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崩盤令投資者無所適從

股票市場過去兩周來令人頭暈目眩的大幅波動令投資者無所適從，從紐約的摩天大廈到加州的餐桌上，人們都努力想搞清楚當前究竟應該是持有、賣出，還是買進，雖然後一種選擇似乎有點不大靠譜。

在這場股市搏殺的第一線呈現如下景象：

在紐約曼哈頓一座大廈內，對沖基金經理彼得·賽雷斯(Peter Siris)看到美國眾議院9月29日否決了金融救助法案時，感到大為震驚。很快，他就心急火燎地將手頭那些不大「靠得住」的股票悉數拋出。

而在加州伯克利，國際商業機器公司(IBM)28歲的軟體銷售員Yue Cathy Chang那晚也匆忙去看自己的投資組合。「太恐怖了，」這是她在給自家投資顧問打電話前對丈夫說的話，而這位顧問已經在替他們賣出一些股票了。

富士膠捲美國公司(Fuji Photo Film USA Inc.)53歲的會計師彼得·德·尼古拉(Peter De Nicola)向他心存疑慮的妻子保證說，市場將會穩定下來。他曾經安全渡過1987年的股災，用他的話說，「耐心幫了大忙」。

而在馬薩諸塞州的Needham，投資經理黛布拉·布雷德(Debra Brede)整天都在接客戶打來的電話。由於預見到救助法案終將在國會過關，她決定暫且按兵不動，渡過了這段她現在稱之為「絕對是地獄」的日子。

倫敦的投資組合經理布倫諾·貝里(Bruno Berry)則認為眾議院否決救助計劃為投資者創造了一個買進良機。

到9月29日收盤時，道瓊斯工業股票平均價格指數已暴跌了777.68點，收於10365.45點。這是道瓊斯指數歷史上點數下跌最多的一個交易日。這一天也標誌著美國股市慢性崩盤的開始。在接下來的兩周，金融領域一系列負面消息不斷打擊著股市。這段時間雖然全球各國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史無前例的市場干預措施，但道瓊斯指數仍累計下跌2691.94點，跌幅24.2%。該指數上周五收於8451.19點，這一周的表現為歷史最差。

隨著股指跌跌不休，投資者丟棄了長期以來堅持的制勝之道，但對接下來該怎麼做卻一無所知。


周二賣出法


IBM的Yue Cathy Chang38歲的投資顧問Paul Quinn已不得不放棄自己投資組合中100%是股票的長期策略。他持有20隻股票，每周日考察一次這些股票的表現。如果哪只股票出現下跌或沒有達到其他一些標準，他就會在接下來的周二賣出這隻股票，代之以一隻符合這些標準的股票。他一貫嚴格遵循這一投資策略。

而在救助計劃在國會眾議院被否決的第二天，也是個周二，Quinn純粹出於上述技術原因賣出了7隻股票。換句話說，他拋售的原因是這些股票跌得太厲害了。

但他沒能找到合適的股票來取代這些被賣出的股票。

那個周二早晨的8:30，倫敦的投資組合經理貝里和倫敦Aviva Investors的其他投資組合經理開會討論下一步投資策略。會後42歲的貝里開始買進法國興業銀行(Societe Generale SA)、安盛(Axa)和安聯(Allianz)等銀行和保險類股。他說，當時我們認為股市可能已經跌到底部了，讓我們把股市疲弱當作買進的機會吧。

而會計師尼古拉也開始變得焦躁不安，他此前一直發誓不會將手中的股票賣出。尼古拉持倉量最大的一隻股票是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他總在回想著該行首席執行長9月份接受採訪時的情景，當時這位老總曾暗示該行派息或許會減半。美國銀行那時已收購了Countrywide和美林公司(Merrill Lynch)。

