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童年故事(5)(6)

[複製鏈接]

4607

主題

1萬

帖子

4萬

積分

貝殼至尊領袖

Rank: 6Rank: 6

積分
40058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kylelong 發表於 2009-3-23 08:2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機械廠的冰綠豆湯



全民皆兵打和防

工廠也成小戰場

孩童大鬧防空洞

留下終生小謎團


父親工作過的那個機械廠,是一個軍工工廠。母親作為家屬,「照顧」到車間內做天車(龍門吊)駕駛員。師範畢業的老師居然可以開天車,現在是不可想象的。當然,我也是家屬,不僅可以上天車,還在很多方面得到「照顧」,因為「毛主席說,世界是我們的」。

工廠內幾乎每一個部門都有我的腳印,從繪圖、曬圖,到木工模具打造、鑄造砂具成型,從鐵水澆灌、翻砂洗砂,到機械切割、精密加工,還有車床、鑽床、銑床,以及最關鍵的電氣系統等等,幾乎整個工藝流程被我弄得一清二楚。按照現在情報機構的話說,我簡直就是一個超級「卧底」。其實,我當時對那些機械的東西並不十分感興趣,最吸引我的是夏天免費的冰綠豆湯。那個年代,買綠豆是要計劃票的,家庭不可能天天有綠豆湯,但這個工廠就是天天有,也是「上面」下達的規定。母親的「計劃」綠豆湯,就是我的了,而且通常比普通工人多。

我也到過綠豆湯製作房,裡面有45口大水缸,有管道與一個機器連接,印象中應該是製冷機。綠豆煮好后,就放進水缸里,然後製冷。每個車間和辦公室派兩個人提著一個很大的鐵皮桶來這裡分裝,再回去分給每個職工。那時的夏天好像特別熱,鐵皮桶拿來時都是燙的,離開前還要在裡面放很大一塊冰。我每次都要一塊冰,才滿意離開。工廠也做冰棒,水果味的。也和綠豆湯一樣,職工憑票領取。感覺綠豆湯和冰棒裡面,都是加的糖精,而不是糖。

打開盛滿冰綠豆湯的飯盒,用湯勺一攪,一顆顆白色的「小花」在湯裡面來回翻滾。也不知道是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應該是綠豆的胚芽,只是現在用高壓鍋煮綠豆湯時,怎麼也找不到那些白色的「小花」。想想在炎熱的夏季,沒有空調、冰箱,只有一個吊扇在空中無力地搖擺。喝下這冰綠豆湯的感覺,嘴裡咬著小冰塊的感覺,就像是穿過一片沙漠,走進一片森林。

父親仍舊在「工宣部」工作,經常寫大型標語,什麼宋體啊、黑體啊,還有各種各樣的藝術字、花體字等等,我也跟著學過幾招,繪畫也是那時開始學的。工廠的牆報、專刊、播音,也是「工宣部」的工作。有一次,父親寫好一個標語:「減電不減廠」。那個年代,全市的電力都不足,家裡還是常用煤油燈和蠟燭,工廠也經常停電,但是工作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我認識字也不多,念出來就是:「喊電不喊廠」。結果,這個故事傳遍全廠,大家說我「絕對正確」。因為電力不足,要把電「喊」來,「喊」廠是沒有意義的,廠里又不發電,沒這本事啊。

每天午飯時間,工廠的廣播就開始播新聞,然後就是播放革命歌曲,《社會主義好》、《黨是領導一切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是最流行的,還有張振富和耿蓮鳳的男女生二重唱《祖國一片新面貌》以及電影《閃閃紅星》裡面的歌曲等等。播音室的漂亮阿姨說一口很標準的普通話,我非常羨慕,經常去播音室去玩,聽她播音,放歌曲。沒有錄音機,更談不上CD機,而流行的是唱片機。播音室有一個大木柜子,裡面放有很多唱片,大大小小,五顏六色。當然,有時我也對著話筒喊幾句,只是阿姨不敢把聲音打開,免得招來麻煩。令人十分惋惜的是,我在高中時期,她患癌症去世了,當時才30多歲。

