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抱緊我(2)

54(1)累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時候，神情有點恍惚，我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其實，大腦里一點都不安靜，我又想到高菲菲的父母就要來了，亂亂的感覺……
門突然開了，周嵩進來。
「困了？」周嵩問。
「有點累了！」我懶洋洋地說。

「那正好，我這有兩張票，我們去看崑曲吧？」周嵩說。
「什麼？崑曲？你沒搞錯吧？」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個朋友給的票，《牡丹亭》，很經典地說！你也去享受一下高雅藝術的薰陶吧！」周嵩很興奮。
「得了吧！那一唱三嘆的東西我一聽肯定睡著。」我伸了個懶腰說。
「你這人可真沒品味，崑曲是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什麼人才看崑曲，士大夫和文人雅士，你能不能提高點審美追求！別整天那麼俗里俗氣的。」

「得了吧！誰俗誰知道！別以為揀了倆雞翅膀按身上就當自己是天使！」我說完，瞟了周嵩一眼，自鳴得意。
「靠！你丫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好心好意請你去看戲呢，你倒寒磣我起來了是不？」周嵩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本雜誌沖我頭狠狠打了一下。
「呵呵，誰讓你自己裝高雅來了？也不看看自己俗的跟那什麼似的……」
「你還說是吧？」
「不說了，不說了！嫂子呢，你應該跟嫂子去高雅啊？叫我幹嘛去呀？」
「她和幾個朋友去香港買衣服去了。」
「也是，那樣的衣服在大陸還真不好買……」我故意氣周嵩，自己累了的時候，能捉弄一下人，感覺挺爽的。
「操！」周嵩罵了一聲，瞪我一眼，轉身走出去。
他生氣了？不會吧，以前開這樣的玩笑，他從來沒在意過。可是，他出去的時候，那臉色的確不好看。難道傷他自尊了？可能自己真的過分了吧。
我來到周嵩辦公室。

他正在穿外套，一臉被無辜傷害的樣子。我進來，他根本沒吊我一眼。
「怎麼，還真生氣了？」
他收拾著背包，當沒聽見。
「你什麼時候這麼小氣了？行了，我道歉，我懺悔，可以了吧？」
「不用！」周嵩滿腔的怒氣，挎上背包，轉身走出辦公室。
嘿，真沒見過他這樣，他今天是吃錯藥了吧？
我趕緊回自己辦公室，拿了車鑰匙，去追周嵩。
我快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電梯門正要關閉，那小子也不管，我小跑幾步，用手擋住。

電梯門關上，裡面只有我和周嵩。
看著周嵩氣呼呼的樣子，我忍不住撲嗤笑了。
周嵩看了我一眼，突然也樂了。

54(2)今天周嵩的車限行，所以我開車帶他去民族文化宮劇場看崑曲。
說實話，崑曲《牡丹亭》，唱腔婉轉流長，很好聽，但遺憾的是我一句都聽不懂在唱什麼，只能一個勁地看字幕。周嵩看得倒很投入，我從來不知道他還懂崑曲。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怎麼樣？看完之後什麼感受？」演出結束后，我和周嵩走齣劇院，他問我。
「靠，杜麗娘太漂亮了，走起路來輕飄飄，像仙女下凡！」我由衷慨嘆，這絕對是我能堅持看完場戲的理由。
「你丫也就這麼個追求！我懷疑你在廣院怎麼讀的研究生？」周嵩一副嚴重鄙視我的樣子。
「我讀研究生就得學崑曲呀？它就是再優秀，再文化，再藝術，它也是一個老掉牙的東西，那些詞誰能看懂啊？」我抗議道。
「你不會連個大概意思都沒弄明白吧？」
「哥，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不就是一場才子佳人的愛情嗎？擱現在，這劇情也忒老套了點兒，也忒浪漫了點。」我隨口說。
「看來你還是沒看懂！你的深度都去哪了？」周嵩坐到車上，拿起我的煙，點上一根。
「一個明朝的青春偶像劇，能有多少深度？去吃點東西吧。」說著，我發動起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周嵩沖著車窗外吐了口煙，像是自言自語道。
「切！裝什麼深沉！不就懂個崑曲嗎？呵呵」我不屑地笑道。

「這話是湯顯祖說的。——為什麼《牡丹亭》是一部偉大的劇作？」周嵩轉過頭看著我問。
「你丫有隱去ＣＣＴＶ《百家講壇》也開個講堂，用不用讓我給我哥們打個招呼？周嵩話說《牡丹亭》，沒準還真能把你捧紅……」
「深刻的東西不是講給別人聽，是自己內心體悟好不好？」周嵩拍了拍我的大腿，說。
「你體悟到什麼了？」

「真性情不受任何束縛的淋漓盡致地抒發和流露！」周嵩的臉很沉靜，但像大海一樣深邃。
「不懂。」我說得很乾脆。
「你就知道吃！」
「對頭，湯顯祖不吃飯能寫出《牡丹亭》？嘿嘿。」
「哎，我可發現和你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你和我快不是一個檔次了，你得抓點緊補補課，不行就回學校考個博士去。」周嵩又開始挖苦我。

「讀博士也得拽上你，你不聰明嗎，你不高雅嗎，我非得把你讀傻了不可！看你還這麼牛Ｂ不！」
「對了！吃湘菜去！東直門那有一個地道的湘菜館。去東直門，去東直門……」周嵩突然嚷嚷道。
這小子剛才還沉浸在戲里，居然眨眼工夫想起去吃什麼湘菜，他的狀態轉變得倒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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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3)湘菜館位於東直門外當代萬國城的南門口，很偏僻的一個位置，店不大，城市角落裡隨便都可以見到的很普通的一個飯館。但生意出奇的好，都這麼晚了，店裡還有好幾桌人在吃飯。
熱情的女老闆操著一口濃重的湖南普通話，把我和周嵩迎到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
「藏這麼隱秘的小店你都找的到？」落座后，我說。
「以前，***(著名歌星)住萬國城，我和他在這裡吃過兩次。」周嵩一邊倒著茶水一邊說。「上次在這吃，都是一年以前了。這家餐館是非常正宗的湖南土菜，很多原料都從湖南運過來。我知道你最愛吃湘菜，今天突然想到這小店……」
我點了剁椒魚頭，干鍋土豆片、農家小炒肉。
「這的紅燒肉好吃，再來個紅燒肉。」周嵩對服務員說。
「四個菜我們吃不了，別太浪費了。」我說。

「你就補補腦子吧，這些天你很累。」
我正在策劃章浩軒他們公司的那個大型晚會，剛剛開始，這是最艱難的時候。
菜很快上齊，我肚子也餓了，扯開腮幫子就吃起來，辣得那是一個痛快！
而周嵩沒動筷子，而是看著我吃，眼睛有點獃滯，好像在想什麼。

「你發什麼呆呢？在想美女吧？觸景生情了？」我打趣道。
「哦，不太餓。」周嵩回過神兒來，沖我笑了一下。
「我看你今天神情有點反常，不會還沒從《牡丹亭》里走出來吧？」
「嗯！你丫說得有可能，我在想杜麗娘呢。」周嵩說著，夾了一小塊兒魚肉放到嘴裡。
「你審美趣味發生變化了？」我詭秘地笑了一下。
「什麼審美趣味？」
「杜麗娘婀娜多姿……」話說到一半，我還是把後半句咽到肚子里，這種玩笑最好別再開。

周嵩回過味兒，咬著牙，拳頭攥得咯吱直響。
「哥，我都沒再往下說，你別這麼恐嚇我呀，我怕怕的，嘿嘿。」我連連向周嵩拱手作告饒狀。
「靠！我真想打你個鼻青臉腫！你小子現在越來越讓我傷心，你知道不？」
「開個玩笑嘛，你什麼時候把玩笑話也當真了?」
「你是拿你哥開涮！你現在擠兌我上癮你知道不！」

「哎喲，你別老往嚴重里說呀。我不是跟哥你親嗎？」
「我想喝酒，想喝二鍋頭！別擔心，你開車，你喝茶水，你陪我喝就行。」周嵩抿嘴、仰臉，做了一個很幼稚的表情。
「你打住吧，你喝醉了，你伺候你？嫂子可沒在家！」
「我幹嗎要回家？今晚就讓你伺候大爺怎麼了？」周嵩擺出一幅霸道的模樣。

「你不會打算去我那兒吧？」
「怎麼著，你不樂意是不？」
「不行不行，你喝酒後那個呼嚕打得像雷一樣，我還睡不睡覺了？」我嚴辭拒絕！
「我就去了怎麼著吧？你有種一會兒把我扔到馬路上！老闆，來一大瓶牛欄山！」
「你丫太小肚雞腸了，用這種方式報復我是吧？」

「對了，你還得小心晚上，我別犯了酒性把你強姦了！」
「操！我丫怕你！」
「不怕就試試看！」周嵩一幅死狗不怕熱水燙的樣子。
我暈，這傢伙以後真不能招惹了。

55(1)
在去往機場的路上，我開著車，高菲菲坐在我旁邊。
她的父親突發心臟病，儘管已經脫離危險，但她還是放心不下，決定立即回杭州。她父母周來北京的計劃也暫時擱淺。
高菲菲情緒比較低落，我知道她是一個愛父母勝過愛自己的女孩，她的心情我能理解。
「別太擔心了……」我握了握她的手，這個時刻，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才好。
高菲菲沒有說話，而是把頭輕輕靠在我肩上。
「夏宇，我突然感覺人的生命好脆弱……應該從婭淑姐給她媽媽換腎就有這種感覺了。自己最愛的人，說不定哪個時刻就突然消失了，想到這些我就感到很恐慌……」高菲菲幽幽地說。

「別瞎想，叔叔不是還好好的嗎？」我撫摸了她的臉蛋一下，說道。
「我就是擔心……唉，昨天下午我媽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她還沒說事兒，一聽到我聲音，她馬上就哭了。我媽對我爸的感情太深了，兩個人在一起３０年，沒紅過一次臉。我都擔心，我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媽她也就垮了……」
「現在有心臟病的多了去了，平時注意點兒，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想得太嚴重。對了，你可以把他們接到北京來住啊，他們在你身邊，你不是就少些擔心嗎？」
「去年我爸退休的時候，我就跟他們說過這事兒，但他們說不習慣北京的生活和氣候。我房子剛住進去的時候，他們來住過一段時間，但沒到一周就受不了了。我爸在家裡有一群好哥們兒，他到北京來就會寂寞的發瘋，用他自己的話說，沒病也得悶出病來。」高菲菲很無奈地說。
「老人都這樣，故土難離嘛。」
正在此時，高菲菲的手機響了。
「喂……我不是說不用嘛。——我快到機場了，你等會兒吧。」
「誰呀？」我問。
「章浩軒。」

「他？他知道你回杭州？」
「嗯，昨晚他給我打電話請我和你吃飯……」
「噢。」
「他非得給我一些營養品帶給我爸，我說不用，可他……他這人一直這樣，很熱情，又喜歡自作主張。」高菲菲看了我一眼，說。

我微微一笑，繼續開自己的車。
55(2)我提著行李箱與高菲菲來到進站樓大廳。
「夏宇，高菲菲——」我還沒看到章浩軒的人，就聽到他的喊聲。
循聲望去，章浩軒正向我們跑過來。
「你們讓我久等了。」章浩軒來到我們面前，氣喘吁吁地說。
他每次出現在我面前，都修理的那麼整齊、氣派！

「看來章帥哥工作很輕鬆啊，上班時間都能跑出來辦私事！」我開玩笑似的說。
「哪啊？老朋友的父親病了，不知道便罷了，知道了能裝不知道嗎？我就是拿點兒補品過來。」章浩軒說著，把手裡拎著的一個大紙袋子遞給高菲菲。
「這是什麼呀？」高菲菲接過來問。
「野山參！絕對好東西！我爸的老戰友送給他的，長白山原始森林裡採摘，正宗純綠色天然保健品。」章浩軒眉飛色舞地說。
我卻深感尷尬，因為我都沒有來得及給高菲菲的父親帶任何東西。
「不會又是你偷出來的吧？」高菲菲問。
「哪能呢？我多大了還干那事兒。老爺子聽說你父親病了，慷慨而贈呢。」
「心臟病人吃人蔘好嗎？」我在一旁，不禁發出這樣的疑問。
「放心吧，我爸爸是軍隊醫生，他說野山參對於高血壓病、心肌營養不良、冠狀動脈硬化、心絞痛等都有一定的治療作用，可以減輕各種癥狀。」章浩軒對我莞爾一笑說。
「那謝謝了。」高菲菲說。
「快安檢吧，時間不多了。」我催促道。
「好了，你們都回去吧。」高菲菲說。
我看著高菲菲黯然的神色，禁不住把她攬入懷中，並輕輕吻了她額頭一下。
「不要太擔心，到了杭州馬上給我打電話。」我說。
「知道。我走了。」高菲菲接過我手中的行李箱，向我和章浩軒抿嘴點了一下頭，轉身向安檢口裡走去。

「你想得真周到。」我對章浩軒說。
「呵呵，也不是啦，老同學嘛，以前高菲菲和我們這些朋友都是大大咧咧的。哦，晚會的事有時間我們再好好聊聊，第一稿策劃方案快出來了吧。」章浩軒轉移了話題。
「下周一應該能出來，其實都不叫第一稿了，我們在不斷地改呢。」
「你夏宇做事，我放心！」
我和他說著話來到停車場。
「哎，夏宇……」章浩軒打開車門，即將坐進車裡的一剎那，突然說。
「怎麼？」
「哦，沒事兒。我們走吧。」他對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就鑽進了車。
車在高速路上飛奔。通過後視鏡，我看著章浩軒開著的那輛黑色道奇，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
窗外，草長鶯飛，柳絮飄飄，可我似乎無法安心享受這大好春光。

55(3)
下午，在望京CLASS和一個藝人聊到很晚，本來談完工作后早就想出來，但那個女人好像談興不減，海闊天空地扯了很多別的東西。居然最後能聊起老子，有點談經說道的感覺。和她聊天的時候，她一支煙一支煙地吸，噴雲吐霧的道行比我高多了。她披散著頭髮，光著腳，穿著睡衣，再也看不出一點明星的樣子。我知道，此時此刻，在這座大房子里她能做一個比較真切的自己。
我越來越能理解娛樂圈裡的這些人，五彩光鮮的背後其實是一顆孤獨無比的心。適應這個娛樂圈環境的過程，就是一個逐漸失去自我的過程。但偏偏人內心的最深處，還有一個最真實的自我，當這兩個自我發生矛盾的時候，那種無助和寂寞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到的。所以，有時候我害怕在這個圈子裡久了， 我也會迷失掉。
從她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7點鐘。天氣有點熱，我突然想吃冰粥，索性開車來到霄雲路的鹿港小鎮。
我經常是這樣，沒胃口的時候，就想吃冰的東西，那種徹骨的冰涼會讓人神清氣爽。
我坐在角落裡，聽著一曲淡淡的音樂，品嘗著美味可口的冰粥，突然感覺這樣就很幸福。這裡沒有任何人認識我，我可以慵懶地散坐著，肆無忌憚地彈著煙灰，甚至可以翹著二郎腿，儘管樣子不雅，但只要感覺舒服就可以。如果是剛才那個藝人，就不可能這樣自由、自我。她一進到這裡，80%的人會認出她，她會被N多雙眼睛所注視，甚至有人會請她簽名，或者會有人竊竊私語，和電視上比是好看還是難看了，如此等等。就連吃飯，她都會像演戲一樣，裝出很雅緻的樣子，她不得已而為之。這樣的生活一天可以，一個月可以，但日子長了，心裡不變態才怪。

