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下我二姨的悲慘人生和她的極品家庭(轉)

作者：yylovechsh


LZ媽媽家姐妹四人，依次為萍，莉，芬，芳。

今天要八的是我的二姨莉，她這一生說不上什麼跌宕起伏，卻也頗能讓人唏噓一番。 莉姨從小不受寵，她既沒有大姐的聰慧頭腦，也沒有三妹的如花美貌，更沒有小妹的伶俐乖巧。

其實莉姨也還是聰明的，容貌也說得過去，只是姐姐妹妹的光環太耀眼，她被掩蓋了過去。既然在家中不受寵，她對家庭的感情也就相當淡漠，而且脾氣極其暴躁。不知在幾歲上她還學人家結巴，結果把自己真學了個終生口吃。 莉姨少女時期也跟很多人一樣叛逆，她的叛逆帶著更深一層的對家庭的不滿。於是她放學后很少在家呆著，硬是逼著連買米錢都沒有的外公外婆給她買個畫板，天天背著畫板出去轉悠，也算那個年代的文青加憤青了吧。不過終究還是缺乏天賦，而且家裡也實在沒錢送她去進行專門學習，畫板過了兩年也就被遺棄在布滿灰塵的角落。

據家人說，莉姨十幾二十歲時脾氣相當火爆，稍有不滿便鬧得全家雞犬不寧。 莉姨少女時代還未結束我外公就去世了，一直給人做保姆且性格怯懦的外婆是無力撐起這個家的。於是一家大小全去投奔剛在蘭州定下工作的大姨萍，精幹的萍姨很快安頓好了全家的生活。

從風景秀麗的青島來到黃沙漫天的蘭州，大家一時之間顯然都不適應。莉姨爆發得徹底，拒絕了萍姨的安排，自己找了份苗圃工人的工作，然後就離家單過去了。幾年間，她甚少回外婆那裡，偶爾回一次還得偷點什麼走。

直到有一天天。她帶了個男人回來，說她結婚了。


望著眼前這個高大的陌生男子，全家人一聲不吭地接受了。一則以莉姨的脾氣誰能說啥呢? 二則在文革剛開始的年代婚姻是個只要能結就行的事，根本沒有愛情啦，物質條件啦這麼多啰七八嗦。二姨父就這樣進入了這個大家庭。

隨著日子的推移，大家對這個男人了解多了起來。二姨父叫建，是上海人，幼年時父親拋棄了母親和別的女人結婚跑了，扔下母子幾人不管，母親也因此多少有些精神失常。姨父中專畢業來到蘭州工作，由於他的專業在這個城市奇缺，他意外地成了工程師，再加上他人高馬大，臉上有點英武之氣。莉姨初識之下多少有些仰慕，便不問其它自作主張把婚結了。

婚後不久，姨父的真實面目漸漸暴露出來，他智力貧乏，性格暴戾，又自私自大。打女人是他解決問題的唯一之道。剛開始莉姨的爆脾氣也不遑多讓，後來莉姨才發現現實的身高體形差距決定了一切。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她無處可去，只得拉下臉來拿娘家當臨時避難所。此時的她，往日的囂張氣焰早已蕩然無存。

陸陸續續地四姐妹都結婚了，說來也巧，除了芳姨嫁的是安徽人，其他三姊妹都嫁的是上海人。 不過只有我爸爸才像典型的上海好男人，不僅家務全包，還不耽誤在外面掙錢，家裡的事都聽我媽的，又挺孝順我外婆。可惜我媽也不覺得自己幸福，只是沉浸在自己琴棋書畫的小世界里，嫌我爸不懂她的精神世界。

莉姨結婚不久後生了大表哥虎頭，過了兩年又懷孕了。姨夫的家暴行為並沒有因為她懷孕而停止，甚至有一次在公眾場所動手，最後莉姨是被路人送回娘家的。 這回生了個漂亮女孩，姨夫也挺高興，但是孩子剛滿月就查出有癲癇，而且還是弱智。弱智的程度不厲害，和阿甘差不多。 我媽她們一致認為孩子就是在娘胎里時被我姨夫給打壞了。他們給女兒起名叫魚兒，不知姨夫是心懷歉疚還是真的喜歡這個女兒，平時對魚兒真是百般寵溺。他們把虎頭送到了上海奶奶家，因為那裡生活條件和教育條件都好很多，事實上她們姊妹三個都幹了同樣的事--送孩子去上海。但是他們真沒捨得把魚兒送走，不過也可能就算送個弱智孩子過去，上海那面也不會答應。

