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主流文壇認可是王小波之幸

張田勘 北京媒體人


15年前的4月11日凌晨，作家王小波因心臟病辭世，時年45歲。在八寶山殯儀館舉行的王小波的遺體告別儀式上，王小波的《時代三部曲》的編輯鍾潔玲在現場沒有看到一個中國作家協會的成員、一個小說家。而且，直到今天，王小波一直未得到主流文壇的認可。


一個被相當多的讀者認為寫字寫得好的人不被同時代的其他一大群寫字的人認可，而這事又不能簡單地用文人相輕來解釋，就看起來有些酸楚和怪異，尤其是在王小波已然離去的15年後。王小波之妻李銀河已經對王小波為何不見容於主流文壇道出了真實的中肯的原因，那就是他對寫字和文學有相異於他人的看法和做法。在王小波看來，文學不應當是文以載道，更不是宣傳和意識形態灌輸。


雖然知道了因果關係，但人們在紀念王小波時，也自然流露出了他不被主流文壇認可的惋惜，包括其妻李銀河。但是，如果從王小波本人的想法來看，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被國內的主流文壇所認可，或視為同類，否則就不會有他所有的顯得很另類的作品，《一隻特立獨行的豬》這篇文章就是他最質樸和直白的理念。當然，如果要進一步理解，他的話就更明確了：「我看到一個無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個無性的世界，但是性愛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個無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這些講出來。」所以，有思想並能用文字精彩地表達出來的王小波並不在意人們接不接受他。


既然做好了不被主流文壇所接納的準備，對於王小波來說，不被主流文壇所認可是一件自然的，而且是他極願所看到的事情。如果相反，王小波在世或現在能得到主流文壇的認可倒是一件他所不能接受和容忍的事。比如給他一個什麼文學獎，那可能會讓他臉紅，甚至於會感到像讓人抽了他幾個耳光那麼無地自容，尤其是在今天當抄襲者也能加入中國作協，說不清道不明的代筆者還能頻頻獲獎的中國文壇，你讓王小波得到這樣的文壇的認可，實在是對他的褻瀆，他的靈魂會不安，也會找人算賬的。


一個人的文字或勞動成果能否被他人承認或認可，有時完全像戀愛，首要條件是相互看上眼。能相互看上眼的戀愛才有很大的成功的可能性，反之則是單相思，甚至會走火入魔或遭到各種反對，弄出很多不幸出來，這一點上，王小波應當是幸運的。


其實，從王小波生前的言行來看，他是極願意獲得人們認可的，誰不願意自己的勞動獲得認可呢？正因為李銀河的認可和她對他「那種山呼海嘯的響應」，才讓王小波與其走到了一起。然而，王小波根本無需主流文壇的認可，實際上他已經獲得了巨大的廣泛的，也是更重要的認可——— 社會和讀者的認可。表現在，一是他生前能用自己的文字安身立命和養家糊口，儘管可能有些拮据，但與那些只能被作家協會包養起來的寫字者(當然還是納稅人在埋單)相比，誰更成功，誰更被認可，一目了然。


其次，在15年後的今天，王小波的作品還在以各種版本出版，而且包括許多盜版書，說明了讀者的喜愛和認可。如果在50年、100年，甚至更久之後，還有人喜歡讀王小波的作品，即使中國的文學史不著王小波一字，他也不容置疑地獲得了認可，因為他的文字活在讀者心中。還有什麼認可高於和大於這種認可呢？

文人要相輕，老孔定下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