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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海格》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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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殼村長 發表於 2010-3-14 05:14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那段時間的我與丹尼海格,除了他處理公事,會見生意上的夥伴和我上學的時間之外,幾乎寸步不離。我們大部分的時間都住在里昂,每個周末都回香貝里。在里昂的每天早上,丹尼海格起的很早,他跑步三公里去專賣綠色食品的市集上給我買新鮮的橙子回來榨汁喝。我學會了開車,他的司機因而有足夠的時間睡懶覺,因為是我每天早上在丹尼海格的指揮下繞過老城區七扭八扭的單行路把他送到在里昂的辦公室。然後就一整天都見不到了,我得上課,在食堂吃中午飯,下午在圖書館做作業。我們每天晚飯都要爭取在一起吃,他會把所有的公務都處理完,我也會把功課和作業都弄完,晚上我們散散步,騎自行車,下棋,看電影,不然就很早上床睡覺。

不知不覺間,我胖了很多,有一天量體重,比三個月前居然長了十斤。雖然我的個子不算矮,但是這十斤都長在了胳膊上,看上去就非常的明顯,我真懊悔啊。在鏡子前面轉了很久,嘀嘀咕咕的埋怨自己,丹尼海格拍著我胳膊上胖出來的那兩塊打趣我說:「有人求你扮演大力水手嗎?」
我轉過身:「黃油,一定是黃油。我得把他給戒了。」
「那可不要。」他擺擺手,「你也要變成那種吃什麼都計算卡路里的女人了?以後我早上跑步,你也加入吧。」
我沒說話,在鏡子裡面抬眼看看他,這句話他說的是有心還是無心?哪個女人吃東西計算卡路里了?   
他看著鏡子里的我,伸手揉一揉我的頭髮:「你在捉摸什麼?你這個詭異的傢伙。」

除了身體上的變化,我覺得自己的性格也與從前不一樣了。我有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我覺得快活了許多。我可以大聲笑,有時候撒嬌,當我要什麼或者我覺得某一刻尤其愛他,我都會告訴丹尼海格。早上我一根一根的數他的睫毛,我也會逛一天的街給他選一條漂亮的領帶,有時候再搞點惡作劇,出點難題什麼的。
比如有一天丹尼海格猶豫很久也不太想扎一條我買的上面都是金色熊貓的藍色領帶,他找了很多歌理由:「微微,它跟我的襯衫不太搭;哎哎… …我的秘書薩儂太太去中國的時候被熊貓給咬了,我這樣嚇唬她不太好吧?… …不對,這個領帶有問題,我怎麼也扎不正… …」
他說了N多個理由,我一聲不出,我的意思就是那樣的:我的意見如此,戴不戴這一條領帶隨便你。
到最後丹尼海格終於覺悟了,紮好了這條領帶,回頭看看我,皺著眉毛咬著牙笑:「了不起啊,微微,以後來『海格』工作吧,你這個彆扭勁兒,能夠打敗任何人。」

不過他的寵愛也不是沒有限度的,我幸福的膨脹啊膨脹啊,也有不小心玩大演砸的時候。慷慨的丹尼海格最討厭分享盤子里的食物,我最初留意到是有一天我們在一家小餐館吃到最後,甜點心上來。他點的炭燒鮮奶從賣相上一下子把我的杏仁冰激凌給打敗了。我眼睜睜的看著他一下一下的敲碎那甜點心黃乎乎亮晶晶的脆皮,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他挖了一小勺放在嘴裡,細細品味之後跟我說話。我一面應承著他,一面把自己的勺子伸過去,在他的炭燒鮮奶裡面挖了一塊,吃一口,又香又甜,我咽下去說:「嗯,嗯,然後呢?你說,你說。」
丹尼海格有一會兒沒說話,看了看我的嘴巴,臉色稍變。
我這人啊,從來敏感,他那一邊一有風吹草動,我馬上就想為什麼。那電光火石之間,我在心裡面笑了又笑:怎麼可能啊?丹尼海格連幾百萬的項鏈都給我買,卻因為我吃一口他的點心而不高興?