莉姨的工作很辛苦，風吹日晒的。姨夫在家又是個甩手掌柜，莉姨就家裡家外地忙著。後來他們搬到了離我家很近的地方，兩家距離走路不過5分鐘。所以我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他們。等我記事的時候，莉姨已經變成幾個姐妹中脾氣最溫和的一個了。


萍姨向來是一家之主，她既不忍心也不甘心一大家子跟著她來了西北荒蠻之地就此紮根，於是鼓動妹妹妹夫們想辦法離開蘭州。萍姨和丈夫都是清華畢業生，很容易就調到了北京。我爸也是北京畢業的高材生，於是回原校去讀了研究生，畢業順利地留在了北京。芳姨的丈夫和我爸是校友，也不費什麼力氣調回了老家。看看別人都走了，莉姨和姨夫也有點著急，後來在萍姨的幫助之下，他們終於找到了機會調到了濟南。

回到濟南后，他們想起把虎頭接回身邊。虎頭這時候已經讀高中了。我小的時候在上海見過他，因為他家住在離我家很遠的蘇北人聚居的棚戶區，我們很少去那裡，印象中只去過一次。那一次他沒給我留下什麼壞印象，另外一直聽說他在上海讀書的時候成績很好。莉姨也就在虎頭身上寄予了無限的期望。魚兒讀書是肯定不行的，她從比我高一年級開始讀起，讀到和我同班，然後讀到我弟都畢業了她還在讀。基因不好的緣故，再加上父母寵溺，她的性格也讓人無比的頭疼。我記得她才4、5歲的時候就因為父母不遂她的意而沖他們大罵三字經和對身體器官的各種問候，而我到了十五歲才真正明白她當年罵的是啥意思。

虎頭回到父母身邊，一來在上海生活慣了的人肯定嫌棄濟南這種地方，二來他和父母多年不在一起，沒有感情。於是他和父母之間就是各種鬧彆扭，直到他大學又考回了上海。上了大學的虎頭心思根本就不在學習上。

這時候的虎頭已經進入了他機會主義人生的初級階段。大姨夫（萍姨的丈夫）父母家和我爺爺奶奶家住在一條街上，都是在上海最繁華的地段上。家境自然要比虎頭奶奶家好很多，於是虎頭開始打我們的主意。那時我和弟弟都已經被接到了北京讀書，他暫且在我們身上無計可施，不過也沒放棄放長線釣大魚的想法，突然間對我比平日熱絡了很多，經常寫信寄卡給我，而且每次都是寄那種價格不菲的卡。 另一方面，對他而言更實際的是我還在上海的大表姐(萍姨的大女兒）倩，於是他學不好好上，一有空就跑到倩的爺爺奶奶家去找倩，倒也不是為了追求倩，就是想聯絡感情，讓倩記得有他這個表弟。凡事過猶不及，倩那時忙著談戀愛，哪有空理他。可是他偏厚著臉皮天天來，來了也不幹什麼，就拿份報紙往那一坐，然後坐一整天再回學校。

由於書沒好好讀，他的大學成績很慘烈，但他似乎並不在意，儘管他比別人多了一年才畢業。畢業後由於他在上海也沒什麼過硬的人脈關係，自然也不可能留在上海工作。於是回到了濟南，像大爺一般地等著父母給他找工作。終於在他們的東奔西跑之下進了一家比較體面的國營公司。


莉姨經歷了生活的磨難，和早年相比已經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此時的她已經是在任何人面前都很謙卑的一個人，只是偶爾還和姨夫發發火。當然生活的重心也轉移為時時刻刻為兒女的需要而服務。虎頭的工作解決了，接下來便要成家，於是莉姨四處找人打聽尋人介紹，最終覓得了中意人選--娟子。娟子不漂亮，但學歷高，性格好，人又賢惠踏實，莉姨很滿意，難得的是虎頭也看中了娟子。 但是至今我仍不太明白娟子當初為什麼肯跟虎頭，我媽一口咬定了娟子當年答應肯定不是因為虎頭本人。 虎頭的公司開展了期貨業務，相中了在上海讀過經濟的虎頭去做。所謂新手運壯吧，做了沒多久，幫公司賺了一大筆。領導很高興，立即賞了套房子給他。虎頭馬上自我膨脹起來，覺得別說這公司了，連濟南這種破地方也是小廟裝不了他這個大和尚了。這時他的志向是出國，再不濟也要混跡於北京上海這樣的大城市。於是房子到手后，他立刻辭了工作來北京。

當然虎頭是不屑於留學這種常規模式的，他天天琢磨著如何能走捷徑。為了能和在外企工作且和美國使館的商務參贊認識的我搞好關係，他熱心地為我介紹對象，可惜我並不領他的情，只是托朋友給他介紹了個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工作。他礙於情面去幹了兩天就找借口不幹了。那時候任何工作他都干超不過兩個月。 直到有一天，他幹了件在我們老實本分的一大家人看來都是石破天驚的一件事。

