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7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名家走世界:用心去游

[複製鏈接]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人是地行仙。人生樂趣之一,是遠遊。我提倡用心去游。

所謂用心,不是勞心的意思,與工作中的那種用心是兩回事,指的是要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鬆旅遊中,

善於對所遭逢到的景物、事物、人物,由一些細節,擦出心靈的火花,心有所悟,而生出大快樂來。

如果旅遊一番,心無所悟,那真遺憾。
2009,我等你……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沙發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7 | 只看該作者
  澳大利亞


  方要中軸圓要心


  「你怎麼總在一個大公園裡拍照啊?」翻看我在悉尼拍的風光照,親友都不禁這樣問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印象,是因為許多照片上,都出現著高聳的悉尼電視塔。悉尼與北美許多城市一樣,市中心區密集著些摩天高樓,白天人們聚集到這些「蜂巢」里辦事,,傍晚又紛紛開私家車或搭乘公交火車和巴士,回到衛星城那些平面化的居民區去休憩;就這一點而言,悉尼的城市個性不怎麼突出。悉尼別名「港灣之城」,它的主體部分建造在珊瑚分枝般複雜的海灣岸台上,整個市區的布局以傑克遜灣南岸為圓心,放射性地朝四周發展,它的電視塔,恰建造在了圓心地帶,這座已經快三十五歲的高塔約有305米,很長時間裡 都是全澳和南半球最高的建築物,周遭相繼建造的摩天大廈都避免對它形成遮蔽,它的造型不是那種世界各處習見的尖錐套圓球的樣式,而是以頎長的金屬管直插藍天,頂端是望去玲瓏輕盈的金色陀螺形結構,實際是堅固的九層房廳,其中有兩層是 旋轉餐廳,兩層是觀覽大廳,這九層房廳以56根鋼纜與地面連接拉緊,蔚為壯觀,使 得悉尼城的天際輪廓線獲得了自己的獨特 性。悉尼電視塔的選址尤其值得稱道,這 種在圓心裡建造高層地標,使人們在城市 里活動時,無論在圍繞圓心的哪種長度的 半徑上回望,都能有「塔影總在藍天際」的 視覺快感,加上整個城區綠化程度很高,可 謂「花木總在身左右」,因此像我這樣的游 客儘管是變換了許多其實離得很遠的方位 拍照,近景各不相同,但大背景上總還有電 視塔剪影,這就是讓沒去過那些地方的親 友看照片時,覺得我總在一個大公園裡轉 悠的原因。


  世界上各處城市的布局,簡單歸納, 一種是圓形或接近圓形的,一種是方形或 接近方形的,有些城市乍作鳥瞰會覺得布 局很亂,但只要細加分析,也大都無非由 一些圓形或方形的結構交錯組合而成。大體而言,東方多方城,西方多圓城。成功的城市規劃,布局上的竅門可以概括為「方要中軸圓要心」。方城的中軸性若不認真設計,就好比一個軀體沒有堅實的脊梁骨,從審美上是醜陋的,從功能上是欠缺的; 圓城的圓心若不刻意營造,則好比一個生命沒有健康的心臟,從精神上是萎靡的,從風貌上是平庸的。


  回到北京,越發感覺到這真是祖先 留給我們的一座珍貴方城,特別是中軸線 的布局,目前保存得還基本完好,特別是 天安門往北直到鼓樓、鐘樓那一氣呵成的 華彩樂章,莫說身臨其境,就是清夜月下 倚枕默想,把那十二欄桿細細拍遍,也足 夠動魄銷魂。悉尼那樣的西方式圓城,作 為一種異域風光,我置身其中時倒也興緻 昂然,但歸來翻照片回味,總覺得從輪廓線上未免一覽無餘,不如北京那平面布局、高潮漸起、適可而止的中軸線趣味蘊 藉。可惜的是,在與世界接軌的熱潮中,我們的一些方城在改造規劃上,破壞了原來古典式的中軸線,盲目地在市中心修造 高層洋式建築,以為那樣方能體現出現代化的國際氣派,誤把悉尼那樣的西方圓形城市的從圓心放射性布局的模式生搬硬套 過來,北京的古典中軸線雖然大致保存了 下來,但在該中軸線的延長線上究竟該怎 么布局?似乎還缺乏細緻的、高層次的研 討。為適應汽車化的現代城市交通,北京 這樣的方城目前也已經開闢出了六條環城 公路,環路自有其功能性,有修造的必 要,但千萬不能因為有這些環路,就懵懵 懂懂地覺得北京也該變成悉尼那樣的圓城 了,似乎原有的古典中軸線已然「過時」,不能成其為「圓心」,於是生出「中心躥筍」的心思。北京在城市改造規劃上目前 還堅持著嚴格限高的原則,相應的法規也 越來越細密,但按環路向外逐環放寬高度 限制的「遊戲規則」是否真的合理?需知 發展商是一定要在「遊戲」中謀求「合規 利益」最大化的,他們一定要把投資建造 的樓房蓋至允許的最高限度,更有硬是超標建造,待已是既成事實后,謀求罰款了事的,這樣下去,不要多久,北京會不會 成為一個大盆?即外環路邊是些越往外越 高的建築,原來的古典城區則成為陷落其 中的「盆底」,並且不是一個和諧光潤的「盆 底」,因為其間還夾雜著若干也是能蓋多 高就躥多高的「現代化大樓」。我真不願 見到這樣的一個「圓盆形」北京出現。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3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7 | 只看該作者
  令人切齒的「烤箱」


  從環形碼頭乘渡船往曼尼海灘一游十分愜意,倚著船欄,迎著海風,可以飽覽著名的悉尼歌劇院倩影,那地標選址真好,恰在珊瑚枝般的海彎的一個最搶眼的岬角盡頭,與溝通南北城區的海彎大橋珠聯璧合地構成了瑰奇的畫卷,丹麥建築師沃特 森的設計不僅構思獨特,在建築物的體量 上也精心控制,使其與周遭海域曠地比例 上十分和諧,不僅從海船上看它是一道眼睛的冰激凌,就是從諸多的陸上角度望它,也恍若仙女下凡,越看越美。 從曼尼海灘那邊歸來,落腳在環形碼頭,我還想一睹歌劇院芳容,陪游的朋友 指指右邊遠處,說你仔細看吧,美人只剩一個辮梢能露出來啦,幾年前還不這樣,那時從這裡能完整地欣賞其身姿呢,擋住 它的那青灰色的樓房,許多人把它叫作「烤 箱」,自身蠢丑,還遮蔽美人,真可恨!不僅破壞了這一處重要的望點,從另外一些地方望過去,原來能欣賞歌劇院剪影,現在也都讓這「烤箱」給破了相!後來我從幾處地方體會到了這「烤箱」對美人的「燒烤」效應,也不禁切齒。


  建「烤箱」的地盤,原是通向歌劇院 的一片海濱綠地。如果把歌劇院比作美女 頭部,那麼這片綠地就彷彿秀麗的脖頸, 脖頸上至多可以裝飾一條項鏈,怎麼能讓那個部位腫出一個黑瘡來呢?原來,是有外國開發商相中了那塊地盤,認為在那裡蓋高檔旅店加高檔公寓,長遠來說好比栽了棵搖錢樹,於是向悉尼市政府開了個大價錢,申買那塊寶地,據說經手的那一屆悉尼市政府正財政吃緊,竟同意了,於是開發商便大興土木,蓋出來這麼個灰不溜秋的大「烤箱」!建造過程中,市民紛紛抗議,媒體尖刻批評,有的市民還組織了糾察線,試圖阻止施工進程,議會上也出現了激烈的辯論,但生米已經下鍋,開發 商說我手續完備,怎麼能不把粥煮熟?待 生米熬成了熟粥后,除了開發商自己,幾 乎所有的澳大利亞人和外國遊客都對那「烤箱」氣憤不已,於是,社會輿論反映 到議會裡,就有了將那「烤箱」再加拆除 的動議,這時開發商也同意拆,但他要求 獲得賠償,而市政府算了一下,拋開所謂 賠償不說,那筆拆除的費用竟比蓋樓的投 資高出許多,誰來出這份錢?提出了讓市 民加稅的方案,心上本有一刺,為除此刺 竟另插一刺,誰干?如今那罵名遠揚的「烤 箱」還那麼厚皮厚臉地戳在那裡,開發商 倒成了氣性最大的人,說沒想到旅店也沒 什麼人愛住,公寓賣得也遠不如設想,早 知會惹一身騷,又何必當初?