這樣想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就很好，真真實實地過著自己的生活，高高興興地過好每一天。
我一個人正悠然地吃東西之時，小寶打來電話。
「叔叔，你幹嗎呢？在看電視嗎？」小傢伙問。
「我哪有時間看電視呀。你叔我剛工作完，正在外邊吃飯呢。」聽到小寶的聲音，我的心情更爽快了。
「你在吃什麼呀叔叔？」
「冰粥。」
「什麼是冰粥呀？」
「用冰、紅豆、蜜棗、葡萄乾、等等做成的粥。」

「很好吃嗎？」
「那當然了！」我就知道這小子一聽到吃就來勁，所以故意饞他。
「哦。我也想吃，叔叔，你給我帶一碗吧！」果不其然。
「大晚上的我給你帶哪去？有時間，我帶你出來吃吧。」

「叔叔你怎麼越來越不愛小寶了呢？今天，老師還誇我是很乖很乖的小帥哥了呢，可叔叔現在……哼！」
「呵呵，你小子，我就是不愛誰，也得愛你呀！你在我心頭的地位誰能取代？你魅力多大呀！」
「嘿嘿，我跟你開玩笑。叔叔，我媽媽去新疆出差了，我和保姆阿姨在家呢。你過來吧，好不好。順便也給我帶一碗冰粥呀。」
「你媽媽真出差了？」
「對的呀。我給年打電話就是讓你過來的。」
我吃完冰粥，又給小寶買了一份，打好包。
發動起車，感覺有點熱，我擔心到小寶家冰粥會化成水，那樣就不好吃了。所以，我乾脆把冷氣打開。的確有點冷，因為現在還沒到開空調的季節，但為了小傢伙我只能忍受一下嘍。
來到小寶家，小傢伙迫不及待地接過我手中的袋子。
「叔叔，我看看冰粥是什麼樣的？」

「你不吃過嗎？」
「是嗎？什麼時候吃的呀？」
「切！去年。」
「去年我還很小呢，誰能記得住呀！」小傢伙說著，把冰粥放到茶几上，打開蓋子。「好誘人！阿姨快給我拿個小勺過來！」
小保姆給小寶拿來小勺，小傢伙美美地吃起來。

「慢點，沒人跟你搶！」小保姆看著小寶著急忙慌地吃，笑著說。
「好吃的東西就點快點吃呀！要不一會叔叔的食慾又上來，就沒我的份了。」這小傢伙吃著我的還在埋汰我。
「夏小寶，你知不知道吃人家的要嘴短？」我邊說邊摸小傢伙的腰，我知道他的腰部最怕癢。
「哈哈，叔叔，你別鬧了，別鬧了。小寶的嘴本來就短的嘛，長了不成豬八戒了？小豬，你會喜歡嗎？嘿嘿。」小傢伙邊吃邊樂邊說，粥弄到臉上，成了小花臉，很可愛的模樣！
小寶吃完粥，小保姆拿來濕毛巾給他擦了擦臉，然後跟我打了聲招呼，回到她自己的屋子。
「叔叔，我問你一個問題？」小寶坐在沙發上，靠著我肩問道。

「嗯。什麼問題，還這麼嚴肅？」我看到小寶頓然失去了剛才的笑容。
「我真的有小弟弟了嗎？有了這個小弟弟，爸爸是不是就不要我了？」我根本不會想到小寶會問這樣的問題，也難怪快６歲的孩子，他懂得已經很多了。
「小寶，你可別瞎想，爸爸還是爸爸，他怎麼會不要你呢。以後，你還可以和小弟弟玩呢，你還要做一個好哥哥呢。」我摟著小寶，認真地說。
「我不要和他玩，也不做他哥哥！我只喜歡和叔叔玩，有叔叔在小寶就高興呀。」小傢伙捏著我的食指說。
「切！你長大了，就嫌我煩了！」
「不會的，不會的！叔叔，你是我的好叔叔，我不會嫌你煩的！我長大了，會掙好多好多的錢，給叔叔買很漂亮很漂亮的汽車和大房子……」小寶兩隻小手托著我的臉，凝視著我的眼睛，懇切地說。
「嗯，有你小子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用手抓了抓小傢伙的頭髮，用鼻子頂著他的鼻子說。
「叔叔，那個小弟弟是不是也給你叫叔叔？」
「哦，對呀。不叫叔叔叫什麼？」
小寶抿著嘴不說話，眼神里流露出傷感和失落。

我突然理解了小寶剛才說話的意思。
「臭小子，你別擔心！夏小寶在我心中的位置永遠是最高的！」
「真的嗎？叔叔，我們拉鉤吧？」小傢伙伸出手指。
多長時間沒有和這小東西拉鉤了，今天他居然又想起這個篤定誓言的方式。從他幼稚的臉上，我看到許多複雜的東西，這種複雜讓我的心變得很緊。
我伸出手指和小傢伙用力鉤了鉤。
小傢伙終於又笑了。

56(1)
在一家靜吧，我等胖嫂的到來。她說好長時間不見了，想和我聊聊天。我想，不會是聊天這麼簡單，否則她為什麼不和周嵩一起來。
不過，這段日子周嵩倒很平靜，以前那些奇怪的舉動似乎從沒有發生過。也許正如他所說，他處理好了。不管什麼事兒，既然過去了，我就再也沒有多想。但是今天胖嫂又突然約我，這是為何呢？
我喝著果汁，悠然地抽著煙。管他呢！
胖嫂終於出現，她今天的打扮讓我眼前一亮：寬鬆的褐色短袖衫，白色裙褲，寶石藍的皮鞋，拎著一個頗為精緻的白色皮包；頭髮變成了齊肩短髮，臉上的化妝明顯比以前變淡了，但恰到好處。這是我認識她以來最有品位的一次裝扮，如果說以前感覺她就是一個暴發戶的胖丫頭，那麼今天就像一個很高雅的知識女性，富態而有內涵，甚至連走路的節奏和姿態和以前都不一樣了。這麼大的變化，確實讓我嘆為觀止！難道是周嵩的功勞？

我站起身把胖嫂迎到座位上。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胖嫂很客氣地說。
「咳，你跟我怎麼這麼客氣了，還您呢您的。」
「夏宇，你感覺我今天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胖嫂問。
「是啊！我差點認不出來！你現在這打扮特像央視的張越，不，應該比張越還有品位，特知識，特淑女的說！」

「你在奉承我？」
「這絕對沒有！和以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了，脫胎換骨！」
「這麼說，我以前檔次很低？」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檔次絕對是更上幾層樓了，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嘛！」
「你這嘴可是越來越甜了！你這張嘴再加上你這張臉，得迷死多少人啊？讓你降臨到這世界，真是造孽啊！」

「哎，嫂子你這是誇我呢，還是咒我呢？」
「呵呵，當然是誇你了！」
胖嫂優雅地端著杯子，輕輕抿了一口茶。這要放在以前，她端起來一口就都喝下去了。
「怎麼感覺不適應我的變化？」
「不瞞你說，還真有點。」

「我也不瞞你，前些日子我去香港，一個朋友給我推薦了一個私人形象設計師，他培訓了我一周。我就是要徹底顛覆以前我在別人心慕中的形象，我要讓別人知道胖人也可以很端莊、很高雅。」
「真的不錯，是別三日刮目相看！哪天嫂子你把這個形象設計師介紹給我，我也提升提升檔次，要不我總是這個形象，別人也會煩的。」我有點調侃的味道。
「你夏宇就免了吧！你再提升，你得禍害多少人？」
「瞧嫂子你這話兒說的，我不就是土小子一個嗎？現在，跟你坐在一起都自慚形穢了呢。」
「咱倆就別互相吹噓了。聊聊你們公司吧！」
「公司？呵，嫂子也開始關心起公司的事來了啊？原來不光外表變了！」
「你和周嵩合作得很愉快吧？」
「這還用說！我跟周哥可謂珠聯璧合。」
我完這句話，胖嫂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我似乎從這淺淺的笑意中朦朦朧朧地意味到其他的一些東西。

56（2）我說完這句話，胖嫂淡淡地笑了一下，但我似乎從這淺淺的笑意中朦朦朧朧地意味到其他的一些東西。
「看來你和周嵩挺合拍的，這樣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吧!」胖嫂好似是一種疑問的語氣。
「我和周哥認識這麼多年，知根知底，我的脾氣他了解，他的脾氣我也知道，我們之間很透明，工作起來就很愉快。」我不知道胖嫂究竟想知道什麼，也許只是隨便聊聊的。

「我知道你倆都挺能幹的，是事業型的男人，所以我爸也說給公司的投資他心裡特有底。」
從胖嫂的神情中我能發現，她每說一句話都在動著大腦，應該是在思考話怎麼說，怎麼問。我一向認為她是個爽快人，但這次我確定她心裡有一種不尋常的想法。
「叔叔的眼光是不會錯的，周嵩肯定不會讓他失望！」我說話的時候也開始小心起來。
我不知道他和周嵩之間又發生了什麼，或者她又發現了周嵩什麼，可是這段時間周嵩的確沒有任何反常，難道胖嫂在懷疑我圖公司的什麼利益？這大概不太符合胖嫂的性格，因為她對公司的事從來不插手，不管不問，她對錢更是沒有概念。她不會突然毫無根據地冒出這樣的想法。
「夏宇，像你們這樣的朋友太少了。我的意思是，朋友之間合作事業會出很多問題，大都時間不長就會不歡而散，親兄弟之間還是這樣呢。沒想到你倆合作得這麼精彩！其實，我挺欣慰的。」胖嫂的話乍聽起來很舒服，但一琢磨就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兄弟嘛，感情最重要，只要大家不把利益看得太重，什麼事都好辦。」我擔心胖嫂真得認為我看中了周嵩的利益。
「呵呵， 對感情好很重要！周嵩這人是很看重感情的。」
「對，對，周哥朋友多、關係廣，就是因為他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看得比金錢更重要，現在這社會像他這樣的人越來越少，成稀有動物了！哈哈。」我想適當地調侃一下，否則總感覺氣氛不對。

56(3)我開車奔往嫂子家。
剛下過一場小雨，車窗開著，清爽的風吹把我的頭髮吹亂，透過鏡子我發現這也也不壞，亂得自然而酷。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意識到，已經三天沒有換襯衫了，我抬起胳膊聞了聞袖子，似乎並沒有異樣的味道，但我還是隨手拿起車內的古龍水，在袖口噴了兩下。
嫂子從新疆出差回來了，說是給高菲菲和周嵩帶回禮物，讓我過去取。
來到嫂子家，她先給我端上一杯冰酸梅汁。我喜歡喝這種飲料，在廣院讀書時，夏天在風味餐廳吃飯，我有喝冰酸梅汁的習慣。
我品了一口，涼得正好，酸甜得夠味。
「我住院期間，高菲菲和周嵩沒少費心，這是我康復后第一次出差，所以給他們帶回一些禮物。」嫂子說著把電視櫃旁邊的幾個大小不等的袋子拎到茶几上。
看她出差回來的狀態很不錯，說明身體恢復的很好。她住院期間稍稍胖了一點，體型還沒回到手術前的狀態，但她今天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裙，顯得身體還是很修長，特別是襯托著她的臉，顯得更白嫩。這樣一個大手術似乎沒有給她帶來太多的影響。
「這是新疆的手織毯，還有薰衣草，這些你送給高菲菲吧。」她指著一個大袋子說。
我拿出毯子，打開，是一件很有維吾爾民族特色的掛毯。
「嘖嘖，太精緻了！高菲菲肯定很喜歡這東西，她家裡的很多物件都是她淘來的呢。」我用手摸著毯子說道。
「這個和田玉的手工藝品是給周嵩的，這塊維吾爾族的頭巾送給周嵩的愛人。」
「哇，你想得可真周到！居然還有胖嫂的！」

「周嵩結婚了，我單買給他不合適的。」
「哦。——不過，不過，難道沒我的嗎？」我看她把面前的禮物分配完，也不見有給我的東西。難道真沒我的？
「呵，還少得了你的嗎？給你買了件新疆小帽，不過小寶搶走了，也不知道這傢伙把它藏哪了。」
正說著，客廳的門開了，小寶和小保姆回來。
「叔叔，你怎麼來得這麼快呀？」小傢伙手裡拎著一袋子雪糕。
「哼!快把我的小帽子拿來！」我故意撅著嘴說。
「呵呵，叔叔你的樣子像個幼兒園的小朋友呀！好可愛！」小寶拿著一個雪糕地給我，「叔叔，你先吃個冰棍兒吧，我給你去拿帽子。」
說完，小寶跑到樓上，不一會便又跑下來，頭上戴著一個新疆帽。

「叔叔，我帶著帥不？」小傢伙樂著問我。
「帥不帥，帽子也不能給你！」
「切！叔叔還總說我摳門呢，你比誰都扣兒！我也沒說要這帽子呀。我是想親手把帽子送給叔叔呢。」小傢伙看我誤解了他的心意，撇著嘴，很失落的樣子。
我也覺得有點對不住這小傢伙，其實小寶比我想象得董事得多！
「叔叔，給你開玩笑呢。」嫂子在一旁圓場道。

「叔叔，我給你戴上！」小寶沖我一笑，把帽子給我戴到頭上。
「嗯，怎麼樣，叔叔戴著好看嗎？」我向小寶做了一個維吾爾族舞蹈的動下巴的動作。
「叔叔，你戴上像個女孩子！哈哈，很美女！」
「哎呀，氣死我了你個小東西……」
可能我的頭髮比較長了，帽子把頭髮壓倒臉上，看上去是不是……我有那麼清秀嗎？

