶的內容。我們無意要探求這位兇險美人的緋聞，也無興趣議論海伍德這個國際花花公子，只是涉及到海伍德被谷開來謀殺的案情，法庭理清二人的實質關係，是責無旁貸的。至少在與海伍德認識的時間上，谷開來有明顯說謊。然而法庭對此毫無認真盤查的意思。

谷開來對海伍德呼之即來，而且私人密訪海伍德房間，攜帶小酒，相對酌飲。谷開來又從容把摻了氰化鉀的水壺， 送到海伍德的嘴裡，引誘其服毒說明兩人關係非常特殊。


疑問之四，王立軍的缺席違背常理

作為直接指揮調查海伍德死亡一案的公安局長，他是案件的最知情者。王立軍掌握著谷開來直接殺人的證據。還掌握薄熙來包庇谷開來的事實，除此之外，據說還有薄熙來的其它瀆職枉法的事實。

不傳喚王立軍出庭作證，是最不合乎邏輯的事情。唯一的解釋是，公檢法並不需要王立軍的一手材料。這些材料會導致案件審理向著不利於預定的結案方向發展。


疑問之五，氰化鉀的線索

法院並沒有公布對氰化鉀來歷的深入調查，好像氰化鉀只是一種毒性很強的耗子葯而已。實際上氰化物是被嚴格禁止用在殺鼠劑中的，對此很早就有國家規定。本人許多年前在大陸曾經批量接觸和使用過氰化鉀，深知這個化學試劑的厲害。大約120毫克，可以置人於死命。為了讓操作人員得到一個概念，提高他們的警戒心。本人曾用精密天平稱量出致死劑量，向大家展示。那體積也就是像火柴頭那麼兩塊，比一粒大米還小。一瓶500克的氰化鉀，可以毒死上數百上千條人命。若不慎落入歹徒之手。投入公共飲食系統，後果不堪設想。唯一能減少批量毒殺效果的，就是氰化鉀毒效發揮特快，先被毒死者立刻對同夥有警示作用，讓後者不敢再進食。

氰化鉀遇酸性物質會生成氫氰酸，這是一種氣體——就是德國法西斯在毒氣室用來批量殺死猶太人的那種毒氣。氰化鉀經加熱會有一種苦杏仁氣味發生，會有讓人頭悶的感覺。常溫下，少量的氰化鉀氣味並不明顯。
劇毒品一定會有專人專櫃保管，並負責登記出入數量，一般人不能輕易得到。順著氰化鉀的來路偵查，一定還能發現參與谷開來殺人案的隱藏人物，會發現若干瀆職枉法之徒。然而，合肥法院似乎視而不見，有意荒廢了這條線索。


疑問之六、疑問之後的最大疑問

薄熙來作為黨內的極左派別，既嚮往毛澤東專制時代權力無限擴張的威勢，又熱衷攫取私人資本發展帶來的財富。薄熙來的唱紅打黑，以均富作為籠絡人心的幌子，暗中放縱家族在他的權力庇護下瘋狂斂財。這是一個典型的紅皮黑心的兩面派，從他身上可以看到聯動分子的驕橫狂妄，紅二代的優越感，世俗的貪婪自私。公眾面前， 他善於表演煽情，是一個大奸之材。

儘管我對薄氏沒有好評，但是我並不贊成薄熙來因為其毛左派的角色而應該加重處罰，現代司法觀念，持不同政治觀點是不觸及刑法的。就是說，一個文明國家，不存在政治犯。薄熙來只需為他的瀆職枉法貪腐和侵犯公民權力負刑事責任。谷-薄案審判結果應該能經得起民眾質疑，在歷史上站得住腳。

歷史上能站得住腳的就是事實， 輿論上能站得住腳的就是公正。

然而這次谷開來-薄熙來案件，我們看到法院已經有掩蓋事實的意向，可以預料後續動作會出台不公正的宣判。

不錯，薄熙來瀆職枉法以權謀私的醜聞若被徹底揭發，會對相當多的貪官有一個拷問作用。貪官們在政治派別上或者屬於薄熙來的對立派，他們的貪瀆手段和薄熙來卻屬於同門弟子。這些官吏做賊心虛，並不想碰觸薄熙來-谷開來的經濟問題，免得反貪之火，燒了自己眉毛。

但是這還遠不是黑幕中最黑暗的部分 。法輪功組織許多年前已經控訴遼寧等省市殘酷迫害法輪弟子和活體摘取器官的罪行。但一時反響不大。或者源於國家對法輪功強勢的負面宣傳，或者法輪功自己的某些行動產生了負面效果，很多人對於這些指控抱著存疑觀望的態度。

