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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學少年》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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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2 08:18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第三章 論小學教育


  「傳、不、習、乎?」一師的校長室裏,碧眼黃發的美籍英語教師饒伯斯眯縫著眼睛,讀著紙上的考題,操著一口頗流利的中文不解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二十齣頭的歷史教師兼庶務主任黎錦熙,一身筆挺的西裝,留著當時少見的漂亮髮型,用頗為流利的英語回答饒伯斯:「這是孔夫子的學生曾參的話,意思是說,作為教師應該經常反思,教授給學生的知識和道理,自己是不是經常體驗、學習,是不是身體力行地掌握好了。」他說完這段話,看到饒伯斯獃獃地望著自己,一時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沒聽明白?還是聽明白了在思考?
  饒伯斯卻把一直微微張著的嘴合攏,咂巴了兩下,才問:「這麼長的一句話,四個字就講完了?」
  滿屋子的中國教師都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方維夏給他解釋說:「中國的古文就是這樣,字很少,意思卻很深,一般人不容易理解。」
  一直坐在旁邊沒吭聲的德籍音樂教師費爾廉,忽然問道:「既然不容易理解,為什麼要出這樣的考題?」
  大家一時都不知怎麼回答他,全把目光投向了出這個題目的國文老師袁吉六。袁吉六吧嗒吧嗒地吸著水煙,慢條斯理地理了理煙楣子,這才說:「微言大義,自古考題都是如此,袁某這種老古董也變不來什麼新花樣,既然列位都覺得酸腐,合不上民國新教育的要求,那就照列位的意思來吧。」
  「既然仲老都這麼說了。」孔昭綬其實等的就是這句話,正好接住話茬往下說,「大家有什麼提議,就儘管說吧。」
  一陣沈默之後,黎錦熙看到孔昭綬正微笑著對自己點頭,心領神會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說:「我們不是培養小學教師的嗎?以『論小學教育』為題,既簡單又明瞭,怎麼樣?」
  大家都還沒表態,袁吉六先皺起了眉頭:「論小學教育?這不成了大白話嗎?」
  費爾廉直抒胸臆:「我覺得大白話好啊,意思很明白,容易懂,這個題目很好很好。」
  袁吉六白了這個老外一眼,「哼」了一聲,說:「只怕上不了臺面吧?」
  方維夏站起來說道:「我看倒也不見得,民國教育,提倡的是平民化,一般平民看得懂的,倒正是這些大白話。如果我們還守著子曰詩云那些幾千年的聖人經典,又何談普及國民教育?再說,師範學校,本來招收的就主要是貧家子弟,以後他們要做的,也是最基礎的小學教育。論小學教育,這個題目應該不錯。」
  看到其他幾位老師也紛紛表示首肯,孔昭綬詢問的目光投向袁吉六。袁吉六顯然還是有些不以為然,他噴了一大口煙圈,說:「既然大家都覺得好,那──論就論吧。」
  孔昭綬聽到袁吉六這樣說,一顆懸著的心才徹底落了下來,總結說:「那這個題目就定下來了。依我看,還可以再放寬一步,只要以『論小學教育』為中心議題,具體的作文題目可以由考生自行擬定,文體、篇幅一概不限。我們就是要讓考生自由發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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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2 08:18 | 只看該作者

  「……凡長沙本市及湖南中路各縣考生,具高小畢業及同等學力者,均可報名……報名之次日,將入學考試作文送交本校教務室……錄取結果將於五日後張榜公佈……」
  當蔡和森從濚灣鎮坐船過了湘江,趕到一師時,一師操場的公示欄前,已經密不透風地圍了一大群年輕人,都伸長了脖子在看《招生報名須知》,有的還邊看邊斷斷續續地念著。蔡和森站在後面乾著急,想擠擠不進去,踮起腳來也看不全公示欄上的內容,正沒辦法,看到前面站了個特別高的大個子,便拍了拍那人說:「這位老兄,老兄!」
  身穿半舊長衫的大個子回過頭來問:「什麼事?」
  「你能不能幫我看看考題是什麼?」
  大個子看了看蔡和森,說:「『論小學教育』,以此為內容,題目自擬,篇幅不限。哎,你也是來報名的?」
  蔡和森點點頭,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腦袋,歎息道:「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啊。」
  大個子朗聲笑了:「就是。才招八十個,來報名的倒有好幾百!」
  蔡和森正想接著問,卻見大個子伸手拍拍他前面的一個清瘦小夥子,說:「哎,蕭菩薩,想不想對個對子?上聯是──叫花子開粥廠。」那位「蕭菩薩」才回過頭,還沒來得及答話,大個子卻自行接了下去:「眼前就是絕妙的下聯──窮師範招學生。」
  「蕭菩薩」似乎和大個子很熟,習慣了他這樣說話,很默契地問:「橫批?」大個子一字一頓地說:「擠、破、腦、殼。」
  周圍的人都大笑起來,蔡和森也被逗樂了,他不禁仔細地多看了這個樂天達觀的大個子幾眼。只有緊挨在前面的劉俊卿皺起了眉頭:競爭者之多已經令他不安,偏偏還有人拿這個開玩笑……他移開了幾步,躲開了這笑聲。
  這時候,在不遠處的操場大門前,一字排開的幾張方案上,立著「報名處」的牌子,旁邊還擺好了筆墨、報名表格等。黎錦熙站上臺階大聲說:「請各位考生注意了,凡願意報名者,到報名處來領取報名表,操場上擺了桌子供大家填寫。填寫後,交到這邊來,換取考號。」
  蔡和森隨著人流呼啦一下都圍了過去,搶到一張表格,他左右張望著,想找個位子坐下來填寫表格,卻看到那位「蕭菩薩」在和一個同學打招呼,「哎,易禮容?」易禮容看時,驚叫道:「子升兄?你這湘鄉第一才子也來考?你看看你看看,你這一跑來,我們還有什麼指望啊?乾脆直接回家得了。」