  這件發生在悉尼的事情,也值得其它 國家、地區,尤其是正大興土木的我們中 國思考,從中汲取教訓,引以為戒,以免 接踵搬演。為了增加財政收入,什麼地皮都敢賣,任由開發商去破壞原有的歷史人文景觀,這種行政舉措,難道可以用「初 衷良善,始料不及」來加以辯護嗎?在城 市的整體規劃上,難道不應該有更高明的 眼光和更嚴格的法規嗎?對於市民的訴求、 輿論的監督,難道總是當時排拒敷衍、釀 成大錯后才知後悔,而悔之已晚嗎?開發商 也都該捫心自問,為了謀求利益的最大化, 就什麼地皮都敢去「拿下」,而一旦「拿下」后, 為了減少設計上的成本,就敢於選用「烤箱」 式的淺陋鄙俗方案,不惜荼毒美人,甚至 佛頭著糞,你那社會公德心,歷史責任感, 難道就丁點不剩了嗎?


  我注意到,現在悉尼街頭出售給旅遊 者的明信片、年曆和城市風光畫冊,凡涉 及到那塊被侵佔的綠地的畫面,無論近景、 遠景還是鳥瞰,一律都還使用著「烤箱」 出現前的鏡頭,體現出一種對具有破壞性 效應的醜陋事物堅決說不的人文精神。我 相信,那座敗壞悉尼風光的「烤箱」遲早 會被拆除的,等著瞧吧!


  墨爾本地標毀譽錄


  一提起澳大利亞,人們會馬上想到那既像張開的貝殼又似鼓起的風帆的悉尼歌劇院,悉尼的這一地標可與印度泰姬陵、北京天壇祈年殿、倫敦大笨鐘、巴黎鐵塔等媲美,堪稱地球人文景觀中的頂尖級作品,對此,一位墨爾本人對我說:「面對世界,我為悉尼歌劇院自豪;然而面對澳大利亞本身,我不服氣!」他的想法很有代表性,不少墨爾本人以為他們那座城市才是全澳大利亞最好的地方,實際上有關國際組織每年評定最適合人居住的城市,墨爾本總在榜內,2002 年的評選中更榮獲冠軍,墨爾本人認為「老子全澳第一」並非狂妄,他們沒強調「全球第一」倒體現出紳士般的謙遜。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8 | 只看該作者
  墨爾本這座城市的主要構成部分,是一幢幢我們中國人習慣稱之為別墅的住宅,它們各具特色,掩映在樹木花草之中,住在這些宅子里的大都是些中產階級人士,過著絕少奢侈講究實惠的溫馨生活;在墨爾本滿處一轉悠,清新的空氣,溫潤的氣候,靜謐的氣氛,優雅的格調,加上布局合理的生活配套設施,禮貌喜潔的社會風氣,特別是絕少刑事犯罪的安全記錄,常令旅遊者不由得生出「能在此安個家該有多好」的感慨。但是,墨爾本對於那些沒能到澳大利亞一游的外國人來說,出鏡率不高,澳大利亞出鏡率最高的是悉尼,中國的電視節目里就總有悉尼歌劇院和海港大橋的倩影頻頻出現,以至有的人誤以為悉尼是澳大利亞首都,其實該國首都是堪培拉。悉尼雖然很不錯,但墨爾本實在是更好,一般人知悉而忽墨,只是因為墨爾本多少年來沒能修建出悉尼歌劇院那樣的地標罷了。


  簡而言之,墨爾本人對悉尼的不服氣,可以概括為:「你悉尼不就仗著有那麼個地標嗎?看吧,我們要造一個更讓世人吃驚的地標出來!」


  2002 年歲尾游墨爾本,買些當地明信片留念,那些城市景觀的明信片拍攝得十分講究,卻實在缺乏搶眼的效果,比如其市中心鳥瞰圖,無非是一條河兩邊,綠樹中聳出些個高樓大廈,與美國、加拿大某些城市的圖像非常雷同。陪我遊覽的朋友對我說:「我們這裡的地標剛剛處在竣工前夕,所以還沒有上明信片,你不如馬上過去看看,自己拍點照片。」我自然興趣盎然,不曾想朋友卻長嘆了口氣,打預防針般地對我說:「你可小心別被它嚇暈了!」開車過去一路上介紹說,這個新地標位於市中心雅拉河北岸,原是火車調度中心的地方,叫做聯邦廣場,不是一座高層建築,是一組不太高的建築,花費高達45 億澳元,歷經數年才顯露眉目,那整個形象嘿,不少市民都對之搖頭,說是怎麼拿我們納稅人那麼多的錢,造出了幾個巨大的垃圾桶!


  我正驚異於朋友的詆毀,那聯邦廣場已顯露在眼前。下車細觀,心中就像猜謎般琢磨不定,在外面拍了些照片,想進去看看,裡面尚未對公眾開放,遇到了幾位朋友的朋友,大家一起議論,他們竟激烈地爭論起來,毀之者簡直是恨之入骨,譽之者卻愛之如飴,一位自稱是「老墨爾本」的先生肯定地說:「悉尼歌劇院將臣服於墨爾本的聯邦廣場!」


  這聯邦廣場的幾棟建築,絕不規則地散佈於河邊曠地,有的互相勾連,有的金雞獨立,造型故意東倒西歪,色彩刻意暗淡詭譎,無常規的門窗可言,大體而言,分兩種外部立面處理手段,一種恍若是些亂扔一處的枯樹枝椏,其間或任其成孔成洞,或鑲嵌些灰綠的玻璃與麻褐的石料;另一種則用些打好小圓孔的黑色鋼板有一搭沒一搭地加以圍裹。建築物之間的曠地,竟不怎麼留裸土,用些也是色彩暗淡絕不規整的石料滿鋪滿敷。毀之者指著怨:是不是大型垃圾桶?譽之者卻說:活用了原住民藝術里的元素,使用了最先進的技術手段,對建築中門窗的概念實行了一場地地道道的革命,氣流自然貫通穿梭於建築物里,體現出了澳大利亞多元文化混成的獨特風格,對後現代主義也構成了挑戰,是絕對的創新!


  離開墨爾本以後,那將啟用為公眾商貿文化中心的聯邦廣場的怪異形象,在我心紙上彷彿一滴正在洇開的濃墨,它洇染出的是美麗的墨菊嗎?它能成為墨城乃至澳大利亞的新地標嗎?我實在不能肯定,惟有默默地祈祝。


  免費纜車


  朋友L 君在悉尼唐人街開了間賣音像製品的商店,生意挺紅火,那天下午他撂下生意,興緻勃勃地開車帶我去海濱釣魚,到了著名的邦奇海灘的一處崖礁上,還沒安排好漁具,忽然他女婿打來電話,他聽后立刻心神不安,對著手機訓斥起那邊來,說完電話他問我能不能自己先釣一陣魚,他先開車回店處理緊急事務,完了事再來找我,我說自己一個人可不敢呆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寧願跟他先回城裡,他想了想也是,就開車帶我返回了,一路上他直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5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8 | 只看該作者
  跟我道歉,並告訴我遇到了什麼事情,我也聽不懂那麼些個細節,只約略地懂得,是他女婿售貨時粗心弄錯了一張五百元發票,如不及早補救,會形成一次偷稅,那可不行!我心算了一下,五百元澳幣不過合兩千三四百元人民幣,能牽扯到多大的稅額,怎麼就如此緊張起來?