我再吃他的東西就是有意的試探了。《加勒比海盜3》華麗麗的上映,我們兩個買了汽水和玉米花去看在里昂公映的第一場。黑暗的放映廳里,銀幕上打得天昏地暗,我側頭看一看他,丹尼海格手裡捧著他自己那份咖喱味道的玉米花,看得很認真專註。我想,現在下手,時機正好。我的臉還朝著大銀幕,可是我的手已經度量好了方向,慢悠悠慢悠悠的伸過去了。一下,沒碰到;兩下,沒碰到。我正詫異呢,回頭看看,丹尼海格已經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他的玉米花,正看著我。電影院里他不得發作,只是低聲問我:「幹什麼你?」   
我說:「這不是很明顯嗎?我想嘗嘗你的玉米花。」
「每人一份,你自己有的。」   
「你的是咖喱味道的。」   
到底是大老闆,他很簡短有力的處理了這件事:「不行。」
我沒想到他那麼認真,我沒想到他是真的不高興,我在黑暗裡還笑嘻嘻的呢,我可讓他不高興了,我讓這個總是溫和愉快的人惱怒了,我以為可以像之前那條領帶的事兒一樣可以逼他就範,我又看準了並朝著他那桶玉米花伸出手去,而丹尼海格只是看著我的手。   
我的手伸過去,抓起一小把玉米花,我停留了一會兒,我想,事情真的會這樣簡單嗎?
銀幕上的周潤發被一刀鎖喉。   
同一時刻,丹尼海格狠狠地打了我的手背,他用了力氣,「啪」的一聲,我疼得手指一松,所有的玉米花都灑回去了,疼痛從手背出傳來,直到我腦袋裡,他看著我:「我不是說『不行』了嗎?」
那一刻我惱羞成怒,我不是真的覬覦他的食物,我只是想要開個玩笑,我以為他還會讓著我的。可是他狠狠的打了我的手背。前面的人回頭看,後面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看這個好熱鬧。我騰地站起來,撞著別人的膝蓋出去跑出去。這個人說變臉就變臉,我想我再也不要跟他說話了。

我回家洗漱上床,可是好長時間都沒有睡著。我在被子里摸一摸自己被他狠打的手背,又有點後悔了,這是幹什麼啊?愛情讓人糊塗,再喜歡也不能真的親密無間,他不高興我又何必非得那樣呢?我想啊想啊,越想越多,他再不理我怎麼辦?他再不回這裡怎麼辦?我們倆就此分手怎麼辦?多年以後,當我已是垂垂老婦,再度回想起自己如何失去最愛的一個人,只因為他不願意,而我還非得要他的玉,米,花!
我想著想著,眼淚都要下來了,忽然門一響,丹尼海格回來了。
我咬著嘴巴屏氣斂聲的聽他去浴室洗漱,換衣,喝水,上床,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開卧室的燈,動作很輕。他在我旁邊終於躺下來了,我的心就放下來一半。他沒有過來抱我。但是當我感覺到他的溫度,又嗅到他的薄荷味道的時候,我就又不是我了。我悉悉索索的轉過身去,蜷著身子,伸手摸他的肚子,但是還沒等我摸到他就被他把我的手攥住了。他手臂一帶,我整個人就壓在了他的身體上,看他那張臉,月亮下面似笑非笑。
"最後的結尾是什麼?"   
"男的死了,女的逍遙快活。"他說。   
「我以後再也不跟你說話了。」我說。   
「太好了,節省許多時間。直接做愛。」他說完翻了一個身,又把我壓在下面,親我的下巴,他可真好聞啊。   
「你在公共場合打我的手。」我說,「我又疼又沒面子。」   
他稍稍停下動作,看著我的臉,這回態度好了很多,但是說出來的話我再也不敢當兒戲了:「微微,你得乖一點,我說了,我不分享食物;還有,當我說不行,那就是不行。記住了?」   
我點點頭,摟著他的脖子誠懇地說:「老爺,我以後再也不惹你了。」   
他被逗得夠嗆,笑起來。   