萍姨夫妻倆不久後來了美國，臨走前建議他們以娟子的身份辦加拿大的技術移民，娟子也就著手辦了起來。 娟子這時候仍在濟南工作，虎頭在北京住在萍姨空下來的房子里尋找他的機會。 轉眼十一周年大慶到了，因為是大慶，全城戒嚴。前一天晚上打電話想請他來我家過國慶，卻怎麼也找不到他人。以為他找同學喝酒去了，我們也就沒再聯繫他。 十一那天當我們剛打開電視準備看閱兵大典，電話鈴突然響了。

我媽接起電話，聽出是萍姨家那邊的派出所打來的，說虎頭現在在那裡，讓我們去把他領回來，然後說虎頭指定要和我通話。我納悶地接過電話，只聽虎頭沒頭沒腦地用英語和我說：」Listen! Bring the camera with you!" 我更糊塗了，問「為什麼？」 他接著用命令的口吻說：「 Don't ask why, just do it." 然後就把電話掛上了。 我和家人說了這事，機靈的弟弟馬上說，帶什麼相機，不帶！這當口帶相機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一向膽小慎微的媽媽當即決定讓我和我爸一起去派出所。

出了門才發現，那天的北京城格外地空蕩，大白天很多地方連個鬼影也看不見。 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出租去派出所。到了派出所我和我媽進去了，接待我們的警察叔叔對我們相當地客氣和藹，交待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昨天下午一輛警車駛過，他正在和別人打架，連忙跑到警車這裡要求被帶回警局處理。結果真把他帶回警局處理時他突然又說警察打他。叔叔問我們這孩子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我們連忙否認。叔叔讓我們給他帶走，說這個時候警局正忙得團團轉呢，別再讓他跑出來添亂了。 我跟著叔叔去接待室找他，結果他在裡面不肯出來，只是用英語問：」You got the camera?" 我說沒帶，趕緊和我們回家吧。

他憤怒地瞪著我，磨蹭了一會，萬分不情願地出來了。出來后說警察打他，他要我們帶他去醫院驗傷。我們帶他去了我家附近的醫院，醫生看了一眼他那如貓爪撓過的小傷痕，以為他是和別人打架留下的，不帶好氣地說了句：「我們這規定，要驗傷先要警察開證明。」 虎頭只得悻悻地跟這我們回家了。

回到家先讓他洗了澡吃了飯，才開始問他到底是咋回事。在他說了一大圈之後，我們才明白整盤計劃是這樣的：昨天他看見有輛警車停在了路口，連忙找身邊一個陌生人打一架，趁機進了警局，然後在警局趁人不備自揍一頓，順便把眼鏡藏了起來，再大喊警察打人了，把眼鏡都打飛啦。再然後拍照驗傷留證據，去公安部上訪，被公安部逐出，遂直奔美使館要求政治避難（Bingo! 聰明的你們早都看出來了哈!），最後被美國政府以政治英雄的身份接到美國。可惜這個完美計劃止於兩點：一，被火眼金睛的警察叔叔發現眼鏡實際上就在他口袋裡。二，那該死的不聽話的小表妹不帶相機來。

我們家這種只會讀書的人聽著他這如天方夜譚般神話，自然是四個腦袋四個撥浪鼓。輪番上陣勸他放棄這想法，在勸說七個小時之後他終於不吭氣了。誰知第二天一起床，他問我媽要身份證，我媽逼問半天，他才承認還是想去美使館。嚇得我媽大哭了起來（沒辦法，俺娘從小愛哭鼻子）。哭聲把其他三人吵醒，我爸決定陪他去買返濟南火車票並把他送上火車，這時才把身份證還給他。就此他人生中的一次壯舉就這樣被我們給掐死在搖籃里了。

接下來說說魚兒，魚兒既然是弱智，自然多雷人的事發生在她身上也不奇怪。魚兒還有幾分姿色，不張口說話也能唬得住人，張口到第二句外人就開始覺得不對了。 像她這樣的，給人打工也不太可能。 於是就干點在小區里送奶的活，可姨夫又心疼自己閨女，在他眼裡魚兒就是七仙女，所以只要魚兒一開口喊累，姨夫第二天准不讓她去了。

二十多歲大姑娘，又不是完全傻，能認字也看點書，看電視，開始了對風花雪月的嚮往。剛開始也有些男的不明就裡，只衝著長相就和她交往的，後來一則發現她太笨，二則受不了她的脾氣，都處不長。有了幾次魚兒也頗受打擊，一次趁父母外出找到家裡的農藥喝了下去，幸好父母回來得早，送到醫院搶救了回來。事後魚兒也不在意，經常向外人提起那次自殺，口吻就好似割了一次盲腸一般平常。