  眾人都回過頭了,想看看這位名叫蕭子升的湘鄉第一才子長得是什麼模樣。蔡和森這時卻瞅到了一個空位子,忙坐下提起毛筆填寫。等他再去蘸墨的時候,發現身邊坐的人也正好伸過筆來,順著一雙大手看上去,呵,這不正是剛才幫自己的那位大個子嗎?大個子顯然也認出了他,率先對他說:「你好!」
  蔡和森回應著,把面前的硯臺給他推近了些。大個子說著「謝謝」,無意間,卻正好看見蔡和森表格上填好的姓名,一下子驚叫起來:「蔡和森!你就是蔡和森?鐵路學堂那個蔡和森?」
  蔡和森有些奇怪:「你怎麼知道呀?」大個子依然大著嗓門說:「嗨,長沙的學生,哪個不曉得有個蔡和森,去年考鐵路學堂,作文考了一○五分。滿分不夠,還另加五分,天下奇聞啊!原來就是你呀。哎,你不是在讀鐵路學堂嗎?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蔡和森很坦率地回答:「那邊!學費太貴,實在讀不起,我已經退學了。」「哦!彼此彼此。窮師範招學生,還是咱們窮兄弟多。」大個子說道。
  二人一面填表,一面聊著。蔡和森問道:「對了,還沒請教老兄貴姓啊?」「貴什麼貴?」大個子把報名表遞了過來,「我姓毛,毛澤東。」蔡和森的目光停留在表格的履歷一欄上,那上面除了「工」一項外,農兵學商都打上了勾,他頗為驚奇:「嘿,毛兄幹過那麼多行當?農兵學商都全了!」
  毛澤東得意地說:「我呀,是家在農村種過地,老爹販米幫過忙,出了私塾進學堂,辛亥革命又扛槍。五花八門,反正都試了一下。」
  「毛兄不過比我大一兩歲,閱歷卻如此豐富,令人佩服。」蔡和森說道。「我們就不要你佩服我,我佩服你了。」毛澤東向蔡和森伸出手,爽快地說,「來,交個朋友。」
  兩個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毛澤東說:「以後,你我可就是同學了。」蔡和森笑道:「還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呢。」毛澤東手一揮:「怎麼會考不上?肯定考得上!」
  「……李維漢,255號;周世釗,256號;鄒彝鼎,257號;羅學瓚,258號……」黎錦熙依次收著考生交來的報名表,一面讀出考生姓名,一面往表上編定考號:「……蕭子升,401號;劉俊卿,402號;這,這是怎麼填的嘛?亂七八糟的,向──勝男,403號。」
  這個「向勝男」年齡也不小了,來考師範,想必應該是讀過書的,但卻連自己的名字都寫得歪歪斜斜,像是才提筆寫字的學童一樣。不僅寫字,走路的樣子也很奇怪,像是跑堂的小二進了文廟,埋著頭彎著腰,全身緊張。更可笑的是,他領了考號,竟像是做賊一樣,飛快地跑了出去,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排著長隊的學生裏有人起鬨道:「哈哈,這樣的人還想勝男?」
  這時又一張表格遞了過來,收表格的同學抬起頭一看,當即愣住了──面前是一個矮矮壯壯、留著粗粗的八字鬍、戴著眼鏡的中年人,那張臉上都已經有了皺紋,忙道:「這位老伯,對不起,學校規定要由考生本人報名,不能由家長代報。」
  中年人笑著說:「我就是考生啊。」這話把旁邊的人都嚇了一跳。中年人很溫和地問:「年紀大是嗎?可招生不是沒限年齡嗎?」
  「年齡是不限,可是……您真的來報名?」這個同學有些疑惑地念著表格,「何叔衡?喲,您還是位秀才啊?」
  黎錦熙聽到何叔衡的名字,忙過來接過表格,看了看,猜疑地問道:「您不是甯鄉的何琥璜先生吧?」「正是鄙人。」何叔衡笑說。
  「何先生,您好,我是一師的歷史教師黎錦熙。您這是開什麼玩笑?您可是長沙教育界的老前輩了,怎麼能到我們這兒來報名呢?」
  何叔衡趕緊解釋說:「我真的不是開玩笑。何某雖說已經三十七歲了,在寧鄉辦過幾年學,教過幾年書,可過去學的,都是些老掉牙的八股文章,窮鄉僻壤,風氣不開,如果不多學些新知識、新文化,再教下去,只怕就要誤人子弟了。所以,我是真心實意來貴校報名,想從頭學起,做個民國合格的老師。怎麼,不會嫌我這個學生太老了吧?」
  「哪裡的話?琥璜先生這麼看得起一師,是我們一師的光榮。」黎錦熙對那個高年級的同學說,「陳章甫,來來來,大家都來,為何先生鼓鼓掌,歡迎何先生!」圍觀的報名考生都鼓起了掌,掌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忙了一上午,黎錦熙才把報名表格匯總交到教務室,老師們頓時都圍了上來,競相關心著新生報名的情況。
  「連琥璜先生這等人物都來報名了?」袁吉六拿著何叔衡的那份報名表,笑顏逐開,「一師這回,真是人才濟濟啊!」
  黎錦熙清理著桌上厚厚的報名表格,說:「不光何先生,還有這個──蔡和森,去年考鐵路學堂,作文考了一○五分,全長沙都出了名了!」他的手停在了下一份報名表上:「哎,這個也挺有意思,才十九歲,務過農,經過商,做過學生,還當過兵,什麼都幹全了。」
  「哦,還有這種全才?我看看。」孔昭綬剛要接過那張毛澤東的報名表,同在清理表格的方維夏突然一拍桌子:「漂亮!太漂亮了!哎,你們來看你們來看。」
  幾個人都圍了上來,那是蕭子升的報名表,表上的字簡直是一幅書法作品。方維夏嘖嘖有聲地誇著:「看看,看看,這是十八歲的後生寫出來的字!不是親眼所見,誰敢信啊?」
  黎錦熙看得也呆了:「哇,這手字,咱們在座的只怕是沒誰能寫得出來哦。」袁吉六捏著鬍子,左右端詳:「嗯,飄逸靈秀,有幾分大家神韻,了不起!」
  孔昭綬接過報名表,同樣愛不釋手,不住地頷首。他踱到窗前,望著碧空萬里,校旗飄揚,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對幾位同事說,又更像是在躊躇滿志地自言自語:「咱們一師,有希望,大有希望啊。」
  突然他轉過身問:「對了,楊昌濟先生還沒有消息過來嗎?」
  眾人都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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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2 08:19 | 只看該作者

  那位在一師鬧了笑話的「向勝男」,一路跑回了陶府,跑進了陶家小姐陶斯詠的房間。擦著冷汗把領取考號的過程給一直等在這裡的兩位小姐做了詳細的彙報。斯詠遞給他一塊錢,並吩咐他不許洩漏一個字。「是,小姐。」他答應著歡喜地接了錢,關上門出去了。
  「向勝男先生,動手吧。」等僕人一離開,斯詠就立刻興奮地和警予一起開始合謀答卷了。向警予正要落筆,心裡突然猛跳了一下,想:不知道那個擦皮鞋的傢伙現在是不是也在答卷?