在他身邊日久,我對這位從不肯分享食物的丹尼海格的了解也在加深。   
他對事物十分講究且博愛,口味偏重,喜歡印度菜和墨西哥美味。很多上不了傳統法國餐桌的東西他都願意嘗試,絕對不僅僅拘泥於那些昂貴且口味單一的魚子醬和蘑菇。他精力充沛且思維敏捷,同時也愛玩樂。處理公事的時間要是想打球就馬上走人,釣魚的時候忽然想通了什麼問題也會立即抄起電腦和電話來布置溝通,約定談判。無論是享樂還是工作,他都是那種絕對不會推到下一分鐘去的人,當然,他的態度總是從容的,事情再急也不會亂了陣腳。那年夏天,香貝里不知道為什麼冷得要命,七月里的氣溫是18度,我在房子里看電視的時候跟他說,我想去留尼旺島,我從來都沒有去過一個熱帶島嶼呢。他在讀一本偵探小說,抬起頭來對我說,你想去我們就去啊。結果到了第二天下午,我們已經在那個島的某片沙灘上了。我跟嚮導學慣用魚叉捕魚時,他把手裡的偵探小說讀完,然後把故事繪聲繪色的講給飛機長聽。
他喜歡嘗試所有沒做過的事情,對我也是鼓勵有加。他總是跟我說,試一試,微微,試一試才知道喜不喜歡。我第一次騎馬,第一次越過一個80公分高的籬笆,品嘗農莊開窖的第一杯美酒,在他的指導下去體會那從九二年就開始珍藏的向陽坡上的葡萄,還有拿著丹尼海格的錢做我的第一筆生意。
那是我上到四年級的秋天,教授布置了實習,讓班裡的同學分組,進行小型貿易項目的實際操作。我加入的項目組共有七人,每人入股三千歐元,除去一千歐元的辦公費用,還有兩萬塊,我們要用這兩萬塊運作六個月,看一下最後的利潤可以達到多少。經過兩個星期的調研,我們選擇了一種在紐西蘭生產的食品增稠劑,因為它是新的專利產品,同類產品在法國和紐西蘭的差價達到了十倍,我們覺得這個賺頭比較大,也許可以下手。
擺在眼前的問題有兩個,因為是食品添加劑的新產品,它能不能獲准進入歐盟市場需要進行認證,法國買家強調:貨他們可以要,但是認證過程及其中產生的費用必須由我們負責;第二個是一個傳統問題,紐西蘭賣家的最低發貨量要求達到五萬歐元,買家一定要貨到付款,我們的啟動資金根本不夠。
這時候項目組的內部,我們有了一些不同的意見,有人主張另尋其他商品,如果不是食品方面的進口貨物,那麼歐盟的控制和質檢體系相對沒有那麼嚴格,還有就是,他們不同意追加投資,二萬到五萬,增加了一倍半,這是一個比較大的風險。我們是在課後開會討論這件事的,有人反對,有人贊成,但是主張換項目的同學佔了多數。我的心裡其實不太服氣,我覺得選中一個不錯的項目不容易,不應該輕易放棄,即使我們立即換了別的產品來做,必然又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到時候難道再換陣地嗎?但是反對派已經佔了大多數,而且他們也有說得通的道理,我什麼都沒有說。

當時有點什麼心事都擺在臉上了,思考啊,角勁啊,眉頭緊鎖啊,丹尼海格問我:「你們學校開了拉丁文的課了嗎?」
我說:「沒有啊。」
「我以為只有拉丁文和中文課能把人難為成那個樣子呢,說說吧,說說碰到什麼問題了。」
我把整個事情跟他和盤托出,項目,預期利潤,目前困難,還有我的想法。 f
「所以你是想做成這個買賣的?
「那還用說?我的proposal做了30頁。」
「那你為什麼不在會議上說出來呢?」他看著我的眼睛問。
「哎呀,真讓人撓頭,」我說,「我跟他們說什麼呢?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解決這兩個問題,我現在只覺得不能輕易放棄。」
「嗯。」丹尼海格想一想,「第一個問題是買家的合理要求,作為中間商,這是你們應該做的工作,既然是規定程序,就要按部就班的完成,這是應該做的事兒;至於第二個問題,微微,我覺得這個計劃也還不錯,還需要多少資金,你做一個預算,我來出,以你的名義入股,怎麼樣?當然了,生意做成之後,股息我要利潤的三成半。這個不算不合理吧?」
我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看著他,看啊看啊,丹尼海格就樂了,走過來,半蹲在我旁邊:「你那麼看我幹什麼?你覺得我越幫越忙啊?」
我搖搖頭:「丹尼,不是錢的問題。」
「絕對是錢的問題,你以後要小心了,微微,做再小的生意,也要竭盡全力的控股,要做定規則的那個人。還有,當然,你還得說服你的合作者們。你要讓他們知道你的想法,讓他們贊同。你懂嗎?」   
我眼睛向上看:我多麼巴不得的希望有一個人讓我知道他的想法,讓我贊同他啊。
他過來捧著我的臉,讓我好好看著他:「微微,你們下一次『股東大會』什麼時候?」   
「明天十點半種,第一節下課。」我說。   
「去,微微,」他說,「去跟他們說,說你想要繼續這個計劃及其原因。說你願意為此付出很大的代價,如果有人走,可以,你會立即補上他的那一份投資,當然,你希望他留下來,你希望所有人留下來,把這個不錯的買賣做完。」   
這是丹尼海格給我這個商校生上的實戰課,我記住了兩點:我要做定規則的人,還有我要我的合作者留下來。   