57(1)
我和周嵩從五洲皇冠假日酒店走出來，我倆剛剛與一家香港娛樂公司簽署了一項合作協議，過程談得非常艱難，一番唇槍舌戰，但最終還是拿下這單大買賣。
今天我倆西裝革履，兩個帥哥顯得格外瀟灑、扎眼。
在酒店門口，周嵩滿臉陽光的向我挑了挑大拇指。
「你比我厲害！」我拍了拍周嵩的肩說。
「哎，夏宇，就憑咱兄弟倆這樣親密無間的合作，你說我們多長時間會超過華誼兄弟？」周嵩用一種驕傲的眼神看著我。
「哥，你也太沒追求了吧？咱們的目標是時代華納！」人在心情爽的狀態下，出口就是豪言壯語。
「行，有你。小子這句話，你哥我心裡就更有底了！」
周嵩抱著我的肩，我倆對視一笑，握緊拳頭，齊喊了一聲「耶」。
刺眼的陽光射到我們身上，我倆又不約而同地仰頭看看了碧藍的高空，我突然有一種感覺，年輕真好！
年輕有的是時間，有的是精力，有的是衝勁，有的是夢想……
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在打拚事業中，我們享受青春；在追逐夢想中，我們綻放生命。為了公司，我們日夜操勞，真得很累，但這種累讓生活充實，讓精神愉悅。
「想吃什麼？今天哥高興，只要北京有的，你只管說，我一定滿足！」周嵩慷慨地說道。

「去游泳吧！游完泳再吃飯？」也許是天有點熱，我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其實我不是一個游泳好手。
「嗯，是個好主意！GO！」周嵩很興奮。
「去哪個游泳館？」
「郡王府游泳館！」

57（2）
中午，北京的四環上暢通無阻，我和周嵩的車一路飛奔來到郡王府。
我倆根本沒有今天游泳的準備，周嵩又慷慨了一把，臨時買了泳褲和泳冒。
說實話，到現在我還談不上會游泳，只能憋著一口氣，劃出去10來米遠。在水中我不會換氣，一直沒學會。 總羨慕在水中徜徉的感覺，自由而飄逸。
突然想來游泳，很重要的原因是今天穿西裝、打領帶，筆直地端坐了兩個小時，感覺很不舒服。而且，最後這單大生意談成，心中不免興奮，此時恰好這樣一種運動不失為慶祝的好方式。
在泳池裡，周嵩駕著我雙臂，教我雙腿怎麼動。
「你怎麼就這麼笨呢！多少次了，連腿部的動作都學不會！」周嵩使勁拍了我屁股一下說。
「誰知道呢？你說小腦不發達吧，足球踢得很好。怎麼到了水中，我就失靈了呢？」我真是搞不懂。

「看來上輩子你也是個旱鴨子！」
「行了行了，你游你的吧。我就當自己玩會兒水！一個大男人還讓別人手把手教游泳也不好看。」我看到隔壁泳道的兩個女孩時不時地看我們，我有點不好意思了。
「切！這你還害羞什麼呀？呵呵。是不是發現那邊兩個妹妹偷著看你呀。」周嵩嬉皮笑臉地說。
「看你呢！我沒什麼好看的！」瞪了周嵩一眼，道。

「咳，人家什麼男人的身體沒見過呀？咱倆別自作多情。」
「你丫說話小聲點！」我擔心人家能聽到。
不管什麼時候，這小子心裡的花花腸子就是比我多。
我在淺水區自己撲騰，周嵩暢快地遊了幾個來回。
「看來我的運動細胞是比你多，網球、游泳、乒乓球、羽毛球我樣樣不錯！」他游累了后，趴在我身邊的池壁上說。
「足球你行嗎？我只精通足球一項足夠！記住嘍，只有足球才是真正男人的運動！」我仰著臉驕傲地說。

「行，那有時間你教我，你負責把我教出來，我也做回真正的男人！」周嵩笑眯眯地說。
「不是教出來的，你得自己發自肺腑的喜歡好不好。」
「不是教出來的？那要足球教練幹嗎？你丫就是不想教我，我不就是腳臭點兒嗎，還有什麼？」周嵩向我抗議。
「哎，你說那邊那女的幹嗎老看咱們倆？」我發現剛才那兩個女孩中的一個還是會時不時地瞄我們。
「看來是想和你上。床！」在這公眾場合，周嵩的放蕩一點也不消減。
「別瞎說。我老感覺她怪怪的。」

「有什麼怪的！公眾場合只有這地方，男女赤。裸著身體不傷風化。所以，這也是一個最合法的思。春場所～！」周嵩的理論總結總是這麼驚人。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我說。
「我可都結婚了！要說思。春也是你，還有那邊那妞兒……」
「你不得找個漂亮的？她比胖嫂可漂亮。」我激周嵩。
「老婆有一個就行了，好不好也是老婆。陪著自己睡覺、吃飯就夠了！」周嵩的回答完全出乎我意料。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我說。

「沒什麼彆扭的。愛情、婚姻、一。夜。情都不是一回事！小孩子你不懂！我再游兩圈兒。你一個人看妹妹吧！」
周嵩說完，對我笑了一下，一個猛子扎進水裡就不見了。

57(3)
高菲菲從老家回來，中午我到機場接她，順便一起去吃日本料理。
她父親的身體恢復得還好，她比走之前胖了一點，用她的話說，回家后她媽媽變著花樣給她做好吃的，自己最終抵制不住美味的誘惑。
在日本料理店，我們點的東西不多，因為我倆都不太餓。意外的是高菲菲要了一壺日本的清酒。
「大熱天的，怎麼想起喝酒來了？」我感覺有點蹊蹺。
「想喝了就喝唄，哪有那麼多為什麼。空調不開得挺涼的嗎？」高菲菲的表情平淡如水。
這讓我想起以前她每次出差回北京，我來接她，她那激動不已的樣子，滿面春風，歡欣雀躍。今天她的表現與之前比，的確大相徑庭。
酒溫好了，她給我斟了一小杯，讓后給自己斟滿。
「我們干一個吧。我倆一直沒有這麼正經的喝過酒呢。」高菲菲端起酒杯說。

「你今天怎麼了？叔叔的病不是沒多大問題了嗎？」
「沒怎麼呀？呵呵，喝點酒感覺舒服，你想什麼呢？」
「是不是回家這些天也挺累的？」我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壓了一小口。這酒有點辛辣，有點嗆人。
高菲菲居然一口乾了，然後夾了一塊熏鴨胸肉放到嘴裡。
「哎呦，你可真行，回去一個星期，不光長肉了，酒量也見長啊！」我夾了一塊壽司放到她的盤子中。
「是不是趕上楊玉環了？不，我應該奔著胖嫂的樣子去。」高菲菲說著，大口吃下那塊壽司。
「切！說你，你還來勁了。」
「胖了你就不喜歡了吧？你肯定不會像周嵩。」高菲菲對我嫣然一笑。
「我怎麼老感覺你今天怪怪的呢？你要是心裡有什麼事兒，就說出來吧！」我對她這些摸不著頭腦的話很不適應。

「唔——，沒有吧。」高菲菲抿了一下杯中酒，像是沉思了一下，「夏宇，這一個星期，我感覺過得很慢……」她的話突然變得有些深沉。

57(4)「我也覺得過得很慢呢，你回來，有你在，日子過得就快，不知不覺就流逝了。」我喝了一口味增湯，繼續說「有你的日子，就像這湯，特有味道，越品越上癮。」
「你說的這是真的？」高菲菲好似狐疑地盯著我問。
「呵，真的，真的！」我說著趕緊吃了一塊生魚片，居然忘了蘸芥末。「真腥！」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說。
「有你這麼吃的嗎？你幹嘛不蘸點芥末？」她夾了一塊生魚片，輕輕蘸了下芥末，然後送到我嘴邊。
我張開嘴，高菲菲把生魚片放到我嘴裡。
一股濃烈的嗆味刺激的我難受，鼻子眼睛發酸。
「吃這東西，不是找罪受么？」我淚光閃閃地說。
「吃多了你就感覺挺好吃的。其實，不是不想吃，是怕這一股嗆勁兒，過了這勁兒，還會上癮。——其實，很多事兒都是這樣的。」高菲菲品著清酒，因為深長地說道。

「呵，是嗎？吃這東西也能上癮？」
「嗯。夏宇，這些天公司很忙吧？」高菲菲的話題突然又轉到工作上。
「還好吧，我正弄章浩軒他們公司那個周年慶典晚會呢。因為是個大活兒，所以我必須親自參與策劃。他們公司畢竟不是一般的公司，我們一點都馬虎不得。周嵩也……」
「我以為你很忙呢。」沒等我說完，高菲菲便說。
「哦，就是起早貪黑、披星戴月唄，我不也習慣這種工作狀態了嘛。現在年輕，別的沒有，有的是精力，現在好好乾，也是為咱們以後的生活打基礎嗎？呵呵，對吧？」我給了高菲菲一個燦爛笑臉，我想應該會很迷人的。
「呵呵，你想的還挺遠的。」
「作為男人，以後要養家糊口，沒點長遠打算怎麼可以？你相信我，我是不能讓你受委屈的，特別是以後的小BABY。他老爸一定要給他創造最好的生活條件！你想，現在國產奶粉不能喝，咱們的孩子得喝一桶幾百塊的進口奶粉吧。不是我不愛民族產業，是民族產業不愛咱。孩子上幼兒園，得上雙語吧。沒辦法，世界經濟一體化，從小就得和國際接軌，上幼兒園一個月沒3000下不來！開發智力，得給孩子買玩具， 一個月還得多開支幾百。加加看看，得多少錢！老爸不努力，兒子徒傷悲！我肯定要加油啊！」

「你每天真算計這個來著？」高菲菲很驚訝地看著我。
「對呀，我多大的人了，不會做夢了，就會想這些現實的事兒。」
「嗯，我倒希望是這樣。」高菲菲低著頭用筷子攪合著碗里的湯，說。
「當然是這樣了！」

「好吧，我們趕快吃吧，你還得上班呢。」

58(1)
「如果那兩個字沒有顫抖
我不會發現 我難受
怎麼說出口 也不過是分手
如果對於明天沒有要求
牽牽手就像旅遊
成千上萬個門口 總有一個人要先走
懷抱既然不能逗留

何不在離開的時候
一邊享受 一邊淚流
十年之前
我不認識你 你不屬於我
我們還是一樣 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
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
十年之後
我們是朋友 還可以問候
只是那種溫柔 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
晚上，聽著電腦里輕輕送出的陳奕迅的《十年》，我回想著白天和高菲菲的聊天，我知道高菲菲為什麼話裡帶話有點反常。她回家的一周時間裡，我可能只給她打了三個電話，她應該是在埋怨我，無非她沒有直接說而已。
我也沒有意識到，電話的數量是不是少了，從而讓她感覺我對她的關心不夠。我沒有想刻意去做什麼，自然而然就是這樣一個結果。我不認為對她的感情變淡，難道一定要每天一個電話嗎？也許要的，畢竟他父親病了。那這隻能說明我做事不周到，有點馬虎。
我又想起，高菲菲走的時候，章浩軒去機場也送他，而且給她父親帶了上好的野山參。儘管當時高菲菲有點尷尬，但當著我的面，她應該認為這正好給我一種壓力，讓我自己體會，以待提高我對她的珍惜程度。而事實，當時我的確也有醋意，下定決心不能給章浩軒任何機會，要更加珍愛這個女人，讓這個帥哥知難而退。經過這一個周對我的考驗，我的表現肯定不能讓高菲菲滿意，甚至自己也不滿意。

我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冰鎮啤酒，打開，喝了一大口，透心的清涼，讓神智清醒了不少。突然想到自己也是奔三的人了，處理感情應該更到位……年輕就剩下一個小尾巴了，一種淡淡的惆悵襲上心頭。
我坐到電腦前，隨手關了音樂。再聽這種歌，傷感的味道會泛濫。
不知怎的，我打開了一個好久不用的郵箱。這是我在那家外企工作時用過的，到了周嵩的公司為了工作方便就新申請了一個。
郵箱里有一堆郵件，有以前客戶的，還有獵頭公司的。突然，我發現了她的郵件！王總的郵件！是半個月前發過來的。這個女人，她還給我發郵件幹什麼呢？

58（2）郵箱里有一堆郵件，有以前客戶的，還有獵頭公司的。突然，我發現了她的郵件！王總的郵件！是半個月前發過來的。這個女人，她還給我發郵件幹什麼呢？
我打開郵件：
我已經是一個罪人，我懷著一顆懺悔的心寫這些文字。我明白再多的懺悔也不能彌補我犯下的錯誤！
此時，窗外已經泛白，一晚上我都沒有睡覺，一直在哭……我懷疑我的眼淚已經哭干。
我已經辭職，下個月就去麗江，要徹底地離開北京，也許這輩子再也不會回來。我給這座城市的一些人留下了不可挽回的傷害，我沒有勇氣繼續生活在這裡。
自從阿飛的事出現后，我的精神幾度徘徊在崩潰的邊緣。我不能承受對自己的恨，我的靈魂不能寬恕自己的所作所為……
自從離婚後，我逐漸迷失了方向！我人鬼不鬼的生活，自己也痛恨自己。但我好像被一個惡魔驅使著，我控制不住。我沒想到會造成這樣的慘劇！這些日子，我經常回憶小時候的自己，那是一個多麼單純、可愛的小姑娘啊！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現在我已經成為一個令人不齒的蕩婦，十惡不赦！
我想到了死，但還有愛我的父母，我死不足惜，但他們怎麼辦？也許是我懦弱，給自己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我有錢，但我窮富得只剩下錢了。所以，我渴望溫馨的生活，我渴望甜美的感情，但我不曾意識到這樣一個美好願望卻在我不斷扭曲的思想的唆使下成為劊子手，扼殺了別人的幸福，甚至生命！
我都害怕自己了，不認識自己了！
我沒有勇氣去死，我選擇了逃避。上個星期我已經成為皈依佛門，成為俗家弟子。我會每天誦經贖我的罪孽。我的托一個朋友在麗江買下一套房子，我的下半生就交待給那裡的綠水青山了。
在走之前，我給你寫這些文字，沒有別的目的，只想對被我傷害過的人再說對不起。儘管這三個字已經沒有意義！

看完這封電子郵件，我立刻把它刪除！
我不知道心裡是一種什麼滋味，我不知道是憎惡她還是可憐她！此時，阿飛的影子浮現在我的眼前，還有他的女兒——那個只有4歲的小女孩……我為阿飛痛惜，但這件事兒真的能把所有原因都歸為那個女人嗎？
生活是一個複雜的過程，各種事都有可能發生，各種磨難都可能接踵而至，我們怎樣把握自己，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重要的命題！儘管「人死為大」，但我還是要問這個慘劇的發生難道阿飛就沒責任嗎？我們能以生活壓力為理由而去出賣自己的肉體和幸福嗎？
人生真是變幻莫測，剎那間的輝煌與燦爛會在不經意的一瞬間灰飛煙滅！我們要尋找的究竟是什麼？在紙醉金迷的誘惑中，自己親手把自己含辛茹苦建立的一切毀滅的時候，有誰會想到平平淡淡才是真？