  晚上,L 君請我吃泰國餐,這才跟我細道心思。他說,原來在國內開店,完稅的意識比較淡薄,那稅額在經營成本里的比例,也實在不大,那時搭在成本里的最大付出,說好聽了是招待費,說難聽了就是賄賂費,許多合法的事,竟也形成了大家都用宴請送禮甚至灰工資、暗回扣等手段去將其搞定的風俗,定居澳大利亞以後,發現這邊幾乎完全不用去跟各個部門拉關係,做生意只要嚴格按規定納稅就行了,事情變得簡單明了,省去了許多時間精力,成本也因無需將賄賂或招待費用計入而大大降低,只要把自己在市場中的角色定位準確,選項好,誠信度高,生意就可以安全平穩以至步步攀升地做上去。不過,這邊的稅收制度可謂「煞富安貧」,他特彆強調是「煞」而不是「殺」,就是你賺得越多,繳稅就一定要多,到了你賺到相當的程度,那稅額可能會達到收益的一半以上,弄得你很難再往上富有,因此這裡特


  別富的人很少,政府用稅金來建立社會保障系統,也不讓人特別地貧窮,失業者目前每月都可領到八百澳元的生活費,約合三千多人民幣,過日子完全夠了,因此也就沒什麼窮人,社會上絕大多數是中產階級,他家目前也算一個細胞,生意之餘無聊飯局拉扯關係之類的事情少了,於是他常抽空去海邊釣魚,竟已上癮。但納稅這個事可不是鬧著玩的,該交的一定要交,並且要按規定時間交,這裡頭一丁點馬虎都不能有,更別說故意地耍花招,若有哪怕是小小的閃失,受罰事小,記錄在案,算是有了案底前科,以後不僅再難貸款,人們也就不再樂意跟你做生意,所以今天惟有及時把漏子處理妥貼,此刻才有跟你把酒傾訴的雅興……


  幾天後,L 君陪我遊動物園,到了纜車站,我想不能總讓人家花錢請我,也該主動花些小錢才是,但找不到售票窗口,四處張望后只好去問負責把遊客送上纜車的女服務員,她不解:「你不是買過票了嗎?」原來,進動物園只需買門票,進入后包括來回乘坐纜車、看海豚表演等所有觀覽項目一律免費,於是我愉快地和L 君坐上纜車。纜車滑動中,朝下方可以看到


  許多種動物,朝前方可以遠眺海峽那邊的悉尼歌劇院,但因為是小雨天氣,四外幾乎看不到遊人蹤影,幾十台往返滑行的纜車裡,除了我們似乎只有寥寥幾台里有人,我不禁說:「今天這動物園可賠慘了啊!」L 君告訴我,這動物園本不以贏利為目的,它的虧損,自有政府拿稅金補貼,凡公眾共享空間,多半是由稅金建造與維持的。


  在動物園裡逛完一圈,我們到咖啡廳里喝熱可可,閑聊時又提到稅收的事。L 君說,他在國內時不僅自己納稅意識不強,對有關部門把稅金都用到了何處也極少追問。到了澳大利亞才懂得,納稅人對稅金究竟是怎麼用的,用得妥當不妥當,應該經常地過問,參與意見,提供建議。納稅與用稅,在一個社會裡應該形成良性互動。他告訴我,前些年悉尼唐人街比較地髒亂差,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中餐館密集,中餐製作少不了武火顛鍋用大量食油炒菜,油煙特別旺,廚房排出的污水裡油垢也特別粘稠,不僅華裔愛吃家鄉菜,包括歐裔在內的其他當地居民也都愛到唐人街吃中餐,你總不能限制這裡中餐館的發展,改變中餐的烹調方式吧,於是,最後由市政府拿稅金,徹底改造了唐人街那原來只適應容納西餐烹調廢棄物的地下排污系統,把中餐館油煙機原來朝向天空的噴口也引入到了地下排污管道,這樣一來,唐人街那種特殊的油煙泔水氣息消失了,連帶著其它方面的面貌也大大改觀。改造后還有個插曲,在街心原來做了一個有太極圖案的井蓋,設計者原是好意,以為華裔會喜歡,沒想到一些人提出抗議,認為這一圖案放在地面任行人踩踏,是不尊重中華文化符碼,結果當局又拿稅金將其改造為另外的圖案,納稅人才轉嗔為喜。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6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9 | 只看該作者
  跟L 君一起走出動物園時,我回望那些儘管空空蕩蕩卻還在照常運行的免費纜車,覺得它們似乎在意味深長地跟我眨眼道別。


  藍色鈴鐺


  飛機就要降落悉尼國際機場,大家開始填寫入境卡,我見上面有一問是鞋底有沒有土?覺得有點奇怪,哪位旅客的鞋底會是毫無塵土的呢?我左邊一位中年男士跟我說,那一串問題,你就都填沒有就是啦,何必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呢?我右邊一位小夥子則跟我說,還是要如實申報,澳大利亞海關對入境者的誠信度,比美國等海關更重視,我們既然覺得自己鞋底有土,那就申報吧;他還舉了一個例子,就是他的一個哥兒們,已經有了澳大利亞綠卡,去年從國內返澳,身上帶的澳元超過了五千,按澳國海關規定,帶超過這個數目的澳元入境必須申報,但那哥兒們覺得麻煩,就沒申報,結果不知怎麼被查問了出來,最後竟弄得給取消了綠卡;其實海關只是要攜幣過五千者申報而已,帶進去並不犯法,更不會沒收,往往也並不點驗,人家只是要記錄在案,加以統計,大概是為了細密掌握其貨幣的流通量吧;那哥兒


  們事後怎麼也想不通,苦苦哀求移民局,但人家的回答是,誠實是成為新移民的絕對前提。聽了小夥子一席話,我就在「鞋底有否土」和「是否攜帶了含有動物和植物成分的藥品」兩項後面都作了肯定性標記。


  進關驗護照簽證時,我主動把鞋底抬起來請驗證女士看,她微笑點頭,說了聲「沒關係」,很快給我蓋章放行。後來我弄清楚,所謂鞋上有土,是特指從某些特殊地區到來,鞋上嚴重粘攜了野土或農土,澳大利亞嚴防有礙於其固有生態環境的生物或含有生物成分的載體入境,但對我把一般城市塵土也加申報,人家也不見怪,反而多了幾分對我誠實的尊敬。到了出口前,我主動走向紅色通道,到了行李檢查台前,我想從提包里把所帶的速效救心丸取出給他們看並加以解釋,海關職員只問了句:「葯?自己(用)?」我答是,也就微笑擺手讓我出閘,還說了句「歡迎來澳大利亞」,讓我心裡挺舒服。儘管我什麼也不申報大搖大擺走綠色通道也能過關,但我絲毫不為自己「謹小慎微」的誠實申報後悔。


  十二月的澳大利亞,開始進入盛夏,北京是草木凋零、寒流陣陣,悉尼卻是綠樹成蔭、熏風勁吹,許多春花雖然謝了,一些花期長的植物還在爛漫開花,更有不少四季都開花的植物點綴各處,不過,像「奼紫嫣紅」這樣的形容詞,似乎很難用來描述悉尼的花卉色彩。我注意到,悉尼栽種得最多的草本植物,是能從條形葉叢里挺出一米多高的花柱,頂端綻開繡球般形態的藍色花,問了好多朋友,這花叫什麼名字?或者說不曉得,或者只能說出一長串英文名稱,而無法意譯為中文;但這實在是悉尼最常見的草花,街邊、公園、宅前、灘頭,到處開放,彷彿給這座城市綉出了一張藍色的網路。另外,特別讓我眼睛一亮的,是一種樹木,從那羽狀葉片上看,很像合歡,但它開出來的卻不是我在北京看慣了的那種金紅色的馬櫻花,而是比蔚藍濃重、比深藍明快的那麼一種穗狀花,盛開時滿樹看不出葉子,藍盈盈的


  全是花,非常壯觀。這種樹花我問出了名字,英文兩個單詞,譯出來就是藍色鈴鐺,或者可以就簡稱它藍鈴樹吧,它的花色好別緻啊!