要真正做到自己的既定目標,過程殊不容易。丹尼海格告訴了我該做什麼之後,我仍然按照自己比較習慣的方式行事。我不喜歡不做準備,我要事先溝通。
除了我之外,還有六人,其中兩人對這個食品增稠劑仍有些戀戀不捨。我先給他們打了電話,表明了我的態度,並且希望在明天的會議上如果他們不能夠給予我支持,至少留在那裡不走。剩下的四個當中有兩個同學已經開始積極的尋找下一個目標了,而另外兩個則明確的表示了對增稠劑項目的反對。   
下一個電話打給誰呢?   
我拿著電話手柄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想了半天:願意做事情的比總是說NO的要容易爭取,更好溝通。其中一頭捲髮的達米安又跟我私交不錯,總是張羅著要請吃飯一起玩什麼的,我於是撥通了他的號碼。   
電話響了好幾聲被接起來,那邊的音樂聲很大,我喊了兩遍他才聽見,笑呵呵的說:「慧慧,這麼晚給我打電話幹什麼啊?」   
「你忙嗎?幹什麼呢?」   
「跟朋友在酒吧呢。」   
「我以為你在準備新的計劃書。」   
「太複雜了。我還沒個頭緒,我先歇一歇。」   
「聽我說,達米安,我覺得我們應該繼續食品增稠劑的項目,現在已經過去三個星期了,再找到好的產品不容易,我覺得我們不應該輕易改變。」   
「但是,難道我們對於這件事情還沒有達成共識嗎?太繁瑣了,不是嗎?我不同意,再說了,慧慧,我們沒有那麼多的啟動資金,買家不會先付錢的,而且認證過程那麼久,別的小組可能已經做兩筆了。」   
「但是我們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產品啊,與其重新找項目做調研不如把事情一點點的按照程序做下去。」
「我不知道,慧慧,對不起,我忙,我要放下電話了。」他說完真的把電話掛掉了,我再撥過去,對方關機,我坐在沙發上,心裡煩悶,想做點事情就是這麼難,而我們這個僅僅是一個價值五萬歐元的小實習。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根本睡不著覺,丹尼海格到底把燈點亮了,側著身看我:「要不你去沙發上去?」   
我騰一下坐起來,拿著枕頭真要走,他一下子把我拽住了,拉過來:「怎麼了?這麼大脾氣。」
「我著急死了。」   
「跟你同學溝通不暢啊?」   
「沒人聽我的。」   
「睡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他親親我。   
我在他懷裡半天仍然清醒白醒的,我如蠕蟲般扭動,丹尼海格終於睜開眼睛。
我說:「你跟我講講你第一單生意怎麼做的,你的第一個合同是怎麼簽的?」
他眯著睡意朦朧的藍眼睛思考半天:「微微,我想不起來了,但是我接手『海格水』的時候,他已經有很大的規模了,所有的部門按部就班,所有的生意正常運行,所以,」他撥了撥我額前的碎頭髮,「所以你記住,這個實習如果成功了,那你就比我出色,你算是白手起家,平地建樓。」   
白手起家,平地建樓。他這麼一說,我心裡好像忽然就多了鬥志和信心。當然了,這一興奮,那一晚就更睡不著了。

