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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安 發表於 2021-11-1 16:45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人接受的最早教育,可以說都是從家庭開始的,尤其是父母的影響,更具有早期人文教育的色彩,這種教育對子女的成長,甚至對整個的社會都具有重要的意義。如我的母親,就是我人生的第一個老師,她用自己的言傳身教,早早就教給我做人的道理和為人的準則,讓我知道要如何做人。

我的童年,正值物質匱乏的時代。那時的人們都很勤勞,起早摸黑,從早勞作到晚,但生活並沒有因此而有太多的改善。我記得,我的母親總是坐在一個木盆邊,面前放一個搓衣板,不停地洗著衣服。冬天了,母親的雙手開了好多口子,可她還在不停地洗!

我時常站在母親旁邊看。她不時用手扒一下額頭上耷拉下來的頭髮,隨後又把開滿口子的手伸入水中。看著她開滿口子的雙手,我總想讓她別洗了,可不知為什麼,卻總說不出口。我只是默默地站在旁邊,木盆中泡著的衣服散發出的味道沉悶而潮濕,讓我的鼻尖時常感到一陣一陣地酸楚!

記得有一天,我還是開了口。但我沒說讓母親停下來,只是告訴母親,自己想和她一起洗。母親看著我笑了笑,沒有應允,只是淡淡地說了句:「你還小,不過人就是要勞動哩!要勞動,才能成個人呢!」

這是我關於該怎樣做人的最初記憶,一個充滿慈愛的、有聲有色有情有味的畫面,是母親給我上的第一堂人生課。母親讓我知道,人要勞動,尤其在越艱難的時候,越要保持勤勞。

那時,我們家裡幾個孩子都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都大得驚人。可糧食是按計劃分配的,家裡的口糧根本就不夠吃。母親看著孩子們瘦小的身體,對父親說,得想想辦法才是。最後他們決定找鄰居想想辦法,因為鄰居老婆在縣糧食局工作。

鄰居很熱心,第二天就幫忙買了兩袋米。記得父親把米扛回來放在牆角,盯著米看了好會兒,卻一句話也沒說。母親也盯著米一聲不吭地沉默了段時間。最後,母親輕聲地對父親說:「這要怎麼感謝人家呢!」父親說了句是啊!之後長長地嘆了口氣,就進了裡屋。晚飯時,父母也一言不發,孩子們也誰都不敢說話,那天一家人一宿都無話。晚上睡時,哥哥悄悄對我說,這是為受了人家人情的事。我當時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感覺似乎有個沉重的東西壓在整個家之上,這讓大家都很不安心!

次日天剛亮,母親聽見外面有人活動的聲音,就隨著起來了,順便也叫我起來小便。開門時,我們看見鄰居妻子已經在帶著幾個孩子準備要洗衣服。母親忙打招呼,鄰居妻子也熱情回應。母親對我說:「我得去幫她們家洗衣服!」聽見母親這麼說,我內心間竟一陣發慌!我急忙拉著母親的衣角,近乎乞求地望著母親說:「別去」。應該是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吧!我覺得為了讓我們能吃飽飯,卻要母親去幫別人洗衣服,這是很丟人的事!母親望了我好一會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轉身回屋裡去了。這一整天,我都惶恐不安並且恍恍惚惚。我時刻都擔心母親會趁我不注意,就會跑去幫人家做那些僕人才應該做的事情。直到晚上睡覺時,我的心裡仍不安穩。我那時不知道,這其實是一個實在無能為力的母親最質樸、最善良、最真誠的感恩方式。

第二天,母親沒有像往常一樣叫我起床小便。我一醒來,就忙穿著鞋去找母親,還沒出門就看見母親正坐在木盆邊洗衣服,這才讓我長舒了一口氣。母親也看見了我,就叫我趕緊去洗臉,說以後可不能起這麼晚!可在我轉身的瞬間,卻似乎發現了不對勁的事情,就忙走到了母親旁邊。我看見盆里的衣服並不是我們的,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轉身就跑進了屋裡。我蹲在牆角傷心地哭泣,一直哭了好久,但母親並沒有進來安慰我。直到洗好衣服,她才走到我身邊,幫我擦乾臉上的淚水,卻嚴肅地看著我的眼睛。在我的記憶中,似乎母親唯獨一次這樣直視我。母親對我說:「你一定要記住,人要是受了別人的恩惠,是一定要報答的。老百姓最看不起白眼狼!」

我的母親只讀過兩年書,沒有什麼文化。她大多是用自己的言行告訴我應該如何生而為人。用母親的話說,她只知道三句有文化的話,叫做「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那是父親教育哥哥們時她聽到的,她也教給了我,要我這樣去做人。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便問母親。母親說,就是身體受再大的折磨也不能屈服,有再多的好處都不能變壞,再貧窮也不能做不道德的事。我記住了母親的話,也把它當成做人的準則。記得一次自己做錯了事,父親用木棍打我,連續打斷了兩根木棍,可我還是不認錯。父親實在不忍心再打,對母親說:「你來說吧!我真不知道怎麼辦了!」母親埋怨我說:「棍子都打斷兩根了,還不低頭!你這樣犟,不好!為什麼就不跟你爸服軟呢?」我說:「您不是跟我說了,要威武不能屈嗎?身體受再大的折磨也不能屈服」。聽了我的話,母親心疼地流下了眼淚。母親說:「不屈服,是要知道對錯的不屈服。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錯了就要改正。認理是要認對的理!不能認錯理歪理。」正是母親這種質樸的教育,使知道了人應該有所堅持,而這種堅持則應該建立在基本的是非判斷和道德評判的基礎之上。母親教給我的這些道理,也讓我在此後人生中面對種種重大事件時,有了一個作出判斷和選擇的基本價值標準。

雖然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歲月使我體驗和看到了社會和人性複雜和陰暗的一面,使我對人的本質的某些方面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感悟。但我始終沒有忘記人性中高尚和寶貴的一面,因為我的母親為我樹立了榜樣。我也真切的看到,正是眾多如母親一樣普通人的身體力行,並教育自己子女堅持不渝地遵守這些美德,才使得我們這個社會得以高尚而不致於墮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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