  澳大利亞的聖誕節景象讓我覺得有些怪異,以往在西方國家也都趕上過聖誕節,聖誕老人的裝扮與雪花紛飛的季節非常協調,扮演聖誕老人該是件非常愜意的事,可是這裡的聖誕老人按規矩也必須裹上大紅冬裝戴上軟尖冬帽,所置身的環境卻是盛夏氣候,圍著聖誕老人討糖果禮品的女孩子們只穿著薄薄的連衣裙,男孩有的乾脆光著上身,你說扮演起來苦不苦!我還注意到,澳大利亞各處的大小聖誕樹上所懸掛的裝飾物品,多以藍色為主,比如大鈴鐺,也是蔚藍色的。這是不是因為藍是冷色,可以多少化解些炎夏帶來的燥熱呢?後來與一位白人珊德娜女士攀談,她告訴我,澳大利亞人喜歡藍色,因為藍色是誠實色,在人類的優秀品質里,誠實應該排在第一位,誠實令每個人自己能睡安穩覺,做任何事時都能克服困難,自信心十足地去獲取受之無愧的利益,而人際間也只有誠實才能建立起彼此的信任與合作,誠實可以避免世界破碎、人類遭劫……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7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49 | 只看該作者
  各民族自有其愛好的色彩,每個人更有選擇自愛色的權利,倒不一定都得去喜歡藍色,或者都去跟珊德娜那樣的解釋認同,但珊德娜的頌藍之詞,畢竟令人心動。在悉尼,有一天我在朋友庭院的藍色鈴鐺樹下,靜靜地坐了好久,到後來,閉眼冥想中,只覺得樹枝上那無數的藍色鈴鐺,嚶嚶地把其鳴聲送進了我的心窩……


  真的,它很害羞


  雨中的塔蓉加動物園遊人稀少,打著傘在雨中觀看動物於我和陪游的朋友都是新的人生經驗。悉尼周邊有好幾個動物園,塔蓉加動物園是離市中心最近的一個,位於傑克遜灣北岸一處岬角,與南岸的悉尼歌劇院遙遙相望。到澳大利亞,有幾種動物不能不看,該國國徽上的袋鼠和鴯鶓固然必須要看,更令我神往的則是樹袋熊、袋熊與鴨嘴獸,而鴨嘴獸是最最想一睹真容的。


  袋鼠是最容易看到的,品種也較多,大型的直立起來可與成人比高,小型的蹲伏著跟兔子般大。鴯鶓也不少,體型都比較大。許多袋鼠和鴯鶓的展示方式令我驚奇,就是它們的居住區與貫穿其中的遊人路徑之間,並沒有柵欄鐵網,只以一些枯樹枝幹很隨意地擺放著以作隔離標誌,我納悶:它們會不會跑出來呢?朋友告訴我,會的,這樣的隔離的用意,是告訴遊人絕不可以邁入禁區,但袋鼠和鴯鶓卻可以在它們高興時跳跨出枯樹枝幹隨意活動,那時遊人則可以有限度地親近它們,但必須保證不致引起它們的恐慌與不快。這管理方式真奇特。依我想來,那隔離物對人而言只能防君子焉能防小人,有遊人偏要邁進去可怎麼處理?特別是出現「罪不罰眾」的情況;再說,袋鼠鴯鶓自動跑出來后,遊人又怎麼把握「有限度親近」的尺度,亂喂或傷害了動物怎麼辦?動物傷了人又怎麼辦?但朋友告訴我,這樣的隔離方式,是基於「人道原則」,我聽來聽去,其實是「獸道原則」嘛,就是一切以這些動物覺得自由舒服為前提,人絕不能騷擾動物,這一原則已在澳大利亞民眾中形成共識,他們的行為又影響著外國遊客,因此這樣處理了多年,並沒有發生過幾起遊人跨入禁區和動物與人之間發生傷害事故的情況。當然,整個動物園對不同的動物,包括袋鼠與鴯鶓里的某些性情兇猛的品


  種,還是分別情況給予不同安置的,有的還是以雙方都不能跨越的柵欄圍牆濠溝鋼玻璃隔離開的。


  雖然從圖片上早已熟悉其芳容,但見到真的樹袋熊(音譯稱考拉)時我還是非常激動。這動物園裡有幾處展示著樹袋熊,其中一處有專人值班,遊人可以走到樹袋熊身邊在值班人員指導下近觀撫摩它們並與之合影。可惜我去親近時它們都蜷伏在桉樹上睡覺,一動不動,似乎是毛絨製成的玩偶。它們這樣酣睡,是因為雨天寂寥嗎?看了掛著的說明,知道它們四季都是這樣的習性,一天二十四小時里,總要睡上二十二個小時,只起來活動兩小時,並且多在晚上;它們之所以這樣貪睡,是因為所吃的那幾種桉樹葉里,含有大量的催眠成分。後來又看到了體型比考拉大許多的、常在地上趴伏的、胖嘟嘟的袋熊,只可惜有以這些有袋類動物當時都沒有小寶寶在它們腹部的袋子中。


  我把在此動物園裡觀覽的高潮設定為與鴨嘴獸面對面。這種動物不僅只在澳大利亞有,全澳也只有南澳大陸的少部分水域和塔斯馬尼亞島上才有,如今野生的數量已極其有限,它長著鴨喙那樣的闊嘴,腳指間有蹼,會下蛋,卻又滿身披毛,雖無乳房,孵出的小獸又需舔食其腹部分泌出的乳汁成長,它的發現在動物學和進化論研究方面具有特殊意義。我們在一處開放式池塘邊靜候了約半小時,杳無蹤影,又到另一處建造成山洞模樣的陰暗室內,那裡面有一個巨大的可以從兩面觀察的弱光照水箱,箱裡布置著適合鴨嘴獸居住活動的當中是空洞與卵石的枯樹斷干,以及許多的水生植物;來回來去地從兩面仔細觀察,就是發現不了鴨嘴獸的身影,急得不行啊,那時還有一位從美國來的年輕遊客,他那急於在鴨嘴獸故鄉一睹其真面目的心情跟我一樣,可謂望穿秋水!我忍不住想用手指關節擊打那玻璃箱外壁,這時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8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0 | 只看該作者
  朋友和那美國青年都朝我擺手,讓我看牆上的圖片和說明。細細一看,圖片有鴨嘴獸從水中伸出上半身以蹼爪趴伏岸邊的特寫玉照,下面文字的大意是:它很害羞,請尊重它的性格。如果您在水中沒有看到,那麼它可能在水上部分。我拚命仰頭朝水上部分望,所留出的可視部分竟非常有限,為什麼不多留些空間?啊,再看另一張圖片,是遊動的鴨嘴獸全身照,下面文字的大意是:公獸體長約56 公分,雌獸約48公分,它們真的很害羞……我明白了:雖


  然人類把它們從大自然里移到了這裡,但它們的生存應該並不是為了讓人類觀賞,因此,這回沒能看到它們,不是它們該求我原諒,而是我應該對它們說:對不起,害羞的朋友,打擾了……