58(3)
下班后，我和周嵩到寫字樓下的茶室喝茶，順便再討論一下章浩軒他們公司晚會的策劃方案。正在此時，小寶打來電話。
「叔叔，你下班了嗎？」
「下班了，不過還在忙呢。」我說。

「下班了還忙什麼呀？你和菲菲美女在一起嗎？」小寶詭秘地笑著問。
「切！和周嵩帥哥在一起呢！你叔叔我這些天都快累死了，哪有那麼多閑情雅緻啊？」我說著，向周嵩吐了吐舌頭，做了手勢讓他稍等。
「叔叔有干不完的活嗎？很累是嗎？」小傢伙貌似很關心地問。
「嗯，沒辦法呀，你周叔叔是資本家，總是壓榨我！」
「你終於說出心裡話了啊！原來你丫對我早充滿怨氣了！臭小子！」周嵩隔著茶桌俯過身子，用手抓著我頭髮。
「別鬧別鬧，跟小孩說話呢，你還吃什麼勁吶？」我把周嵩的手拿開。
「你丫說我壓迫你！」周嵩像個小孩子一樣有點生氣了。

「叔叔，你告訴周叔叔，我向他表示強烈抗議！嘻嘻。」
「呵呵，周嵩，小寶向你抗議呢……」
「哼！你們叔侄倆一丘之貉！」周嵩瞪了我一眼說。
「周叔叔說什麼呢？」
「他說咱倆是一丘之貉。」
「什麼是一隻丘貉呀叔叔？」

「呵呵，就是沙丘上的狐狸。」我隨口說。
「是呀？周叔叔真聰明！我明天去電視台作節目，我就扮演一隻小狐狸呢！」小寶興奮地說。
「哦？你去電視參加什麼節目呢？」
「就是花兒阿姨的《***》呀。」
花兒已經是《***》的主編，這丫頭還挺會找人的。
「是她邀請你去的？」我問。

「嗯。開始媽媽不喜歡我錄節目，花兒阿姨說了好半天她才同意了呢。可是媽媽明天沒時間陪我去……」小傢伙的語氣拿捏得真到位，我還不明白這機靈鬼的意思！
「明天就去電視台錄？」
「對的呀。」
「讓花兒阿姨派人接你來。」我故意試探小傢伙。
「嗯，可是，可是，沒有我熟悉的人跟著我，我會很害怕的。我第一次去電視台呢。那，那叔叔明天下午沒有時間嗎？明天不是星期六嗎？」小傢伙的話說得多含蓄多藝術呀。
「想讓我去，你小子就直接說！打電話就是為這事兒吧？」
「不是的，我就是想叔叔了才打的，我只是順便說說錄節目的事兒。」這孩子心事越來越重了，考慮的東西越來越多，我不喜歡他這樣！
「以後夏小寶有事你就直接說！你叔叔再忙，也會為你辦，知道嗎？」
「嗯！叔叔，你可愛死了！」小傢伙幾乎要歡呼起來。
接完小寶的電話，我看周嵩，他沖我瞥了瞥嘴。
「怎麼了？那個表情幹嗎？」我說。

「你心裡明白。」
「明白什麼？」我真不明白。
「以後你有了孩子，對他也無非這樣吧？」周嵩拖著腮說道。
「哦，當然了，一視同仁！」我脫口而出。
「唉！」周嵩嘆了一口氣。
「你嘆什麼氣呀？」我問。

「有嗎？」
「好了，接著聊晚會。」

58（4）晚上，我給高菲菲打電話，把小寶錄節目的事告訴她，我是希望她能和我一起帶小寶去電視台。高菲菲猶豫了兩秒鐘后說，一個同事辭職了，我們幾個好友明天下午要請他去唱歌，晚上還要一起吃飯，我就不去了。放下電話后，我細細品味高菲菲剛才的語氣和那兩秒鐘的猶豫，心裡除了一絲失落外，還有一分不踏實的感覺……
可讓我拒絕小寶，拒絕這個可愛的孩子，我做不出來！我愛他，他的確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這似乎是上天的註定。我不忍心他因為我產生一點悲傷甚至不快。我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就像戀愛的感覺，這個小東西是我最大的牽掛。
望著窗外的燈光，我失眠了……
第二天中午，我開車來到小寶家。
他家的茶几上多了一個精緻的花瓶，裡面插著一束火紅的玫瑰。花的顏色嬌艷欲滴，我俯下身子聞了聞，香聞兒還很濃。
「小寶，這花誰送的呀？」我問。
「前天媽媽帶回來的。」小寶一邊換著衣服一邊說。
「哦，有人送她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問。
「不知道呀。」小寶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和小寶下樓來，我開車直奔電視台。
「以前你媽媽不是太喜歡玫瑰的，曾經有人送她一堆玫瑰，她慷慨地用它們布置了宿舍樓的大廳……」我開著車對小寶說。
「叔叔，還有多長時間到電視台啊？」小寶好像根本沒聽我說話。
此時，我倆的心完全不在一個境界里。小傢伙只想著趕快到電視台，看看他興沖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有多美！

「你小子想出名了吧？」我瞥了瞥嘴說。
「嗯，誰不想出名呀。嘿嘿。不過我最想的是，趕快見到***（主持人）姐姐，我還給她帶了一個禮物呢。」小寶很陶醉地說。
「哎，夏小寶你能不能低調點，別這麼神采奕奕的好不？錄個節目至於得嗎？你叔叔我在電視台做編導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怎麼了呀？***姐姐是我的偶像呢！我們班的小朋友都等著我給他們帶回簽名呢！叔叔，你又不是明星，你不懂！」
「你叔叔比偶像還偶像呢！你說誰比你叔張得帥吧？」
「你是菲菲姐的偶像吧？嘻嘻。」
「你這小東西！難道我不是你的偶像嗎？」

「是滴是滴，叔叔，你是偶像，我好愛你！」小傢伙說著在我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哎呦，陶醉死我了！」
「叔叔，好好開車，不許分心！」
「小寶，叔叔跟你在一起為什麼就這麼快樂呢？」
「因為小寶是個好孩子呀！」
「好孩子多了！」
「因為叔叔是最疼愛小寶的！小寶也最愛叔叔！」小傢伙充滿深情地看著我說。
他這一句話把我說得眼睛澀澀的。

58(5)來到電視台，花兒這小丫頭正在演播室門口恭候我們呢。第一次在工作現場見她，差點認不出來。她的一頭秀髮簡單地扎了一個馬尾辮，穿著一件牛仔褲，一雙運動鞋，沒有化妝，素麵朝天。以前她可都是很淑女的打扮，沒辦法，在演播室做導演要不停地跑來跑去，這種打扮比較利索，適合工作。
「哎，美女見老了啊？是沒化妝怎麼的？」一見面我就說。
「夏宇，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我可還沒嫁出去呢，你這是誠心讓我做剩女呀？」花兒一手叉著腰，噼哩啪啦地說。
「美女做導演就是禍害自己，這活是牲口乾的，不是女人乾的。」我還在添油加醋。
「我倒不想干呢！我能幹嘛呀？混口飯吃！要不你給我介紹個富豪，我巴不得呢！做小三也成！哈哈——」花兒開著玩笑。
「姐姐，我今天的衣服還可以吧？」小寶見我倆聊起來沒完，差點忘了他這個主角，他迫不及待地搶著說。
「哎呦，你瞧婭淑姐，把這小帥哥整的，簡直就是天上金童下凡塵！還在電話里說不想讓小寶來呢，多假呀。是吧，小寶？」花兒捏著小寶的臉蛋說。
「我媽媽說，怕我上了電視驕傲。你說會嗎，姐姐？」小寶眨了眨眼睛說。
「驕傲也是應該的！驕傲也得有驕傲的資本呢。你這樣的小帥哥，就應該驕傲。哦，不早了，小寶我帶你去化妝。」
花兒說著，拉著小寶的手來到化妝室。
正巧，化妝師是我以前欄目組御用的，我們很熟悉。我和她寒暄著，她給小寶化妝。小傢伙一口一個姐姐地叫著，那個半老徐娘的化妝師美地合不攏嘴。
主持人進來的時候，小寶一眼就認出來。我還以後是哪個孩子的家長呢，因為女主持人一般卸妝后與屏幕上的形象反差太大，幾乎很難認出。
「**姐姐，我是夏小寶，我是來參加節目的，我今天要演那隻可愛的小狐狸。」這小傢伙一點都不認生，居然自己介紹起自己來。
小寶的出色表現，給主持人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她對小寶讚不絕口。
化完妝后，我們來到演播室。

看到燈光亮起來，小傢伙格外的興奮，一點緊張的感覺都沒有。我真是佩服這小子！想當初，我第一次做導演助理的時候，一看到燈光亮起，我心裡還忐忑不安呢。所以我想，這小傢伙長大了肯定比他叔叔有出息。
節目開始錄製了，小寶很快就入戲了，簡直是天生的演員坯子。他與主持人、其他小朋友配合得很到位，揮灑自如，運籌帷幄，沒有一次NG是因為小寶！我在幕後不禁暗暗稱奇。
「這孩子不去當演員太浪費了！婭淑姐怎麼生的這個小精靈呢？」花兒忙裡偷閒走過來，湊到我耳邊說。
「我們老夏家的人真是幹什麼成什麼！沒治了！」我頗為自豪地說。
「你得了吧！這孩子比你強多了，你上大學的時候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呢。」
「怎麼說話呢？我是內秀，知道不？」
「不過，你現在可是油嘴滑舌，大不如以前可愛了。」花兒把胳膊肘放到我肩膀上，「帥哥，什麼時候結婚?」
「姐姐你都沒嫁出去呢，我能結嗎？」
「葛婕離婚了，你知道嗎？」花兒突然說。
我一愣。
「哦，她離不離婚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回答地很平靜。
「呵，當然沒關係，都是同學嘛，我隨便說說。我差不多年底就結婚了，趕快準備紅包啊。」花兒拍了拍我肩說。
「是嗎？姐夫是哪位？」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紅包你得準備大大的，這麼大，比這小了我可不收！」花兒嘻嘻哈哈地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沒問題，紅包里先放上一捆舊報紙，裡面塞一毛的票子……」
「這事兒你夏雨要敢做出來，你得想想後果……」
能看出花兒真得要嫁人了，可不是嗎，快三十的女人了！再能幹的女人也要有一個男人來疼愛。

59(1)錄製完節目，小寶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童話里走出來，送他回家的路上他還在車裡給我演小狐狸呢。我看著小傢伙天真爛漫的樣子，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
回到他家，嫂子已經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今天她穿著一件白色的褶裙，是她在大學里穿過的那件。看她的樣子彷彿和大學時代沒有什麼差別，年輕而漂亮，身上散發著一種淡淡的茉莉花香。
「真是不好意思，又把你的休息時間給搭上了。」她遞給我一杯冰涼的可樂。
「今天這時間花得很值得，小寶的表現棒極了，把製片人、導演都給震了！花兒說小寶天生是個演員坯子，舉手投足都是戲。」我對小傢伙讚不絕口。
「是呀，媽媽，我一到演播室就感覺特好玩，就感覺自己本來就是一隻小狐狸!媽媽，以後我就當演員吧，主持人也可以呀。」小寶頗為自豪地說。
「××姐姐不說了嗎，你差點要搶了人家飯碗。」我在一邊幫腔道。
「行了吧，你先在好好學習，長大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管你。」嫂子從保姆手中接過一盤菜放到餐桌上。

「媽媽對我可真不負責任！」小寶撇了撇嘴，轉過頭來對我說，「叔叔，你說我能做一個演員嗎？」
「那當然了，你做演員，得金雞都玩兒一樣，目標得奔著奧斯卡！」
「什麼奧斯卡？」小寶仰著頭很認真地問，彷彿他正在為自己的未來做著精心的打算。
「奧斯卡是全世界電影最牛的獎！」

「那就它了!媽媽，小寶肯定會給你抱個奧斯卡回來！」小寶一本正經地說。
嫂子笑得一臉燦爛。
「這玫瑰挺漂亮的……」我用手指捏著一片花瓣故作漫不經心地說。
「你洗洗手吃飯吧。」嫂子似乎沒有聽到我剛才的話。
我怏怏地洗完手來到餐桌旁，坐下。
「今天都是湘菜，你多吃點，這是你最愛吃的香筍臘肉。」她把小寶面前的香筍臘肉端起來，和我面前的剁椒魚頭換了一下。

她知道我不喜歡吃剁椒魚頭。
「媽媽真是的，真偏心呀！我也喜歡吃臘肉呢，我不喜歡吃魚，有魚刺。」小寶說完，抿著嘴想樂。
我知道這小子是句玩笑話。
嫂子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瞪了小寶一眼。
「叔叔，你吃吧！嘿嘿，我不跟你搶。剛才我逗媽媽呢！」小傢伙樂呵呵地說。

「以後不許這麼沒正經！」嫂子有點嗔怪小寶的意思。
小寶沖我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我也想小寶做了一個鬼臉。
我倆配合得如此默契，她看了禁不住無奈地笑了。

59(2)高菲菲的一個大學同學結婚，她要我和她一起去參加婚禮。
天很熱，我本想穿隨便一點，這樣舒服。但高菲菲說，新郎是她很要好的朋友，而且家裡很有背景，今天的婚禮肯定非常隆重，應該穿正式點。儘管我有點不樂意，但高菲菲的話似乎是有道理的，因此我換了一身白色休閑西裝，裡面穿一件淡紅色條紋的歐版襯衫。
高菲菲又給我找出一雙白色的時尚款皮鞋，說實話這雙皮鞋買了后只穿過一次，有點夾腳，但它的確很配這身衣服。收拾打扮好后，站在鏡子面前一看，嗯，果然帥氣非凡。
高菲菲今天穿了一件名貴的長裙，化了一點淡妝恰到好處，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宜人，時尚而穩重。
我和高菲菲來到王府井大飯店，章浩軒居然站在門口迎客。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打著領帶，看上去很紳士。
「兩位終於來啦！嘖嘖，你瞧你倆也太扎眼了，你們會搶了新娘新郎的風頭的。」章浩軒迎上來拍著我的肩說。