  蔡和森這個時候的確正在答卷。在他身邊,葛健豪與蔡暢正靜悄悄地糊著火柴盒。蔡和森寫完最後一個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收起筆墨,對葛健豪說:「媽,您休息一下,我來吧。」
  而在蕭家兄弟的租屋裏,子升也正提筆凝神思考。蕭三已經寫了一小半,看到哥哥不慌不忙的樣子,著急地催道:「哥,快寫呀,我們還要去趕船呢!潤之哥一會就要去劉三爹那裏等我們了。」
  劉俊卿的文章卻很快就寫好了,想到父親為了自己能上學受的苦,他心裡酸酸的,放好了卷子就到父親這裡來幫忙。劉三爹看到兒子站在他面前,忙問:「俊卿,有事啊?」
  「沒什麼事。我,文章寫完了。」劉俊卿說著,操起炸臭豆腐的長筷子。「哎呀,這哪是你做的事?」劉三爹嚇得趕緊攔住兒子,「又是油又是火的,你快些站開,莫燙著了。」
  「那,我幫你擦擦桌子。」劉俊卿伸手去拿抹布。劉三爹趕緊又搶了過來:「不用不用,俊卿啊,你這雙手是寫字的,怎麼能做這些粗活?莫做壞了手!你餓不餓啊?要不要吃碗臭豆腐?」
  「爸,我不餓。」「寫了一下午文章,怎麼會不餓呢?先吃一碗。」劉三爹裝起一碗臭豆腐,放到了他面前,「吃啊,吃。」
  眼看什麼也插不上手,劉俊卿只得坐在父親攤子旁邊,吃了起來。
  這時蕭家兄弟提著行李來到攤前,蕭三坐下看子升的文章,子升叫道:「老闆,來碗臭豆腐。」讀著文章的蕭三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哇,湘鄉第一才子到底是湘鄉第一才子!哥,我什麼時候才能寫出你這麼好的文章?」
  聽見這句話,劉俊卿抬起頭來,往這邊看了兩眼。他認出了子升,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背向二人。
  「行了,子暲,自家兄弟,還吹個什麼勁?」子升全沒有看見他。「哥,你是寫得好嘛,就憑這篇文章,這回考一師,準是你的頭名狀元!」劉俊卿聽到這話,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微微扯著嘴角。
  「子暲,狀不狀元先別管,也不知爹怎麼樣了。我先去買船票,你看好行李,潤之那邊我已經約好了,讓他幫我們代交文章。他一會兒就到這兒來碰頭,你把文章給他,趕快到碼頭,六點的船,別耽誤了。」子升站起來說道。
  「哥,知道了,都交代一百遍了,也不煩。」蕭三答應著,看子升匆匆離去後,這時劉三爹端了臭豆腐過來,他隨手將文章往擺在長凳上的包袱下一壓,吃了起來。壓在包袱下的文章的一角露在外面,隨風輕輕抖動。劉俊卿一口一口,慢慢地嚼著臭豆腐,眼睛卻始終盯著把被風吹動的文章。
  「子暲,子暲,蕭三少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倚著桌子養神的蕭三被一陣叫聲驚醒了,他睜開惺忪的眼睛一看,正是毛澤東來了。
  「怎麼,夢見周公了?」毛澤東問他,「讓我代交的大作呢?」「寫了半天文章,跟著就收拾行李,一口氣都沒喘,我剛眯了一下眼睛。」蕭三解釋著,轉身去拿起凳上的包袱,頓時傻眼了──壓在下面的文章已不翼而飛!
  「咦,我的文章呢?我明明放在這裡的,怎麼不見了?哎,這真是怪了,出鬼了?」兩個人四下到處搜尋,哪裡有文章的影子?
  毛澤東問他:「你不會記錯吧?是不是放在別的地方了?」「我就放在這兒,肯定沒錯!」蕭三著急地問劉三爹,「老闆,你看到有誰動過我的東西嗎?」
  劉三爹想了想,搖搖頭,說:「喲,這我可沒注意。怎麼,丟東西了?」「兩篇文章!我和我哥考第一師範的作文!沒它就考不了!」
  「文章?那東西誰會拿呢?挺要緊的?可是,這兒也沒來過別人啊。」劉三爹說著,目光下意識地向兒子剛才坐的地方看去:劉俊卿早已不見了,攤子上留了一隻空碗。
  萬般無奈,蕭三隻得聽從了毛澤東的建議,把卷子的事情交給毛澤東來解決,然後趕緊去碼頭和哥哥會合。暮色初現的碼頭躉船上,看到蕭三提著行李,氣喘吁吁地跑來,子升已經急得不知道該怎麼責備他了,只是催促著:「你怎麼搞的?再晚來幾分鐘,船就開了。走走走,快點!
  上了船,子升站在踏板上,將箱子放上行李架,回頭來接另一個包袱,蕭三卻抱著包袱走了神。
  「子暲!你怎麼魂不守舍的?」子升從弟弟手裏拿過包袱放好,在弟弟身邊坐下來,問:「那兩篇文章呢?我問你給潤之沒有?」
  「已經……已經給了……」蕭三回答的時候,躲避著哥哥的目光。子升望著他的樣子,皺起了眉頭:「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有哇。」「你一說謊就不停地眨眼,我還看不出來?說,到底怎麼回事?說呀!」
  蕭三隻得把丟卷子的經過一一告訴子升。伴著他的講述,傳來一聲長鳴的汽笛,有人在喊「開船囉!」隨即,船離開了岸邊。
  「什麼,文章丟了?」子升聽了弟弟的話,騰地站了起來,爬上踏板就搬行李,但眼看著窗外已是江水一片,子升一屁股坐下,重重歎了口氣:「你把我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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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2 08:20 | 只看該作者

  轉眼便到了張榜的日子,這一天一大早,一師的教務室裏,氣氛輕鬆。袁吉六是這次考試的總閱卷,錄取依照科舉考試的慣例,考生上榜的名次由後往前,分批公佈。費爾廉饒有興致地說:「這種方式也很好啊,能製造懸念,更加刺激。用中國的俗話來說,叫做──對了,叫『賣、關、子』。」逗得大家都笑了。
  一師校門口的公告欄前,看榜的考生圍得水泄不通,通紅的考榜上是「招生錄取名次」幾個大字。校門對面的角落裏,劉三爹心不在焉地用長筷撥拉著臭豆腐,眼睛卻望著擁擠的考生。這時劉俊卿走了過來,他四下瞄了一眼,忙低聲埋怨說:「你怎麼把攤子擺到這裡來了?」
  「我,我想來看看你考上沒有。」劉三爹半晌才說道。劉俊卿撇撇嘴,說:「你又不認識字,來湊什麼熱鬧?現在有什麼好看的?都是些後面的名次。等出前三名的時候再說吧。」
  「俊卿,看到了趕緊來告訴我一聲,記住啊。」劉三爹在他背後喊。「知道了。」劉俊卿頭也沒回,生怕被人看見。
  這時有人叫道:「出來了出來了。」只見兩個老師手裏拿張紅紙直出了教務室,考生們呼啦一下都湧了上來。一張名單貼上了公示欄,這是第一批後四十名,考生們都尋找著自己的名字,羅學瓚高興地拉著易禮容:「考上了,我們都考上了!太好了,走走走。」
  易禮容卻站在原地,說:「走什麼?再看看,看看誰能考第一嘛。」人群中,毛澤東一拍蔡和森:「蔡和森,你上榜了嗎?」蔡和森搖搖頭,反問道:「你呢?」
