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 * 暗香

暗香
---姜夔

舊時月色，
算幾番照我，
梅邊吹笛。
喚起玉人，
不管清寒與攀摘。
何遜而今漸老，
都忘卻春風詞筆。
但怪得竹外疏花，
香冷入瑤席。
江國，
正寂寂。
嘆寄與路遙，
夜雪初積。
翠尊易泣，
紅萼無言耿相憶。



    這首《暗香》詠梅詞是姜白石現存80多首詞中我最愛的一首，每次讀的時候。我都會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王國維《人間詞話》里評姜詞曰「雖格韻高絕，然如霧裡看花，終隔一層。」他有點太苛求白石了。姜詞多是以低沉哀怨的聲調抒寫個人幽獨冷僻的情感思緒，既少有沉痛深摯的國破家亡之痛，也沒有凄楚憤懣的個人身世之感，而僅僅是一種淡淡的憂傷。婉轉又朦朧，有詞中李商隱的感覺，《暗香》正體現了這種特點。
  這首詞有人用白話譯出來是：那時皎潔的月光曾多少次灑在你我身上，我在梅樹下吹笛你在我身邊輕輕歌唱。喚起你啊我親愛的人兒，我們一起在清寒中折來花香。如今我漸漸的老去，昔日詠梅的才情和興緻都無力在筆下激蕩。只怪那梅花還和過去一樣幽香，從竹叢邊飄飄而來，落在席上。      我獨自伴著寂寞，羈留在邊遠的江鄉。手執一枝紅梅，夜來雪深路長，無由難寄我心中的惆悵，我端起綠色的酒杯，對酒懷人太容易引起感傷的眼淚，手拈花枝我沉入回想：在那西湖旁，你我攜手的地方，千樹萬樹梅影壓著湖水，那麼清，那麼涼。風吹花瓣片片飛盡，啊！要幾時你再回到我身旁。
    此詞原有小序曰：「辛亥之冬，余載雪詣石湖。止既月，授檢索句，且征新聲，作此兩曲，石湖把玩不已，使工妓隸習之，音節諧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石湖就是南宋著名詩人范成大。從這個詞序中我們可以了解到這首詞的創作背景。也可以知道範成大是很喜歡這首詞的，據《硯北雜誌》載，就因為姜夔作了《暗香》和《疏影》，范成大在激賞之餘，還將丫鬟小紅送與白石。白石也有詩句記錄此事：「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底唱我吹蕭。」傳為佳話。
    這首詞在後世更是得到極高的評價，被認為是白石的代表作。張炎在其《詞源》中將之與《疏影》稱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自立新意 ，真為絕唱。」又云：「姜白石詞如野雲孤飛，去留無跡，……不唯清空，又且騷雅，讀之使人神觀飛越。」鄭文焯也認為其「為千古詞人詠梅絕調。以托喻遙深，自成馨逸。」當然，正是姜詞的清空峭拔使得王國維認為姜詞缺乏對物象和景物的形象具體逼真傳神的描繪，詞意難明。其實這也正體現了張炎所說的「詞要清空，不宜質實。」 《唐五代兩宋詞簡析》中評價道：「詞雖詠梅而非敷衍梅花故事實，蓋寄身世之感於梅花，故其詞雖不離梅而又不粘著於梅。」開首數句回憶往事，結尾數句又記往事，首尾呼應。「月色」而曰「舊時」，一開始就有今昔之感。何遜以下，為今日觀梅之情。下闋專詠所感，暗寓政局昏暗之意，及所思渺茫難追尋之嘆。最後以今昔興衰作結，仍歸詠梅。「一身世之感貫穿於詠梅之中，似詠梅而非詠梅，非詠梅而句句又與梅有關，用意空靈。」

謝謝，看了白話譯文後，更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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