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故事：我掏錢讓你當老闆你干不幹?

移民故事：我掏錢讓你當老闆你干不幹?
加國無憂 51.CA 2009年9月28日 00:55 來源：本網特稿 作者：趙平波 [ 加大字體 ｜ 縮小字體 ]
最近，筆者和一位本網的廣告客戶A君，有一段奇特的交往經歷，頗為有趣，特寫下來與各位網友分享。

A君的職業是做裝修的，說起來我們相識已有5年了。這5年間，雖然他每年都要來交一兩次廣告費，我們都要碰個面，打個招呼：但這都是工作關係，僅僅是點頭之交而已，並無任何私人交情。一個月前，他來交廣告費時，原本打算交完費后就馬上去給一個客戶去做裝修評估，但不湊巧的是，該客戶突然打電話給他，要一個小時以後才趕到。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如何打發？為此，我留A君坐下來，一起聊聊天天。豈知，A君挺能聊，還非常幽默。這一聊就一發不可收拾，有了我們之間這一個多月的交往。

A君說，當年他在國內，可是坐辦公室的，沒有什麼具體的技能。1990年代初，有一部根據王朔小說改編的電視劇《過把癮》的一個細節對他影響很大，王志文演的男主角說，做人總要有個真本事，那怕是會開車呢。所以，一移民加拿大，A君就琢磨著，當年在國內每天喝茶看報紙的悠閑的辦公室工作，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應當學門真本事，但究竟是學門什麼技術呢？他卻對此一籌莫展。

機會就在A君剛移民登陸加拿大的第一個月，他還在ESL上課的時候，突然降臨了。那天課間休息時，忽然來了個笑容可掬的香港小老闆，說是他的裝修隊的一位工友不慎受傷不能幹了，能不能有個人去救救急，沒有經驗也沒有關係，可以先當學徒：A君連工錢都沒問，就稀里糊塗地坐上老闆的坐駕，跟著上班去了。這是個裝修地下室貼干牆的活，有一身力氣就可以干。A君是東北人，個子高高大大的，干這活倒也不覺得費力。當天收工時，這香港小老闆對這個、對那個都要批評幾句，但惟有對A君，是一個勁地表揚：國內碩士畢業生，這樣一進我們的工地就埋頭苦幹，這種精神，啊，你們每個人都得向他學習！然後，滿臉堆笑地要求，A君，明天是否還能夠繼續來上班？

A君能不給面子嗎？第二天當然繼續接著去干，於是他與這位小老闆，形成了良性的互動：老闆越是表揚，A君幹活越是賣命；A君幹活越是賣命，老闆也就越是表揚。對於從未乾過體力活的A君，那些天，除了每天累得腰直不起來以外，心情卻一直不錯，直到近一個月以後，領取這份學徒工資的時候，他才傻了眼：雖然這並不是個全職的活，是體力活重的時候才讓A君去干，但工錢少到這種地步，還是大大出乎A君的意外……

這工錢是多少？A君沒有正面告訴我。只是援引他老婆收到第一個月工錢的評價：你個男子漢大丈夫，天天回來說累個賊死，要我給你捶背，原本以為你打這份工，能夠養家糊口了呢？你掙的這點工錢，倒是解決了一半的問題，糊口，可以解決我們一家三口人的吃飯問題了，就是這養家的租房子的錢，上哪裡弄去？？？

雖然A君當時受了這份氣，但思前想後，卻並沒有立馬甩手不幹，而是接著繼續偷偷學藝：明學裝修技術，暗學這裡的裝修市場行情，弄懂如何進行工程報價。這為「五斗米而折腰」的日子，A君硬是死扛了一年。一年以後，感覺自己學得差不多，也就自己獨立門戶，開打廣告，自己攬活了。

A君說到這裡，我插話說：好了，這下子，媳婦熬成了婆。不但錢撈得多了，還可以招新的媳婦（打工仔）上門來壓榨啊！

然而，A君說起來，卻滿不是這麼回事：你老兄沒幹過裝修這個行業啊？

一方面，這個行業的客戶不好打交道。裝修行業的老闆，尤其是在華人圈裡混，可不比其他行業的老闆，永遠是受氣媳婦。其他行業的老闆嘛，或者不必直接同客戶打交道，手下有推銷員糊弄客戶；或者，真的來了個大客戶要老闆親自出面接待，那也是懂行的，至少是有品位的人士啊！

而我們華人圈裡的裝修，不少是在裝修地下室打算出租的，想掙這份錢的房東，你說說，要你裝修能給你什麼大油水，他們，又能有什麼品位？這樣品位的客戶指使你干這干那，你又豈能心情舒暢？

另一方面呢，如今大陸來的移民，個個都精明得很：受洋人的氣，也就罷了。我們這華人圈裡搞裝修的，大都不會英文，學徒會買你的賬？他要受你的氣，第二天就拍屁股走人了。當年我是做過學徒充當過廉價勞動力，但現在，我再想招廉價勞動力的學徒，門都沒有了：要麼來的是個愣頭青，工錢雖然期望值不高但活是瞎干，你得時刻給他揩屁股。要不自認為有兩把刷子，我攬來活的，工錢說不定大部分得給他，他才覺得合理……