  「我也沒有。嗨,急什麼,後面還有嘛。」毛澤東很輕鬆地回答。他背後王子鵬也扶著眼鏡,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名字,名單上,卻連一個姓王的也找不到。
  又一張紅榜貼上了公示欄,這是第十一到第四十名的名單。子鵬摘下眼鏡擦了擦,仔細搜尋著,他的名字還是沒有出現。隨後公示欄上,第十至第四名公佈了:何叔衡榜上有名,劉俊卿排在第六,蕭植蕃第五,第四名是「向勝男」。劉俊卿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第六的名次顯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他陰沈著臉,擠開人群就走。
  看看上面還沒有名字,毛澤東問:「蔡和森,你不會著急了吧?」「就剩三個了,怎麼會不急呢?」蔡和森不覺有些擔心了。
  「就憑你,左手都考進前三名去,你急什麼?」毛澤東與蔡和森說著話,眼睛卻看到蕭氏兄弟擠進了人群,大叫道:「哎喲,蕭大少,蕭三少,你們回來了?」
  蕭三擦著汗走過來,說:「今天看榜嘛。緊趕慢趕,行李都還沒放呢。哎,我們上榜了嗎?」毛澤東揚揚下巴:「你抬頭看呀。」「第五名,蕭植蕃!我上榜了,哎,我上榜了!」
  看到弟弟得意忘形,子升目光嚴厲地看了他一眼:「這值得你高興嗎?」蕭三趕緊不做聲,躲到一邊去了。
  毛澤東卻還在說著笑話:「蕭菩薩,莫著急,我的名字也沒看見。還有前三名,好戲在後頭。」「我怕的就是你的好戲。」子升沈著臉回答。
  這邊劉三爹看劉俊卿沈著臉一言不發走過來,忙趕緊叫他,問:「考上沒有。」劉俊卿只當沒有聽見,直走過去,劉三爹愣在了那兒,自言自語:「沒考上?不會吧?」
  而在一師大門對面的茶樓包廂裏,向警予聽了僕人的報告也騰地站了起來:「第四名?那前三名是誰?」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看斯詠,斯詠顯然也頗為意外,只聽警予說道:「斯詠,走!去一師!我倒要看看,把我們倆比下去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哎呀,不行的!我表哥也在那兒看榜。」「你表哥就你表哥,有什麼好怕的?」警予看看斯詠的神情,突然笑了,「哦,就是那個跟你訂了娃娃親的表哥是吧?好好好,陶大小姐臉皮薄,不去就不去。」
  斯詠擰了警予一把,對僕人說:「我們就在樓上等著,你去把前三名的名字記清楚,回來告訴我們。」
  一師佈告欄的紅榜上,前三名仍然空著。還沒上榜的考生們都等得著急了,人人臉上已按捺不住緊張的表情。子鵬更是心虛,他當然不敢奢望自己能考進前三名。只有毛澤東全無緊張之色,「早曉得要等這麼久,不記得帶本書來看。」他不耐煩地來回走了幾步,突然吸了吸鼻子,「哎,什麼那麼香啊?」
  子升也聞到了,卻皺起了眉頭,「是臭吧?」「香!臭豆腐香!」毛澤東吸著鼻子,踮起腳向人群外張望,遠遠看見了劉三爹的臭豆腐攤,頓時興奮起來,「哎哎哎,那邊在炸臭豆腐,你們餓不餓?」
  幾個人望著他,簡直不敢相信他這時候居然還有這種胃口。「老闆。」他們來到臭豆腐攤,毛澤東一眼認出了劉三爹,「哎,是你老先生啊,今天攤子擺到這裡來了?」
  「幾位老主顧,一人來幾塊?」劉三爹點著頭賠著笑。「一人來八塊,炸老點,莫捨不得放辣椒啊!」毛澤東拉開一條板凳,蔡和森、蕭子升、蕭三分別坐下。
  「好吃!」毛澤東滿頭大汗,辣得直咂嘴巴,他夾起碗裏最後一塊臭豆腐塞進嘴裡,「辣得過癮啊!」
  蕭三一邊吃著一邊看看毛澤東,又看看蕭子升。子升面前的一碗臭豆腐卻動也沒動。
  「怎麼,蕭菩薩,還講客氣啊?」毛澤東有意沒話找話說。子升悶聲回答:「這東西有什麼吃頭?」
  「你這個人啊,天下第一美味的臭豆腐,你都不曉得品嘗,你活著有什麼意思囉?」他把那碗臭豆腐端到自己面前,大方地說:「你不吃我吃,免得浪費。」
  蔡和森看著毛澤東的樣子,問:「毛兄倒真是豁達之人啊,你真一點都不擔心?」「你說那邊的考試啊?哎呀,是你的自然是你的,它又飛不掉。想還不是白想了。來來來,先吃。」毛澤東將錢遞給劉三爹,「老闆,付賬。」
  劉三爹聽著他們的對話,半晌才遲疑地問:「幾位老闆,你們也是來看榜的嗎?」「對呀。」「能不能跟你們打聽個事,有一個叫劉俊卿的,不曉得上了榜沒有?」
  「劉俊卿?有啊,第六名。」蕭三回答,「我第五,他第六,我記得清清楚楚,劉俊卿,肯定沒錯!」
  「考上了?考上了?哎呀,太好了,俊卿考上了!俊卿考上了!」劉三爹激動得把錢又塞回毛澤東手裏,說,「今天的錢不收了,我請客,我請客!」
  「那怎麼行,錢還是要收的。你請客,我出錢,好吧?」毛澤東覺得這個老爹很是投緣,他把錢又拍回桌上。
  「那……那就謝謝了。」劉三爹壓抑不住興奮,不住地自言自語:「太好了,俊卿考上了,這就放心了,放心了……」四個年輕人起身朝一師走去,毛澤東邊走邊說劉三爹:「考了個第六都高興成那樣,要是像你蔡和森考個第一,那不要飛上天了?」
  蔡和森反問說:「你怎麼知道我考第一?」「除了你還有誰?總不會是我吧?」「怎麼就不會是你呢?」「我那個文章自己還不曉得?糙得很!」
  眾人伸長了頸,眼見著時間到了中午,前三名卻仍不見出來。大多數學生都等得不耐煩了,陸續散去,卻不知這時的教務室中,老師們正吵成了一團。
  黎錦熙皺著眉頭讀著兩份試卷,彌封的卷子上頭,標著第一名、第二名的字樣。發現黎錦熙滿臉的嚴肅,孔昭綬不由問道:「怎麼,卷子有問題?」
  「袁先生署定的第一名這篇,文章的確很好,這我也不否認。但第二名這篇,論述氣勢磅礡,文筆縱橫馳騁,觀點新穎,頗有其獨到之處。一個學生,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錦熙生平之所未見。我不明白,為什麼它倒成了第二名?」
  袁吉六聞言,轉身說:「黎先生讀過多少文章,就能斷言好壞?」「錦熙年輕,自然當不得袁老先生,但這兩篇文章不僅我一個人看過,還有好幾位先生與我的看法也一致,這又怎麼說呢?」黎錦熙卻是寸步不讓。
  袁吉六的目光從眼鏡上方射出來,環視著眾人,問:「未必都一致吧?」方維夏沉吟了一下:「仲老,恕我直言,以文章的氣勢而言,這篇文章我也覺得略勝第一名那篇。」
  「我看不慣的,正是它那個氣勢!上下五千年,縱橫八萬里,中國一直扯到外國,咿哩哇啦一頓扯過去,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口氣,張揚過甚!它敗就敗在這一點上。哪像第一名這篇,娓娓道來,平穩含蓄,頗有古之大家之風。文重平實嘛,反正我喜歡這篇。」袁吉六一頓手裏的水煙壺,說道。
