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叫化雞

小時候的寒假總是要去鄉下的外祖父家去過上一段日子的，記得自己六歲那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恰逢外祖父的一個鼓弄中醫的朋友來訪，所以家裡就格外的熱鬧一些。他們閑話之餘總是會跟我搭兩句話，有時候也會講個故事。這一次就講了乾隆下江南的故事，故事的大部分都不是特別的有意思，無非是皇帝老兒又看上了秦淮的哪個名妓，或是黃三爺逛了什麼亭子，題了什麼對子，寫了什麼詩等等，唯獨有一件我比較感興趣，就是某一日乾隆爺在半道上餓了，想吃東西，紀大學士靈機一動就給他做了叫化雞吃。那位中醫老爺爺講的很傳神，說乾隆怎麼怎麼的讚美那個雞好吃。於是我就問他，爺爺，你知道怎麼做叫化雞嗎？他說，知道呀。於是就告訴我怎麼怎麼做。
次日，跟村中的小朋友一起玩耍，突然跟他們說，你們想吃叫化雞嗎？我知道怎麼做，以前只有皇帝才吃呢。大約有五六個小朋友感興趣，於是我們就密謀，計劃下午就去做。接下來是分配任務，有人分管拿大篩子和繩子，有人負責鹽和花椒大料，有人需要柴房裡偷干荷葉，記得當時我要拿火柴和五香粉，因為這兩樣比較困難，一是小孩子都不準摸火柴，二是五香粉比較貴，因為我是來做客的，比較容易得手，所以分配給我了。
記得，我回去以後就開始觀察，發現剛好來了一個看病的人，外公外婆他們都忙著跟人聊天呢，我就在外面嚷嚷說，阿婆，我餓了。外婆很不耐煩，說，這小孩子剛吃過飯就又餓了，餓了自己拿糕吃。於是我溜到廚房，偷了所需的東西，放進口袋裡面，鼓鼓的。然後就去倚在門口像個樁子一樣的立著，顯然我想去故意擋住外面的光線，這個辦法很管用，很快他們就注意到我了，說，拿著吃的愛那玩兒那玩兒去。其實等的就是這個許可，於是一溜煙的跑了。
很快，大家在村子邊的一個打穀場上集合了，由於有高高的柴垛擋著，村中的人看不見場里的情形，加上又是大雪，過往也沒有人。於是，我們在穀場的中間掃出一片空地來，把篩子用一個小棍兒支著，下面灑了很多玉米，小棍兒的中間用繩子系住，扯著繩子的另一頭我們隱藏在一個柴窩裡面，不久過來幾隻雞，當它們到篩子下面覓食的時候，我們拉了繩子，有一隻大公雞被我們扣在了下面。一個膽子大的小孩過去了，一隻手伸進去捉住公雞的脖子，使勁地一扭，然後招呼我們過去，他很得意，向我們展示手裡的戰利品，這時候那個公雞已經斷氣了。
我們把篩子藏在一個垛子下面，然後蜂一般的跑向村外。大約跑了五六里地的光景，我們停了下來。十冬臘月的，到處是乾枯的溝渠，找一個避風的大溝，我們跳了進去。這時候，我儼然成了主事兒的，吩咐下去，那個誰你來挖灶，那個誰你來刨雞肚子，剩下的去拾柴禾。我們把雞肚子剪開，裡面的東西都扔掉，至今清晰的記得主刀的那個瘦子居然能夠弄得很乾凈，其實他在家裡以前就干過這個。然後我們把帶來的佐料，生薑大蒜，鹽，辣椒，胡椒，五香粉，花椒大料一股腦的全部塞進雞的肚子裡面去，騰出手來用線把開了口的地方給縫上，再用稀泥巴把外麵糊一層，然後包上荷葉，再糊幾層的稀泥巴，現在想起來都奇怪，當時為什麼不覺得凍手。
接下來，把整個泥巴大糰子放在挖好的土灶上，再在旁邊都堆了樹枝，點起火來，大家一邊烤著小手，一邊看著那個漸漸變硬的泥團。中間不停的有人嚷嚷，我看行了，我都聞見味兒了，可是都沒有用，因為就我知道什麼時候好，大家眼巴巴地看著我，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香味越來越濃，讓人忍受不了。我說，大約是好了。只見，有人用棍子把那個快燒紅的土蛋搗了一下，骨碌碌的，它到了溝底，我們追下去，拿一個較粗的棒子輕輕地敲打它，土一塊一塊的脫落，還帶著雞毛，等把大部分土都快敲掉的時候，我們又攤開一張荷葉，把雞放在荷葉上，一個大一點的小孩兒拿小刀一挑雞脖子的下面，皮和肉已經分開了，大家頓時安靜下來，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把帶著土和雞毛的外皮剝掉。再後來，就是搶了，好像也不覺得燙手，每個人都用黢黑的小手試著儘可能多的扭下肉塊兒來。味道已經忘了，但是那個感覺永遠的可在了我的記憶中，至今沒有吃過感覺比那次還好的東西了。
丟了公雞的一家其實在晚上就發現少了一隻雞，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快晌午了，他們確定雞肯定丟了，那家的女人便開始唱戲一樣的大罵起來，她穿梭於村中的各個小巷，要罵的每一家都知道。我們的事情很快的就暴露了，原因是，有人回去以後說不想吃飯，已經吃飽了。事情往往進展的很順利，特別是在有了一個突破口之後。別人家的家長都跑去跟人家道歉，說好話。外公卻說，你自己惹得禍自己應該去承擔，於是我一個人怯怯地去了，自己都不知道過程了，反正從頭至尾臉都是熱的。更嚴厲的懲罰來自外公，我被罰在他的書房跪了兩天兩夜，中間有外婆和表姐偷偷送過吃的。本來是要三天三夜的，結果被外婆吵吵的給中途斷了。至今外公嚴厲的訓斥還能清晰的記得：我要讓他知道，偷人家的東西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從小就知道偷，長大還得了嗎？偷人家是最可恥的，被人家打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這件事情過後的很多年，我都不敢在外公面前提吃雞，飯桌上有雞的時候也不敢去夾。想想，大約會保留這個心理到老吧。

故事有趣！

叫化雞，也稱「叫化子雞」、「黃泥煨雞」、「乞兒雞」等，是中國江蘇浙江名菜。

哈哈哈哈哈, 好文筆! 你小時候的組織領導能力很強嘛, 還真是塊當幫主的料!

婉兒: 哈哈哈哈哈, 好文筆! 你小時候的組織領導能力很強嘛, 還真是塊當幫主的料!

他們不讓我當，只讓我燒雞給他們吃

還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