  我雖然沒能看到鴨嘴獸真容,但這家動物園如此以動物為本的陳列原則,令我深深感動。朋友說是「很人性化」,這隻有把動物和人平等對待才能理解。


  廠房辦公倉庫安家


  預定中午11:30 去SBS 電台錄訪談節目,接我去的朋友11:00 到達我下榻的花園大廈,開車前往北悉尼的路上,他對我說:「廠房快到了。」我吃了一驚:「怎麼,先要參觀工廠么?那還來得及?」朋友笑了:「你要去的不就是那廠房么?」車子不久就轉進了一個廠房建築的車庫裡,下車進入內部,我才恍然大悟,原來,SBS設在悉尼的電台所使用的空間,確實是利用一座寬闊深邃的舊廠房改造而成的。它利用原廠房的結構,前半部兩廂造出二樓的大迴廊,當中形成氣勢恢弘的天井,天井裡布置成藝術展覽廳,兩壁懸掛著繪畫與浮雕,當中是些圓雕和裝置藝術,從二樓迴廊下望,只覺得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其實二樓迴廊牆上也懸掛著大大小小的造型藝術作品,一路欣賞過去,意識到這裡的藝術品展示,是刻意突出多元的意蘊,原住民的藝術作品多有蟒蛇及各種其它動物的變形圖象,還總會拍上許多大大小小的人手印,體現出他們認為自己跟那些生命一樣都是大自然驕子的意識;歐陸移民後裔的作品則在現代主義或後現代主義的手法里,又強調出澳洲人的特殊裝飾趣味,比如特別喜歡明快的藍顏色;也有希臘、俄羅斯、土爾其、日本、韓國、馬來西亞、菲律賓、印度尼西亞等移民的各具特點的作品,中國移民的書法、山水畫扇面等作品也很搶眼。沒想到節目沒錄,先享用了一頓藝術宴饗。


  SBS 是政府全額撥款的非贏利宣傳機構,它的任務就是弘揚澳大利亞作為一個移民國家種族、文化的多元性,求得各種族、文化間的親好和諧。難怪他們那樣布置其前堂天井與迴廊,據介紹,他們這裡展示的多元藝術作品不是永遠固定,而是常常更換的,以期更能體現出澳大利亞多元文化並存、交融、提升的無限活力。走到後半部分,那是利用原廠房改造成的辦公室與播音間,迎見我的電台負責人先帶我參觀了一圈,他們這裡播出的語種真多,我見到的標識就有西班牙語、波蘭語、越南語等等,後來到了中文部,據介紹,現在每天下午都有兩小時的普通話廣播,收聽的華裔公民和僑民很多。我很愉快地接受了他們電台記者的採訪,錄了約45 分鐘,他們說將剪輯成30 分鐘,過兩天周末時播出。幾天後我在墨爾本華廈中文傳媒集團的電台又作了一期節目,巧的是,那家電台的辦公室和播音間也是利用一個較小的廠房改造成的;那回是直播,且有熱線電話打進來,我沒想到來電竟接二連三應接不暇,其中有的恰是聽過我在悉尼SBS 電台所錄節目的,熱心聽眾不僅問及我個人的寫作現狀和國內文學動向,還問到我覺得澳大利亞有什麼值得中國借鑒的地方?對此我立刻答曰:有的,比如合理地利用改造舊廠房。


  目前中國各處地方都有若干工廠或因其位置在發展中的城市裡已不適宜而搬遷,留下了掏空的廠房,這些廠房往往被視為贅物、廢物,其地盤被有關部門出讓了使用權后,獲得地盤的開發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些廠房拆毀,然後去蓋些所謂能體現出現代化風貌的供「成功人士」享用的「尊貴邸宅」。這裡面存在的問題很多。這些工廠原來屬全民所有,搬遷或停產後,其土地使用權怎麼能就成了有關部門的商品,可以賣給開發商,或與開發商聯手經營用以發財,而這所發的財怎麼就都屬於他們這一小部分社會成員了呢?當然澳大利亞的情況與此有很大的不同,且不在土地歸屬問題上去進行討論。澳大利亞的做法,前提是:城市裡所有超過70年的舊建築,一律視為文物,絕不允許隨便拆除,但鼓勵社會各種力量參與改造,使其仍能適宜當代生活,得到利用。我所去的兩個電台,前者是政府用稅金,後者

  是私人出資加以改造,都是外殼不能令其大變形,而裡面允許將其營造為新的使用空間,據說對於一般澳大利亞人來說,這種外觀保持住歷史舊貌的廠房,與其它那些比如說維多利亞時代風格的市政廳、文藝復興韻味的教堂一樣,都能喚起一種審美愉悅感。


  SBS 電台一位工作人員對我說,他在廠房上班,在倉庫安家,乍一聽,覺得他住得夠差勁的,後來朋友開車路過了一棟那樣的倉庫,我才明白,那外表古舊的倉庫,經改造為公寓后,是比我下榻的外表華美的新花園大廈還要貴上兩檔的高級住宅,而且住進那樣的地方,是不少澳大利亞「布波族」所嚮往的。據說開發商為改造那樣的倉庫,投資比建新房大多了,技術上要求也極高,因為施工時只許掏空裡面加以改造,外觀一點不能動,還要深挖地下以形成停車場,只是因為許多澳大利亞人都具有「以舊為美」的「厚古薄今」心理,市場需求頗大,高投資高回收不成問題,所以有些開發商竟樂此不疲。


  我當然不主張照搬澳大利亞人對廢舊廠房和倉庫的那些做法,但我們能不能至少也保留住一些那類的舊建築,將其就便改造為展覽館、圖書館、購物中心、多功能會議廳、劇場、健身場所……等公眾共享空間呢?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9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0 | 只看該作者
  奧地利


  到維也納去看白水屋


  維也納森林還沒綉出濃綠,多瑙河尚未漾足藍波,不忙去美泉宮看華宮噴泉,且慢去施特勞斯金色雕像前流連,急不可耐要去近觀細賞的,是那奇詭曼妙的白水屋!


  白水屋, 是奧國著名建築設計師Hunderwasser(音譯為洪德特瓦瑟,意譯即白水)的作品。坐落在維也納市區東部一條離著名古迹頗遠的小街上。白水先生設計這座房屋是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建成於八十年代初。這座樓房與傳統的住宅樓相連屬,有兩個立面顯露於外,它高處約有10 層,低處只有三層,但每層高度並不一致,窗戶陽台不僅高低雜錯,形狀也各異,或高拱越層,或收縮如眯起的醉眼,陽台有的與牆面平齊彷彿靦腆處女,有的卻陡然突出如接雨巨盤,牆面顏色似隨意塗抹,多用極鮮艷的色塊,凹凸相銜處的柱式怪模怪樣,有的竟如歪置支撐的保齡球,整座建築絕少直線,望去竟是滿眼各不相同的曲線。此屋有50 個大小不一的公寓單元,13 座公共陽台,底部則有一家咖啡館一家餐館。據說單元內部幾乎沒有一個空間是規則的,而且也不在一個平面上。最奇特的是各層陽台與窗戶內,幾乎都有植物伸出蔓延,屋頂上更顯露出叢叢樹木。其面向小街一側有拱形門廊,可以隔著柵欄觀看內庭景象,房屋的內立面更具諧謔風格,令人拍案驚奇。樓側的噴泉造型雖不那麼古怪,但色彩配置也夠讓人瞠目的。


  白水屋產生的時期,旅美法國理論家德里達等提出的「後現代」理論風頭正勁,「後現代」理論當時常常提出的實際例證,主要是歐、美的一些新建築,認為其特質可以概括為「同一空間里不同時間的並置」。我去看白水屋之前,也以為會看到這樣的一座建築。但我看了白水屋以後,就得出了此屋與「後現代」宗旨兩不相干的結論。「後現代」建築是把歷史上不同時期的設計元素,拼貼到一起,比如把科林多柱、潘迪翁圓頂、哥特式穹窿、巴洛克弧面、印度神廟象鼻門、日本神社大鳥居、中國亭子、巴黎鐵塔、包豪斯線條、玻璃幕牆鈦鋼桁架等等雜湊為一個龐大的建築群——美國就多有這樣的購物中心,白水先生設計他的這座維也納樓房時,卻是幾乎排斥掉了一切歷史上我們習見的建築元素,他完全從自己的童心出


