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日本易 戰勝自己難

【聯合報╱龔濟／文字工作者（台北市）】 2007.07.07 04:00 am

  
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對日抗戰正式開始，到今天七十年了。

中國人總是忘不了「抗戰」，原因至少有兩方面：

消極方面：中國受害慘重，在八年戰爭期間，犧牲了三千五百萬人的生命，損失了五千億美元的財產。南京城悲情猶在，慰安婦啼聲縈耳；人非木石，孰能遣此？

積極方面：中國軍隊以步槍與大刀對抗日軍的大炮、飛機與航空母艦，在救亡圖存的號召下，中華民族空前大團結，堅信「抗戰必勝，建國必成」，終於戰勝日本，收復東北與台澎；而且湔雪百年國恥，廢除不平等條約，是幾千年中國歷史上最震古鑠今的一頁。

很可惜，抗戰雖然必勝，但建國必成的卻是日本。它很快從廢墟中站起來，不久就被美國學者譽為「日本第一」。其間雖有美國的扶植，但美國不也曾「不次拔擢」把中國「升等」到四強之一？我們不應也不能漠視日本民族性認真、向上和重視整體利益的那些優點。相對而言，中國人仍是「一盤散沙」，政客和黨派的自私自利是國家的大害。

勝利後，「黨國一體」的國民政府，既未通過議會，更未徵詢民意，逕自宣布「以德報怨」對待日本。實則是盼日本能助其剿共。屠殺中國人的日本軍人，搖身變成了國軍的顧問，訓練中國人自相殘殺。這能叫日本人看得起？

貪婪自私的政府，眼裡必無百姓。勝利「劫收」的百病叢生，以及殘民以逞的金融失控，都不能算是意外；迨至敗退台灣，杯弓蛇影，高壓統治更是「順理成章」的了。

如果不能去心中賊，不能戰勝自己，仍不能保證「建國必成」，不管那個國家叫什麼名字。

重慶和談時，共產黨承諾中央政府一致抗日。但勝利甫現曙光，就擴大內戰，甘願助蘇聯赤化亞洲，也不顧中國人的死生。至於建國後各種倒行逆施以迄「文化大革命」，更陷中華民族於千載難復的浩劫。種種切切，無不出於一人一黨的一念之私。

改革開放後的大陸，其統治方式仍走不出國民黨「黨國一體」的窠臼，茲舉兩例：

第一、大陸官方常指責日本人不敢面對歷史，但對史實俱在的抗日成果卻從不提國軍，功勞一概歸己。直到二○○五年勝利六十周年，胡錦濤才承認在正面戰場上國軍的貢獻。

第二、中共長於製造口號以廣號召，譬如「立黨為公，執政為民」。那麼別人若一心「為公」也來「立黨」行不行呢？當然不行。建國六十年了，雖有廣土眾民與教育不均衡的困難，人權、自由仍應力求與經濟同速進步，國家何能單足跛行？這就難怪港、台民眾對「一國兩制」沒有信心。

在大陸，共產黨取代國民黨後的所作所為，固不能使人滿意；而在台灣，民進黨繼國民黨當權的政績更不堪聞問。論「黨國一體」，尤過國、共；論貪腐，也早已「超邁前人」；而不恤人言、無視廉恥的程度更是史無前例。

當年國民黨親美，共產黨親蘇，還僅是有限度的損國以利黨；今之民進黨親美、親日，把中國連根出賣了──從「去中國化」迂迴到「台灣獨立」。美國只想「以台制中」，但日本一直對台灣有領土野心，自明治維新以來，即以不斷侵略中國來滋養、壯大自己。中國八年抗日，主要目標在收復失土，中國人民豈肯再讓台灣「得而復失」？

大陸如果不從建設民主法治號召台灣來歸，以促成民族的大統一、大團結，完成名實相副的「大國崛起」；而台灣若不體認兩岸間根枝相連的同命關係，違逆海內外華人的民族的情感與願望，在外人掩護下鋌而走獨，則一場慘烈、可怕的戰爭或不可免。

那之後，「抗日戰爭」將退出中華民族的記憶，不再被人提起，取而代之的是「台海戰爭」。戰爭歷時也許只有八天或八周，但它叫中國人刺骨錐心的程度可能不下於那場八年之戰。

「七七」前夕正好因事到重慶，那是中國戰時首都，天天被日機轟炸，處處有百姓血痕。今天似乎仍可聽到遍地的悲壯呼喊：中國人可以被殺戮，但不能被征服。

但中國人可以被自己征服。抗日勝利，一九四五年十月三十日重慶市區樹立一座「抗戰勝利紀念碑」。中共建國後，一九五○年七月七日將碑文換成「人民解放紀念碑」。抗日勝利，是中國人「把」日本打敗了，是全民的，對外的；解放則是人民「被」換了一個統治者，是一黨的，對內的。何以後者優於前者？徘徊碑下左思右想，就是不懂。

雖然不懂，卻悟出另一層道理：兩岸中國人啊，戰勝日本易，戰勝自己難喲。

如果不能去心中賊，不能戰勝自己，就仍不能保證「建國必成」──不管那個國家叫什麼名字。

中國人內戰/訌相當內行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