第二天下了第一節課,我們在小教室開會。黑著眼圈的我看著那些洋人同學說:「我不同意修改計劃,我覺得應該繼續做下去。」
我把我的想法解釋給他們聽,起先因為緊張還有些結巴,後來竟然越說越快,說得站起來。   
最後我合上文件夾:「這是我的意見,希望大家認真的考慮。但是我想我們今天可以決定,因為操作過程仍需要時間,我們必須儘早啟動。」   
「我們沒有錢,資金不夠。」夏爾馬上對這個項目提出反對,開會之前我已經把他歸為頑固派了。   
「如果我們追加投資,你覺得是不是就沒有別的問題了?」我說。
「投資不能增加,這是這個實習的前提條件。」   
「我們做實習的目的在於積累經驗和賺錢,」我語氣和緩,但是針鋒相對,「投資五萬,預計盈利三十四萬歐元,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好買賣。食品行業利潤豐厚,雖然監管嚴格,但是值得一試。」   
「從哪裡找來其餘的三萬歐元?從銀行還是從學校借貸?」夏爾問。
其餘同學都在聽著我們兩個一句接一句的辯論,我本來不想在這個時候說我願意出追加的這一部分投資,但是話已經說到了這裡,我不能被他將住,我說:「三萬歐元,我來出。」   
所有人都互相看了看,他們沒想到我來這一手,我反常的勇氣和堅定把他們都鎮住了,夏爾一下子笑了:「微微,你是不是已經決定了所有的事情?」他站起來,「那你繼續決定剩下的事情吧。」

我把這些事情也告訴了丹尼海格:我終於說服了大部分人留下來一起幹活兒,夏爾不幹,我留不住。但是股份他沒有撤走,賺了錢,我會連本帶利都算給他。項目結束,如果賠了錢,我也可以把他的本金如數還給他。我是這麼打算的。丹尼海格說我真慷慨,我也跟他說了會後我感謝達米安,他說不用謝,但是他欣賞我深藏不漏忽然爆發的魄力和勇氣,他也完全同意我說的那些話。他還問我,是不是可以一起喝杯咖啡,我說好啊,六個人一起吧,他說那樣的話還是算了吧。
丹尼海格一邊聽我說一邊樂,手裡還在寫我從他那裡借錢的合同。
他把那份手寫的合同給我:「微微,你來看看吧,我再借你四萬塊,五個月之後,你那一份利潤額的三成半給我,看看有沒有異議?」
我當她開玩笑呢,笑嘻嘻的說:「難道我真的要簽字啊?難道你真的跟我要這錢啊?」
丹尼海格特別嚴肅:「一分錢都不能少。」

幾個月之後生意做成了,我把他的那份給他,支票在手裡捻了半天,丹尼海格笑起來:「自己賺的錢給出去心疼吧?你忘了我還幫了你一個大忙呢,我都沒有跟你要求增加股息。」
是啊,這個生意做成可真不容易,他還幫了我一個大忙,那是丹尼海格給我上的另一課。
小組內部達成一致了,之後的流程我們迅速操作。從紐西蘭調來樣品,送去進行官方認證之前,我先請了私人實驗室進行非正式的檢測,這樣雖然稍微多花一點錢,但是總好過幾個月以後官方實驗室通知我們產品的化學物質超標而不能引入該產品。兩個星期後,實驗結果出來了,這個增稠劑沒有任何質量問題,完全可以達到歐盟的進口標準。我心裡有了底,將同批次產品樣品和相關材料整理之後,呈遞給了位於南特的法國國家食品助劑劑和添加劑檢驗中心。
事情忙到這裡,可以說是告一段落了。我們所能做的只能是等待檢驗中心宣稱的三個月之後,才能得到他們的認證,得到這個至關重要的文件。這三個月真是過的漫長無比,我做什麼事情都覺得心不在焉,每天早上扒開眼睛想的都是有人通知我,可以去南特取認證證書了。這樣熬著熬著,聖誕節過了,新年也過了,我明目張膽的二十一歲了,我跟著丹尼海格一年了。