  發,酣暢淋漓地揮灑出濃釅的童趣,這恰恰是「後現代」建築所最缺乏的。白水屋看似拼貼,似乎在追求裝飾趣味的極限,其實是胸有成竹后的一氣呵成,裝飾趣味只是外在的東西,內里所包蘊的,是白水先生所宣示的兩個精神,一是「人應與自然共存」,一是「對不規範的容忍」。白水屋不僅讓高樹長在陽台,讓藤蔓從牆面探入室內,體現出「房屋」與「植被」的親合關係,而且那隨心所欲的曲線、兒童畫般色彩與奇想馳騁的空間切割,正體現著「內心的自然」。當各種理論紛至沓來,社會與人生被各種往往是多餘甚至有害的規範束縛,公平、自主成為空談時,白水屋通過以不規範的方式張揚美麗與快樂,祈盼理解與寬容,這一設計與建造的實踐,其意義已經超出了審美與實用功能,正不斷引發出我們深遠的思索。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0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0 | 只看該作者
  白水先生在維也納的另一名作是施比特勞垃圾焚燒站,1992 年建成啟用。這是一座功能性更加明確的市政建築,按說這樣的建築只要能做到不難看也就行了,但白水先生卻把它也設計成了一種童趣盎然的奇特形態。在色彩斑斕的樓體上,高聳出有一個「套罐」和一個「帽子頂」的塔體,我乍看到時以為那上面是旋轉餐廳與眺望觀覽廳,其實,那是廢氣指標排放中心與控制中心。據說白水先生設計時正戴著一頂雜色毛線編結的小便帽,他興之所至,隨手就將那頂艷麗的小帽子畫到了設計圖上,現在人們在參觀這座建築時,常常就會指著驚嘆:「多像一個老頑童!」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欣賞白水先生的作品,他在歐洲另幾處地方設計的建築就沒有維也納的這兩座建築奪人眼目。就是維也納的白水屋,也有人嗤之以鼻,認為不過是嘩眾取寵。白水先生已經仙去。他的設計由於風格化傾向過於強烈,即使你喜歡,也很難模仿,也不必在世界上加以普及。但到維也納看白水屋後有一個想法總縈迴在我的胸臆,那就是:希望中國的設計師們也能以童真的情懷,揮灑出胸中塊壘,把功能性與想象力融為一體,給我們以奇趣,生出大歡喜來!


  發現者的發現


  想坐火車去維也納旅行,到巴黎拉丁區一家火車票發售部去購票,那裡是敞開式服務,旅客自己從自動發號機里扯下一張號碼,坐到等候椅上休息,高懸的屏幕顯示器上出現了你那號碼,並指示你去幾號售票員,你就可以過去買票了。售票員坐在檯面那邊,你坐在這邊,你提出要求,售票員就從電腦上給你找票,這時候你還可以從檯子上的糖罐里取糖果吃。售票員說有一種優惠票,是賣給發現者的,就是鼓勵自助游的散客,去發現那些常被一般大撥轟的旅遊團忽略的景觀與細節。我和專程到巴黎來陪我旅行的德國朋友福斯特,訂了一套發現者優惠票,先從巴黎坐卧鋪到維也納,游完那裡再到薩爾茨堡,又在德國慕尼黑下車觀光,最後從慕尼黑坐卧鋪回巴黎。


  我的第一發現是那卧鋪的三層床位,設計得跟中國的全然不同,中國第一層與第二層之間的距離,足可容納旅客坐在下鋪上休息,他們所留下的空間卻絕對不容成人坐靠,當然那中鋪可以放下來展拓空間,但若有買了中鋪票的上車便躺下,那就誰也坐不成。福斯特告訴我,我們這發現者票指定坐這樣的二等卧鋪,相當於中國的硬卧,你看這二等卧鋪也都是封閉成一間間的,我們歐洲人總是盡量地尊重隱私,中國的硬卧是完全開放式的,下鋪與中鋪的距離不妨礙坐靠,體現出家族式的親合,但是我們歐洲人就覺得那樣不能保證下鋪旅客完全享用他的臨時領地。原來不同的空間分割方式,反映出不同的文化心理。


  我去車上衛生間,門上全是電子觸鈕,看不懂文字說明,試著按了一下亮綠光的圓圈,門先飄開十公分,停一下,再整個打開,我走進去門便自動關閉了,也是到離門框十公分的地方,停一下,再關攏。怎麼從裡面鎖定,以免外面有人進來?觸哪一個圓圈,我就能順利地出去?竟都成為令我心慌意亂的問題。終於回到福斯特面前,如臨大赦,福斯特說現在什麼都用電子技術,他也覺得多餘,像目前飛機廁所那樣的機械推拉門,用起來不就挺好嗎?


  火車上的發現算不得什麼。真正讓我有發現感的見聞接踵而至。


  在維也納一條街上,有棟白色的小樓,外面院牆也是白色的,整個建築摒棄了一切歐洲傳統的建築元素,但又不像後來包豪斯學派那樣地追求簡潔明快,它用多個立方體交錯銜接構成,在單純中又顯示出深奧。這棟與周遭建築別彈怪調的房子,是奧國哲學家維特根斯坦設計的,原是他的私宅,幾度易主后,目前是保加利亞駐奧大使館。可惜不能進去參觀,那樓房裡面的結構一定也充溢著哲學氣息。


  在維也納斯特凡大教堂附近小街的一家歷史悠久的餐館,點了著名的維也納小牛排,端上來一看嚇一跳,攤成薄餅狀的熱烘烘的牛排直徑足有二十公分!我和福斯特胃口雖然都旺,卻誰也吃不完。福斯特說這家店一切方面都盡量保持一百多年前的狀態,忽然又問我可要方便?我說要,只是怕又遇上電子門,福斯特就向侍者打手勢,侍者知道我的需求后就拿了一把有大圓銅墜頭的鑰匙給我,原來,這餐館的廁所在門外的一個古典亭子里,在店裡消費的顧客才有權持鑰匙如廁,進去后發現一切保持著十九世紀的古舊而又典雅的風格,使用起來非常愉快。

  在薩爾茨堡看完莫扎特故居,去米拉貝爾花園隨喜,剛走過戰鬥者石像門雕,忽然眼前又出現了個雕像,怎麼立在這麼個位置?乍看渾身銀灰色一動不動似新鑿出來的,細觀眼睛卻在眨動,原來是活人裝扮。福斯特遞給他一枚硬幣,他接過行古典揮帽禮。啊,又遇上了歐洲普遍存在的藝術乞討。曾在巴黎盧浮宮外見到過渾身裹上金膜裝扮成埃及雕像的,在羅馬斗獸場外遭逢過扮成古代角鬥士的,又在威尼斯水街前遇上過戴假面披大氅的戲劇人物。這種藝術乞討似乎比地鐵或街頭的演奏者歌唱者更文明更波俏。


  逛慕尼黑著名的以聖母教堂為中心的步行街,只覺得有三多:教堂多,人多,鮮花多。風格不同的教堂一個挨一個,都進去略作觀覽,有吃驚的發現:街上哪裡都用不著排隊,教堂裡面卻有人排隊,排隊靜候的男女老少皆有,有的穿著還很時髦,他們是在耐心等侯進入遮蔽的懺悔室向神甫懺悔。