尼古拉向同為美國銀行股東的妻子夏洛特(Charlotte)討主意。「他們為什麼要那麼做？」他問道，「他們正在大肆收購。他們不應該削減派息。」

10月1日那天，53歲的投資經理布雷德為自己買進了500股高盛公司(Goldman Sachs)股票。她的公司D.K. Brede Investment Management Co.為投資者掌管著約8億美元資金，這些投資者大多是非常有錢的散戶。

那晚她坐在起居室，看電視上播放的救助法案在國會參議院過關的一幕。

她記得自己當時喊道，「感謝上帝！」

布雷德當時想，投資者應該會欣喜地推動股市上揚。

但股市次日出現了下跌。通用電氣(General Electric Co.)同保險類股一樣受到重創。大都會保險(MetLife)下跌了15%。對保險類股下跌的一個解釋是上一天內華達州參議員哈里·雷德(Harry Reid)的講話。他說在民主黨的一次核心會議上曾有人提到一家大型保險公司已處於破產邊緣。他的辦公室後來出面沖淡此番講話的影響。

當天，道瓊斯指數下跌348.22點，至10482.85點，跌幅3.2%。


全球性恐慌


64歲的賽雷斯負責曼哈頓資產管理公司Guerrilla Capital Management的投資，該公司約有1億美元資產，持有許多中國企業的股票。

他說，這都是些擁有良好基本面的公司，都是太陽能等同金融業聯繫不大的企業。不過，其中一些股票在兩周內下跌了80%。他稱，他持有的香水零售商Perfumania的股價下跌了50%以上，原因是投資者都在拋售知名度低的股票。

在Chang女士位於加州的家中，氣氛變得緊張起來。他們一直替生活在北京和奧地利兩地的婆婆投資。她會根據匯率的波動情況將資金轉到其它國家的賬戶中買賣外匯。

但隨著問題不再局限於美國，這些錢越來越難以找到安全之地。Chang女士說，這些天她的丈夫常同電話另一端的母親爭吵，不時絕望地說：「隨你便吧。」

10月3日（周五），看來出現了一線希望，救助法案的修正版在眾議院獲得通過，布希總統迅速簽署使之成為法律。

當天，道瓊斯指數收盤下跌157.47點，至10325.38點。


背棄美國銀行


那個周五晚上，斯坦福的尼古拉設置了一些止損指令，讓系統在幾隻股票的價格跌破某一價位時賣出。

周一早盤股市繼續下跌。尼古拉說，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如果7,000億美元還無濟於事，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

他賣出了所持有的全部股票，價值約為幾十萬美元。

這其中就包括美國銀行, 不過他的妻子決定持有她那部分股票。他拋售了威士國際組織(Visa)、諾華製藥(Novartis)和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Berkshire Hathaway)的股票。他說，連老巴菲特(Warren Buffett)也未能倖免。他還賣出了Eagle Bulk Shipping和惠普(Hewlett Packard)，儘管前者的派息較高。

他說，這不是正常的熊市，目前的情況同1987年時不同。

與此同時，他的妻子繼續持有美國銀行的股票，她覺得她的持股要少的多，而且由於年輕10歲，她能承擔冒這樣的風險。

當天，許多投資者都粘在電視機前，觀看雷曼兄弟(Lehman Brothers Holdings Inc.)首席執行長富爾德(Richard Fuld)在眾議院監管和政府改革委員會(Committee on Oversight and Government Reform)作證。富爾德說，信心的缺失迫使他的公司在上個月申請了破產保護。

他說，市場對眾多因素做出的劇烈反應影響到了整個金融系統。這些問題並不局限於華爾街，甚至美國的普通企業。這是整個全球經濟的危機。

當天，道瓊斯指數下跌369.88點，至9955.50點，跌幅3.6%。這是道瓊斯指數2004年10月26日以來首次跌破1萬點大關。原油價格下挫6.1%，跌破了每桶90美元。全球股市都出現了暴跌。在以美元計值的RTS指數創紀錄地下跌19.1%之後，莫斯科暫停了股市交易。