  看到氣氛緊張,易培基忙打圓場說:「其實第一名也好,第二名也好,反正都是錄取,就不必太計較吧?」袁吉六臉一板:「話不是這麼說,好就是好,差就是差,既然排名次,當然要排得人家心服口服。」
  「沒錯,考卷以後是要公佈的,我們評出來的結果,總要經得起大家的評價。」黎錦熙反火上澆油。
  袁吉六冷冷看了他一眼,反問:「你的意思是,袁某評的結果經不起悠悠之口?」
  黎錦熙毫不示弱:「不敢,晚輩只是平心而論而已。」兩個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肯退一步,局面一時僵在了那兒。
  方維夏輕輕拉了一下孔昭綬,二人來到辦公樓走廊上,站在窗戶前,遠遠望著公示欄前仍然等待著的成群考生,方維夏顯然著急了:「校長,這樣拖著可不是個辦法。得趕緊拿個主意才行,總不能讓考生們一直這麼等下去啊。」
  「我何嘗不知道?可仲老和錦熙這回算是拗上了,仲老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錦熙呢,偏偏也是個愛較真的性子,不好辦啊。」孔昭綬左右為難。
  「好歹您是校長,實在不行,就由您下個定論算了。」
  「那怎麼行?文章好壞,又不是當校長就說了算,如果草率定論,總會有一方心裡不服。」
  「要是現在能有個讓他們都服氣的人開句口就好了。」
  聽到方維夏這樣說,孔昭綬搖搖頭:「仲老和錦熙何等人物,想開這兩把硬鎖,那得什麼樣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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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5 07:24 |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經世致用


  楊宅的書桌上,那封聘書正靜靜地躺著。開慧把一杯茶輕輕放在了楊昌濟手邊,問:「爸爸,你真的不去孔叔叔那兒教書了?」正對著聘書提筆沉思的楊昌濟放下筆,撫了撫開慧的頭:「爸爸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除了周南那邊的課,還想多留些時間,好好寫兩本書出來。」
  開慧想了想問:「可孔叔叔不是說,一個禮拜只要去上幾節課嗎?」楊昌濟耐心地給女兒解釋:「教書的事,你還不懂。臺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要上好一堂課,先得花十堂、二十堂課的精神備好課。爸爸總不能像那種照本宣科的懶先生,誤人子弟不是?」
  開慧點點頭,但又覺得不妥:「可是孔叔叔上次那樣求你──」楊昌濟看看乖巧的小女兒,笑了:「我為難的也就是這個。爸爸跟孔叔叔不是一般的交情,這個話確實是不大好說出口啊。算了,還是上一師去一趟,當面跟他賠個罪吧。」
  楊昌濟還沒有到一師大門口,便遠遠聽到一片嘈雜聲。看見有人在張貼紅榜,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由微微一笑,向辦公樓走去。正見了一個校役,便煩他前去通報。校役匆匆來到了教務室外,將門推開一條縫,向裏一瞄,只見裡面坐滿了老師,個個神色嚴肅,正在為什麼事情忙著呢,趕緊把門掩上,回來看楊昌濟坐在長廊的長椅上,不住地掏出懷錶來看,回話說:「先生,實在對不起,孔校長現在真的忙著,還得麻煩您再等等。」
  楊昌濟收起懷錶,站起身來,掏出那份聘書,對校役說:「不好意思,麻煩你一件事好嗎?今天我來,本來是為了退還孔校長這份聘書,既然他忙著,我就先不打攪了。麻煩你代我轉交一下,告訴他恕我無法分身,不能從命,改日再登門向他謝罪。」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校役答應著邊走邊打開了那份聘書:「楊……楊懷中先生?哎喲媽呀!」他照自己臉上就劈了一巴掌,忙不迭地快步跑到孔昭綬面前,把聘書遞給他,結結巴巴地想說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你搞什麼名堂?連楊先生的駕也敢擋?他人呢?」「剛剛走,這會兒只怕還沒出大門呢……」孔昭綬當即一拍方維夏:「維夏,走,開鎖的鑰匙來了!」
  「昌濟兄,昌濟兄!」孔昭綬、方維夏從樓梯口匆匆追上正走出辦公樓的楊昌濟,聲音大得幾乎像是在喊了,「對不住對不住,不知道是你大駕光臨,勞你久等了。走走走,先到教務室坐坐。」
  「坐就不必坐了。你不是正忙著嗎?不用耽誤時間陪我。要不,我就在這兒幾句話講完,還是為了上次的事……」孔昭綬打斷了楊昌濟的話,不由分說拉住他就往教務室走:「什麼事我們回頭再說,先跟我上樓去。我呀,正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個忙。走走走。」
  二人引著楊昌濟走進教務室,孔昭綬一進門就說:「各位先生,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板倉楊昌濟先生。」
  「楊先生……板倉先生……」滿座教師呼啦一下都站了起來,連向來倨傲的袁吉六都搶著迎上前來,問候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板倉先生,失敬了。」
  楊昌濟拱著手回禮:「哪裡哪裡。」寒暄完畢,孔昭綬將兩篇文章擺在了楊昌濟面前: 「孰優孰劣,請昌濟兄法眼一辨。」
  楊昌濟指著彌封上標的名次問:「可這不是已經定了名次嗎?」不等孔昭綬解釋,袁吉六先表了態:「原來那個不算數,初評而已,板倉先生不必放在心上,只管照您的看法來。」
  楊昌濟有些疑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孔昭綬笑說:「沒怎麼回事,就是請你看看文章,發表一下看法,真的沒什麼別的意思。」
  「那──我就先看看,要是有什麼說得不對的,還請各位方家指正。」楊昌濟拿起標著第一名的那篇看了起來:「《小學教育改良管窺》,標題倒也平實。」教務室裏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等待著。
  剛剛看完開頭,楊昌濟已忍不住點頭不止:「好!這個頭開得好!」他接著往下看,越看越喜歡,不住地點著頭:「嗯,精闢……好……不錯不錯,有見地……」
  袁吉六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頗有覓得了知音的得意。看完文章,楊昌濟忍不住拍案叫絕:「寫得太好了!昭綬兄,這是你的考生寫的?」
