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被解職

在中國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不同尋常的公開指責后，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被解職，暴露出今年秋季10年一次的領導層換屆之前共產黨高層存在深刻分歧。薄熙來曾領導了重慶市的「打黑唱紅」活動。

新華社周四早間報道，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張德江將接替薄熙來擔任重慶市委書記。報道說，這個決定是日前做出的，但報道沒有提供更多細節。

2012年3月3日，薄熙來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政協會議開幕式。在以總理身份召開的最後一次年度新聞發布會上，溫家寶不加掩飾地抨擊西南大城市重慶的市委書記薄熙來。薄熙來一度被認為是今年秋季換屆時最有可能晉陞的人選之一，直到他手下的前公安局局長上個月在一處美國領事館呆了一夜之後被關押。

溫家寶說，重慶市領導層必須「反思」這樁醜聞並從中「吸取教訓」。接著，他又間接但非常明顯地批評薄熙來試圖復興毛澤東時代集體主義精神的舉措，包括組織民眾「唱紅歌」等活動。

溫家寶還呼籲改革中國的政治和領導體制，這是迄今為止他最大膽的呼籲之一。他警告說，沒有政治改革，文革的「悲劇」還有可能再次發生。

中國高級領導人在公開場合批評其他高級領導人是極其罕見的，哪怕是拐彎抹角的批評。所以溫家寶在兩會最後一天的發言被認為是對薄熙來以及他所代表的治理模式的支持者的沉重打擊。

在溫家寶說這些話之前，分析人士說，薄熙來可能會保留政治局（最頂層的25位領導人）委員職位，但不太可能進入人數更少的政治局常務委員會（目前為九人），其重慶市委書記一職今年秋季也很可能不保，改任權力較小的職務。

但如今他的政治生涯可以說已經終結，雖然他可能保留政治局委員的職位。新華社報道並未提及他不再擔任政治局委員。

如果薄熙來的政治生命果真終結，將對力挺他的黨內高官以及支持他所倡導的發展模式的政府官員和學術人士產生破壞性影響。這個發展模式依靠的是未來10年政府對經濟和社會的強有力干預。

薄熙來任重慶市委書記期間高調打擊有組織犯罪，大力投資基礎設施建設，還定期舉辦「唱紅歌」活動。這些舉措贏得了部分黨內高層以及「新左派」學術人士的讚譽。不過批評人士說，薄熙來的打黑行動不符合法律程序。

但是，支持自由改革的學術人士和政府官員（溫家寶是其中的主要人物）擔心毛澤東時代的復興以及重慶打黑被指有違法律程序的問題。

這些人看好的新領導班子候選人是前任重慶市委書記、現任中國廣東省委書記的汪洋。汪洋提倡「小政府」，他因今年妥善處理了一起村民抗議活動而被人稱道。村民抗議的原因是一樁涉嫌強征土地的事件。

在新聞發布會快要結束時，有一位外國記者問到了王立軍事件，溫家寶的回答顯然是自由改革派陣營發出的重重一擊。王立軍曾任重慶公安局長，2月6日在美國駐成都領事館呆了一夜后，被中國安全部門扣押。

這是溫家寶首次公開評論王立軍事件。他首先重複了之前的官方表述，說王立軍正在接受調查，中央政府對此事「高度重視」。但他也說，現任重慶市委和市政府必須反思，並認真從王立軍事件中吸取教訓。

分析人士說，鑒於王立軍事件高度敏感，溫家寶在說這番話之前可能已經獲得其他政治局常委成員的認可，這其中包括預計今年秋季將接任中共中央總書記一職的現任國家副主席習近平。中國國有電視台播出了溫家寶的講話。

在周四宣布薄熙來被免職之前，新加坡國立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的中國政治問題專家黃靖說，溫家寶的批評不僅針對薄熙來，也是針對薄熙來身後那些人。如果薄熙來拒絕在其政治野心上做出讓步，接受一個緩和的處理辦法，目前的領導層可能就會採取一些措施了。

在上周五的新聞發布會上首次對王立軍事件公開發表評論時，薄熙來曾試圖對這起醜聞的政治影響進行控制。他承認了自己用人失察，但是否認已主動向中央政治局提出辭職或是正在接受調查。

溫家寶在記者會上對薄熙來關於毛澤東的言論給予了轉彎抹角的抨擊。批評人士說，薄熙來的說法粉飾了毛澤東時代的恐怖。那時候，有數千萬人死於1958年到1961年因政策導致的飢荒、以及1966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時期的政治動蕩。

溫家寶指出，共產黨在毛澤東死後兩年於1978年召開的一次歷史性會議上對這段時期的錯誤已有定論，會上還決定轉變中國的發展道路，實施以市場為導向的改革。

他說，歷史告訴我們，一切符合人民利益的實踐，都要認真吸取歷史的經驗教訓，並且經受住歷史和實踐的考驗。去年，中國官方媒體報道了溫家寶首次公開談論其父親在文革期間受到迫害、被迫在養豬場勞動的消息。

香港浸會大學(Hong Kong Baptist University)的中國政治問題專家高敬文（Jean-Pierre Cabestan）說，溫家寶周三這番卸任前的直率話，顯而易見是對薄熙來、他的唱紅歌運動和一切讓人回憶起文革的做法的批評。

他說，也許我們低估了這些紅歌在社會上以及黨內精英中引起的反感。許多人在那段時期遭受了苦難。

然而，溫家寶沒有對政治改革提出任何明確的建議，只是提到中國農村進行的直接選舉應該擴大到鄉和縣──共產黨早已作出了這方面的承諾。

在過去的兩年裡，溫家寶反覆呼籲進行政治改革，但這些言論沒有能夠轉化為政策改變，這讓許多中國人認為，他或是缺乏意願、或是缺乏實力在實行集體領導的中共領導層內推動政治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