莉姨急啊，她後來身體很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撐多少年，萬一自己走了這個傻閨女可怎麼辦？虎頭一向對自己妹妹嫌惡有加，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來照顧魚兒。到了濟南后莉姨漸漸地信起了佛教，經常去廟裡找和尚聊天。後來情急之下找個老和尚算了一卦，老和尚說：魚兒三十歲是一個坎，這一年能結就結了，不能結的話這輩子也結不了。莉姨和我們說起這個的時候魚兒二十八歲，絲毫動靜也沒有。

魚兒後來開始賣起了報紙，這是一份苦差事。早上三點就要起來去批發報紙，無論酷暑還是寒冬，無論颳風還是下雨。莉姨不放心魚兒一個人，而姨夫是一點苦都吃不得的，於是莉姨不管自己身體怎麼不好都要三百六十五天陪著去，除非魚兒自己生病了。

眼看魚兒的二十九歲這一年快過完了，突然有人上門來提親。原來是和魚兒隔著一條街賣報紙的小夥子，莉姨對這上趕子的買賣有點害怕，於是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個叫柱子的小伙調查了一番。柱子家裡是農村的，有一哥一姐，哥哥還是個博士呢，姐姐在濟南做點生意，日子都還說得過去。魚兒聽說有人願意娶她，早都高興得飄到雲端上了。莉姨調查之後覺得柱子嫁得過，還真在魚兒三十歲那年把親事辦了。說來愛情的力量真偉大，從此以後魚兒在柱子面前永遠是一付幸福的小女人狀。柱子人老實本分，對魚兒也著實不錯。莉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不久后魚兒懷孕了，莉姨有些隱隱地擔心，但是木已成舟，還能怎麼樣呢？ 後來生了個男孩，起名秀才。秀才長得還真不賴，我見過相片，比我在美國的表姐佺生的混血還好看。 不過秀才兩歲之後莉姨的擔心還是成為現實--他的智商和他媽一樣。

柱子魚兒夫妻倆一起賣報，頗有點我耕田來你織布的意思，但是辛苦也是不言而喻的。再說他們兩誰也不會帶孩子，就把這重擔全部撂給了莉姨，莉姨拖著病體承擔了下來，有時秀才奶奶也從鄉下趕來幫點忙。但是他奶奶能幫到的一點忙就是做個飯而已，管孩子她也不會。

孩子好幾歲了話也說不清楚，遠不如他媽在他這個年齡的時候連國罵都罵得那麼清脆響亮。可是男孩畢竟和女孩不一樣，女孩大了可以嫁人，可男孩靠什麼為生呢？魚兒反正有老公就夠了，別的事她一概不著急，再說急也急不對地方。柱子也不急，說大不了秀才大了回老家種地 。

於是全家上下就只有莉姨一個人著急上火，嘔心瀝血地為秀才的教育奉獻著。

接著說回虎頭。虎頭自從辭了濟南那份工作之後便開始了他的炒股生涯，剛開始是瞞著大家的。後來虧了錢就四處借錢，萍姨家，我家都借了個遍，最後還是虎頭在上海的叔叔找到萍姨問，我們才知道他借錢是為了填炒股的窟窿，而且是借東家還西家，這樣一來大家也不願借錢給他。

後來他和娟子一起來北京面簽加拿大移民。從使館回來后他怒氣沖沖，相對平靜的娟子告訴我們了原委。簽證官拒了他們，原因是娟子的一份資格認證出具得不對，應該由加拿大的另一家機構出。本來這事很簡單，他們回來重新認證重新申請應該就沒問題了，可是虎頭一聽說被拒，當即就踢了人家簽證官的桌子，他們的楓葉夢也就此結束了。

虎頭決定和老婆一起去上海打天下。前兩年他們在上海棚戶區的房子拆遷，按規定只要戶口本上有名字都能分到拆遷房，於是莉姨跑了好幾次上海終於把自己的戶口落了上去，分到了一套小二居。虎頭提出拿他在濟南的房子交換，莉姨最初不想答應，最後心疼兒子還是答應了。 娟子憑著自己的學歷和能力很快在上海站住了腳，漸漸地在公司里也做到了中層管理。而虎頭還是在任何地方都干不長，工作換了無數。

結束 了?  

別挖坑吶，繼續啊。

樓主的故事非常生動傳神，坐等下篇。

一不留神被你閃了一下，你倒是接著說啊，我急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