  回到街上,我讓福斯特給巴黎的朋友打手機報平安,他說人家請咱們簽名呢,我偏頭一看是個攤檔,旁邊布置著宣傳板,上頭有漫畫傳單什麼的,果然有攤主在請過路的人在他們攤開的呼籲書上簽名,原來這是一群反對使用手機的志願者,他們的漫畫里最大的一幅畫的是無處不在的電子輻射把各個年齡段的人的腦子都弄裂了。離開那些志願者后,我接過開通的手機,對巴黎的朋友說:「真的,這次有很多值得回味的發現……」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1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1 | 只看該作者
  德國


  蝴蝶窗


  在德國一個小鎮,微雨中徜徉在卵石砌地的小巷,忽然眼睛被一扇窗照亮,那所紅磚老宅外觀無甚特點,但它臨街的窗卻是中國古典式樣,木製窗框四角有四個對稱的如意頭,當中呢,是用細木料拼鑲的四面連環圖案,我興奮地指著那圖案對福斯特說:「呀,這叫冰竹紋,中國江南園林建築里的閣樓窗常用這個花樣,怎麼它飛到了你們這個地方?」福斯特苦攻漢學多年,也頗翻譯了些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他能理解我「他鄉遇故知」的心態,卻並不能欣賞那窗上的冰竹紋,說:「那不就是些連綴在一起的五邊形么?你怎麼覺得那麼美麗?」我說不僅美麗,而且立刻引出我許多詩意聯想,中國古時候這冰竹紋細木窗格裡頭當然不會像這樣鑲上玻璃,而是要糊上透明的輕紗,「畫堂人靜雨,屏山半掩余香裊」,裡面的主人,難道正「閑坐小窗讀周易,不知春去幾多時」?……福斯特就試圖敲門帶我去造訪那位主人,他說這位房主也許是在中國居住過一段的人士,也許會說中國話,我們雖是不速之客,估計他也能熱情接待。我阻止了他。我到德國畢竟應該把了解德國的文化風情放在首位。穿出小


  巷,迎著午鍾,我讓福斯特帶我去細細觀賞當地的哥特式古教堂。


  晚上和福斯特用大而厚的玻璃升痛喝啤酒促膝談心,從我在那小巷裡對冰竹紋窗格的反應,說到人與母語文化那不可割裂的相融為血肉的深切關係,又說到真正進入非母語文化之困難。福斯特精讀過《紅樓夢》的德語譯本,又苦攻過中文原本,誠心誠意地想進入曹雪芹所營造的那個審美世界,可是到頭來還是隔膜得很。且不說書中那些詩詞歌賦的妙處他難以領會,就是像書里賈母在瀟湘館里大講軟煙羅、霞影紗,用那樣的材料糊窗子如何能與窗外「鳳尾森森」的翠竹相得益彰那樣的段落,我讀來覺得興味無窮,甚至有時會徑直翻到那幾頁,一邊聽著《空山鳥語》的古箏曲,一邊重溫雪芹文心所織出的錦繡文章,一誦三嘆,會心莞爾;福斯特呢,則坦言閱讀那些段落於他來說只是「學習之苦」,幾無樂趣可言。不過,福斯特盛讚漢語的奇妙,像「照花淹竹小溪流,鈿箏羅幕玉搔頭」這樣兩句詞,寥寥十六個字竟表達了三種自然景色和三種人文景象,並且將它們整合為了一個完整而深邃的詩境,的確了不起!但細究「玉搔頭」這種中國古代婦女的頭飾的名稱來由,以及唐詩宋詞里這件經常性道具所表達出的意蘊,福斯特就承認只能從理性上努力認知,審美情感是難以調動的了。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2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1 | 只看該作者
  說到德國人難以欣賞《紅樓夢》,福斯特就問我,你們是不是也難以欣賞施托姆?我說哪裡呀!生於1817 逝於188 的這位德國小說家、詩人在20 世紀30 年代就介紹到了中國,他的小說《茵夢湖》有多種中譯本,既有文言文的也有白話文的,中國人讀過的很多呀!他進一步問我,你自己很欣賞施托姆嗎?我只好承認,只是懂得他在德國文學史上的地位,也能理解他那描寫包辦婚姻造成的愛情悲劇的《茵夢湖》為什麼在蘇曼殊、魯迅他們那個時代能引起中國讀者,特別是青年讀者那樣強烈的共鳴,但是,到了現在,坦率地說,再讀,就覺得內容並無驚人之處,主題過時了;文本雖然抒情味濃釅,寫景細膩,但人物似乎寫得扁了些,節奏也緩慢。福斯特就嘆口氣說,這都是因為你不能讀德文原著的緣故啊,施托姆把德文寫得那樣好,必須讀原文才行!我就笑說馬上學德文,學好了立刻精讀《茵夢湖》。福斯特就說,你就是能讀德文,怕也只是像我讀《紅樓夢》一樣,因為那文字里的文化底蘊,可不像潛水那樣,背上氧氣瓶套上鴨蹼,跳進去就能攬勝取寶的!


  先旅英又旅美的劉索拉從音樂入手,努力地去進入西方文化,結果她得出了一個極而言之的悲觀結論:文化不可交流。音樂使用的五線譜還屬於人類共享符碼,文學使用的是各自的母語,尤其是中文方塊字與西方拼音文字之間的差別,真是太大了。知其不可而仍汲汲孳孳鍥而不捨地為文化交流嘔心瀝血,單以文學而論,則各民族的翻譯家、研究者們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前些日子福斯特來華,我帶他參觀一處中國院落,那院子里大概曾住過德國傳教士,在一隅的舊屋牆上,還保留著一扇洋氣的窗戶,其實也無非是窗戶上半截呈尖拱狀,因此那朝外向左右打開的窗扇形狀也就比較特別,我看到不以為奇,福斯特卻喊出聲來:「呀,蝴蝶窗!」他隨之告訴我,施托姆的小說里,常常寫到這樣形狀的蝴蝶門和蝴蝶窗,有時並不特別指名是蝴蝶形狀,但德國讀者一讀到那裡就會產生出相應的聯想,而那樣的合起來上部如蓮瓣、打開后像蝴蝶翅膀般外直內弧的窗扇,伴隨著一般德國人的生死歌哭,已融入了他們的文化血脈……


  輪到我請福斯特喝燕京啤酒,再次促膝長談,我們互相深究:在德國看到中國窗時我的興奮,與在中國看到德國窗時他的激動,說明著什麼?我們畢竟都是各自母語文化的產兒,再怎麼交流,也別指望換一身客語文化的血液!但我們又都渴望著補入客語文化的精華,以使自己更睿智更通達,因此,他決心再加把勁,努力進入冰竹紋的中國文化之窗,而我呢,也願意努力去領會德式蝴蝶窗里的妙諦。正是:把酒話文化,交流意未休!


  你也是「綠的」嗎?