這一年間,我學會許多事情,我已經懂得挑選好的珠寶和衣服,享受謙卑的洋人周到的服務,我的個子長了四公分,身體壯了很多。我的頭髮最長的時候長到腰部,我去一個叫做裘德的英國美髮師的店裡把它們修剪到肩膀,燙了幾個波浪,這件事情讓丹尼海格不動聲色的光火了,他大約一個星期的時間都對我愛搭不理。理髮時,那些被修剪下來的頭髮被裘德的助手一縷一縷的接住,整理好,一個月之後,他們把用我自己的頭髮製作的造型精美的假髮送到了我的住處。
有時我在鏡子里端詳自己,從外表上看,我已經是一個高且苗條的,因為時常從事戶外運動而膚色健康,且衣著光鮮開著名車上學的年輕女子,符合一個富有的歐洲人所有的外在特徵,但是從心理上看,我仍是一個缺乏安全感,天生喜歡發愁,善於憂心忡忡的人。
等了三個月,我的認證書仍然遙遙無期,我幾乎每天都打電話到南特去詢問,得到的答覆永遠是「排位太多,請稍後」。
丹尼海格有一天早上摟著我說話時,他知道我是真的真得著急了。他喜歡一邊說話一邊在我後背上摸來摸去的,我漸漸覺得有點痒痒,還有點疼,我轉過身讓他幫我看看這是怎麼了。
他看了看說:「都是冒了白頭的小紅包。」
我慘叫一聲趴在床上,我悶在枕頭裡跟他說:「中醫裡面,這個叫做火,我現在要被燒死了。」
「這麼嚴重?」
「比想象中的還要更。」
「那我幫幫你吧。」
我就等著他的這句話呢。

這件事情,丹尼海格是這樣做的:那個星期三,我們來到了南特,在一家很好的俱樂部看魔術表演。我們兩個要了一瓶香檳,喝了兩杯,他「忽然」看見了他的一位朋友。於是他帶著我去打招呼,那位先生四十多歲,稍稍發胖,肚子很大,他待丹尼十分熱情,要丹尼和我國去跟他們一桌——他們是他和他的另一位朋友,我也是做過準備功課的啊,此時終於知道了丹尼專程帶我來到南特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葯,那位朋友的朋友正是官方認證機構的負責人杜博先生。
看錶演的過程像是捉迷藏,沒有人提誰是誰,也沒有人提我的事兒。丹尼海格後來還跟他們聊起來去年羅蘭加洛斯網球賽的趣聞,男人們喝酒說笑,好不熱鬧。直到最後兩相告別,也沒有人提起那件事情。但是第二天我跟丹尼海格在酒店的房間里吃早點的時候,收到了來自認證中心的電話:他們請我儘快去取回認證文書。
這時候我關心的已經不是認證本身了,我一定要弄明白的是:丹尼海格是怎樣做到的這件事情?
「你行賄了嗎?」
「說話真難聽。再說你們一共預計利潤多少錢?還想買通一個認證中心的主任?」
「他是個真正的好朋友?」
「顯然不是。」
「他有小辮子在你的手裡?」
他這時方看看我:「不是我,是那個胖子。」
「請快說。」
「胖子來頭不小,是大區議會的副議長… …不要張嘴巴,真的要做生意了,切記這個表情要收起來。我繼續說,他的小辮子在胖子的手裡,他就是因為這個才肯幫忙。」
「可是,如果胖子要拿這件事情要挾他,他們為什麼不私下進行呢?為什麼要當著你的面?」
「這是一個好問題。我也在想,是胖子定的這個約會,讓我裝作偶遇然後跟他們會合,可是為什麼一定要這樣做呢?我想杜博先生一定是一個檢點而且頗有些倔強的科技人員,我的朋友並不確定能讓他就範,所以他一定要讓我到場,要我知道,事情無論成還是不成,他是幫了我的忙了的。」
我聽到此時終於點頭:「原來如此,謝謝你啊。」
「小事情,夫人不必客氣。」他從我耳朵後面親親我,「不過,微微,通過這件事情你要知道,不要對官方的說法或者期限有過多的信心,他們說三個月,可能給你拖上個半年。如果我們早著手,可能現在,你已經拿到你的錢了。還有一點更重要,就是,任何法條,規定,任何人都有空子,當然你可以踏實認真的等待,但是鑽到空子,總讓事情事半功倍。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反過來也一樣,絕對不能給別人留空子。」
「說得對,親愛的