美國銀行下跌了6%，是道瓊斯成份股中跌幅最大的股票。收盤后，該公司宣布了下調股息和發行約100億美元股票的消息。

次日早晨，布雷德看了福爾德作證的重播。「我的感覺是，這將會火上澆油。納稅人現在已經非常憤怒了。他們感覺就像自己不得不為華爾街的錯誤買單」。

當天晚些時候，她安撫一位惶恐不安、在拋售手中全部股票和滿倉買進股票之間搖擺不定的投資者，說服他保持原有配置不動。


賣出7隻股票


投資顧問奎恩那個周二又賣出了7隻股票，其中包括位於加州的Quality Systems Inc.，這是一家面向醫療和牙醫診所的軟體開發商。

奎恩說，醫療行業狀況很好，根本沒有理由下行。

通常情況他持有20隻股票，但他現在手裡只有6隻，找不到另外14隻合適的股票來填補空缺。他在周二給客戶的報告里說，我們現在就像身處未知水域，周圍情況不明。

Chang女士和她正在念博士的丈夫Jike Chong給奎恩打電話，希望了解其他投資品種。他對他們說：現在真的沒有哪裡可以去。每個人都湧向黃金市場，國債收益率已降到接近零水平。

上周二，聯邦儲備委員會(Fed)宣布，將直接向企業放貸，併購買商業票據。

當天，道瓊斯指數下跌508.39點，跌幅達5.1%。

投資經理布雷德還得安撫有她幾個十幾歲的孩子。她也管理他們的股票投資。她對他們說：聽著，孩子們，你們的股票又跌了。

兒子問她，用這些錢可以做點其他什麼投資，她回答說：就這樣，別動。


IBM強勁收益於事無補


上周三晚，當Chang女士就職的IBM發布強勁的收益預告時，她感到很欣慰。

布雷德說，這個好消息就像一劑強心針。

但那天，道瓊斯指數下跌678.91點至8579.19點，跌幅7.3%。IBM的股價也從前一天的90.55美元跌至89美元。布雷德說，真是瘋了。人們把所有東西都往外拋。

那天夜裡，富士膠捲的會計師尼古拉跟她丈夫的姑媽通了電話，說她越來越害怕。她擔心他們的社會保障帳戶、他們的退休儲蓄，還有她丈夫的工作。她說，她擔心可能會失去28年前買的房子。姑媽半開玩笑地安慰她說，「你可以搬到我這裡來住。」

周四下午，當倫敦股市轉為小幅上漲時，投資組合經理貝里和他的同事們再次會面，討論未來幾個月該如何安排自己的頭寸。等他們回到辦公室時，歐洲股市下跌了大約3%。

貝里說，這或許是一個信號──市場開始進入回調階段，我們離觸底更近了。他開始準備重新買進。

不過，當天晚上他沒有和同事一起到附近一家他們周四常去的酒吧。「人人都悶悶不樂」。

周五，七大工業國(G7)討論了有關應對全球金融危機的指導原則。道瓊斯指數又跌去700多點，隨後因投資者大舉抄底買進而收復部分失地，最終跌幅收窄至128點。

紐約對沖基金經理賽雷斯為其基金增持了中國電器銷售商3C集團(China 3C Group)的股票。

他還買進了一些汽車經銷商的股票。他認為，的確，人們現在可能不太會買新車，但他們原來的車總是需要服務的。

通常他的投資組合中有75%是股票，但目前這個比例只有40%。他持有的空頭數字也是一直以來最高的。他說：這是我經歷過的最糟糕的一年。

投資經理布雷德說，她自己的投資組合現在仍然滿倉持股。對客戶，她最近買進的股票包括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高盛(Goldman Sachs)、強生(Johnson & Johnson)、可口可樂(Coca-Cola)、寶潔(Procter & Gamble)和微軟(Microsoft)。

她對客戶說，你會使用強生的產品，寶潔是生產衛生紙和洗衣粉的，而人人都喝可樂。

Ianthe Jeanne Dugan / Annelena Lobb / Neil Sh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