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的風波 （二）

六月的傍晚，雨過天晴。   太陽就象一個印象派油畫大師，在西邊的天空塗上了
一片血紅，又在血紅的邊緣抹上了一層灰白。太陽從血紅
和灰白之中伸出一隻巨手，不斷撕扯著人們頭頂上的雲層。
那些被撕碎了的雲朵，猶如撕碎的紙片，狼藉一般堆放在
天穹。
   陣雨停了好一會兒，王自平才從民政局的辦證大廳里
走了出來，手裡還捏著那本紅得發紫的離婚證。剛才，自
己在大廳里呆了多久，肖艷紅已經離開了多久，他心裡一
片模糊。只記得肖艷紅臨走時，他試探著對她說：「艷紅，
我還是要回到你身邊的，哪怕是一年，兩年。」
   但是，肖艷紅沒有說話，甚至連一絲表情也沒有。
   他很失望，也有幾分怨氣。
   天，漸漸暗淡下來，街上的路燈眨巴眨巴就亮了。雨
后的街道濕漉漉的，在燈光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王自平飄忽在路旁的法國梧桐樹下，就象波濤中的一
葉扁舟。樹上殘留的雨水，不時掉下幾滴，砸在他的頭上，
順著頭髮流到他的眉角。
   他什麼也不想吃，現在最為要緊的是，今晚住在哪裡。
   在梧桐樹碩大的陰影里，王自平渺小得可憐。街上行
色匆匆的人，偶爾瞅他一眼，他馬上低下頭去。但願，不
要碰到熟人。但願，離婚只是一場鬧劇，不久又能悄悄回
到那個家。就好像仲夏夜的池塘里，調皮的小魚兒自己濺
起了一朵水花，沒人知道。
   走著走著，他猛一抬頭，周圍一片黑暗，一個行人也
沒有了。
    呀，到了郊區。原來，他在下意識的向辦公室走去。
   他顫巍巍地走到了檢察院的大門。寬敞的大門下橫著
一條電動門，象低矮的柵欄死死地咬在一起。走過傳達室，
走過百米綠化帶，再踏上二十步台階，威嚴矗立著一棟九
層的辦公大樓。
   他來到辦公室，「撲通」一聲躺在沙發上。
   現在，滿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該做些什麼，該想
些什麼，他心裡反而雜亂無章。唯有樹上的知鳥，有氣無
力地低鳴了幾聲，好象病人的呻吟；從後面的山上偶爾傳
來「布穀，布穀」的叫喚，是錯過了季節的殷勤。
   「都睡吧，好好睡覺，什麼也別想。」他喃喃地說。
   一會兒，知鳥睡了，布穀也睡了，只有蚊子在嗡嗡叫。
王自平翻來覆去睡不著，一邊驅趕著蚊子，一邊驅趕著雜
亂的思緒。
   「起來！」他命令自己說。他一骨碌爬起來，在辦公
室里來回踱著。踱著踱著，背上就滲出熱乎乎的汗水。他
娘的，仲夏的夜晚，剛下了一場雨，卻還是這樣的悶熱。
    悶，無聊，打個電話吧。他撥通了電話，想和肖艷紅
的姐夫聊聊，畢竟這二十幾年裡他們相處得不錯。
  「喂，老楊嗎？」
  「哦，老王啊，有事嗎？」老楊問道。
   王自平也故作輕鬆地說：「我想告訴你呀，我們離婚
了。」
  「扯淡！」老楊不相信。
  「真的，就今天下午，我們辦的手續.。也許，艷紅不
想告訴任何人，還都蒙在鼓裡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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