放假時,我經常看工廠的民兵演習。在兵器庫一樓的大廳里,有一個高我兩倍多的高射機槍,可以用來打飛機的。據民兵連長說,是比較先進的一種有座的單管高射機槍。下面有3個「腳爪」(上初中時才了解三角形的穩定性),還有彈箱和座椅,中間是搖架和托架,可以旋轉,上面是射擊系統,包括槍管、機匣、瞄準器等等。連長教我時,特意把座椅調近。訓練時不能用子彈,只能放空槍。上彈夾時,要用很大力,我根本拉不動,每次都是連長幫忙。扣動扳機時,還要把嘴巴張開,否則耳膜可能會震破。這傢伙太麻煩,我也玩的不多。還是比較喜歡一種半自動步槍,嶄新的,油乎乎的,大概每次用完都要用機油保養。刺刀彈出時,槍比我人還高;射擊時的聲音也很清脆。後來大學軍訓搞射擊彙報時,我也用過類似的那種。不過,初中在校射擊隊使用的是一種小口徑步槍,輕便很多,子彈也小很多。

那個年代,是一個全民皆兵的年代,幾乎人人都需要懂得軍事知識。當時的小人書,除了《八個樣板戲》,就是《地道戰》、《地雷戰》。也許是男生比較喜歡打仗吧,我看過最多的圖畫書,是《民兵三打三防》、《空防演習》以及《原子彈》等等,現在還記得一些裡面的內容,尤其是知道了原子彈的厲害,還有什麼子母彈啊、穿甲彈啊等等,知道如何打坦克、如何射擊飛機、如何防禦原子彈的衝擊波等等,還經常與小夥伴一起玩「軍事演習」。

工廠北面有一個巨大的地下人防工事,現在回憶估計可以容納千人以上。這裡就是我和小夥伴玩「軍事演習」的「秘密據點」。人防工事的大鐵門是用一把大鎖鎖住的,而我們就從通風口爬進去,就像現代美國大片的特工一樣。有的化裝成「八路」,有的化裝成「鬼子」。我們一共78個,都是「全副武裝」。所謂「全副武裝」,其實,除了手電筒是金屬的外,其餘的「槍械」都是用過的作業本摺疊而成。當時的「槍械」摺紙藝術,已經被我們發揮得如火純清,不僅有左輪、駁殼槍、機槍,還有皮帶、背帶、軍帽等等。多年以後,這樣的裝備,同樣出現在我兒子身上,當然是他父親的「傑作」。

人防工事潮濕,沒有燈光,說話也有迴音。我們進去過幾次,也不記得是否走遍全部「暗道」。大家說話聲音很小,擔心有人聽見,有時還用手電筒發「暗號」。很多地方有水泥凳子,有的地方還有積水,甚至老鼠什麼的。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開學前不久,我終於病了――腹部淋巴腺腫大。然後是化膿,到醫院開刀。當時醫生給我打麻藥的情景,我記憶憂新。打完麻藥后,醫生就用手術刀切開皮膚,把裡面的膿水弄掉,看上去就像切豆腐一樣。我似乎很堅強,沒有哭,因為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但回到家裡,尤其是晚上,疼的要命,也無法忍住淚水,那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要喝綠豆湯,就有綠豆湯;要玩玩具直升飛機,就有直升飛機;要看小人書,就有小人書。母親用手絹摺疊的老鼠放在枕頭左邊,用狗尾巴草製作的小狗放在枕頭右邊。

每周要到廠醫務室換幾次醫藥紗布,裡面一層是黃色的,外面一層是白色的。那層黃色的紗布,每次都是與傷口粘在一起;要換紗布,就得拉開傷口,然後又是流血。那種疼痛的感覺,就是撕裂皮膚的感覺,疼得渾身麻木。廠醫務室的漂亮醫生阿姨十分耐煩地給我講邱少雲的故事,我的確從小就感受到了白衣天使的溫柔與善良。疾病就像是各種冷盤,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吃著,而就是在品味它們的時候,才能真正嘗到什麼叫酸甜苦辣。雖然算不上是死裡逃生,這卻是我一生中第五次劫難。

歷史總有相似。

大學畢業前夕,因為一陣颱風導致的大雨,使我一生中第二次患上淋巴腺疾病。廣州是一個雨季多、人們只穿涼鞋的城市。大概就是這個原因使我腳下某處傷口感染。就是在那個終身難忘的醫院裡,我認識了一位醫學院的漂亮美眉。不知道是因為免疫能力減弱時就會遇上漂亮美眉,還是因為遇上漂亮美眉時免疫能力就會減弱。無需去尋求答案,這已經是我的宿命。而那個漂亮美眉的故事,至今還沒有結局。

人生,沒有永遠的傷痛,再深的痛,再切之時,傷口總會痊癒。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不可以坐在坎邊等它消失,你只能想辦法穿過它。滴水穿石,不是力量大,而是功夫深。所有的失敗,與失去自己的失敗比起來,更是微不足道;所有的勝利,與征服自己的勝利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我們,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打擊中長大,弱者在打擊中頹廢,強者在打擊中更加堅強。