  孔昭綬點點頭。「哎呀,難得難得。文筆流暢,邏輯嚴密,於平實之中娓娓道來,雖然以全篇而言稍欠些起伏,但一個學生寫得出這樣的文章,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昭綬兄,你這裡有人才啊!」
  「先別著急誇獎,這兒還有一篇呢。」 孔昭綬又推過一篇文章來。 「哦,對對對。我都給忘了。」楊昌濟拿起第二名的文章,《普勝法,毛奇謂當歸功於小學教師,其故安在?》,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這麼長的標題?寫小學教育還寫到普魯士打法蘭西去了?倒也新鮮。」
  他接著看了下去,這一回卻不像看上一篇,臉上原有的笑容漸漸凝結了起來,也沒有了不住口的評價,反而越看越嚴肅,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大家都專注地看著他,教務室裏的氣氛也不禁凝重起來。
  楊昌濟很快看完了一遍,抬起頭,彷彿要開口,大家正等著聽他的評價,不料他沉吟了一下,卻一言不發,又從頭開始看起第二遍來,這回看得反而慢得多。
  凝重的氣氛似乎都有些緊張了,教務室裏安靜得只剩了文章翻動發出的紙聲。楊昌濟終於緩緩地放下了文章。一片寂靜中,孔昭綬試探著:「怎麼樣?」
  楊昌濟說:「單以文筆而言,倒是粗糙了一些。」黎錦熙等不禁露出了失望之色,袁吉六則微笑起來。
  楊昌濟接著說:「文章結構、論理之嚴密,尤其遣詞用字這些細微之處,應該說是不及前一篇的。」
  孔昭綬點點頭:「既然昌濟兄也這麼說,那……」
  楊昌濟一抬手:「我還沒有說完。單以這些作文的技巧來看,這篇文章確實略遜於前一篇,然則此文之中,越看越有一股壓不住的勃勃生氣,以小學教育之優劣,見戰爭之成敗,國家之興衰,縱橫馳騁間豪氣沖天,立意高遠而膽識驚人。沒錯,膽識驚人,豪氣沖天,就是這八個字!」
  激動中,他不禁站了起來,連聲音都大了,「文采華章,固屬難能,而氣勢與膽識,才是天縱奇才之徵兆!此子筆下雖粗糙,胸中有丘壑,如璞中美玉,似待磨精鋼,假以時日,當成非凡大器,非凡大器!」
  一片驚訝的肅靜中,袁吉六緩緩站起身,走上前,提筆劃去了兩份卷子上已經標好的名次。他拆開前三名試卷的彌封,讀出姓名:「第三名,蕭子升;第二名,蔡和森;第一名,毛澤東。」
  這時孔昭綬也笑了起來,取出了那份聘書,「對了,昌濟兄,今天找我什麼事?不會真要把這封聘書退給我吧?」 「恰好相反,」楊昌濟轉過身來,帶著微笑說,「我是專程來告訴你,我接受你的聘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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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5 07:26 | 只看該作者

  第三天便是開學的日子,燦爛的陽光裏,一師大門口那幅「第一師範歡迎你」的嶄新橫幅分外耀眼。橫幅下,入校的新生肩扛手提扁擔挑,帶著各色行李鋪蓋,布鞋、草鞋、長衫、短褂……彙集在一起,方維夏正帶著陳章甫等一批老生在負責接待,偌大的前坪上,一片熱鬧。
  「蔡和森!」一隻大手拍在蔡和森肩頭,蔡和森一回頭,毛澤東一手提著行李,正站在他身後,忙答應:「嘿,你好。」
  「哎,你分在哪個班?」毛澤東問。
  「本科第六班。你呢?」
  「我第八班。這麼說我們不在一個班?搞什麼名堂,我還想跟你同班呢。」毛澤東遺憾地說。
  「反正是一個年級,還不一樣?」蔡和森嘴裡這樣說,心裡卻很感動,他沒想到毛澤東會這麼看重自己。
  正在這時,大門口傳來了一個婦人不耐煩的叫聲:「讓開讓開,怎麼回事?還讓不讓人過路啊?」
  所有新生的目光都被這突兀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大門前,王家的三乘轎子被人流擋住了去路,王夫人正掀開轎簾呵斥著擋路的新生們:「聽見沒有?都讓開!你沒看見他們擋著路啊?一群鄉下土包子,連轎子都不知道讓!」
  新生們人人側目,但還是讓開了一條路。可轎夫正要起步,方維夏走了過來,背著雙手站在轎子前面,繃著臉說:「對不起,請下轎。」
  王夫人沖著他吼道:「下什麼轎?我是來送我兒子讀書的!」
  「本校規定,從這條線起,家長一律止步。」方維夏說著,指了指腳下齊著大門的一條白線,線後標著「家長止步」四個大字。
  王夫人擺足了闊太太架勢,盛氣淩人地沖著方維夏說:「我兒子來讀書,我當媽的還不能進門了?你知道這是誰家的轎子嗎?這可是王議員家……」
  「行了!」
  「媽,你嚷嚷什麼?」
  王老闆和王子鵬這時候已經從後面兩頂轎子裏下來,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了王夫人的轎子旁,異口同聲地責怪著王太太。
  王夫人還想嚷嚷,看到丈夫的樣子,又生生地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王老闆黑著臉瞪了老婆一眼,又很快換了副笑容轉向方維夏,說:「鄙人王萬源,請教先生……」
  「本校學監主任,方維夏。」
  王老闆拱手說道:「是方主任啊。犬子剛剛考上貴校,我們這是送兒子來報到的,還請行個方便。」
  「學生入校,一切自理,家長不得代勞,這是本校的規定。王先生,請將貴公子的所攜用品交與他本人,學校自會安排他入住,你們父母就不必操心了。」
  王夫人看方維夏一點面子都不給,很是生氣,嘟囔道:「那麼多東西,他一個人怎麼拿?」
  大家聽她這樣說,才注意到轎子後面堆積的東西簡直都成了山。毛澤東一捅蔡和森:「我說,他們不是在搬家吧?」
  這話聽著幽默,仔細一想卻意味深長,學生們都大笑起來。王子鵬看了看周圍的同學,不知道該說什麼,紅著臉回頭看了一眼媽媽。他原本以為自己沒有機會讀一師:這次,一師只收80個學生,他偏偏考了個81名。可讓人萬萬想不到的是,那個叫「向勝男」的第四名臨時轉學,他幸運地補缺被錄取了。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當他去陶家報喜的時候,表妹斯詠居然眉開眼笑地恭喜他。這讓他很開心,一直以來,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表妹滿意。可到了準備來學校報名時,他的心情又煩躁起來了,因為媽媽對十來個人擠在一間破舊的宿舍裏很不滿意,接連幾天都把家裏的丫環、僕人使喚得團團轉,說是收拾子鵬上學的行李,把箱籠、鋪蓋、各種日用品堆得到處都是,整得像是要大搬家似的。臨了,還讓秀秀一件一件地清查了好幾遍,連一瓶雪花膏都不許漏掉。子鵬也覺得媽媽這樣做很過分, 可他能怎麼辦呢?