「沒辦法，人長得好，穿什麼都扎眼！」高菲菲毫不客氣地開玩笑。
這時，我才注意到章浩軒胸前戴著一朵紅花，下面有一條絲帶，上面寫著「伴郎」。
「哎呀，高菲菲！你怎麼才來？」新郎從大廳裡面走出來，這是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看上去像四十歲了，顯得很老。
「現在婚禮還沒開始呀。」高菲菲說。
「咱倆這關係，你得早點過來幫忙才對！」新郎憨憨地樂著說。
「你倆什麼關係呀？別在這個時候弄得不清不白的。軍兒哥，這位可是高菲菲的白馬王子啊！你瞧，一身白色！」章浩軒趁機戲謔著把我介紹了一下。
「哦——，你就是妹夫呀？高菲菲你也太有眼力了，這麼優秀的帥哥你都勾引到手了……」
「你怎麼說話呢？都結婚的人了怎麼說話還是沒個分寸呢？以後讓嫂子好好管管你！」高菲菲嘻嘻哈哈哈地說著。
我禮貌地和新郎握了握手。
「兄弟，恭喜你，把我們心高氣傲的高美人兒給俘虜了！不容易啊！」新郎在我耳邊小聲嘀咕，並向我挑了挑大拇指。
「你小子少說我壞話！你別忘了，你的把柄在我手中的也不少。你小心我今天都給你抖出來。」高菲菲瞪了新郎一眼說。
「姑奶奶，你今天可得把嘴給把嚴嘍！說好了，你只能喝飲料，千萬別喝酒。」新郎嬉皮笑臉地說。
寒暄了幾句后，我和高菲菲走進大廳。

「軒兒，失落吧？」只聽後面，新郎對章浩軒開玩笑似地說。
「她幸福，我就幸福，失落什麼。」我隱約聽到這樣的一句話。
不知道高菲菲聽到沒有。她的臉上並沒有異樣的表情。

59(3)來到宴會廳，婚禮現場已經布置好，熙熙攘攘的人讓我感覺有點目眩。
高菲菲的同學，男男女女可是來了不少，我都懷疑整是不是整個年級的人都來了。高菲菲和他們熱情地搭訕、敘舊、開著玩笑。
「菲菲，什麼時候參加你的婚禮啊？我們的紅包早準備好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嗲嗲地說。

「這得問他！現在主動權在他手裡。」高菲菲好似自嘲地說。
我顯得很尷尬，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時想到周嵩，如果他在這種場合，肯定能揮灑自如。而我不是太適應這種氛圍，陌生人太多對我是一種一壓力。我知道這是自己性格中的弱點，一直努力改。今天，高菲菲的這句話，讓我感覺無所適從，特別是在她的這幫同學好友面前，讓我有一些緊張。這和工作中的談判完全不一樣！
「沒想到高菲菲你也是個色女啊！找個帥哥你就失去自我了，神魂顛倒了吧？」一個小巧的女人眉飛色舞地說。
「你羨慕人家了吧？你趕快找個帥哥也嫁了吧，別成了大齡剩女啊。」
高菲菲和他們閑聊，我坐到椅子上，掏出一支煙。
我剛想點燃，這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打著打火機。
我抬頭一看，原來是章浩軒，他微笑著看著我。
「謝謝。」
「說謝謝的應該是我，你們的那個晚會方案我們老總非常滿意，不僅節目精彩，而且能非常好地體現我們公司的文化。我們老總對任何事都是恨挑剔的，精益求精，追求完美，他很少對一件事這麼肯定。你的能力我終於領教了！你很優秀！」章浩軒坐下來說道。

「你也一樣優秀，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傳媒大學學晚會編導出身的！對晚會，你就是個專家，我還沒遇到過一個業外人士對晚會這麼專業的！」我的這些溢美之詞的確是實話，在和章浩軒打交道的這段時間裡，我深深領會到這個男人絕非等閑之輩。他的工作能力、工作態度令我欽佩。
「照你這麼說，我可以去導演今天的央視春晚了？」
「導演春晚太浪費你的才華了！」
「哈哈，你說得太假了！」章浩軒笑得很無邪，「哎，你和高菲菲結婚時也請我去當伴郎怎麼樣？我絕對合格！」
「切！怎麼你就合格呢？」高菲菲插進話來。
「我能喝酒啊，我這酒量得給夏宇擋多少酒？」章浩軒「氣宇軒昂」地說。
「嗯，這倒是！那就訂你了，你問夏宇有沒有意見。」高菲菲說。
「怎麼樣夏宇？」章浩軒一臉認真地問。

「求之不得呀。」我說。
「行，有你這句話，兄弟我就喝出去了！到時候就是『十中全會』我也不在乎！」章浩軒拍著胸脯說。

59(4)婚禮儀式結束后，我和高菲非來到包房赴宴，這個包間都是新郎的大學同學。
「軍哥兒怎麼想的呢，讓章浩軒來做伴郎？他倆站到一塊，不清楚地還以為章浩軒是新郎呢！」一個女人說。
「看著是不協調啊！新郎矮矮胖胖，伴郎玉樹臨風，真不能這麼搭配！」另外一個女人附和道。

「怎麼了？現在女人找老公，最看重什麼？金錢和社會地位！很現實的問題！我倒是長得比軍兒哥好，可沒房沒車，還為溫飽算計呢，哪個女人跟著？」一個長得好似蘇有朋的男人說道。
「高強，你別臭美了！誰說你比劉軍兒長得好了，自己還學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高菲菲開著玩笑。
「高菲菲，你想著法子打擊我啊！我就靠這麼點自信活著呢，我正規劃著怎麼找個富婆呢。你是想把我最後的念想都給破滅了呀？」
一桌人嬉嬉哈哈地談笑著，我像看戲一樣，感覺很有意思。我能看出，畢業幾年後的今天，他們的身份和地位已經開始顯現出巨大差異。新郎劉軍兒是高幹子弟，婚宴的豪華和今天到場的達官顯貴足可以彰顯出他的顯赫。而這裡面有的人可能還居住在出租屋裡為基本的生活而擔憂。同樣是一個學校甚至一個班畢業，兩者的差距讓人唏噓。不管我們心中怎麼不平衡，但這就是真真實實的社會！不過換個角度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敢否認貧苦中力爭上遊、奮發努力的人不會有輝煌燦爛的一天？

「兄弟姐妹們，新郎新娘來敬酒啦！」章浩軒陪著一對新人走進來。
「劉軍兒，你小子還記得當年誇下的海口嗎？你說你結婚要是結在我前邊，你就在你的婚宴上當我面連喝一斤白酒！」
「你少來這套啊！你這純粹是杜撰！我知道，你在宿舍里打呼嚕，我曾經用臭襪子賽過你的嘴，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懷恨在心……」
「劉軍兒，你可太陰險了，你現在倒打一耙呀！成，以前的事咱不提！現在我敬你酒，我喝多少你就喝多少！」

這哥們兒說著，在盛啤酒的大杯里咕咚咕咚地倒滿白酒。
「你丫想害死我呀！我多少桌呀，你知道嗎？」新郎一臉恐懼。
「小趙同學，你可不能對兄弟這麼黑呀？你不也沒結婚嗎？你要知道，出來混，總是要還滴。」在「危急」時刻伴郎章浩軒挺身而出。
「你少來了章浩軒!甭嚇唬我！你也就是嘴皮子利索點，光說不練，你能幹什麼？你連高菲菲都沒追上，你沒資格和我說話！我找新郎喝酒！」
「鯰魚，你酒還喝呢，我看你就醉了，說話越來越不著調！」高菲菲用筷子狠狠敲了「小趙」腦袋一下。

「哎喲，忘了忘了，忘了妹夫在這兒呢！」小趙不好意思得沖我笑了笑，然後接著說「這說明高妹夫比章浩軒魅力大！對不對？」
這句話讓我和章浩軒同時陷入尷尬中。
「你個趙鯰魚，一邊呆著去！新郎新娘給快給大家敬酒，我們等不急了！」高菲菲說道。
小趙也意識到話說得沒邊了，便乖乖地退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60（1）午後，天空飄起雨絲，細細柔柔，像詩人的思緒彌散開來。花盆裡的長青藤調皮的把頭探出窗外，肆意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那油綠的葉子在微風中快樂地舞擺，似乎在邀請我一起跟著風的旋律動起來。
我站在辦公室的窗前，手裡端著一杯涼茶，一邊尋找著詩情畫意，一邊細細品茶。這是我工作勞累後放鬆身心的一種習慣——讓思緒自由飛翔！
我在想，如果這個時候走在廣播學院的林蔭小路上，我就可以看到一個個漂亮的花傘，在傘的低下會有一對對痴情的戀人……可能還有某個男孩為了向心儀的女孩顯示自己的瀟灑，會淋著小雨哼著歌兒，打著響指……
「夏哥，」阿峰突然敲門進來，「周哥今天沒來公司嗎？」
「好像沒來。」我轉過身，喝了口茶說。
「哦——，昨晚你們沒有聯繫嗎？」阿峰問得莫名其妙。
「沒有啊。怎麼了，有什麼事兒？」

「也，也沒什麼事兒……」阿峰明顯吞吞吐吐。
「你有重要事兒就打電話給他吧。」
「打了，他不接電話！」
「到底怎麼了？你今天怎麼這麼奇怪？你知道他不在公司，還跑過來問我！」
「真沒什麼！夏哥，我出去了。」阿峰話音還沒落就慌慌張張地出去了。
這小子的拙劣表現十分確定地告訴我，周嵩那兒肯定有什麼事兒發生了。可阿峰有什麼必要瞞著我呢？難道是他與周嵩之間的私事？
我順手拿起電話，撥通了周嵩的手機。手機里提示用戶已經關機。
我想給他家打一個電話，剛開始撥出第一個數字我便停下來。這樣冒失地打過去，如果是胖嫂接的怎麼辦？她也許什麼都不知道呢。還是算了吧，別自找麻煩！
近兩個月來，周嵩一直沒何異常，我已經把以前的一些奇怪的事情逐漸忘卻。可剛才阿峰的幾句話讓我感覺事情好像還沒有結束。

60（2）晚上6點多，公司的其他員工都已經下班回家，我再次給周嵩打電話。手機接通，但一直沒有人接，我連著撥了3次，最後周嵩終於接了電話。

「你在哪呢？」我問。
「有什麼事？」周嵩的語氣好似很平和，沒有什麼異樣。
「下午阿峰找你。」
「哦，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你在外邊嗎？晚上我一起吃飯吧。」
「——好吧，我在望京，我們在望京的盛世唐宮見吧。」周嵩猶豫了片刻才說。
我放下手機，下樓，開車來到約好的地點。
「盛世唐宮」是望京很有名氣的餐館，環境幽雅，適合聊天。

我走進餐廳，看到周嵩正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裡。
「怎麼今天想起和我吃飯了？」周嵩沒有抬眼看我，喝了一口啤酒，問。
「有兩個星期咱哥倆不在一起吃飯了，想了唄！」
「呵呵，真的假的。」周嵩冷笑了一下說。
「這還有假？你腦子想什麼呢？」我說著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
這時候，我意外發現周嵩的左手貼著幾個創可貼。
「你手怎麼了？」
「不小心碰牆上了……」周嵩說得很隨意。

「怎麼可能這麼不小心？你不要說謊，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這時候我不想跟他拐彎抹角。
「碰牆上了就是碰牆上了，說什麼謊！」周嵩不耐煩。
「阿峰跑到我辦公室，就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們肯定有事兒，你這手是打架打的吧？」我的氣勢咄咄逼人。
「你丫是來吃飯的，還是來煩人的？」周嵩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說。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把我當兄弟不？我知道你一直有事瞞著我，如果是你的私事不便說也就罷了，但是現在都出現暴力衝突了，我能裝著不知道嗎？真的那麼難以啟齒，還是你根本看不上我，覺得我幫不了你什麼忙？」我說話的聲音比較嚴厲。
「就算有事兒，我不說，那就是有我不說的道理，你丫也別逼我。對，沒錯，你是我兄弟，但你不是什麼忙都能幫得了，生孩子你會嗎？」周嵩這句話讓我又惱又氣。
「靠！……」我實在無語。
「呵呵——」周嵩居然撲嗤樂了。
「你丫有病吧！」我瞪著他說。
「今天吃飯，不聊別的好不好？」周嵩起酒杯，「來，干一個。」
「操！你不是有事不說嗎，以後你死了也別叫我！」我氣呼呼地說。
「呵呵，人都死了我怎麼去叫你，鬼魂？」周嵩嬉皮笑臉地說。

「你氣我有隱是吧？不是看在哥們兒的份上，我丫賤啊，我問你這個，你死活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夏宇，我知道！別再說了，給你哥留點私人空間吧。」周嵩右手托著額頭，這一刻他眼睛充滿了憂鬱。
「哥，行，聽你的！只要你好，弟弟我就放心！什麼時候你自己撐不住了，你再說……」
周嵩點點頭，眼睛里閃爍著晶瑩的亮光。

大家頂個好不

60(3)我和周嵩吃完飯，從餐廳出來，已經是晚上10點鐘。外面，柔風吹拂，暑氣消退，比白天愜意了很多。
「我頭有點暈，咱們到那邊坐一會兒再走吧。」周嵩用手揉著額頭說。
「怎麼了？我倆一共喝了一瓶啤酒，不至於吧？」我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有發熱。

我倆來到不遠處一個路邊長椅前，坐下來。
「生病了？」我問。
「不是吧，就是感覺頭暈胸悶，可能在飯店呆的時間太長，空調吹的。」周嵩說著掏出一支煙點上。
我想，他是心中有事憋悶的，不太可能是空調的原因。
我從周嵩手中拿過煙盒，也掏出一支，周嵩劃了一根火柴給我點上。
周嵩狠狠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一個很規整的煙圈，他看著煙圈升騰，逐漸消散。「夏宇，你說人活著為了什麼呢？」周嵩很深沉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活著為了什麼？呵，你在跟我探討生命的意義嗎？你去問柏拉圖吧？」這個問題深了說太哲學了，淺了說太空洞了。
「唉，我覺得有時候自己就像一個上了勁的發條，不斷地運轉，但根本不知道這為了什麼。」
「你這是一個很無聊的問題，幹嗎要問為什麼？大家，地球上的每一個人不都在忙忙碌碌的活著嗎？活著就得折騰，要不就得餓死！」我說。

「有時候，我在想我存在的意義。你說，人活著就得有個目標，這個目標肯定和幸福有關。人生的意義就在於自己能不斷地感覺的幸福的存在……」
「你說得沒錯啊！你現在不幸福嗎？什麼都有，就差個孩子了。大哥你可比我幸福多了！」這個話題也讓我有些思考，我感覺自己幸福嗎？
「呵呵，我比你幸福？」周嵩苦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搖頭什麼意思？」
我看著周嵩，他用舌頭舔著下嘴唇。
「你不會身在福中不知福吧？」我見周嵩不說話，我又來了一句。

「我很幸福……，真的！不是有人說，幸福就在眼前，一定要珍惜嗎？」周嵩伸了伸懶腰說。
「嗯！對的，珍惜你的事業，珍惜你的老婆。」我拍了拍他的肩。
「你呢？珍惜高菲菲吧！」周嵩說。
我對周嵩莞爾一笑。
周嵩仰望天空，若有所思。

61(1)毒辣辣的陽光肆虐地炙烤著大地，沒有一絲風，空氣像凝滯了一般，連路邊的樹木都無精打采地打著瞌睡。這座水泥澆築的城市就像一個大蒸籠，悶得人喘不過氣來。
車裡的冷氣調到了最低溫度，而我的後邊還冒著汗。

