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d與抵押貸款「危機」

William M. Isaac

次級抵押貸款市場的崩潰令金融市場陷入嚴重動蕩，房屋所有者和金融機構因此承受了巨大壓力。這促使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Fed)採取了前所未有的舉措支持市場，而其中一項措施引發了非常棘手的公共政策問題。

我會講到Fed，不過我想先大致談一下。我認為目前金融和房地產市場中的問題被炒得過熱了。這可能是由於以下三個原因：1) 全天滾動播出的新聞報導；2)當前總統初選激戰正酣，大概有一半的人都希望我們感到焦慮；3) 長達25年的空前繁榮景象把我們寵壞了。


Martin Kozlowski報刊上的大標題告訴我們，我們正處於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銀行業危機之中。如果存在銀行業危機的話，我並沒有看到相關證據。

我可以掰著手指頭算出在過去一年裡我所擔心的大型銀行有多少家。而我在上世紀80年代擔任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ederal Deposit Insurance Corp.)的董事長時，沒有陷入困境的大型銀行的數量在統計起來甚至還要更容易。如果當初幾個發展中國家停止償還外債（FDIC認為這種可能性很高），美國的各大銀行在1984年幾乎都會走到破產的地步。

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美國共有3,000多起銀行和儲蓄機構破產事件，在1991年底，仍有1,430家銀行存在問題。我相信，問題銀行的數量明年會有所增加，但是上一次統計的時候，問題銀行的數量只剩下了76家。銀行在進入資本市場方面仍具有難以置信的能力，在所有這些銀行中，被監管機構認定為資本狀況良好銀行超過了99%。

當媒體不將重點放在「銀行業危機」上時，他們就會死盯著房價大跌不放──在一些主要市場中房價已從峰值降了20%多。冒著在政治上犯錯的風險，我倒是要問問我們幹嗎要對房價回落20%感到心煩意亂。

在經過了多年兩位數的增長后，我居住的佛羅里達州薩拉索塔的房價在2005年時竟然大漲了35%，這個漲幅難以為繼，因房價已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承受能力。我們的確需要住房市場好好冷靜冷靜了。

數百萬人，尤其是年輕人，將從房價的明顯下跌中受益。儘管在過去幾年裡買房的人會因投資失敗而心生不悅，但在貸款人適時的幫助下，那些能挺住的人自然會等到房市撥雲見日之時。儘管國會要為此掏出3,000億美元施以「救援」，但好消息是出現了價格更為合理、更多的人都能負擔的大量房源。

對那些因為沒有足夠的金融資源來安度當前困境的個人和機構而言，我並不是刻意要把資產價值下降給他們帶來的經濟災難描述得微不足道。上一次如此大規模的災難出現在2000年，當時納斯達克指數從5,000點暴跌到了將將超出1,000點的水平。這給許多人帶來了可怕的衝擊，但我們度過了這一切，國家基本安然無恙。

這讓我想到了Fed。我們對金融市場存在巨大的信任危機，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大家對評級機構和其它機構失去了信心，尤其是在抵押貸款支持證券相關領域。沒有人知道問題有多嚴重，甚至究竟是在哪裡出現了問題，抵押貸款證券化市場就因此關閉了，金融機構也不再相互借貸。

這些問題因為按市價計算的會計方法而出現了顯著惡化，新規定要求金融機構在當前市場職能喪失的情況下用甩賣價沖減其資產。由於新會計准削弱了銀行的資本狀況、而它們又無法通過變現資產來補充資本金，所以各家銀行手中貸不出去的資產出現了大幅膨脹。這使得銀行在最需要貸款的時候減少對外放貸。

Fed在幫助解決人們的信心危機時在多條戰線都顯示出了自己的耐心和獨創性。儘管有人認為等待的時間過長，但Fed還是在積極減息。它還開發和完善了獨特的拍賣程序，讓數百億美元現金流入到銀行手中。

Fed做出的一個重要決定是在3月14日，當時它向摩根大通公司(JPMorgan Chase)發放了300億美元的無追索權貸款，使摩根大通能夠轉手將這筆錢借貸給正陷於流動性危機的投資銀行貝爾斯登(Bear Stearns)。兩天後摩根大通在Fed的大力資助下收購了貝爾斯登。

對貝爾斯登的救援強有力地擺明了政府的姿態，顯示其會在權力範圍內作任何事情恢復市場的健康。當Continental Illinois 1984年因一筆非同尋常的高調交易而獲救時，我正擔任FDIC的董事長，我對Fed的做法持讚賞態度。作為臨時救援方案的一部分，FDIC向Continental Illinois發放了20億美元后償貸款。Fed和幾家美國最大的銀行還同意向該行提供近200億美元流動資金，以防止其倒閉。

現在我們正處於救援貝爾斯登的餘波之中。這一交易標誌著聯邦安全網的大幅擴展。這一安全網（如Fed貼現窗口和FDIC基金）一直只是由受到高度監管的被保險銀行出錢負擔的。因此，救助貝爾斯登就引發了這樣一個問題：我們是否應該要求投資銀行也來支持聯邦安全網，並像其他銀行那樣接受監管？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還能否保持創造力和競爭力？

救助貝爾斯登還標誌著Fed首次在推動併購交易方面承擔了實質性的金融風險。這是迄今為止在Fed的救援努力中最遭人詬病的地方。如果Fed只是通過摩根大通向貝爾斯登提供流動性，我猜圍繞著這樁交易的批評將會少很多。

我們想讓Fed在破產企業被收購時充當承銷商嗎？我們是否有意允許這種交易在缺失投標流程的情況下發生（破產的被保險銀行在被出售時往往要經過競爭激烈的投標過程）？我們會讓Fed救援一家保險公司嗎？如果換做一家汽車企業呢？簡而言之，今後的規則到底應該怎麼定？

我很高興地看到流動性危機已經得到緩解，我相信Fed有能力做到這點。但我對這個如此開創的先例以及它對我們金融系統的意義深感擔憂。

也許可以通過限制Fed從事貝爾斯登這類交易的權力而將冒出來的魔鬼重新塞到瓶子里。根據目前法律，只有在獲得財政部長的建議（在徵求總統意見后）、並得到FDIC董事會及Fed理事會三分之二以上成員的批準時，FDIC才能參與類似於救援Continental Illinois那樣的不歇業救助方案。

目前應該認真討論一下我們央行的許可權和作用了，就像我們因救援Continental Illinois而對FDIC所做的討論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