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舊沙河夢》127。百萬雄師

巴郎。《拾舊沙河夢》127。百萬雄師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127。 百萬雄師

眼看到了67年7月底，全國文革形勢又發生了劇烈變化。
此時，文革已是波濤洶湧，革命群眾也算是真正地發動起來了，所謂的紅衛兵戰團一類的群眾組織，蜂湧而起，遍地皆是。無論工農兵學商，不事生產革命忙。工人沒勁去上工，田野荒蕪少耕農。商家貨架空蕩蕩，學校關門無學童。飯店做出憶苦飯，飲水思源記心中。階級兄弟一樣窮，攜手並肩奔大同。人們根據自己的理解和認識，紛紛加入到組織之中，革命初衷志不變，誓死保衛黨中央。不去造反即保皇，難容逍遙騎中牆。
文革的目的，是要砸碎舊有世界，創造嶄新世界。因此，必須要搶班奪權，把失去的權力，從走資派手中奪回來。官員幹部皆靠邊，舊有體制一掃光。可是，由於兩派觀點不一致，難免互打擂台，攻守相易。爭奪權力尋私利，卻說冠冕又堂皇。社會陷入無政府，偷窺暗取把印掌。

此種情況，在武漢最為明顯。全國最出名的保守組織，是武漢的「百萬雄師」。它具有一定官方背景，是在省委和武漢軍區的扶持下，成長起來的。特別是一些大型企業，如武漢鋼鐵公司，位居十里鋼城，參加者眾。據說，「百萬雄師」，數量上是有所誇大，但沒有百萬，也有七八十萬派眾，陣容強大。成立之初，曾得到中央文革的大力肯定，贊為是華中地區「抓革命促生產」的先鋒。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日一久，「百萬雄師」的保守面目就暴露了出來。由於其多由產業工人組成，對黨忠誠，思想上則趨於固守僵化，留戀從前時光。與武漢市、湖北省、武漢軍區的現任領導同氣連枝，形成默契，對抗意圖搶班奪權的武漢造反派組織，如「工總」，「新華工」等，想方設法地要維護現有秩序。兩派勢不兩立，平時就多有齷齪衝突。路線分明革保爭，壁壘森嚴友敵防。
隨著文革進一步深入，進入6月份，軍隊內部也開始進行文革。鑒於奪權引起的社會動亂，為穩定秩序，軍隊開始走出軍營，「三支兩軍」，界入地方文革，支持左派，及軍管地方政權。武漢軍區在司令員陳再道政委鍾漢華默許下，支持「百萬雄師」，壓制「工總」，風浪連天雲彩幻，鬥爭升級難想象。

好巧不巧，中央文革偉大旗手江青同志，鑒於各地奪權過程中，出現的兩派嚴重衝突對峙狀況，提出了著名的「文攻武衛」口號，使各地派性鬥爭迅速升級，由文爭發展成為武鬥。於是，文明對話變謾罵，拳來腳往發扯光。藤帽鋼釺棍棒舉，刀劍手雷機關槍。大炮坦克戰鬥機，內河艦艇頻巡航。形勢急劇在惡化，彈飛刀舞血肉揚。
有了江青同志的尚方寶劍，「百萬雄師」和武漢造反派之間的武鬥日趨激烈，在若干工廠和院校，流血事件頻頻發生。僅6月份，武漢市在武鬥中死108人，傷2774人。即便如此，兩派派眾亦義無反顧，堅信自己，一片忠心赤膽為領袖，願將青春熱血灑疆場。

7月10日，周恩來總理督促陳再道鍾漢華，解決武漢問題。14日，國務院副總理兼公安部部長謝富治和中央文革小組成員王力奉命，率「中央代表團」抵達武漢。 同日晚，毛主席也到達武漢，不事張揚，住進了東湖賓館。
15日，為紀念毛主席暢遊長江1周年，「百萬雄師」組織渡江活動，而造反派「工總」則組織了幾萬人的遊行。兩者再次發生衝撞，造反派被「百萬雄師」襲擊，多人死亡，上百人受傷。
14 - 17日，連續幾晚，謝富治王力到湖北大學、華中工學院、武漢測繪學院，觀看大字報並與學生座談，受到造反派歡迎。鑒於此，武漢大街上開始出現「百萬雄師」署名的反對謝王的標語，指責謝王明顯心偏造反派。而謝王與「百萬雄師」交談溝通，要求收繳武鬥器械，以及自製武器，也因立場差別太大，鬧得不歡而散。
15日起，周總理召集武漢軍區領導與支左負責人開會，連續四天聽取情況彙報。18日，毛主席在東湖賓館開會，親自勸說武漢軍區領導轉彎子。隨後，周總理宣布了經毛主席審閱的決定：1。武漢軍區犯了嚴重的方向路線錯誤，陳再道鍾漢華應當做自我批評。2。要為工總平反，釋放在押造反派領袖。3。工總、二司、三新、九一三兵團等，是真正的革命造反組織，應當形成將來大聯合的核心。4。「百萬雄師」、三司是保守組織。5。武漢軍區應當勸告農民不要進城幫助保守派打造反派。6。武漢軍區應當鼓勵其下屬單位支持造反派。7。所有群眾組織都要加強整頓，改變自己對解放軍的看法。

