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個帖——最近經歷，見識了美國保守地區的HR

作者：小豆漿

我描述事情比較羅嗦，寫下來也是給自己一個記錄。我這個人忘性大，什麼事情都很容易消氣，我怕我以後記吃不記打，所以寫下來以後提醒自己不要犯相同的錯誤。

先說說背景吧，事情發生在南方保守州州立大學醫學院，這個地方窮、保守、黑人白人各佔一半、其它族裔很少、連墨西哥人都少見、種族歧視嚴重。我在這個學校某個生物實驗室做postdoc，碰上了陰險老闆（美國白人）。以下發生的事情如果在公司可能比較常見，但是在我們學術界很少見，據說是這所醫學院歷史上的第二起。

事情要從我們試驗室的一個中國PhD同事說起，這個同事是被老闆騙過來的，利用她多年postdoc想要當faculty的心理，給她scientist的職位。其實我們學校scientist不算faculty，但是在她原來的學校是，同事沒搞清楚就來了。老闆口頭答應的東西都沒有兌現，工資低還不給發展空間，完全把她當technician用。同事也是天真，沒有書面的offer就來了，所以一直被動，偏偏性格比較倔，又沒有身份問題，比老闆年紀也大，所以不怕老闆，跟老闆衝突不斷。老闆呢又需要同事的技術，也找不到別人，所以又不想讓同事走，又想要同事服他，磕磕絆絆了一年多。同事呢一直想走，但是現在這個funding的情況下，不好找到其它工作。



我因為是實驗室唯一的另外一個中國人，所以私下裡根同事的關係不錯，上班的時候也經常交流，同事雖然脾氣不好說話沖，但絕對不是壞人，心眼很好。發生在老闆和同事之間的衝突我都是近距離看到的，知道了老闆是陰險的人。我性格比較面，發現老闆是陰險的人之後就一切服從他，自己本來也不打算在做這一行了，所以比較混日子，就等老公找到外州工作我就跟著走，所以跟老闆從無衝突。我老公7月初找到外州的工作了，我就跟老闆說了我們要搬去外州了，打算工作到9月底。老闆是一直知道我老公在找工作，所以對他來說不意外，說他很感激我這麼早就告訴他，還給我安排了我走之前的工作。我們學校規定辭職提前2周通知就可以，所以我打算提前一個月再到學校的employee self-service的網頁上去正式辭職。但是上個星期五，一切都改變了。

當天上午11點多我從外面走進試驗室的時候看到兩個貌似HR的人和我們系的秘書K（本地黑人）站在同事旁邊，同事在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同事跟我說，他們要我走，然後就被押著一樣的走出了我們的research building，ID也被收走了。這件事情的發生毫無徵兆，沒有notice，沒有warning，就這麼突然的發生了。之後同事給我打電話，說她忘記了放在冰箱里的午飯，她回不了research building，讓我給她送出去。我就跟她在學校州立醫院的大廳坐了一會，同事到那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被讓走人，HR給了她一個大信封，讓她回家看。在我們說活的過程中，秘書K剛好路過，同事就叫住了他，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秘書K說我老闆把同事的職位給erase了，但是同事還在payroll上，老闆會繼續付她一個月的工資。他還讓同事趕緊離開學校，繼續留下來不好，還對我說我在那裡跟同事說話對我不好。

下午的時候老闆召集實驗室開會，說了同事的事。然後秘書K說學校的正常程序是要把我們的實驗室門鑰匙都收走，一再強調是正常程序。老闆也說我知道你們在工作過程中發展了友誼，但是如果有人敢周末的時候讓她回來，我們會走法律程序。這個話就是說給我聽得么，實驗室里我跟同事的關係最近。後來我知道，實驗室里其他的人都被叫回去安慰，唯獨我沒有。之後的周末過得很鬱悶也害怕，怕我老闆對付我，之後周一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徹底嚇壞我了。

同事周一回來找HR director談，問能不能進入research building的其它系，Director說當然可以了，你只要不回以前的系就行了。同事就很放心的進入另一個系，找那個系一個中國教授談話。進入building的時候被我們系的秘書看到了，秘書就給security打了電話，然後4個全副武裝的police（我們學校的security是真正的警察）把同事押了出去，本來要一直壓去停車場，路上會路過HR director的辦公室，同事就進去問說你不是說我可以進去的嗎？Director一看情況，就說我們折中一下吧，你可以進入學校所有的公共區域，但是不能進入research building，警察就只把同事押到了醫院的cafeteria。說明一下，我們學校所有的building都是相連的，只有research building需要ID才可以開門。


