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嬰與田蚡(5)

西漢宮廷故事9:5

西漢宮廷故事

李西興

1995年初稿於中國陝西西安

2009年修訂於紐西蘭奧克蘭

第九篇  竇嬰與田蚡

(五)韓安國朝議持兩端  王太后絕食護母弟
竇嬰覺得是他硬拉著灌夫去相府赴宴。灌夫闖了大禍，竇嬰深感愧疚，不能坐視不救。他就出錢請賓客向丞相賠罪。田蚡就是不肯諒解灌夫。竇嬰無奈，準備親自出面解救灌夫。竇嬰的夫人勸道：「灌將軍得罪丞相，與太后家作對，還有得救嗎？」竇嬰說：「魏其這個侯爵是我自己掙來的。就是丟掉了，也沒什麼可遺憾的。決不能讓灌仲孺一個人去死。他死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按：竇嬰雖有拚死救灌夫的義氣，但是他的底線不過是丟掉侯封罷了。他怎能料到，此舉最終招致竇氏滅族之禍呢？】
他瞞著家裡人，悄悄出去給皇帝上書。武帝立即召他進宮。竇嬰向皇上做了詳細稟告，說灌夫在相府醉酒鬧事，不足以判死刑。武帝認為他說得有道理。就傳命朝臣：「到東宮對灌夫一案進行公開辯論。」
在東宮的朝議上，竇嬰極力稱讚灌夫的長處。說他是喝醉酒犯了過錯。丞相不應該給灌夫濫加其他的罪名。田蚡卻堅持說灌夫驕橫放縱，所犯的罪是大逆不道。竇嬰無奈，只好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難道丞相就沒有不當的言行嗎？」田蚡大言不慚地說：「如今天下幸而安樂無事。我身為皇上的心腹大臣，所喜歡的不過是音樂、狗馬、田宅：所招納的不過是歌女舞伎、能工巧匠之屬。不如魏其侯和灌夫，日夜招聚天下豪傑壯士，論議國家大事，內心裡誹謗朝政。上觀察天象，下探索地理，甚至窺測太后和皇上的動向，唯恐天下不亂，而想乘機建功立業。在這些方面，我確實不如魏其侯他們。」
武帝問朝臣們：「他們倆誰說的對？」御史大夫韓安國說：「魏其侯說，灌夫的父親戰死殉國。灌夫本人也扛著戟，冒著生死不測的危險，馳馬闖進吳叛軍的大營。他身受數十處傷，勇名冠於三軍。像這樣的國家級壯士，沒有大的過錯，只因喝酒引起的口舌之爭，不足以援引別的過失處斬他。這點魏其侯說的對。丞相說灌夫交結匪類歹徒，欺壓良民百姓，家財累積巨萬，橫行鄉里潁川，凌辱宗室外戚，侵犯皇家宗親。在這些方面，丞相說得也有道理。這隻能請聖明的皇上來裁決。」
主爵都尉汲黯支持竇嬰。內史鄭當時也認為竇嬰是對的，後來見其他朝臣都不敢說話，就不再堅持了。武帝怒責鄭當時道：「先生平時多次對魏其侯和武安侯說長論短。今天朝廷正式辯論，你卻像車轅下面的馬駒子，畏首畏尾。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這班人全部斬首！」立即宣布結束廷議，起身入宮陪太后吃飯去了。
當時，王太后也派有人探聽廷議，並把辯論的情況彙報給太后。王太后聽后發怒，連飯也不吃了，說：「我人還在，人家就這麼糟蹋我弟弟。等到我百年之後，我王家人將會任人宰割啦！況且，你這個皇帝，也不能像個石頭人吧！今天皇帝在場，這班大臣還竟然敢支支吾吾，隨聲附和。他們能值得信賴嗎？」漢武帝賠禮說：「竇、田二人都是外戚家，所以才召開廷議，以辨論他們的是非。否則，此案用一個獄吏，就能判決了。」
散朝後，田蚡招呼御史大夫韓安國同乘一輛車。他生氣地對韓說：「我和長孺君共同對付一個老禿翁。您為什麼在廷議上，卻首鼠兩端呢？」韓安國過了好一陣子，才緩緩地回答說：「丞相為何不自重呢？當魏其侯說你的壞話時，您應當脫掉冠帽，解下印綬，向皇上請求辭去相位，說：『臣身為皇上的心腹，有幸待罪丞相任上，確實很不稱職。魏其侯說的都很對。』如此，皇上必定會讚賞您的謙讓風度，而更加信任您。魏其侯也必然慚愧，說不定回去就會關起門來咬舌自殺。今天別人說你的壞話，您也說別人的壞話，就好像兩個擺攤兒的女商販吵架(譬如賈豎女子爭言)，也太有失大體了吧！」
【中國大陸「文革」中的群眾組織大辯論，雖然標榜著是兩條路線的鬥爭，現在回想起來，多為韓安國所謂「像兩個擺攤兒的女商販吵架」。今天台灣的議會民主，類似「擺攤兒的女商販吵架」之事，更是經常發生。希望網際網路論壇上，能少些「無大體」的「賈豎女子爭言」之類】
田蚡有點歉意地解釋說：「爭辯時，我性子是急了點兒。沒想到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