  子鵬不知道怎麼辦,方維夏卻知道,他果斷地對王老闆、王夫人說:「學生寢室,十人一間,你們帶來的東西,兩間房都裝不下,就不必全帶進去了,還是選些必要之物,其他的原樣帶回吧。」
  王老闆和王夫人還在面面相覷,子鵬已經沈著臉,沖到行李堆前,乒乒乓乓地打開箱籠,王夫人和秀秀見了,趕緊上去幫忙。子鵬也不理睬她們,獨自沈著臉,提著匆匆收拾起的箱子就往裏走。王夫人撿起一瓶雪花膏,望著兒子的背影尖聲叫道:「子鵬,子鵬,你的雪花膏!」看到兒子頭也不回,她把雪花膏塞給抱了一滿懷東西的秀秀,呵斥道:「還不跟著少爺!」
  雪花膏這樣的東西,當時只有少數女人才用,很難得聽說有男人用的。在同學們異樣的眼光和笑聲裏,子鵬尷尬地埋著頭沖進了學校。秀秀拿著雪花膏想跟去,卻又被方維夏攔住了:「對不起,本校學生,毋需僕人侍候。」
  王夫人跟在後面問:「丫鬟都不能去?那誰給我兒子鋪床啊?」
  不僅用雪花膏,還要丫環鋪床!這次,連蔡和森都被逗笑了,更不用說毛澤東。校園裏一時似乎變成了看雜耍的街頭,鬨笑聲此起彼伏。
  子鵬終於忍不住了,停下來回頭朝母親吼了一句:「你夠了沒有?還不走!」說著,提著東西就想逃離這個讓他很是尷尬的現場。可這人啊,越急越容易出事情,子鵬才一抬腳,「嘩啦」一聲,剛才倉促間沒收拾好的箱子打開了,裡面的東西撒了一地。秀秀趕緊上來幫他撿,子鵬惱火地一把扒開她的手:「你走開,我不要你動,我自己能行!你走啊!」
  王老闆沈著臉扶住被兒子嚇得直往後退的秀秀,對僕人們吼道:「都回去,聽到沒有,趕緊走!」
  眾目睽睽下,子鵬漲紅了臉,狠狠地收拾著滿地的東西。眾人嘲弄的目光壓得他幾乎抬不起頭來,他覺得好孤單。但出乎他意料,一隻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撿起臉盆遞給他。他一抬頭,蔡和森正蹲在他身邊,向他露出微笑。又一隻手幫他撿起了東西,那是易永畦,緊接著是何叔衡、羅學瓚等,毛澤東卻不屑地搖了搖頭,對這種少爺他顯然不願意幫忙。他上去提起蔡和森的行李往背上一甩,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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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yourwrite 發表於 2008-11-15 07:27 | 只看該作者

  劉三爹今天沒有出去賣臭豆腐,因為他要送兒子去一師報名。劉家簡陋的棚屋裏,床頭、地上,擺放著嶄新的鋪蓋、臉盆等用品,劉俊卿的身上,更是一襲全新筆挺的長衫,與房裏的寒酸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到了學校,不比在家裏。」劉三爹一面收拾箱子,一面嘮叨叮囑兒子,「你從小也沒受過這個苦,這一去吧,我又照顧你不到,也不曉得你吃不吃得飽飯,穿不穿得暖衣,只能靠你自己凡事小心。」
  「知道了。」劉俊卿正對著鏡子梳理著自己幾乎是一絲不亂的頭髮。
  「你睡覺的時候,最聽不得有人打呼嚕,萬一寢室裏有那種打呼嚕的人,你莫跟他講客氣,告訴校長,要他換寢室。還有,飯碗、臉盆這些東西,莫讓其他人隨便用,不乾淨。」
  他正想合上箱子,劉俊卿卻皺起眉頭從箱子裏拎出一條舊短褲:「這麼舊的還帶?」
  劉三爹看看那條舊短褲比自己身上補丁摞補丁的衣服明顯好得多了,想說反正是短褲,穿在裡面別人又不知道。可看看劉俊卿的神情,這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趕緊將短褲拿了出來,還負疚似的不停地說:「不帶,不帶不帶。」
  父子倆收拾停當,一前一後出了門:劉俊卿兩手空空地走前面,劉三爹挑著滿滿一擔行李,跟在後面。看看離學校已近,劉俊卿站住了,回頭說:「爸,你送就到這兒吧。」
  「不是還沒到嗎?」
  「你把東西給我,我自己拿進去就行了。」
  「你哪會挑擔子啊?」劉三爹挑著擔子繼續向前走去。
  「爸,爸!」劉俊卿追上去要拉父親,看到旁邊走過來兩個拿著行李的新生,劉俊卿趕緊收住口,擺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悄悄與他一身皺巴巴的父親拉開了距離。
  劉三爹挑著行李,擠了到了校門口,迎頭碰上了秀秀剛送走子鵬要回王家。父女倆正想說話,方維夏擋在了劉三爹前面,輕聲說:「對不起,你不能進來。」
  「我是來送行李的。」劉三爹忙解釋。
  「學校規定,行李一律由學生本人拿。」方維夏抬頭,提高了聲音,「這是誰的行李?」
  「這是……」
  「是我的。」本來與父親拉開了距離的劉俊卿搶上前來,打斷了父親的話,伸手就來解行李。
  「哎呀,你哪裡挑得擔子?」劉三爹急了,抓著行李,對方維夏說,「這位先生,還是讓我挑進去吧,他從來沒挑過擔子的。」
  「那就從今天開始挑!」方維夏的口氣一下子變得嚴厲了。
  「可是……東西這麼重,他會拿不動的。」
  「年輕人,這點東西怎麼會拿不動?」方維夏看看劉俊卿,發覺他的穿著打扮與劉三爹實在不像一路人,又問,「這是你什麼人啊?」
  「這是……」劉俊卿看看四周到處是人,憋了憋,居然說,「是……是……我雇的挑夫。」
  劉俊卿的這句話彷彿一記重錘,擊得劉三爹全身一震,擊得秀秀目瞪口呆!而劉俊卿似乎也被自己口中說出的話嚇了一跳,慌亂中,他埋下頭,伸手來解行李,卻碰到了死死抓著繩子的父親的手。兒子的手一伸過來,劉三爹就如觸電般一抖,鬆開了手裏的繩子。秀秀彷彿這才反應過來,她剛要開口,衣角也被父親使勁地揪住了。
  劉三爹用力擠出一絲笑容,對方維夏說:「是,是挑夫,我是挑夫。」
  終於把俊卿的行李送進去了,秀秀和劉三爹一起出了一師,她可以陪父親走到南門口,再分路回王家。秀秀一路上都不說話,只是不住地流淚。
  「你哭什麼嘛?又沒什麼事。本來嘛,我這樣子,多不像樣,學校是個體面場合,你哥他也是沒辦法。」 劉三爹知道女兒在想什麼,他勸慰著女兒,可勸慰來勸慰去,他越勸慰越覺得這種解釋沒有道理,歎了口氣,在路邊蹲了下來,自言自語似的說:「他不會是有心的,肯定不是有心的,只是一句話,不會是有心的。」
  秀秀站在父親身後,看著父親花白的頭髮,使勁擦了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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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任何一所學校來說,最熱鬧的時候,都莫過於新生入學那幾天。面對浪潮般湧入的一張張滿是渴望的、朝氣勃勃的青春笑臉,有誰不會熱血澎湃呢?看到他們,就等於是看到了一個無限廣闊的美好未來呀!
