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齡傳》：長征時蔣介石在幹嗎？

　　

　　本文摘自美 漢娜·帕庫拉 《宋美齡傳》

　　毛澤東及其追隨者走在長征路上，蔣介石和美齡在張學良和端納陪伴下也展開一條十分不同的道路。少帥花了一年時間強制戒除鴉片煙癮之後，帶著兩名妻妾、幾個小孩，一大堆僕從、警衛和秘書，前往義大利。張學良初到時，對於墨索里尼政府的效率十分佩服，但等到快回國時似乎已改變態度。他說：「哦，它（義大利）還好啦，每個桌上都是通心粉、每面牆上都是墨索里尼。」

　　張學良於一九三四年一月八日回到中國。他親自挑選兩百名警衛之後，帶著端納到南京見蔣介石。根據端納傳記作家的說法，「板著臉孔的蔣介石和活潑、有野心的張學良，一開頭就吵起來。最後，少帥正色告訴蔣介石：歐洲各國『並沒看重你或中國。』」蔣介石建議，既然他和美齡要到杭州去，或許少帥和端納可以一起去走走。端納和張學良在一場著名的晚餐上告訴蔣氏夫婦，中國問題的病灶在哪裡。眾所皆知，端納日後憤而辭職、不再替國民政府服務，他的直言不諱也是十分有名的，他說：

　　你們人坐在衙門裡，視野只及於窗檯。你們無知，是因為沒有人敢糾正你。你們或許會丟臉，可是有些人卻可能丟掉腦袋……這個國家弊端叢生，一些壞蛋無所不偷，從美國紅十字會的錢到……每件公、私交易都要刮一筆……鴉片已經快淹沒這個國家了……它們就在你們門前的長江上上下遊動，每個月有數千人死於鴉片。數千人，哦，甚至數百萬人，因為沒有防洪控制而喪生……中國，這個農民的國家，實在太窮了。而且也沒有防治疫病的保護。疫病就像風吹過大地一樣橫掃全國。因為你們無法在內戰中停止互相殺戮，還有數百萬人又死了……你們的學校在哪裡？你們的公路……鐵路網……工業、鋼鐵、水力發電廠……工程師……行政管理人員，全到哪裡去了？一邊是朱門酒肉臭、一邊是路有凍死骨。黃包車夫和碼頭苦力過得比其他國家的牛馬更不如！

　　端納講完了，張學良接著罵，抨擊蔣介石漠視政府的貪瀆與無能。兩人罵完了，已經將近午夜。而晚餐是七點鐘開始的。端納護著美齡走出房間時，她告訴他：「你太棒了！我們就需要它！」他們走經餐廳的大堂時，她問起：「你要不要來替我們工作？我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端納說，他不替女人工作，因為她們「受不了」他；她不同意，「如果我受不了，我也不敢把你說的統統翻譯出來了。」

　　少帥插嘴說：「沒錯，她把你說的他媽的也翻譯出來了。」

　　端納笑了起來，對美齡說：「我會寫幾封信給你。你若能讓委員長採取行動，或許有一天我會過來工作。」

　　隔了幾個星期，端納已在漢口成立「華中經濟調查局」，有權自由調查他有興趣的任何事情。他寫了一封信抨擊「官場腐敗」，指責中國官場的特色是「壓榨百姓、貪瀆腐敗、作威作福、苛捐雜稅」。他說，海關警察需要加強，因為走私貨品受到日本人保護。日本人在所謂「滿洲國」開採出來的煤，賣得比中國的煤便宜。他說：「中國統治者的每一分精力都應放到一個目標上：生產日本人出口到中國的東西。」同一封信里，他主張掃除工會頭子，因為他們從勞工微薄的薪酬中颳走六成；他又力促中國人拋開面子，因為它使中國人不能就事論事、講老實話。他抱怨說：「中國整個文官制度——如果它可以稱為文官制度的話——充滿了朽木，消耗大量財政款項，因為面子因素不容淘汰這些廢人。」

　　一九三四年十月，端納陪同蔣介石夫婦和張學良到河南，原本只訂三天、要出席一所新設軍校典禮的行程，竟然臨時變成到陝西省會西安去視察。西安是四千多年的古城，是文明的中心，許多發展都由這裡輻射出去。西安的城牆是全中國最厚的，城門有如隧道；城門的鑰匙大到需要兩個壯漢才轉得動。幾年之後訪問西安的伊舍伍德（Christopher Isherwood）說，當他穿過城牆時，覺得彷彿進入一座巨大的監牢。「城門口站著板著臉孔、毫無笑容的衛兵——典型的西北大漢。」

　　蔣氏夫婦對西安卻有不同的反應，他們受到「軍民盛大歡迎」。原本計劃在西安停留三個小時，卻變成住了三天。這段期間，美齡說服地方婦女成立一家診所，治療女性鴉片煙客。他們四人從西安又更深入西北，飛到甘肅省會蘭州。

　　蘭州位於水流湍急的黃河邊上，以巨型水車聞名，有的直徑超過三十米，提供水利灌溉。蔣、宋、張和端納四人走在街上，和當地百姓交談，了解他們對政治的觀點，促請地方上的傳教士支持新生活運動。端納說，他開始「意識到蔣委員長變了」。「他的面貌放輕鬆，即使非常微小，也更加活潑。過去，這個邊陲西域對他而言是個威脅，不時出現叛亂、兵變。現在他卻可以無所畏懼地走在街上，幾乎像個偶像人物。」

　　飛機準備從蘭州起飛時，美齡和端納說服蔣介石飛往寧夏這個位於戈壁沙漠和鄂爾多斯沙漠之間的回民省份。這是寧夏居民首次看到中央高級官員蒞臨。回到西安后，他們改坐火車往西、往南視察。此時，少帥和他們分手北上，其餘三人飛往北平做健康檢查。從北平他們又飛到蒙古本部之南的張家口，與成吉思汗的苗裔蒙古德王會面。張家口的居民也夾道歡迎他們。這一趟視察行程足足有八千公里，以五個星期遍歷十個省份，以雲南、貴州、四川三省劃下句點。這些省份仍由軍閥控制，此時由江西出髮長征的共產黨也在試圖控制這些省份。蔣介石在四川差點碰上毛澤東。毛澤東的主力穿上國軍制服，設法搶來國軍船隻越過長江，進入四川，再把船隻搗毀。

　　儘管「圍剿」中共未成功，蔣介石深入內地各省考察卻大大有助於提升聲望。美齡回京后寫下：「他幾乎飛到全國每個省份……能夠見到偏遠地區的官員……向他們表達了南京與他們同在。同時他也能夠了解全國地形、特徵，這是從前的高官所沒有的……這也提供給他前所未有的工具可以執行肩負的重責大任……飛機對委員長的工作，幫助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