四月份春假之後,我們完成了這個項目,賺了錢,由我寫了報告,並作了答辯。我的智商不高,但是我做事情總是要做很多準備,教授提出的問題,我差不多都應付了,這次答辯效果理想。他們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是:「齊小姐,根據你們的報告,你們追加了相當於規定數額兩倍的投資,即五萬歐元。很抱歉,這將被視作是違規的行為,所以無論你們這次投資實習的成績有多麼好,我們也不能給與很高的評價。」
「應該承認的是,這是我們小組在操作工程中的最大硬傷。」我說,「我不能跟您引經據典的解釋這在商業行為中並非異常現象,我們追加了投資,而別的小組沒有,這不可否認。但是作為這個項目的實施者和經理人,對我們來說,真正有意義的是行為能力和投資回報。我們可以募集到所需要的投資,將其投放到有效益的商品上,在規定的時間內形成最大的商業價值,這對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情,在我報告的最後,我也明確的闡述了這一點。」
我說得非常嚴肅,說完了只覺得背心一層的汗,三位教授中我們的班導師諾蘭先生忽然笑了:「真是狡辯。」
這次評價,我們七個人,包括中途退出的夏爾都得到了很高的分數

現在,我是個作中法進出口貿易的生意人了,想起來在丹尼海格的幫助下做成的第一筆生意,其實對我的性格而言,可以說是一次挑戰甚至是重塑的開端。我覺得很刺激,也有遺憾,如果當年這次實習之後,我可以好好的把握這個增稠劑的產品,簽下來它的歐洲獨家代理權的話,也不用有後來第二次的白手起家了。

我當時太高興了,拿著自己賺的錢在日內瓦的漁具店裡轉啊轉啊,想要給他買一副昂貴且精緻的釣竿。我答辯的時候,他飛到美國談生意去了,這是我跟了他以後第一次比較長時間的分別,我想著他回來的時候好好安排點羅曼蒂克什麼的。
漁具店的老闆問我要哪種款式的釣竿,我說不清楚丹尼的那些型號和款式,就把他的習慣講給老闆聽。我說,我的男朋友他喜歡兩種方式釣魚,要麼坐在岸邊原地不動,要麼坐著帆船在湖邊上邊行邊釣。他上船釣魚的時候喜歡帶上一壺紅茶,他有的時候帶著大耳機聽點搖滾樂,他釣了大魚上來有時候馬上就給烤了,您知道嗎,貝爾熱湖雖然沒有日內瓦湖這麼大,但是鱒魚卻可以長到我的小臂那麼長。
... …   
我說著說著,漁具店老闆就笑了。
談戀愛的人的通病上來了,別人問起你的愛人什麼事兒,就像一下子把聚寶盆給扣過來一樣,他這樣那樣的事迹,大大小小的習慣,別人覺得稀鬆平常,你卻大驚小怪,如數家珍,恨不得來個長篇評書。我就是這樣的,本來就不聰明,那時候變成了一隻盲目且快樂的小龜,背上扣著一個倒過來的聚寶盆,我一想起丹尼海格來,就縮到自己的那個華麗麗的蓋子裡面去了,那個愉快且充滿安全感啊。
漁具店老闆笑了,我也笑了,有點不太好意思。
那位善解人意的先生對我說:「小姐,給他打一個電話,問問他的習慣,釣竿的款式和型號,您要是想要給他一個驚喜,就說是自己要學習釣魚,問問他的意見而已。」
我點點頭:「您說得對。」
我拿出電話來,那上面只存儲了一個號碼,就是丹尼的隨身攜帶的手機,我算了一下時差,正是美國的早上,我撥過去,電話響了幾聲被接起來,起先我以為是自動回答呢,過了兩秒鐘我才聽明白,一個女人的聲音在那一邊對我說哈羅。
我用英文說:「對不起,撥錯了。」
那位女士說,沒有,沒撥錯,你不是找丹尼嗎?他在洗澡,請等一會兒再打過來?
我說,那也好,然後我掛了線。

從前年的聖誕節我跟他在一起,丹尼海格的寵愛讓我覺得自己擁有整個宇宙一樣忘乎所以。

可是這一天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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