此刻已是下午三點鐘，我剛剛和一個客戶談畢，此人極為矯情和不講道理，致使我開著車還有一股氣腦積淤在心中，再加上這鬼天氣，真是令人心煩意亂。
「曾經真的以為人生就這樣了，平靜的心拒絕再有浪潮 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我正開著車，手機突然響起。
我拿起手機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好，哪位？」
「你是夏小寶的叔叔吧？」一個女人的聲音問。
「嗯，對呀？您是？」
「哦，我是小寶幼兒園的老師。是這樣的，剛才小寶有點中暑，不過吃了葯好多了，您放心。但他現在哭著想回家，我剛才給他媽媽打了好幾個電話，沒人接，她家的保姆也不在家……」

「我知道了，最多半個小時后我會到幼兒園。您能讓我跟小寶說幾句話嗎？」
聽到小傢伙中暑，我的心揪起來。
「叔叔……」小寶聲音比平時微弱了很多，而且帶著哭腔。
「小寶，現在感覺怎麼樣啊？」我說著話，車已經來到公主墳，沒有上三環，而是直奔國貿方向開去。
「好多了。叔叔，你不要擔心。」
「你等我，我一會就到幼兒園了！」
「叔叔，你不上班嗎？」小寶用一種愧疚的語氣問。
「安心等叔叔，我很快就到了。」
聽到你中暑，叔叔還能安心去上班嗎？
這個點兒，長安街上很暢通，很快來到幼兒園。
來到孩子們的休息室，我看到小寶正低頭坐在床上，眼睛無神，噘著小嘴兒。
「小寶，你叔叔來了。」他身邊的老師說。
聽到老師的話，小傢伙馬上抬起頭，他看到我出現兩眼立刻充滿了光芒。
「叔叔……」小寶含著淚叫道。
我來到床前，坐下，用手摸了摸他的小臉兒，涼涼的。
「他沒事兒了，放心吧。已經吃了葯，還喝了兩碗綠豆湯。」老師說。
「還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嗎？」我問小寶。
「嗯，沒有了，叔叔來了就沒有了。」小傢伙咧嘴笑著說，但我還分明看到他眼中的淚花。
「真的感覺沒問題了？」我攥著小寶的手，又強調了一遍。
「剛才是頭暈了，現在不了。老師，我現在可以和叔叔回家了嗎？」小寶望著老師說。
「當然可以了。回家記著開空調，多喝水呀。」
「知道了！有叔叔在呢！」小寶說著，跳下床，「叔叔，我們回家吧。」
小寶臉上泛起一種驕傲的神色。
老師對我笑了笑，我也對老師笑了笑。
61(2)我帶小寶回到他家。小傢伙一進客廳就靠了在沙發上。
「是不是感覺身體沒力氣？」我從冰箱里拿出一瓶綠豆湯，擰開蓋子遞給他。
「只是有一點點，就一點點。」小寶少了平時的幾分頑皮，變得很乖的樣子。
我找來遙控器，打開空調，把溫度調到了25度。
「叔叔，你過來坐吧。」小寶招呼我。

我坐到沙發上，小寶順勢靠在我胳膊上。
「小寶，你要是感覺還不舒服的話，咱們就上醫院呀。」我用手摸了摸小寶的額頭，沒有發熱的跡象。
「沒有啊，叔叔。我現在感覺還不錯！……」小寶停頓了一會又接著說，「叔叔，要是每天能和你在一起多好呀！」
小寶這句話讓我一時無言以對，我只是下意識地用一隻胳膊把他摟住。
「爸爸已經有好長時間不給我打電話了……」小寶很委屈的使勁抿著嘴唇，他抬頭皺著眉頭看著我問，「叔叔，是不是爸爸有了小弟弟就不要我了？」
「哪能呢？你別亂想。你爸爸工作太忙了，他也很長時間不給我打電話了呢。」
我理解小寶，在這個時候他更需要爸爸。
「叔叔，以後你也會要小孩兒吧？」小寶突然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啊？哦……，以後的事誰知道呢？」我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只能這麼模稜兩可地說。
小傢伙不說話，我能看出他的心事很重。
「叔叔，你也喝吧，綠豆湯很好喝。」過了一會兒，小寶說。
我接過瓶子，喝了一口。
這時，門開了，嫂子進來。

62(3)她拎著皮包，滿臉倦容，但今天穿著一身優雅的女士套裝，顯得很莊重。
「小寶，沒事兒吧？」她無精打采地說。
「已經沒事兒了。保姆呢？怎麼今天不在？」我說道。
「她的一個老鄉剛結婚回北京，中午請她吃飯。」她走過來用雙手托著小寶的臉，「對不起兒子……」她的聲音里充滿了愧疚。
「沒有的。就是那會兒頭暈、想吐，我就特別想媽媽，還有想……想叔叔。」小寶很懂事。
「你關機幹什麼呢？萬一小寶有個事兒，找都找不到你！」我本不想用這種責備的語氣，但還是沒有把持住自己的情緒。
「今天下午國務院的領導來部里視察，我負責接待了，手機根本沒在我身邊……這些天一直忙這些事兒呢，身心具憊。」她說著向後捋了一下掉下來的頭髮，我發現了她的黑眼圈，而且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眼角出現了細細的魚尾紋。
看著她無辜的樣子，我突然發覺剛才不應該那麼說話。其實，她比誰都心疼小寶，她的內心比誰都苦。儘管她依然美麗，但痛苦的日子還是給她留下了痕迹。我不禁有些心酸。
「耽誤你上班了吧？」她說。

「沒有，正好剛辦完事兒就接到幼兒園的電話。」
「對了，正好，有件事兒我想跟你說一下。」她似乎有點猶豫。
「什麼事兒？」
「小寶，到樓上床上躺會兒吧。」她站起身，拉起小寶的手。
「我沒事兒的，媽媽。」看樣子小寶不想走。
「我跟你叔叔談點兒事兒，聽話。」
「是你們大人們的事兒嗎？」小寶眨著大眼睛問。

「嗯。」
「那好吧。你們談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小寶不情願地上樓去了。
「前天，你媽給我打電話了……」她坐到沙發上，喝了一口剛才小寶剩下的綠豆湯說。
「是嗎？她倒沒給我說。老太太又想小寶了吧？」
「她跟我說，你哥想要回小寶……」
「啊？不是離婚時都說好了小寶跟你嗎？現在他幹嗎要回去？小寶跟一個后媽有什麼好？」我不理解哥為什麼突然這麼做。
「你媽說，這是他太太的意見。」
「這就不可思議了！她要小寶過去幹嗎呢？她不剛生一個兒子嗎？」

「我明白她為什要這麼做！小寶畢竟是你哥的親生兒子，他在我這兒，你哥就不能徹底斷了這邊的聯繫。如果小寶跟了他們，你哥就和這邊沒有一絲一毫地瓜葛了。」她慢條斯理地說，似乎沒有一點緊張，沒有一點情緒。
「嘿，這個女人真是心毒手辣！我還以為是我哥執意要小寶呢！你沒答應吧？」
「當然沒有！你知道小寶是我的精神支柱，如果他不在我身邊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她說著，兩顆淚滴從眼角淌下。
「唉，沒有一個人為你著想！你說你當時怎麼就嫁給我哥了呢？」情急之下，我又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
「呵，是我鬼迷心竅吧！——但我也沒後悔過，註定我人生要走這一遭。現在有小寶，他這麼可愛，這麼懂事，我已經很心滿意足了！所以，誰也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奪走！」她說得如此堅定。

「你放心好了，我找時間得跟我哥說道說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千萬別再因為我們的事牽扯你們兄弟的關係！」
「我明白。你不要多想，我哥現在有所悔悟，我想他不會做得太絕情。我只是和他聊聊，打消他這個念頭。——但你，你就這樣一輩子和小寶過下去嗎？」
「這樣不挺好的嗎？我倆生活得很好！」

果真像她說得這樣嗎？她面臉的疲憊和無奈已經告訴我她在說謊。但，不這樣又怎樣？再找一個人結婚，她還有那個信心嗎？即使有，她也會擔心小寶這邊吧？

63(1)
下班后，我試著給哥打電話，哥正好在北京。我說，很長時間也不見面了，想和他聊聊天。哥很痛快地說要來我家，順便看看我住的地方。
放下電話，我趕緊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屋子。哥離婚已經一年了，我從哥家搬出來也換過兩個住處，他還從來沒有到過我住的地方。這是第一次，我不能讓他看到我自己生活了就變得很邋遢，這樣他會感覺我並沒有照顧好自己。
哥到的時候，拎上來一箱可樂，還有一大袋子吃的。看來他先去了一趟超市。
今天他是一身很休閑的打扮，淺灰色的短袖、白色短褲，腳上是一雙三角帶的拖鞋，完全不像一個世界500強企業大中華區的行政總監。我還注意到他的臉，比上次在醫院見他時瘦了，尤其是他今天居然留著鐵青的胡茬，顯得滄桑許多。
「你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我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問道。
哥看了我一眼，淡淡笑了一下說：「這樣不舒服嗎？在公司西裝革履夠拘禁了，好不容易能休閑一下。現在連穿衣服都想簡單一些，越簡單越好，那麼多繁冗細節，什麼顏色的領帶配什麼顏色的襯衫，什麼顏色的襯衫配什麼顏色的西裝，襯衫的袖口與西裝的袖口是什麼比例……呵，哪那麼多講究？人活得怎麼這麼累啊？不就穿個衣服嗎？衣服最大的功能是遮羞避寒，即便有個審美功能，也不用上綱上線。我看人類就是沒事兒喜歡折騰自己。你說是不夏宇？」

我聽哥這一番議論，恐怕是有弦外之音，另有所指。
「工作很累吧？不順心了？按說美國企業的氛圍應該很簡單的……」我說。
「看來你在外企呆的時間還是不長，沒有太多的感觸。有時間你去書店買本《杜拉拉升職記》看看，外企一樣勾心鬥角得天昏地暗，只不過內容和形式可能和中國不太一樣，但本質沒什麼區別。咦？我有病吧？今天咱哥倆兒談什麼工作啊？不理那些煩心事兒！」看來哥在工作中的確遇到了一些麻煩。
「呵呵，我相信哥的能力，不管什麼你都能拍平！加油吧！」我給了一個溫馨的鼓勵。
「咳！人到中年，心態和年輕的時候很不一樣了!」哥發出這樣一句感慨。

這是我第一次聽哥抱怨工作，以前從來沒有過。想想哥做到這個位置，實在太不容易了，箇中滋味只有他知道。這麼多年來，他瀟灑、風光的背後充滿了怎樣的艱辛、艱險，也只有他明了。經歷太多之後，對生活、甚至生命本身的關照、感悟肯定會發生改變，對任何人都是這樣。人不管年齡多大，其實思想一直都在成長，可能直到即將閉眼離開這個世界的那一剎那，很多事才會想明白。我也一樣！

我心裡七葷八素地想著，竟忘了招待哥。哥倒也不客氣，自己從冰箱里拿出一聽雪碧，打開，大口地喝起來。
「你瞧，你冰箱里就剩兩瓶飲料了！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從小就不知道照顧自己。也甭說，都是被慣壞的。虧了我還從超市給你買了一堆吃喝的。」哥喝飲料邊說。
我不好意思地笑著，但感覺這話很溫暖。
而此時，我竟不知道如何跟他提小寶的事兒了。

63(2)
「小侄子挺好的吧？」我問。
「嗯，很好。對了，這裡有他照片，我去新加坡這兩個月，小傢伙長高了不少呢。」哥說著，掏出手機，給我看他兒子的照片。「怎麼樣？很像我吧？瞧瞧這眼睛，絕對標誌性夏家眼！」
我拿過手機看了看小孩子的照片，的確比上次看到他時長得漂亮了，那雙眼睛的確很像哥，其實跟小寶的眼睛差不多。
「真可愛！」我天生喜歡小孩子。
「你也快結婚吧！有個孩子，生活多了很多樂趣，似乎也多了很多希望!」哥的話語里飽含了幸福，哥突然想起了什麼，「哦，最近你見過小寶嗎？我前天剛回北京，處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兒，還沒來得及去看他。」

正好，哥主動提到了小寶，我便趁機說：「昨天才見過他。昨天下午，他在幼兒園中暑了，老師聯繫他媽沒聯繫上，就給我打電話……」
「啊？他，他沒事吧？」哥的臉色突然變得驚恐起來。
「沒事兒，是輕度的。」我稍稍停頓了一會兒說，「不過，昨天小寶媽說咱媽給她打電話了……」
「哦？是嗎？媽肯定又想孫子了。」
「不只是……」我想話說到這份上哥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了。
「怎麼呢？那媽還有什麼事兒？」哥一臉茫然。
「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麼呀？」

「媽說你要把小寶要過來！」
「什麼？媽是這麼說的嗎？沒有的事兒啊！我什麼時候給媽提過這個呀？老太太是自作主張吧？」看上去哥很無辜。
「不是你跟媽提的？」
「絕對沒有，離婚的時候都已經簽字的事兒，我現在折騰這個幹嗎呢？我哪有精力？我現在這種情況，小寶跟媽媽會更好。」
「但這事兒媽能自作主張嗎？你沒鼓動她，那應該有別人了。」
「哦，莫非是……我回家問問她！她怎麼這麼沒事兒找事兒啊！她到什麼亂呢！」哥很生氣。
看來這件事他真的被蒙在鼓裡，既然這樣我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他應該會自己處理。

「哥，你有時間多給小寶打個電話，在北京的時候多陪陪他，他其實很喜歡你這個爸爸的。」
哥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兩個手擺弄著易拉罐。我說完后，他過了幾秒鐘才說道：「你提醒得對。這段時間，我是有些忽略了他……唉！」哥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接著說，「有時候真是身不由自！我欠這孩子的太多了……」
哥的臉色很不好看，突然感覺他像正生著一場大病，連進門時的那點光彩也消失得蕩然無存。我如果再埋怨他，那太殘忍了，他內心裡的痛苦和無奈已經淋漓盡致地流露在臉上，而且正在迅速蔓延，直至骨髓。驀然間，屋子裡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

63(3)
哥走後，我想有必要給老太太打個電話。婆婆和新兒媳婦改善關係本可以理解，但媽攪和到小寶這件事兒裡面確實讓我有點生氣。很公正的說，我不敢確定小寶跟著哥和后媽生活會是什麼情景，但我敢千分之一萬肯定的是，如果嫂子失去小寶，那麼這將是對她致命的打擊。
我拿起手機，再三猶豫，最終鼓足勇氣撥通了老家的電話。和老太太例行公事的寒暄幾句，我便切入了正題。
「小寶說，你跟他打電話了，怎麼又想大孫子了吧。」我還是得用迂迴戰術，否則事兒還沒弄清楚，老太太暴躁的脾氣就會發作，畢竟是自己老媽，最好不能讓她動肝火。