19日凌晨，謝王在武漢水電學院向數千群眾表示，支持無產階級革命派，武漢空軍領導也積極表態，要支持革命左派。上午，武漢軍區召開黨委會，陳再道鍾漢華作了檢討。下午，武漢軍區召開師級幹部會議，謝王發表講話；會後，陳鍾親自去釋放了被拘禁的「工總」頭頭朱鴻霞胡厚民。
隨後，謝王的講話錄音被造反派拿到武漢三鎮，反覆播放。此時，武漢開始流傳王力的「四點指示」：1。武漢軍區「支左」的大方向錯了；2。要為「工總」平反，釋放被抓的造反派；3。造反派是革命派、左派；4。「百萬雄師」是保守組織。
馬上，有支持「百萬雄師」的獨立師指戰員到武漢軍區鬧事，要求澄清流傳的所謂王力「四點指示」。深夜，8201部隊和「百萬雄師」聯合成立「專揪王力司令部」，乘上千車輛，通宵達旦，在全市大遊行。為確保安全，周總理安排毛主席乘飛機離開武漢。

20日早晨，8201部隊、「百萬雄師」、「武漢公檢法」派人湧進東湖賓館，把王力帶到武漢軍區進行質問。當天，「百萬雄師」開始大規模示威，宣揚毛主席對「百萬雄師」批示：「大、好、純，要愛護它」 、中央文革小組來電：「王力不能代表中央文革」等，謠言盛起，傳遍全市。隨後，「百萬雄師」佔領湖北大學。幾十個造反派的據點被拔除。全市只剩華中工學院、武漢測繪學院等四五所大專院校，仍被造反派控制。
22日，謝王回到北京。其後，中央廣播電台反覆播送謝王安全返京的消息。24日晚，「百萬雄師」出動百餘輛卡車遊行，呼喊「打倒王力」、「踏平工總，鎮壓反革命」等口號。25日，中央文革小組在北京天安門廣場舉行「百萬人集會」；全國各地都舉行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聲討「百萬雄師等武漢的反革命分子」。
26日，武漢軍區發布《公告》，承認方向路線錯誤，宣布為「工總」平反。陳再道鍾漢華被撤銷職務，由曾思玉劉豐接替。當晚，「百萬雄師」召開常委會議，決定疏散其群眾，實際上等於自行解體。幾天後，「百萬雄師」的13名主要頭目被捕，被關押至1972年，一人死於獄中。

「7-20」事件后，造反派開始迫害他們單位的從屬於「百萬雄師」的前保守派，抓打關押，無所不用其極。7月27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小組發布《給武漢市革命群眾和廣大指戰員的一封信》，號召他們把鬥爭矛頭指向「武漢軍區內個別壞人」、「百萬雄師、公檢法中一小撮壞頭頭」，不要針對其普通派眾。但是，報復高潮仍持續了約兩個月。
百萬雄師不見影，紅衛兵團無蹤跡。世事如棋難看懂，人在局中真迷離。「7-20」事件前後，催生了大量詩歌文學，如呂涼《請松一鬆手》、小戰《我在武漢大街上行走》、李長生《紅旗大樓頌》、朝輝《在那天快亮的時候》、吳克強《放開我，媽媽！》等。收集於《江城壯歌》詩集，及白樺《迎著帶血的鐵矛散發的傳單》詩集。詩歌反映了當時武漢激烈殘酷的武鬥流血衝突。高度概括濃縮了武漢以至全國，在運動衝擊、武鬥流血氛圍中，眾多人民群眾、青少年人的身心境況。
文革結束后，1978年11月28日，湖北省委、湖北省革委、武漢軍區黨委在洪山禮堂，召開全省10萬人有線廣播大會，撥亂反正，宣讀中央《關於處理武漢「七二〇事件」的報告》、《陳再道給湖北省、武漢市廣大工人、貧下中農、革命幹部和解放軍指戰員的一封信》，宣布為七二〇事件翻案。七二〇事件中遭受迫害的幹部群眾，以及當時同情、支持這些群眾組織的幹部群眾及家屬，一律平反，恢複名譽。 並宣讀中央《關於為俞文斌等同志平反的決定》，為10位「百萬雄師」、「武漢公檢法」領導人平反昭雪。
巴郎  記於2020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