這件事把我嚇壞了，我就想如果我老闆也要這樣對付我，把我的職位突然的erase，我可怎麼辦啊，我可丟不起這個人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怎麼我老闆了呢。所以我連夜去學校網站上申請正式辭職，結果晚了一步，發現已經不能申請了，上面說「you have an employee separation in progress.」我當時就傻了，趕緊給秘書K寫信問是怎麼回事？我當時還以為是系統問題，沒有意識到秘書K跟老闆是一夥的。

秘書k早上回信說讓我去他辦公室談，談話就是安慰我，說網上的事他會處理，我不用擔心，我跟那個同事不一樣，我跟我老闆從來沒有衝突等等，都以他孩子的名義發誓我不會有事。現在想明白了，其實他就是在拖延時間，因為HR處理辭職要一段時間，他們想把我拖到辭職處理完，我就無力回天了。其實這件事應該就是秘書k做的，老闆是無權進入我們的系統的，但是秘書k可以，他是administrator。現在想想應該是老闆突然趕走了同事，我就是下一個，但是我跟他之間從來沒有不良記錄，他不能用對付同事的方法對付我。既然我已經跟他說了我要辭職，他就乾脆幫我辭職，但是離職日期肯定只是兩個星期之後，而不是我們之前說好的9月底，就是不願意我繼續工作了，也不願意多付錢。


不過這些我當時都沒有想到，我等到了下午，網上的事情還是沒有解決，我就沒有繼續等，直接打電話給HR，接電話的人說，看起來好像有人給你辭職了。然後就再也不肯說了，說我弄清楚再打給你，留下了電話號碼，但是再也沒有打過來過。第二天一早，我再打電話給HR那個人，沒有人接了。我只好email給HR的相關人員，也不管是不是主管這個事的了，因為有了email記錄，他們不得不把網上已經存在的辭職請求刪了，我就能從我這一方辭職了，之後也有收到email的confirmation等等。這裡補充一下，從這天開始，實驗室開始工作時間鎖門，老闆要求的，每次進入實驗室都得敲門才能進去，比如出去上個廁所，回來都得敲門。

當天中午吃完飯回到實驗室，我還做數據呢，沒想到危險的來臨。做數據過程中要查實驗記錄，才發現兩本實驗記錄不翼而飛。我問實驗室的人，都說沒看到，就只有老闆了。問他，果不其然是他拿的，說是我要走了，所以要開始看我的實驗記錄。我說我還有6個星期呢，不著急啊，現在我要查個東西，能不能還給我啊，老闆說等一下我會跟你談。之後老闆要走了我動物室的鑰匙，給了我一個jump drive要我立即把我所有的實驗數據給他。我說我還有6個星期呢，還在organize數據，他以為我不想給，就威脅我說用私人電腦做數據是違法的，他可以叫學校管計算機的人來強行拿走我的數據。我說我一直用私人電腦，你從來沒給我過電腦阿，你也從來沒有說過不能用私人電腦阿。當時我還沒有意識到老闆是讓我走人呢，所以還和顏悅色的不肯撕破臉皮。我後來把數據都給他了，然後馬上把所有數據從我電腦里刪除。


晚上回到家裡越想越生氣，他們怎麼能這麼干呢，我哪點做錯了老闆要這樣對我？跟防賊似的，他怎麼這麼沒有安全感阿。哪有老闆讓人走人走得這麼難看的，不知道他怎麼想的。睡不著我就把事情的經過都寫了下來，後來想，寫都寫了，乾脆發給HR director好了。所以我在周四的凌晨發出去了這封信，請求HR幫忙，我如何在這種沒有電腦，沒有實驗記錄，沒有鑰匙的情況下繼續完成我的工作。（繼續天真ing…，還以為我能繼續工作呢。）早上到了學校，直奔HR director的辦公室，想跟她面談。結果秘書把我擋了，說director正在跟人會談，讓我留下姓名電話。當然這個在以後證明又是我傻了，人家根本就在用拖延策略，沒有回信，也沒有回電，一切石沉大海。我在實驗室晃了晃，就去醫院麥當勞吃午餐了，結果秘書k在麥當勞找到了我，說要跟我meet，之前沒有email，也沒有電話，是人親自找到我的。我就跟他回系裡了，會議室里老闆和一個HR的人員已經再等了…

