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舊沙河夢》128。殃及池魚

巴郎。《拾舊沙河夢》128。殃及池魚
巴郎長篇自傳《巴郎舊事》第一部：《拾舊沙河夢》

*****  夢牽少年時，拾荒百萬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細清洗這兩眼昏麻。
常憶起曾經少年英姿，轉瞬間已過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難料變化，人生似爐鐵反覆錘打。
夕照驛道孑然歸去客，回首來路依稀是舊家。
巴郎  記於20191205  -  20201218


128。殃及池魚

「二月鎮反」，是舊老們得勢時，動用軍隊，參與地方文革，鎮壓造反派，試圖阻止造反奪權的舉動。然而，風水輪流轉，自4月以來，在領袖干預下，舊老們失勢靠邊站，中央文革重新掌握權力，將其稱為「二月逆流」，加以全盤否定之後，使文革形勢，從混沌迷朦難窺其妙，逐漸地轉化，變得塵埃落定四野明朗起來。
最強效的催化劑，應該是軍隊參與文革。為了徹底的顛覆舊老們的勢力範圍，在軍隊內部，打破禁忌，剷平山頭，允許軍隊開展文革，組織幹部戰士軍人群眾造反，要揪出「軍內一小撮」走資派。對外部，軍隊要走出軍營，界入地方文革，開展「支左支工支農軍管軍訓」。
說是「三支兩軍」，其實，最主要的，是「支左」這一條。而「支左」，這個概念並不明確，沒有標準可循。地方兩派都認為是緊跟毛主席，堅定不移地執行毛主席革命路線，是貨真價實的無產階級革命左派，而對方，卻是資產階級保皇派。界定的不明確，導致軍隊支左的無所適從，朝令夕改，憑軍隊上司的喜惡而定，靠「人治」而不是靠「法治」。今天支持這一派壓制另一派，明日又力挺另一派打擊這一派，就象「7-20」事件發生前後，武漢軍區對待「百萬雄師」和「工總」的態度一樣，陰晴不定，出爾反爾，加劇了社會的混亂動蕩。
社會的動蕩不安，自然會給國計民生帶來許多負面影響，使各行各業停業停產，經濟滯緩，治安惡化，居無秩序。為了儘快結束此種混亂，執掌權力的中央文革，矯枉過正，採取了一套「極左」的措施。
一方面，鼓勵軍隊在三支兩軍中，「支左支派」，即明確站邊，支持一派壓制一派。另一方面，偉大旗手江青同志，獨出心裁，提出「文攻武衛」的口號，鼓動兩派拿起武器，真槍實彈地以命相搏，爭個高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為毛主席為黨中央為無產階級革命路線戰鬥到底，槍彈下見忠心，火線上證赤誠。揣測其真心，是要為越演越烈的武鬥行為火上澆油，大打出手，以暴制暴，決出一個勝負，以求最終消除派系之爭，硝煙散去，社會回歸正軌。

其時，四川省革委會籌委會已然成立，執掌權力，指導全省的文革進程。省革籌的主要領導張梁劉張，遵從軍委文革小組和中央文革的指示，在川省大肆推行「支左支派」，人為地加劇了動蕩。
省革籌在川省各地，憑主要領導的認定，有選擇性地支左支派。在萬縣地區，鬼使神差，以「主力軍」「赤旗」為首的翻天派，有幸被「選」為革命左派，在彈盡糧絕，行將崩潰之際，卻是絕境逢生，得到了萬縣駐軍和地方武裝的全力支持。
武漢軍區前領導，認不清形勢，曾經力挺聲宏勢大的保守組織「百萬雄師」，打壓「工總」造反派，受到了中央文革的點名批判，並發動輿論聲討，全國共誅之，全民共討之，最後落得個罷官撤職，身敗名裂。有了武漢「7-20」事件的前車之鑒，以武漢軍區的錯誤為戒，為了自身利益，萬縣駐軍高層，加快了「支左」步伐。

此時，整個萬縣地區，紅色派佔據絕對優勢，勢力席捲九縣一市，觸目可見，皆是紅色派勢力，如日中天。而翻天派，則龜縮在幾個主要據點中，拚命堅持，山窮水盡，困窘之態盡顯，如無外援，則必如西下夕陽，行將就木。駐軍高層的明確表態，無疑是雪中送炭，久旱甘霖，溺死之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翻天派亡靈還陽，軍心大振。
駐軍高層的支持，不光表現在口頭上，也付諸於行動中。他們先將若干後備武器，運送到軍分區的武器倉庫貯藏；再與翻天派暗通款曲，將倉庫所在地有意泄漏；並暗示翻天派，約定時間，撤除守備崗哨，開放武庫。翻天派也心領神會，派出人馬，趁著機會，哄搶武器。

