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恩既非幼稚,也不是種族主義者。作為一名入籍日本的公民,他以小泉八雲(Yakumo Koizumi,或應該寫作Koizumi Yakumo,因為日本人將姓氏排列在前)的名字廣為人知。他娶了一位武士的女兒,用日語交談,並在日本度過了生命中最後15年的時光。然而,他所體會到的某種情緒,也正預示今天長期旅居日本的人們所經常表達的困擾:無力把握他們想像的日本的精髓。小泉八雲說:「很久以前,我最好、最親密的日本朋友在去世之前告訴我:『當你發現,花了四、五年的功夫,自己卻根本無法了解日本人的話,那就說明,你將了解他們的一些東西了。」值得一提的是,小泉的著作名稱就是:《日本:一個解釋的嘗試》(Japan: An Attempt at Interpretation)。在這番嘗試一年之後,小泉八雲便離開了人世。
在讀過《日本鏡像》(Japan Through the Looking Glass)這本書之後,我不得不思考日本的特殊性這個問題。這本書的作者、劍橋大學(Cambridge University)人類學家艾倫•麥克法蘭(Alan Macfarlane)辯稱,日本與西方及其它文明之間不僅是細微的差別,「這種差別是如此之大,以致於我們通常所採用的理解工具都顯得不好使。」當我打電話到他在英格蘭的家中時,他承認自己就像小泉八雲一樣,對日本思考了15年,最終卻還是一樣迷惘。他說:「剛到日本時,我還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然後事情就變得越來越陌生。日本的獨特性在於它聯貫了兩個不同的方面:表面上是一個現代的、理性的經濟體,有政治、法律等各種東西。但在這些的後面,又有一整套迥異的社會規範和宗教信仰。幾乎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從相撲到茶道,甚至是商業上,都有一種言外之意,話外之音。」
甚至,就在我5年前擔任英國《金融時報》駐日記者之前,就已經知道日本是個不一樣的國家——非比尋常的不一樣。當時,我像大家一樣去讀西方人類學研究中關於日本的經典讀本——魯思•本尼迪克特(Ruth Benedict)的《菊花與劍》(The Chrysanthemum and the Sword)。這本書開篇第一句話便是對這種陌生感的確定:「日本人是美國曾與之戰鬥過的最陌生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