「嗯，指定想啊！六歲的一個大孫子，多招人疼啊，做夢都抱他呢。」
「現在一個兒子就給你生了兩個孫子了，你看媽你命多好！」
「好啥呀？要是小寶也跟你哥那才好呢，小寶是咱夏家的血脈，可指不定哪天婭淑一再嫁，小寶就成別人家的孩子了，你說我想起這事兒來，就鬧心！」老太太的血脈宗族觀念是根深蒂固的。
「媽，你別忘了，小寶也是陳婭淑的兒子！孩子跟著媽媽，對他的成長最有好處！」我邊說大腦邊飛快地運轉，想搜實例證明問題的嚴重性，「你知道那些問題少年，年紀不大就犯罪的，很多都是因為缺少母愛，打假鬥毆、強姦殺人……就說我和哥現在這麼出息，這麼爭氣，不都是老媽你教育、培養的結果嗎？光指望我爸，我倆能這麼優秀？如果是個后媽，那我和哥現在的結果會是怎樣？老媽，這你比誰不清楚呀!」

「哎呀，你說得也是這個理兒。不過我就是老琢磨，挺好的一個大孫子拱手讓給別人家……哎？小崽子，你在給我下套兒吧？是不是婭淑跟你說什麼了？」嘿，這老太太太聰明了，我以為拍幾句馬屁會很好使呢，看來什麼招術用多了也會產生「抗藥性」。
看來我現在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直接說好了。
「也不是她故意說的，是小寶中暑了，我把小寶帶回家，閑聊中她說出來的……」
「你快給我拉到吧！你們誰心裡想什麼還能逃得了我的法眼？從一開始你就反對我要回小寶，我想來想去，怎麼也想不明白，你為什麼站在小寶他媽那邊？她不就是你大學的一個同學嗎？」老太太的火氣開始往上沖。
她沖我也要說：「媽——，我純粹是為小寶著想！大人離婚對小孩兒的傷害是最大的，有可能對他的性格產生很大的影響。小寶對媽媽的感情最深，這毋庸置疑。再有，哥是怎麼和現在這個女人結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說小寶跟著他們，小寶能幸福的了嗎？小寶長大一點怎麼想，一個小三兒把自己親爸親媽的美好生活攪和散了，他倒跟他們生活在一起！」
「你哥也是他親爹！難不成他親爹會害他？」老太太的思維真是比我還敏捷。

「媽，這完全是兩個層面上的問題嘛。」
「怎麼呢？許孩子跟著娘，就不許孩子跟著爹？說下大天來，也沒有這個道理！」
「我哥也沒這個打算……他從來沒想過讓小寶跟著他。」我想這是最後的殺手鐧。
「他沒想？那他媳婦想啊！靜怡在這件事兒上的態度讓我特別舒心，我們婆媳倆現在在一條戰壕裡邊。怎麼著，你和你哥還能造次？反了你們了？」
「媽，你是鐵心要小寶回到我們夏家了？」

「嗯！鐵心了，不光我鐵心啊，靜怡那頭是最主要的，這閨女都這麼高姿態了，我作為婆婆求之不得呢。」
唉！看來這事兒真複雜了，現在只能看哥堅持到什麼程度。但小寶畢竟是哥的親生兒子，他能不愛他嗎？從內心講，哥能不希望小寶跟著他生活嗎？但陳婭淑怎麼辦？靠法律來解決？一家人為了孩子對波公堂？我想都不敢想，這讓小寶怎麼去承受？
64(1)
周末，我還在睡夢中，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吵醒。我最討厭這個時候有人打擾我的享受，因為這是我僅有的可以在床上奢侈揮霍的私人時間。我記得今天中午約了高菲非一起吃飯，然後去萬達看電影，但我訂好了鬧鐘，既然還沒響，說明還沒到我起床的時間。
管他誰呢，不接！我懶洋洋地翻了個身，抱著軟綿綿的枕頭，臉藏在枕頭裡面。空調的冷風整晚開到最低溫度，我蓋著舒服得讓身體酥麻的薄被，讓肌膚張狂地享受。

手機響了很長時間，終於消停了。但過了只有五秒鐘，就又癲狂地叫起來。
哪個大俠這麼執著呢？
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枕邊的手機，睜開惺忪的睡眼，一看。沒搞錯吧？周嵩這麼大老早的，打電話幹什麼呀？
「老大，你發什麼夜症啊？平時你是老闆，剝削員工也就算了，周末你還不放過人家啊？殘忍的傢伙……」我很不情願地按下接聽鍵，沖著話筒嘰哩咕嚕地說了一通。
「都十點了，你還睡個什麼勁啊？那麼大的太陽你睡得著嗎？懶豬快起來吧。」聽著周嵩的話很興奮似的。
「不起，我屋子裡還黑著，離太亮還早著呢。」我說著話，迷迷糊糊地就又要睡過去。
「靠!你夢遊吧！你家那窗帘拉上跟堵牆似的，你這輩子不拉開，都能當晚上過！快起來吧，咱們去植物園野餐！我已經給高菲非通過電話了，她老人家十分爽快的答應了……」
我沒聽錯吧？去植物園野餐，多大的人了，以為自己還高中生呢？怎麼想得呢？
「老大，你吃錯藥啦？一大早上的吵醒我，我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兒了呢？你無聊不無聊！我下午還得跟高菲非看電影呢，你跟嫂子浪漫去吧！」說著我就要掛了電話。

「我老婆回山西了，難得我今天又個好心情，我警告你，你小子別破壞我情緒！」
「野餐？也忒小兒科了！」
「偶爾也純情一下，也不錯呀。高菲非很樂意去，你快點收拾收拾，一會在你家集合。」不由我分手，周嵩掛了電話。
我聽著手機里嘟嘟的盲音，一直沒有反應過來，剛才是周嵩打電話了嗎？唉！怎麼周嵩能做出這麼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呢？我還是想窩在豪華的電影院里，吹著冷氣，四周黑暗，陳靜下心來享受視聽的盛宴。沒追求、沒審美的人才會突然想出大熱天的去植物園野餐，周嵩這麼藝術的一個青年怎麼墮落成這樣了？莫名你秒！

64（2）

接下來，我給高菲菲打電話，我覺得這丫頭今天也不靠譜，兩個人明明約好了，幹嗎臨時改變答應周嵩去什麼野餐呢。
剛接通高菲菲的電話，我還沒張口，她便問：「接到周嵩的電話了吧？「
「嗯。不過，你們不覺得現在去植物園野餐挺滑稽的嗎？」
「呵呵，滑稽什麼呀？和大自然親密接觸不好嗎？在水泥叢林里人都憋壞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多好！」
「那是家長帶小孩兒親近大自然的地方，你們也太沒創意了，太小兒科了！」
「不是，夏宇，其實咱倆就是犧牲一下，陪陪周嵩，他想去就去唄！」高菲菲的話讓我匪夷所思。
「他一個大男人，讓咱倆這對熱戀男女陪，說得過去嗎？」
「你還不知道嗎？他沒跟你說嗎？」高菲菲驚訝地問。
「跟我說什麼？」
「胖嫂和周嵩鬧一直鬧情緒呢。昨天，胖嫂回山西了，她侄子滿月。這些日子，周嵩很鬱悶……」

「嘿，我跟他整天在一塊工作，沒感覺他鬱悶啊。剛才他打電話的時候，語氣還超級輕鬆呢。不過，他也沒跟我說過。」
「咳，你是他哥們兒，他怎麼好意思老跟你嘮叨他的家務事呢！」
「得，既然這樣，也就別去什麼植物園了。我帶你們去個好地方！徹底的親近大自然去！」
「去哪呀?」
「懷柔，紅鱒魚一條溝！山青水秀，更重要的是能包口福，那裡的特產紅鱒魚味道可鮮美了。」
「真的呀？夏宇，太愛你了！我還以為你不高興了呢。你太有才了！」高菲菲在電話那頭異常的興奮，「哎呦，討厭！」
「怎麼呢？」
「我剛才一激動，眉線筆畫我臉上了……」

「不用打扮那麼漂亮，要不山神爺要犯戒了！」
「哼，我樂意。」
半個多小時后，周嵩和高菲菲打車來到我家，開來今天我要給他們當司機兼導遊了。
車子上了高速路，行駛的飛快。不多久，下了高速路，就拐進了山裡的林蔭小路。
此時，滿目的蒼翠撲入眼帘。

起伏的山巒被稠密的綠樹覆蓋得嚴嚴實實，顏色的濃淡又有所不同，由淺到深，由深到淺，變化得竟如此自然而和諧。明媚的陽光肆意地瀉在無邊起伏的綠色之上，不感覺刺眼，反而像是給眼睛做著一種天然的按摩，舒服得一塌糊塗。右邊山谷里，也充盈著澎湃的綠色，像深邃的湖泊，飽蘊著浪漫與神秘，並蒸騰著一種不竭的活力。道路兩旁是高大的核桃樹、柿子樹，肥大的枝丫和葉子，充滿激情地伸展，既然偶爾還能看到幾隻伶俐的松鼠在樹上跳越，惹得車上的高菲菲新奇而激動地喊叫。

順著這條獨有的山間公路，繼續向前走，小溪終於穿過樹叢出現在我們的視野，清澈的溪水的在山石間盡情的流淌、跳躍，那特有的嘩嘩的聲響，讓這空間變得更加清幽致遠，人的心境頓時也沉靜下來。緊接著，我們看到了緣溪而建的木屋別墅，掩映在繁茂的綠樹里，我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64(3)這是一個緊鄰小溪的度假村，沿著山勢而建，簡約而現代。
我們下車后，高菲菲驚喜萬分，她微閉著雙眼，深深地呼吸著山間清新的空氣，陶醉在這天然的氧吧之中。
「哇，好美呀！想不到北京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太神奇了！這是北京嗎？夏宇，告訴我。」高菲菲的樣子可愛至極。
「怎麼樣？滿意吧？」我得意地說道。
「嗯，相當不錯！佳境天成，超凡脫俗！」周嵩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神情。
「好漂亮啊！這是什麼精靈？」高菲菲驚奇地叫道。
原來是一隻顏色極為鮮艷的小蜥蜴爬在碎石上，十厘米左右，身型很細，皮膚光滑剔透，金黃、螢綠、赭紅相間，猶如五彩寶石。
「不要動她！肯定有毒！」周嵩提醒說。
「哎，周嵩你瞎說什麼呀！這麼好看、可愛的小東西，怎麼可能有毒？」高菲菲不屑地反駁。
「很簡單的道理，因為漂亮才有毒！它的顏色就是再提醒周圍的敵人，它不是好惹的！」周嵩說著，用一個樹枝去撥弄那隻小蜥蜴，小東西機警地仰起頭，張開大嘴，一副窮凶極惡的模樣。
「呀，好可怕！」高菲菲唏噓不已。
「怎麼樣，沒錯吧？」周嵩說，「告訴你一個道理，越漂亮的可能越狠毒！」

「行了，別逗它了。人家也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人呢。」我說著拉著高菲菲的手，向賓館的大廳走去。
我們要了一間獨棟的小別墅，三間卧室，一個客廳。稍事休息后，我們來到山上的室外餐吧吃飯。
一塊巨大的山石上一架竹亭，下面一張原木的餐桌，我們就選中了這個位子。
不用空凋，山風習習，清爽宜人。不用背景音樂，叫不出名字的小鳥在枝頭鳴叫，聲音清脆悠遠。
「夏宇，咱們到這裡買套房子吧，就那種木屋性質的，周末不上班的時候我們就來這裡住兩晚。再買架古箏，聽著溪鳴，彈奏《高山流水》……」高菲菲還沉浸在詩意的境界里呢。
「行了吧，大小姐！這地方也就是偶爾來次還覺得是一種享受，如果讓你住這，很快你就膩了。整天被淹沒在繁華的都市，是可能感覺疲憊，但其實吧，我們早已經習慣這種喧囂吵鬧的生活，一旦到這種極度清幽的地方，開始覺得新鮮，可時間一種你便會感覺寂寞和沉悶。一句話，我們的心境不屬於這裡！」周嵩頭頭是道地說著。
我沒有管他倆，我獨子早餓得直叫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氣要了8個菜，虹鱒魚生魚片，烤虹鱒魚是絕對省不了的。
菜上的很快，不多久生魚片就上來了，太鮮美了，這可是剛剛從溪水裡撈出來的。
我給高菲菲調好作料，夾了一塊兒，蘸了蘸作料，送入她的口中。
高菲菲細細地品味，不停的點頭說：「太好吃了，太好吃了！好像比三文魚還好吃！」

正在此時，周嵩的手機想了。
周嵩掏出手機，接電話：「喂，哦，爸你好。……哦，她，她去香港了……可能關機了吧……」周嵩的臉開始變得有些難堪，還有一絲慌亂。
高菲菲似乎聽出了一些什麼。
周嵩掛了手機，靠在椅子上，眉頭緊鎖，我知道肯定出事了！

周嵩掛了手機，靠在椅子上，眉頭緊鎖，我知道肯定出事了！
64(4)「怎麼了？」我問道。
高菲菲探出脖子，也是一副驚訝的模樣。

「唉——」周嵩常常嘆了口氣，然後說：「她沒回山西！」
「啊？你說嫂子嗎？不是你說她回老家了嗎？到底怎麼回事兒？」高菲菲問道。
「剛才我岳父打的電話，他說他給春梅（胖嫂）打電話關機了，問我她怎麼回事兒。」周嵩說。
「那，那嫂子去哪了？不會玩兒失蹤吧？」我脫口而出。
高菲菲用腳碰了碰我的腳，意思是讓我說話注意點兒。
「失蹤什麼呀！她那麼大人了失蹤到哪去？不定去哪玩兒去了呢。」周嵩故作瀟灑地說。
「你倆到底怎麼啦？怎麼吵架上癮呢？你作為一個大男人，讓著她點兒不行嗎？隔三差五的，都有規律了！」我喝了一口啤酒說。
「這不是讓不讓的問題！是一開始我就錯了！我怪誰呀，只能怪自己！不是有句話說，自作孽不可活嗎！」周嵩說著掏出一支煙，點上。
高菲菲低頭吃著菜，也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怎麼說得這麼嚴重？什麼自作孽？我看你是不是要做陳世美呀？對，嫂子這人是胖點，但人品那是沒得說，對你父母好到什麼程度你比誰都清楚，現在這年月哪有對公婆這麼好的兒媳婦？特別是嫂子從小就嬌生慣養，能做到這份兒上，很難啦。哥，你可得權衡好了。」我勸周嵩。
周嵩大口大口地吸著煙，看著煙灰彈落在空中，一言不發。
高菲菲放下筷子，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說：「夏宇說得沒錯，生活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權衡，自己把握，誰也代替不料你。不過，我還是認為，你得學會改變改變自己，對嫂子更好點，別太辜負了她。女人不容易，真的，特別是跟著你。既然到了這個地步，你最好還得向前走，剋制一下，也許並沒什麼大不了的。」
周嵩直了直身子，端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後說：「對不住大家了，本來是出來散心的，因為我的事掃大家的興。別提這事兒了，我會自己處理好。」
「那嫂子去哪了？我們不得去找找嗎？趕緊吃晚，然後飯退房，回去吧。」我說。
「不用！咱們明太再走。回去，她也是關機呀。她就是鬧脾氣，出去玩兒了。難道能報警？讓她也冷靜一下也好，她也許會有自己的決定。來來，我們干一個，別因為我影響你倆的情緒！要不我就更作孽了！」周嵩說著舉起酒杯。
我看看了高菲菲，她好像同意了周嵩這個決定，因此我也舉杯和周嵩碰了一下。
不管周嵩找怎樣的話題想改變這個氣氛，這頓飯最終吃得還是不舒服。