萬縣駐軍庫存武器，是解放后我軍自行研製的新式現代火器，包括所有單兵常規武器，與老式火器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優良許多，簡直沒有可比性。如半自動步槍衝鋒槍機槍手槍等，設計新穎，使用簡單，輕便靈活，射程遠准，動能大穿透強，可單發可連射自如轉換。一槍擊中，不似老式步槍，彈頭穿體而過，只留下一個彈孔，除非剛好擊中要害部位，通常對身體損傷不大。新式槍彈，除了擊中點外，還會損傷其周圍組織，造成更大損傷，迅速減弱消除敵方戰鬥力。同樣，老式手榴彈，體積大不易攜帶，爆炸后只兩半彈片，碎片少，復蓋範圍小，殺傷力弱。而新式手雷等武器，小巧易攜帶，也能擲得遠，爆炸角度廣，復蓋範圍大，彈片碎屑多達上百塊，殺傷力更強。
除了單兵武器外，連級營級還裝備有車載榴彈炮和野山炮。雖然火炮對路況要求高些，運載不便，但若固定於陣地上，射程可達數公里，調矩精準，復蓋範圍廣，可形成遠程打擊力量，毀滅敵人集結部隊，堪稱大規模殺傷武器。另外，班排所用火箭筒迫擊炮等，便於攜帶，流動性強，即可遠處吊射，也可抵近平射，是拔除敵方堡壘打開敵方防線的利器，絕對好用。雖然由於處於內地，又非戰略要點，萬縣駐軍沒有裝備如坦克軍艦戰鬥機之類的強大戰力，但只是擁有快槍利炮，要對付紅色派的冷兵器和老舊火器，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自「7-20」事件發生，中央文革一言定鼎，搞得武漢軍區的驕兵悍將陳再道鍾漢華，不再罵娘，而是低頭認錯撤職靠邊；而威震江漢三鎮的龐然大物「百萬雄師」，也在一夜之間，如士雞瓦狗，土崩瓦解，煙消雲散。文革形勢的風雲突變，震得各地諸多傾向保守的組織派別，目瞪口呆，驚恐顫悚，深怕武漢之火，殃及池魚，頗有種大事不好末日來臨之感覺，一時舉止失措。
萬縣的紅色派也不例外。紅色派成立初期，多按原行業原單位的當權派的設計，按工會婦聯的組織架構形成的，有著自上而下的官方背景。雖然其後，改弦易轍，且多方撇清，故作姿態，也批判揪斗走資派，卻始終難以消除保守保皇的烙印，難以消解民眾眼中那「護舊」的印象。所以，「7-20」事件發生后，紅色派不由自禁地，將自己與「百萬雄師」掛靠，比對，兔死狐悲。以前，地方黨政領導和當地駐軍，都是紅色派的靠山後台，給予有質無形的支持，紅色派也投李報桃，充當護院打手，為其保駕護航。而今次省革籌立場驟變，萬縣駐軍的態度突然轉換，從隱晦暗通到公開支持，竟然拋棄了紅色派，力挺翻天派。

紅色派被無情拋棄，成了喪家之犬，前景極度暗淡。「紅聯站」頭領們聞聽畺耗之後，如五雷擊頂，外糊內焦，一時心灰意冷，不知何去何從。對抗？切不可行。似「百萬雄師」，兵強馬壯，一夜間灰飛煙滅，紅色派難望其項背，若要扺抗，死得會更加悽慘的。
由此看來，不是實力不濟，而是天道難測，命數使然，天若亡我，該有此劫。憑一派之力，是難違天意，難抗中央文革的指示，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的。唉，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還是各奔東西自謀生路罷！
計較已定，「紅聯站」總部召開執行會議，向下屬各組織宣布決定，敦促屬下自行解散，回原單位「繼續革命」。而為了避免翻天派的打擊報復，屬下各組織的頭領骨幹，將與紅色派總部頭領們一道，「引弓北沉，衣冠南渡」，渡江南去，到川鄂邊界的利川恩施七曜山區，以避風頭，再圖東山又起。
巴郎  記於202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