大慶路的爆玉米花



高樓大廈平地起

孩童教育智添益

祖孫情深傳家訓

如水人生忍為一


機械廠在大慶路修職工宿舍,在當地也是一個轟動性新聞。那是64層樓的樓房,基本解決了全廠職工的居住問題,我們一家分配在2層。流行的家庭四大件好像是手錶、自行車、收音機和縫紉機,我們家也都有了家裡第一次有了自來水,那種感覺,就好像我們已經進入「共產主義」。

新家離學校近了,上學只需走半個小時。我加入了「紅小兵」,菱形的袖章別在左邊衣袖上,挺神氣的,有時候也把姐姐的「紅衛兵」袖章偷偷拿出來戴一戴(當我想加入「紅衛兵」的時候,文革就結束了)。那時,最令父母頭疼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要記得帶「紅櫻槍」,那是每個學生在上課前集合操練時必備的。我們的「紅櫻槍」都是父親做的,竹竿是父親多餘的釣魚桿,先用白紙包卷,再用紅色紙條斜著包一圈,就形成了紅白相間的「槍桿」,頭上用鐵絲鉸一個菱形的「梭鏢」,最後還要用紅紙條做成穗,粘貼在「梭鏢」下方的槓桿上。

放學后,小夥伴們聚集在一起甩煙盒。我們按照香煙發行的年代和城市來「規定」它們的價值大小(比如1千、2千、1萬、2萬等等),摺疊成三角形,然後每人拿出幾個,放在一起甩在地上,吹氣拍打。誰的「大」,而且壓住別人「小」的,那就全部歸「大」家。大學畢業后,我清理學生時代的「財產」時,居然發現我擁有好幾千枚老煙盒的「家當」。現在看來都是古董了,市場價值不菲。

除了甩煙盒,我們還玩一些以前的老遊戲,什麼打彈珠、跳房子、跳繩子等等。附近有很多工地,都是正在修建新的樓房,有很多鵝卵石和細沙,這就成了我們的「遊樂場」。我們在鵝卵石堆里尋找奇形怪狀、五顏六色或者有花紋的鵝卵石,當作自己的「寶貝」;在細沙堆里做「陷阱」,讓其它夥伴找,一旦誤入「歧途」掉進去,就算失敗。

到了晚上,鄰居小夥伴們自由組成「小喇叭宣傳隊」,每人手裡拿一個自製的紙話筒。然後,我們排成一列,穿行在居民宿舍之間,並一起大聲叫喊「防火防盜,小心火燭」。現在看來,那是我小時候的第一次「義工」。與義工不同的是,還要給學校老師寫「課外活動小結」。

大慶路,是那個年代的產物。不過,這裡也確實鑽探過石油,我們住的宿舍旁邊就有一口廢棄被封的油井,我們經常丟小石頭進去,聽落入水中的聲音。工廠附近有一所大學――江漢石油學院,是當時全市唯一的大學。那時的大學,好像管理比較鬆散,也沒有大門,我經常去校園玩耍。有時候還偷偷站在教室外面「聽課」,只是聽不懂。不過,有一次聽見教室裡面有唱歌,而且是很熟悉、很流行的革命歌曲――《金色的太陽》。我記得歌詞是這樣的:金色的太陽升起在東方,光芒萬丈。東風萬里,鮮花開放,紅旗像大海洋。偉大的導師,英明的領袖,敬愛的毛主席!革命人民心中的太陽,心中的紅太陽。萬歲,毛主席!

開始沒聽懂他們唱什麼,嘰哩咕嚕的,後來才明白是英語課,他們唱的是英文歌。經常去聽,就只學會了最後一句:

Long live, Chairman Mao
Long live, Chairman Mao
Long live, Long live, Chairman Mao
Long live, Chairman Mao

    父親學的是俄語,母親就讀的師範學校不學外語,姐姐也還沒有學英語,我就成了家裡唯一可以說一句英語的人,而且是唱出來的,特自豪。英語也是革命的工具啊!只是出國后,這句完全沒用。前幾年,「江漢石油學院」改名「長江大學」,我特意到綠樹成蔭的校園參觀過,更沒有料到的是會被校方聘為那裡的兼職教授。