他們給我的package就是老闆繼續付錢到9月底，就是我們原來商定的離職日期，但是我不用來上班了，ID要被收回，我以後不能進research building。我不同意阿，這不是我的意願，怎麼能這麼對我呢？我沒做錯什麼，為什麼不能好合好散呢？我問網上辭職系統的問題，他們就岔開話題，說跟那個無關。HR說你老闆只是在重建實驗室，反正你要辭職了，就離開好了。我說怎麼這麼突然阿，我怎麼沒有聽說要重建實驗室，我兩天前才開始一個新的實驗。HR一看不行，就說我也不清楚啊，然後就是利誘阿，秘書K說你看給你的package多好啊，6個星期的帶薪假期呢，還有所有的benefit，我說這不是應該的么？HR又說你離職之後，我們還給你醫療保險的選擇，我說不就是cobra么？誰都有阿？秘書k說這樣吧，讓你老闆給你寫一封好的推薦信。可是我不相信我老闆阿，他一向說話不算數，而且我不想做這行了，所以沒有答應這個條件。他們一看利誘不行，就開始威逼，HR說我沒有的選擇，只能接受，秘書K威脅我說你怕自己跟那個同事一樣被押出去，但是你現在就是在把自己向那條路上推。我怕了，我要面子啊，要是被押出去指不定別人怎麼想我呢，我只能答應，當時就離開了。補充一點，這個HR的人就是接電話的那個人，他是老闆和秘書K找來的，不知道我連夜給HR director發了一封信，但是沒有用，HR絕對是維護PI利益的，有錢最重要，他們都是這些PI的funding養著的。我這種小嘍羅，又是中國人，沒人理我。

我就這麼離開了，那個同事是在上周五被押出去的，我是在這周四被要求離開的。如果不是我發現了網上辭職系統的問題，可能還要早走人。雖然錢上沒有損失，還能有帶薪假期，但是憋屈阿，真是鬱悶死了。我一直想不通老闆為什麼突然向同事發彪，這個不是提前計劃好的，就是一兩天的事，因為系裡面另外一個秘書說，兩個星期前老闆還說不想讓同事走呢。很有可能是因為他要跳槽了，回他原來的學校，那邊有一個種族歧視超級嚴重的牛PI，他們很投緣。他前些日子他回去了原來學校所在的城市，應該是去面試去了，可能終於拿到准信了，所以要開始開人了，不想再浪費一分錢在我們這些沒有用的人身上。種種跡象表明，他就快跳槽了，比如他會買重複的東西，實驗室裡面已經有的、絕對不需要第二台的儀器等等。因為第一台是用Starting up買的，跳槽的時候帶不走，所以他用自己的RO1再買一台，準備帶走。

經驗教訓：

1， 種族歧視的地方不要指望一個白人或者黑人會幫亞洲人，才不會，只會合起來整你。如果我不是中國人，他們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HR永遠是站在老闆一方的，不要指望HR會主持正義，他們的工作是保護僱主的利益、息事寧人。一旦發現老闆不地道，趕緊想辦法走人，別等到老闆整你的那一天。

2， 一切都要保留證據，能用email就用email，HR就是因為我email才不得不把我辭職系統修復的。同事被迫離開的當天她學校email就被封了，很多證據都拿不到了，所以我發現網上辭職系統有問題之後連夜把所有有用的email都forward到了我的私人信箱，如果老闆誣賴我什麼我也有證據了。

3， 有關錄音：我被嚇壞了之後決定開始錄音，因為我老闆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已經有無數前科了，經常撒謊。網上查了我所在的州只要對話雙方的一方知道錄音就是合法的。但是我陰險的老闆阿，他居然有反錄音系統。我在別的地方錄音都清清楚楚，但是在他的辦公室和後來跟我談話的會議室，就是他已經事先在裡面等的會議室，什麼都錄不到。網上查了一下，還真有反錄音的儀器，到處都能買到，也不貴。

最後發個感慨，實驗室里的一個國際學生到周五才從別人那裡聽說我走了，打電話給我說她嚇壞了，她說那個同事走可以理解，早晚的事，但是我怎麼也被用這種方式請走了呢，她說你還有還有6個星期呢。她說她害怕，想換實驗室了。我說你要保護好自己，千萬不要讓人知道我們還有聯繫，如果有人問你也說不，然後慢慢物色轉實驗的問題。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連聯繫學校裡面以前的同事都是罪過了，唉！同時也想，如果不是因為我和那個同事的關係比較好，老闆會這麼對付我么？以後碰到這種根老闆關係不好的員工，是不是要躲著走呢？還是我一直都是在老闆計劃之中，我跟同事的關係好與壞都不會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