晚上，在賓館里，我懶洋洋地躺在自己的床上。高菲菲在鏡子前做雷打不動的睡覺前的美容。
「我覺得周嵩還是嫌棄胖嫂了！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兩個人在外形上太不般配了。不過，最終還是應了人們的傳言。」我說。
「應什麼傳言？」高菲菲一邊塗著面膜膏一邊問。
「周嵩看重的是胖嫂的錢啊。」
「切！瞎說什麼呀，周嵩不可能是這種人！也就是兩個人性格的問題，一直磨合不好。」高菲菲立刻否定了我的結論。
「我也一直這麼認為。但現在看，周嵩有想離婚的意思，他可能感覺堅持不住了。不愛她，為什麼要結婚呢？」我說。
「唉！愛情啊，婚姻啊，不過兩個人的事，但實際當中卻無比複雜！不過，周嵩的確應該為這個婚姻負責！你把她娶過來了，不好好對待人家，這說不過去。可是，這個『好』怎麼定義？周嵩對胖嫂不能說不好？恐怕不是，很多男人遠遠做不到周嵩對胖嫂那樣！但胖嫂為什麼還不滿意，說明周嵩還有很多做不到的。話說回來，胖嫂當時選擇周嵩出於什麼想法？唉，這些事兒很難說清楚的。周嵩啊，註定要活得比別人累！沒辦法！」高菲菲說道。

但我想，這個世界上有誰活得不累呢？除非自己成了痴獃或瘋子，沒有了正常的思維意識，否則我們總是身不由己地要考慮我們的生活、工作、感情、人際交往，還有很多很多其他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甚至連睡覺都在做夢，大腦不能有一刻的清閑。不管你喜歡與否，這就是生活本身！

65(1)
三天後，胖嫂才現身回到家中。這三天，周嵩急得上竄下跳，差點就報警。據說胖嫂去了上海一個朋友家，回來時大包小包買了一堆衣服和化妝品。有的女人心情不好就絕食，胖嫂顯然不會虐待自己身體！高菲菲說，胖嫂是用近乎於燒錢的方式來發泄心中的鬱悶。甭說，這種方法胖嫂可能屢試不爽。
周嵩這兒剛剛安靜點，嫂子那兒又出了問題。
我接到嫂子的電話，她哭著說：「夏宇，你哥為什麼這麼逼我？我和他都離婚一年了，為什麼他還不放過我？！」
聽到她這樣委屈地哭訴，我一下子就慌了。
「怎麼了？你不要哭，不要哭，有事好好說吧。」

電話那頭，她抽泣著，泣不成聲。電話這頭，我手足無措。
「究竟怎麼啦？我哥怎麼著你了？」我滿頭霧水，迫不及待地問著。
「他老婆，他老婆今天給我打電話，說一定要見我……」
「啊？你見他了？」
「嗯。她自己來到我家樓下的……」
「那見面后呢？」
「她給我50萬的支票，要我把小寶給你哥！他們把我當什麼了，我難道要靠出賣兒子生活嗎？他們欺人太甚了！他們已經有一個兒子了，為什麼還一直惦記著小寶，小寶是我兒子，是我兒子……」她的話里充滿了憤怒和悲涼。
「怎麼會有這種事！上次，我都跟我哥談過了，他說過不在小寶身上打注意！靠，這事兒肯定是那個女人擅作主張！」
我說話也有些激動，我狠這個女人。本來生活平靜地過著，她幹嗎一定要攪和的大家不得安寧。
「你告訴你哥，他現在要小寶，既不合法更不符合道德！他們這樣無理取鬧，這樣欺負我，居心何在？他們不要認為我很好欺負!以前，他和我離婚，我不吵也不鬧，他們就認為我很懦弱是嗎？錯了，我不是懦弱！我只不過認為，他這樣一個負心郎不值得我再留戀，他要去儘管去好了！但是，現在他們想搶我兒子，門都沒有！他們把我當什麼了，軟柿子隨便捏嗎？我一忍再忍，他們沒完沒了！」她在電話中近乎於怒吼，就像一座壓抑許久的火山終於爆發，力量大得驚人。

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憤怒！
「你應該直接給他打電話！」
「我不想和他對話，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我現在對他，都是恨！滿腔的恨！」她第一次說到她恨我哥，甚至我能聽到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完全不能相信，以前那對花前月下、郎才女貌的戀人，會走到今天這步！這就是愛情嗎？這就是愛情的歸宿嗎？
我在電話中安慰著她，但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此時說什麼都是無濟於事的。憤怒發泄后，她又像一個受傷的小綿羊一樣，悲苦地哭著，然後她就突然掛了電話。
我坐在沙發上，抽著煙，一根接一根，腦袋裡太亂了，嗡嗡地響。我要怎麼做？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由自主地會牽扯到裡面來。

65(2)我越來越感到婚姻是多麼捉摸不定，說好的海誓山盟不僅可能頃刻間就會崩塌，甚至由此帶來的傷害延續一生，成為這輩子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當一個人愛一個人的時候，恨不能為對方肝腦塗地而在所不辭，而當一個人背叛一個人時也竟是那樣的決絕而沒有一絲留戀，再美好的過去就如沒有存在過一樣，再恩愛的戀人便形同陌路，更有甚者反目成仇。這就是愛情與婚姻嗎？師姐她會比我感觸更深！

離婚一年多來，她是怎麼熬過來的，她自己最清楚！從自殺到每個深夜的哭泣，再到逐漸看似平息，她經歷了怎樣一個煉獄般的過程！她的心真的平靜了嗎？哀莫大於心死吧！今天她在電話中歇斯底里的爆發，小寶只不過是一個導火線而已，她是把對這場失敗婚姻的憤懣發泄出來而已。她壓抑的太久了！
我在客廳里抽著煙，正這樣胡亂地想著時，手機又響了。
是小寶！他聽到了剛才她媽媽給我打的電話，他說他想見我。
我告訴小寶，讓保姆帶他到他們樓下的咖啡廳。
半個小時候，我來到約好的地點。

保姆見我來了，她跟我寒暄了兩句便很有禮貌地出去了。
小寶靠一隻手托著下巴，緊鎖著眉頭，眼睛里有一種和他的年齡並不相稱的深沉。
我要了兩份冰淇淋。
「我不想吃。」小寶噘著嘴說。
「怎麼小夥子？什麼時候把冰淇淋也戒了？」我儘力用一種輕鬆的語氣。
「吃不下去呢！叔叔你都吃了吧。「小寶我剛放到他面前的冰淇淋推到我這邊。
「小東西，別那麼心事重重的好不好！你爸媽的事是他們大人的事，你不要操心。你好好的，你爸媽就安心高興了。來，吃吧。」
「叔叔，爸爸真要把我要過去嗎？」
「你想跟他？」
「不想！」小寶回答地斬釘截鐵。

「那你就踏踏實實地跟著你媽，誰能要走你呀？你不都是個大人了嗎？」
「可我，可我，還是想，想……」小寶支支吾吾地說。
「想什麼？」我問。
「還是有一個爸爸好。」小寶說。

「不管到什麼時候，夏豐還是你爸爸啊！你有爸爸，不是嗎？」
「那不一樣！他不和我住在一起呀，他已經是別人的爸爸了！兒子不是都和爸爸住在一起的嗎？」小寶自有他自己的道理，而且很有說服力。
反而是我聽他這麼一說，卻啞口無言。
「其實，有叔叔也是一樣的！」小寶見我無話可說，便對我一笑說出這樣一句話。
我伸過手抓了抓小傢伙柔軟的頭髮，笑了一下說：「謝謝你，這麼看得起你老叔！」
「叔叔，我什麼時候能長大啊？」小寶眨著眼睛問我。
「什麼？你這麼急著長大嗎？」
「嗯！長了，我就和叔叔一樣是大人了，不用你、媽媽這些大人操心了。我還會掙錢，給你們買很多好吃的……」
看著眼前這個懂事的孩子，儘管他才6歲多，但我想他真的長大了！
「小寶，你好好疼媽媽，別讓媽媽生氣、擔心就是長大了。你放心，你想和媽媽在一起，誰也搶不走你！你只管好好的學習，好好的玩兒，其他的什麼都別想，明白嗎？」
「叔叔，小寶知道了！」

「那把冰淇淋吃了！不許浪費！」
「YES！SIR！」不知道小傢伙從哪又學會了這句外語，不過用得恰如其分。
看著小寶大口的吃著冰淇淋，我的心稍稍踏實了點。
65(3)思前想後，經過一番經烈的思想鬥爭，我還是撥通了哥家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正是我現任的嫂子，我想和她談談。她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約在燕莎附近的一家義大利餐廳。儘管我並不喜歡吃西餐，但這裡離她家比較近，考慮到她還帶著小孩，所以就定在了這家餐廳。
我到餐廳的時候，她已經到了，正坐在位子上等我。另我吃驚的是，不僅她來了，她還帶了只有4個月大的小孩子——嬰兒在兒童車裡安靜的躺著。
這是我第三次見到他，前兩次都是在他們結婚以前，她作為哥的下屬見到的。這次算是我們的正式見面吧。記得以前，她穿得很妖嬈，當然也可是說是很時尚；今天見到她，卻穿得格外中規中矩，但應該是這樣說，樣子比較穩重，牌子還是名牌——這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另外，她今天好像並沒有化妝，素麵朝天，也許時間緊沒來得及，或者有小孩兒了就不注重這些了。總之，今天的她和我印象中的那個人還是有很大差距。

見到他，其實我很尷尬，因為我不知道開始說什麼，更不想稱呼她嫂子。
「你來這麼早。」我很簡單地打了個招呼。
「哦，離得近嘛。」她頓了一下，磚頭對嬰兒車裡的小孩子說：「寶寶，快看，你叔叔來了！快呀 ，叫叔叔呀。呵呵，想叫不知道怎麼叫吧？不用著急，明年就會叫了。你看，他沖你笑呢。他見別人就任生，見你就樂，看來血脈相連，有天生的吸引力呢。」
我客氣地用手摸著嬰兒的小臉蛋，他的確很甜地笑著，眼睛望著我，一眨一眨的，兩隻胖胖的小手在空中抓著。說實話，他很可愛，也很漂亮，張得也很像哥。
「沒事的時候，你就到家裡坐坐吧。我家保姆做菜很好吃，聽說你喜歡吃辣的，她就是四川人。你自己也不開火吧？」她似乎很真誠地說。
「哦，我不會做飯，不過，我也不喜歡吃川菜，我不喜歡吃麻的。」
「對了，我聽你哥說過，你喜歡吃湘菜。沒問題的，保姆也會做！老在外邊吃，也就膩了。周末你就過來，連你女朋友也帶著……」她熱情的讓我有點發麻。
她心裡不恨我？她和哥結婚，我是最反對的，這她不可能不知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上次，你哥回北京，我還跟他商量，你結婚的時候，我們拿出些錢，給你湊著買房子。」

「不用，我自己有錢！」我並沒有領她的情。
「咳！有錢那是你自己的，我們是我們的，當老大的肯定要幫襯著當弟弟的。夏豐不就你這麼一個弟弟嗎？我知道他是最疼你的。」
這時候，小孩子開始有點鬧，她抱起嬰兒，用嘴含了一點果汁送到他的小嘴裡，嬰兒吧唧著嘴，就不再吵了。
今天，她這樣心平氣和、一副夏家溫柔賢淑的大嫂模樣，我來之前那些想好的帶著火藥味的話卻不知道怎麼說出口。我倒希望她是另外一種不可一世的驕橫態度，這樣我才有一個發作的氛圍和借口。

65(4)
「你今天找我出來，一定有事吧？」她抱著孩子，一邊逗著他一邊問我。
「嗯。」
「有事就說吧。」她語氣極為平和。
我一時卻不知道怎麼開口說，或者說我實在不知道以什麼身份來談小寶的事。
「小寶他媽給我打了一個電話……」
「哦？」她有點驚奇，但馬上恢復了平靜，她見我有點吞吞吐吐，便說：「你直說好了，沒事！」
「她說你們想要回小寶？」我用了一種疑問的語氣。

「也不能這麼說。我這麼想的，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尤其我想她還要嫁人的吧，有個孩子也不好嫁人……」
「這你不用管！小寶是她的兒子，是她的精神支柱，所以請你就不要再打這個注意了，你也不要再打擾她的生活。」我儘力剋制著自己的情緒。
這句話的確讓她一愣，她甚至張著嘴好久沒有說出話來。
話已說開，我便乾脆接著往下說：「要說這件事兒應和我無關，我只是夏豐的弟弟，也沒有權利插手。但陳婭淑是我同學，想必這你也知道。如果不是這個關係，我哥也不可能和她認識，更不沒可能結婚生孩子。我哥的婚姻家庭我不作任何評論，可是現在我不能不管，因為她已經很不幸了，我不希望我哥這邊再去攪亂我這個同學的生活！良心不允許！」
「良心不用許」幾個字我說得擲地有聲。
我面前的這個女人不動聲色地聽我說完，然後她笑了一下說：「我沒和她掙孩子，我只是為她考慮罷了，也是用商量的口吻。既然她沒這個想法就算了，其實也不用給你打電話。」
「那就好！」
「這事兒你都傳過話兒來了，那以後我絕對不再提，你放心心好了。其實，我也是為你們夏家考慮，那孩子畢竟也流的是夏家的血。媽那邊也是這個意思。」她把「媽」字稍微拉長了音，並說得很甜，又很自然。
「孩子還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肉呢！現在，你應該有體會！」這短短的一句話我說得格外鏗鏘有力。
「呵，你說得對。」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尷尬的表情，我盯著她，她便低頭又逗懷裡的孩子。
之後，我便找了一個借口，離開了餐廳，上來的東西我也一口也沒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