那時的露天電影院很多,江漢石油學院有,工廠也有,只是在同一時間播映不同的影片,電影消息也傳播很快。所謂「露天電影院」,就是在一個操場中架起2跟柱子,中間懸掛白色的幕布,大家都是自帶凳子,也有很多人站著看。如果去晚了,就只能看反面。有時候看到很多人是左撇子就覺得奇怪,原來已經看得如神了,忘記是反面(大學時代也有這樣的露天電影)。沒有公交車,父親的肩背,就是我「坐騎」。下小雨,很多人也是堅持看完;如果是大雨,那就趕緊回家。流行的雨傘是一種現在大家戲稱為「黃金葉」的老式木製油布傘,一到雨天,大街上就是清一色的「黃金葉」。

播映的電影以《八個樣板戲》為主,就是《紅燈記》、《沙家浜》、《紅色娘子軍》、《龍江頌》、《海港》、《白毛女》、《智取威虎山》、《奇襲白虎團》,后還加了2部:《杜鵑山》和《平原作戰》。每次播映電影前,一定有「加映」,內容主要是毛主席接見外賓、毛主席視察全國各地以及祖國的工農業生產等等。只要有毛主席出現,全場就一片歡騰,大家一起鼓掌。有一次,露天電影播映《宇宙》,激起了我對科學和自然的極大興趣,後來初中時還自製過一個2米高的大型「天文望遠鏡」,可以看見月亮上面的環行山。現在這「寶貝」還在老家收藏著。

不久,外祖母和我們住一起了,她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雄偉」樓房。似乎誰也不願意提起外祖父之死,據推測,當時的外祖母也應該是當地的一代名媛。外祖母曾經給我回憶過一些片段:家裡有很多房子和田地,傭人丫環一大堆;日本人入侵時,家裡也曾遭殃,四處流浪;有一位表叔參加了「洪湖赤衛隊」,後來犧牲了;解放初期,政府沒收了幾乎全部財產。外祖母是何等精明之人,「私藏」了很多值錢的東西,當時手中還拿著電影里貴婦人常用的一串銀制首飾。外祖母認識字不多,清朝時期的女性是不允許識字的,但「女紅」絕對是一流的。受外祖父的影響,外祖母也學會了很多古詩、農諺和民謠。我認識的字不多,也記了滿滿一個筆記本,至今還收藏著,雖然很多地方都是用漢語拼音代替的。

三寸金蓮,很多人都沒有親眼見過。第一次給外祖母洗腳時,的確是非常驚訝:大拇指沒有什麼不同,後面4個腳趾卷在一起,形成一個45度的角,包住腳底。用尺子一量,就是三寸!當時就想:看著都疼,怎麼走路?但在封建時代,如果女性沒有「三寸金蓮」,是永遠也嫁不出去的,何況外祖父家裡也是官宦人家。母親回憶說,舅舅也曾經幫外祖母「裹腳」,一邊裹,一邊哭,棉布上總是有血。我也幫外祖母剪過腳趾甲,手一直發抖,擔心剪出血來。

後來,姐姐去市裡較好的學校上學了,中午不回家,而父母親在工廠吃飯,我每天中午只能回家吃飯。外祖母白天在家裡聽收音機、和金魚說話。中午我一進門,外祖母就已經把我的飯菜做好了,熱在鍋里。當一樓有人吆喝「爆米花」時,外祖母就是邁著那雙小腳,手裡拿著一碗米和一個筲箕,一步一步走下樓,然後又拿上樓。當我回家時,有鬆脆的爆米花吃,有時候是爆玉米花或者紅薯(當地稱紅苕)片,心裡只有「開心」二字。有時候,我也牽著外祖母的手,一大一小2個人去爆米花,看著那水葫蘆式的高壓罐在爐子上烤,直到震耳欲聾的響聲傳遍四周,趕緊捂住外祖母的耳朵,而外祖母卻捂住我的耳朵,然後是眼淚隨著笑聲一起出來。現在回憶起來,我不能說是太幸福了,而是無法用文字描述現在的感覺了。

        那段時間,雖然沒有死裡逃生的經歷,但有2次小小的劫難。一次是在冬季,雖然穿著棉衣棉褲,掉進一個大冰窟窿里,自己也爬上來了,最後在家裡病了很長時間。還有一次是在夏季,赤腳踏進剛出爐的一大堆炭灰,雙腳全部起水泡,也是在家裡休息了好長時間。

    水火無情啊。不可否認,在那個水與火交織的年代,中華民族具有超強的忍受力。中國傳統文化的和諧精神」體現的正是「水」與「火」的對立統一與交融。在忍的世界里,沒有瞋恨,沒有嫉妒,只有和平與包容。唯有那些不只是堅硬,且更多一些柔韌和彈性的人,才能克服更多的困難,戰勝更多的挫折。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8-25 18:58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