弄來弄去，我們華人在這多倫多的搞裝修的，個個都和我一樣，寧做雞頭，不作鳳尾。能夠在這個行業里堅持干下來的，全是雞頭了。這後果是，你雞頭攬來的活，要和我雞頭一起來做，我雞頭攬的活又得找你雞頭來幫忙，這雞頭對雞頭，哪裡還有剝削的空間？？？

有意思，把自己自比作小雞頭，小雞頭賺不到錢？但我還是有個迷惑：加拿大的房地產市場，這些年來突飛猛進，房價比10年前翻已近一番了。你們置身其中的搞裝修的人，都賺不到錢，那麼，這房地產市場的錢，到底讓誰給賺去了？

這問題一提出，A君開始罵我了：哎呀，我說你個老趙，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錢都讓誰賺去了？首先是房東，坐享其成呀；然後是經紀呀，人嘴兩塊皮，吃了買家又吃賣家。最後輪到我們這搞裝修的，做的是最累的活，拿的卻是最少的。為此，他特意舉了近期他干裝修的一個例子：

那小子，長得其貌不揚，今年年初花40萬買了個半獨立，首先讓經紀賺了，開車跑了5圈就買定了這處房子，2.5%的傭金，一下就賺了1萬，平均開車跑一圈賺2千。接下來讓我們裝修，我們三個雞頭累死累活加受氣，幹了小一個月，工錢也賺了小一萬，但3個人一分，每人也就3千來塊，這可是一個月的工錢。最可氣是在最後頭，這其貌不揚的小子，一扭臉，上個月又把這房子賣了，你猜賣了多少？50萬大幾！這小半年的功夫，立馬賺了10萬不止！

哇！怪不得A君心裡不平衡呢？！人家有錢的會投資，一扭臉就賺10萬，你這隻會打工的雞頭，一個月累死累活才賺了3千刀。初看起來，這加拿大社會太不合理了：這是資產階級對無產階級的剝削：馬克思說得對，全世界無產者要聯合起來，哪裡有壓迫、哪裡有剝削，哪裡就有反抗！要砸爛舊世界，建立一個紅彤彤的新世界！

但一細想，又不對勁：買了這棟40萬房產來裝修再出售的地主老財，需要有多大的本錢？這購房首期加裝修費，20萬大概夠了吧！有了這20萬，半年時間一扭臉，就能再生出10萬，這樣的好事，有資格去做的人，豈不是太多了嗎？怎麼在多倫多，還偏偏還有這麼多的傻瓜，把大把的錢交給唐煒臻、鄧越文之流，去打水漂…….

我一琢磨到這裡，A君接到其評估客戶的電話，說是他已到家，可以去做裝修評估了。A君要和我拜拜了。

我立馬一拍桌子，對A君大吼道：你別走！我成全你，讓你和地主一樣地賺錢！

具體方案如下：

我老趙雖然沒有20萬的現錢，但把自家的房子抵押出去套現20萬，沒有問題。我可以出錢成全你A君。而我太太則是地產經紀，她可以給你出力，你看上什麼樣的房子，有裝修潛力的，我們絕對買下！買下這棟有潛力的房子以後，如何裝修，我們兩口子，也全部聽你A君的。你A君裝修過程中全部的材料費用，我們也統統予以報銷。裝修完成以後，再由我太太賣掉這份房產。整個過程，裝修后賣出的價格，在扣除買入價、各種買入費用如土地轉讓費、律師費以及裝修的料錢成本以後，所有賺的錢全部歸你你A君，而我老趙兩口子出錢出力，僅僅只要這筆買賣房屋的經紀費用就可以了。A君！這下子你真正地當家作主了，不需要看老闆的臉色，也不需要看客戶的臉色，更不需要自己掏一分錢腰包，用勞動的雙手裝修所賺的錢，全部歸你！你干不幹？！

A君是個性情中人。當即一拍桌子，大聲叫好。不過，你老趙作為投資方，一分錢不賺，這絕對不合理。這樣吧，裝修工錢是多少，我心裡有個數，賺的錢還不夠工錢的話，我貼上，算我沒本事，但超出工錢的利潤部分，我們得五五分成……

你別客氣，我真的不要，只要我老婆能賺到一買一賣的經紀費，我就滿足了……

你也不用客氣，你太太賺經紀費是應該的，你投資不賺錢，卻不合理…..

真的你別客氣……

真的你也別客氣…….

獵物還在對面山上，我們就這麼開始進行捕獲瓜分了，真是好笑。


但是，更加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還在後頭：

以後的一個月里，我太太和我，陪同A君一共看了5次房子：A君的心情，則是一次比一次更加沉重，擔心的事情，似乎不是利潤能有多少，而是有可能這一買一賣，連工錢都出不來。終於，幾天前，A君給我打來電話：對不起，讓你們白賠我看了5次房。我這個氣量的人，只有當雞頭的命，沒有當老闆的命呀……


作者後記：本文的故事有真實的基礎，但實際情況是多人的故事安排在A君一人身上，並且語言對白措辭也有所提煉加工，故請網友切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