  八班寢室裏,新生們收拾著床鋪及生活用品。王子鵬正試圖把「第一師範」的領章釘上校服領子,卻左弄右弄也釘不好。
  在子鵬對面的床上,劉俊卿正木然地扣著新校服的扣子。屋子裏,就數毛澤東的動靜最大,他收拾好床鋪,捧起母親那枚因為自己而被父親砸癟的頂針看了看,輕輕放到枕頭下面,然後換上了新校服。他伸伸胳膊伸伸腿,好像總感覺校服小了一點。
  劉俊卿釘好扣子,穿上新校服,木然出了寢室,遠遠看見蕭子升悶頭坐在走廊欄桿上。他心裡一緊:我不是把他的考卷給……為什麼他還能考那麼好的成績?真是奇怪!正想著,只見蕭三抱著兩套新校服匆匆跑來,他裝不認識,繼續往前走了幾步,躲到走廊的圓柱後面。身後傳來蕭家兄弟的對話:
  「哥,校服我領來了,你試試。」蕭三說,蕭子升卻沒有回答。「哥,來都來了,就別再東想西想了。那件事,都怪我和潤之哥,不關你的事。」
  「怎麼能說不關我的事呢?」「是我弄丟的文章,是潤之哥要幫這個忙,你又不知道,哥,別坐在這兒了,回寢室吧。」隨著一聲輕輕的歎息,劉俊卿聽到了蕭家兄弟的腳步聲,他從圓柱後面探出頭來,望著蕭氏兄弟離去的背影,他臉上的木然早已一掃而空,只剩了一臉陰沈沈的疑惑──「潤之幫忙?」
  「送電了……送電了……」天黑了,隨著校役搖動的銅鈴聲和喊聲,一隻手拉動電燈拉繩,室內電燈陡然亮起,照亮了全寢室的十個穿著嶄新校服的青年。
  「各位各位,」周世釗拍了拍巴掌,示意安靜,「從今天起,我們十個人就是同寢室的室友了,今天呢,也算是個室友見面會,借這個機會,大家互相認識一下,就從我這個寢室長開始,我姓周,周世釗,寧鄉人。」
  同學們次第舉手示意,介紹著自己:
  「羅學瓚,株洲人。」
  「易禮容,湘鄉人。」
  「鄒蘊真,湘鄉人。」
  「易永畦,瀏陽人。」
  「劉俊卿,長沙人。」
  「我叫王子鵬,也是長沙人。」
  「毛澤東,湘潭的。」
  周世釗笑說:「你就不用介紹了,狀元嘛,誰不知道?」
  大家都笑了起來,只有劉俊卿冷著臉,望了毛澤東一眼。「那以後就這樣排定了──潤之兄就是我們寢室的老大,我老二。」周世釗一個個指點著,「老三王子鵬……」
  羅學瓚忙道:「不對不對,我比王子鵬大三天。」周世釗點頭說:「哦,對,羅學瓚老三,王子鵬老四……」
  這時外面走廊上孔昭綬與方維夏並肩走來,聽到笑聲,孔昭綬不由得停住了腳步,走進門來,笑說:「嘿,好熱鬧啊。」學生們一時都站了起來問好。方維夏說道:「各位同學,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本校的孔昭綬校長,孔校長今天是專門來看望新同學的。」
  孔昭綬和藹地擺擺手,示意大家都坐下,說:「大家不用客氣,都坐吧。我和大家一起聊聊天,好不好?」
  「好的好的,我正有一個問題要問,那就是我們為什麼要讀師範?」毛澤東倒有些考這個校長的意思,要知道這個題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般的老師大可以拿一番套話來敷衍。
  這時劉俊卿忙不迭地給孔昭綬與方維夏倒來了水。孔昭綬沉吟一時,說道:「諸位今日走入師範之門,習教育之法,今後也要致力於民國之國民教育。如果不解決讀書的目的這個問題,則必學而不得其旨,思而不知其意。到頭來,不明白自己五年的大好青春,一番工夫都下在了哪裡。」
  孔昭綬喝了一口水,停了一停:「要回答這個問題,我想,要從我們第一師範的辦學宗旨講起。」他緩緩口氣,「大家都知道,一師素稱千年學府,自南宋理學大儒張栻張南軒先生在此地創辦城南書院發祥,800餘年間,雖天災,雖戰禍,雖朝代變遷,帝王更迭,而綿綿不息直垂於今日……」
  孔昭綬侃侃而談,一雙雙腳步悄悄停在了門外,一個個經過的學生靜靜地站在了門口,「如孫鼎臣、何紹基,如曾國藩、李元度,如譚嗣同、黃興,歷代人才輩出而燦若星辰,成為湖湘學派生生不息之重要一支,為什麼?我想,一句話可以概括:經世致用。
  「何謂經世?致力於國家,致力於社會謂之經世;何謂致用,以我之所學,化我之所用謂之致用。經世致用者,就是說我們不是為了讀書而讀書,我們讀書的目的,我們求學的動力,是為了學得知識,以求改變我們的國家,改變我們的社會。那種關進書齋裏,埋頭故紙堆中做些於國於民無關痛癢的所謂之學問,不是我湖湘學派的特點,湖南人讀書,向來只為了兩個字:做事!做什麼事呢?做於國於民有用之事!」
  毛澤東迫不及待地插嘴道:「那──什麼事於國於民最有用呢?」孔昭綬看了他一眼,沈默一時說:「亂以尚武平天下,治以修文化人心。以今時今日論,我以為首要大事,當推教育。我中華百年積弱,正因為民智未開,只有大興教育,才能以新知識、新文化掃除全民族的愚昧落後,教育人人,則人人得治,人人自治,則社會必良,社會改良,則人才必盛,真才既出,則國勢必張……」
  孔昭綬又喝了口水說:「以此而推論,當今之中國,有什麼事比教育還大?欲救國強種,有什麼手段比教育還強?所以,讀師範,學教育,他日學成,以我之所學,為民智之開啟而效綿薄,為中華之振興而盡一己之力,這,不正是諸位經世致用的最佳途徑嗎?」
  一片沉思的寂靜中,孔昭綬的身後,突然響起了掌聲。孔昭綬一回頭,發現身後居然密不透風地擠滿了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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