後來，若干目擊證人陸續出現。由公安機構參與的活體摘除器官的駭人罪惡逐漸浮出水面。

二零零六年七月六日，由加拿大前亞太司司長、資深國會議員大衛．喬高（David Kilgour）和國際人權律師大衛．麥塔斯（David Matas）組成的獨立調查組，向國際社會公布了「中國活體摘取法輪功學員器官指控的報告」。報告從十二個方面彙集了調查的起因、方法、證據、反證、可信度、結論及建議等。最後得出結論，這項指控是真實的。這是「這個星球上從未發生過的邪惡」。

二零一零年三月十六日，美國國會以四百一十二票贊成、一票反對的絕對優勢通過了第六零五號決議案，要求立即結束中共對法輪功學員的迫害、脅迫、監禁及酷刑折磨，釋放所有被關押的法輪功學員。
議案起草人羅斯萊亭恩（Ileana Ros-Lehtinen）議員的發言：殺害法輪功學員獲取他們的器官，「如此的暴行竟會發生在二十一世紀，這似乎讓人無法理解，其殘酷程度可與羅馬帝國 皇帝把基督徒扔給獅子吃掉相提並論。」

中國政府一面公開矢口否認，一面暗中秘密消毀證據。隨後又對人類器官移植作了較為嚴格的規定。中國活體器官移植的手術和器官出口的數量才大幅下降。

1991年，江澤民時代首創中國特色的人權理論。稱之為「馬列主義的人權觀」。它抽掉新聞言論自由、信仰自由等基本權利，強調最大的人權是「生存權」。中國經濟的發展，人民擺脫飢餓威脅，似乎在宣揚中國維護「生存權」的成績 ，讓共產黨嘲笑普世價值增加了底氣。然而當囚犯和法輪功分子被活體摘除器官的罪行暴露后，人們看清共產黨所謂的「生存權」，對於一些被迫害的社會群體，只不過是在人還生存著的時候，被活活摘除器官的權力。毛澤東時代曾經發生過的罪惡，江澤民、胡錦濤時代把它專業化了。

據法輪功組織揭露，公安局、監獄、勞教所、醫院組成了聯合摘取活體器官的托拉斯。王立軍是遼寧法西斯罪行的組織者，並在活體移植這一專業有著「學者」身份，領取學術獎金。

全國性迫害法輪功由江澤民開始，由胡錦濤繼續。由薄熙來推向極端。最後到達活體摘除器官的傷天害理地步。這一罪惡參與者既有共產黨右派也有左派，諸派合流，共同做惡。共產黨很難找一個替罪羊脫身。如果暴露於天下，執政黨會從道義層面徹底破產，陷於空前孤立。人們在政治觀點上會各執起見，在血腥的法西斯暴行面前容易形成共憤。這種共憤，會葬送了共產黨執政的合法性，甚至葬送了共產黨存在合法性的。

目前共產黨的這一恐懼，反映到合肥中級法院審訊谷開來案時的種種反常跡象：起訴谷開來一部分罪惡，掩蓋另一部分罪惡；把主要犯罪線索剪斷，防止順藤摸瓜，摸到共產黨的核心要害去。

有關活體摘除器官的訊息，列為國家的「防擴散」材料（2）。中國的思想言論的狹窄領域，又被政法委劃出一塊禁地。為了警戒這些禁地，網際網路又多了一大串被屏蔽的敏感詞；中宣部有了加強金盾工程的理由；國安部有了擴充武警部隊的根據；維穩經費有了擴大預算的機會-----。異議分子們，又多了被「法制」的內容。如果他們伸頭探腦想到禁地看個究竟，就是刺探國家機密，就是顛覆政府。就是賣國。

人們對於胡錦濤失去希望，開始向習近平投去試探性質詢：你真的想繼續中國這種令人窒息的制度和罪行嗎？ 在中共權力擊鼓傳花遊戲中，胡錦濤最大的功勞是江澤民遞來的炸彈沒有在他手上爆炸，習近平面臨的問題是要繼續傳下去，還是要拆去炸彈引信，「安全引爆」？

這才是谷開來案諸多疑問之後的最大疑問。

疑問多多，但是有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如果你想弄清楚這些疑問，必然會遭到中共恫嚇打擊。在國內你可能會被監禁，如果被特務請去喝茶，那已是享受君子國的禮遇了，偷著樂吧！至少你有偷著樂的人權！

Aug-13-2012

注（1） 海伍德的靈魂在天上還是在地下，這也是一個疑問。

注（2） 1970年在「一打三反」運動中挖出來的「帝修反」的別動隊，有批判或者「惡毒攻擊」毛澤東的言論。這些言論被列入「防擴散」材料，不得傳閱，防止破壞毛澤東光輝形象，起到反革命宣傳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