  主人用小轎車把我從法蘭克福送往古姆斯巴赫。小轎車在高速公路上急馳。儘管已經入冬,公路旁仍是一派墨綠的景象,那主要是密佈於路旁丘陵上的針葉樹所顯示出的鬱郁生機。有時高速公路就如同少女秀髮中的發縫一般,緊挨著路邊便是真正的森林。高速公路旁自然豎立著許多的圖示牌,其中有一種很特別,那上頭畫著一隻揚起前蹄的跳鹿。我不禁問主人:「這牌子意味著什麼呢?」


  「這是讓我們開車小心的野鹿。」


  「難道在靠近森林的公路旁還會有這麼大的野生動物嗎?」


  「怎麼沒有?我就碰上過好幾次。


  「它們不怕汽車嗎?」


  「當然還是怕的。所以在公路旁豎起這樣一些牌子,讓我們禮讓。」


  「禮讓?對野鹿禮讓?」


  「當然。如果不管不顧,軋死了橫過公路的野鹿,那不但會被警察追究,也會


  遭到社會輿論的譴責。」


  我本想再問一句:「為什麼?」但思路很快追上了主人的見識,便把已經蹦到


  嘴邊的問題又咽了回去。


  望著平整如常的公路,望著公路旁保護得非常好的森林,望著車窗外不斷閃過的畫有跳鹿形象的牌子,我不得不佩服聯邦德國在環境保護方面所取得的良好成績。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3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1 | 只看該作者
  我乘火車從科隆去往維爾茨堡。乘火車旅行的人不多,我幾乎一直是一個人坐。在一個有六個軟座的包廂里。


  火車有很長一段路是沿著萊茵河一側向前行駛。我貪婪地欣賞著窗外的景物。原來我分不大清西歐和美國在文化上的差異,經過在法國和聯邦德國的旅行,再回想我從照片上、電影中見到的美國典型景觀,我悟出了其中某些重大的差異。西歐人,特別是知識分子,一般都不喜歡以摩天樓和強烈的聲光色電為標誌的美國文化,比如我從火車車窗所望見的聯邦德國的城鎮鄉村的景象,幾乎沒有什麼高聳入雲的大廈,也絕少方盒子形的建築,基本上都是些至多不過四五層的古色古香的尖頂房屋,或裸現出木結構的樑柱輪廓,或裝配著繁複的圓雕或浮雕,或以卷藤般的鐵制柵牆和燈座傳達出一種特異的情調,或以圓尖頂上的風信雞或風向旗象徵著一派古拙的情趣……這些古董般的建築群,據了解,其實絕大多數都是近30 幾年的新建築,因為經歷過第二次世界大戰,聯邦德國的許多城鎮幾乎都被炸成了廢墟,戰後的聯邦德國在重建家園的過程中,這種盡量「復古」的思潮佔據了上風。因此,除了法蘭克福等少數城市建設得稍帶「美國味兒」外,大體上都採取了經過詳盡的調查研究,一幢幢、一片片復原到戰前最佳景觀的建設方法。當然,新修築成的這些房屋外表上看起來是古董,內部的裝修和設施卻是完全現代化的。


  我安坐在舒適的座位上,悠然地望著窗外掠過的一幅幅活的圖畫,說實話,我分不大出哪裡是城市,哪裡是鄉村,當然,有的地方車站比較大,房屋比較密集,但那樹木、草坪和經冬猶存的花壇也頗富野趣,有的地方明顯地顯得房屋寥落,簡直構不成什麼街道,但那房


  屋的質量與情調同人口密集區也沒有什麼區別,顯然人們的生活水平同大城市裡一般居民也相差無幾。


  在我所見到的景物中,有兩種建築大概是真正的古董,它們一般也都顯得突出地高大雄偉,那就是修築在丘陵頂端的古堡,以及總是從大片屋宇中挺拔而出的天主教或基督教的教堂。古堡一般都闢為了博物館,教堂仍舊日夜迎接著它的信徒。


  在丘陵谷地中靜靜流淌的萊茵河,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灰藍色。一些船舷幾乎下沉得同水平面平齊的運貨船在河中靜靜地行駛。我沒有看到船上的煙囪,也沒有聽到汽笛聲或馬達聲。但從那尾部激起的浪簇可以判斷出它的行駛速度並不很慢。我不知道這些貨船用的是什麼動力。在一些靜謐的河灣處,有一些不怕冷的人在默默地垂釣,說明那河中的魚兒不會太少。我想,倘若是春夏來游,那景色定然更加優美。


  忽然有人拉開了包廂的玻璃門,進來了一位年輕人。我一時弄不清他是小夥子還是大姑娘,因為他( 或她)化裝得實在古怪。全部頭髮都染成了翠綠色,並且一簇簇放射型地從他頭部伸向各個方面,我想那一定是使用了某種膠狀物,否則頭髮怎麼能如同蠟燭般直伸著?塗著淡黑的眼圈,臉頰上用金黃色歪斜地寫著些規整的阿拉伯字碼。身上穿著一套單薄的「乞丐衫」( 是一種價值頗昂貴的故意作舊並附著許多大大小小明兜暗兜的緊身粗布衫褲),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美國乃基公司出品的蛋餅紋運動鞋,可是卻不知為什麼濺上了一些難看的水漬。


  他( 或她)上車后便安詳地坐在一隅,抱著膝蓋,兩眼發直,大概是在想心事。


  我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崩克」,「崩克」們雖然裝扮奇特乃至於駭人眼目令人生畏,但他們一般並不傷害騷擾他人。


  火車上查票的來了,查票員對我和那位「崩克」都彬彬有禮,我自然主動遞過車票去請他檢查,「崩克」無票,但他( 或她)坦然地拿出足夠的錢來補票並受罰,態度一直十分平和。


  離開前西德前我在法蘭克福參觀遊覽了兩天。


  一位西德朋友問我:「你喜歡法蘭克福嗎?」


  我坦率地說:「不怎麼喜歡。這裡銀行多、高樓多,美國味兒太足。這還不算什麼,問題在於相對來說,這裡似乎比我去過的其它城市都要臟一些,亂一些,花草樹木也少一些……」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4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2 | 只看該作者
  他笑了。他問我:「你也是『綠的』嗎?」


  我明白他說的「綠的」指什麼。中國曾經翻譯成「綠黨」,主要是一些年輕人,他們主張一切應從維護生態平衡、保護自然環境出發,他們一直激烈地抨擊政府,並且直接干預政治,參加了議會的競選,也很有一些人成為了議員。但據德國朋友們說,他們實際上還構不成一個嚴格意義上的黨,按字面直譯,他們只能稱為「綠的」而並非「綠黨」。他們也普遍存在著說得多、做得少,以及抨擊別人政策不遺餘力而自己又提不出切實可行的正面計劃這一類的毛病,也就是「述而不作」者居多。不過他們強調保持生態平衡,保護自然環境,反對各種形式的污染,確實也正中大多數國民的下懷,因此響應者甚眾,勢力也日 漸雄厚。因為法蘭克福相對來說污染問題比較突出,「臟、亂、差」的陰暗面較多,所以「綠的」分子也最活躍。當然,「綠的」分子在裝扮上也絕非像那位「崩克」,連頭髮也染成了綠的。


  我笑著對德國朋友說:「從呼籲加強環境保護這一點來說,我確實也可以算是一個『綠的』。」


  1990 年11 月


  秋水伊人


  四年半過去了,你還記得嗎?當我乘火車抵達維爾茨堡時,你從月台上迎著我走來,用純熟的普通話問我:「您是從科隆來的劉心武先生嗎?」我很高興,通過間接又間接的關係,來到這人地生疏的聯邦德國( 前西德)小城,能不經四顧探詢,甫下車廂便有人接應,微笑是那樣真誠,聲音是那樣柔美,語言上又不感到阻塞,這在中國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我們一邊往車站外走,一邊交談。你告訴我,是維爾茨堡大學漢學系派你來接我的,你已學了5 年漢語,雖然還沒有到過中國,但我判定你起碼在口語水平上已達到優秀。你認為這確可引為自豪,特別是為維爾茨堡大學自豪,因為該校的漢學淵源及水準,不僅在聯邦德國,在整個西歐,乃至在更大的範圍內,都是「夠份兒」的,眼下該校正與法國巴黎第七大學合作,進行一項研究總計5485 卷的明刊《正統道藏》和《萬曆續道藏》的學術工程,其


  第一步,便是將這5485 卷經書的所有語彙用電腦梳理分類比較註釋以利理解與探究道教的全部奧秘……聽你介紹我已頗感吃驚,後來我進你們大學圖書館的東亞圖書藏書庫,被引到整整一列長達40 米高達5 層的書架前,並被告知那便是不止一種版本的《道藏》時,就真的只能用「驚心動魄」4 個字來形容那場面和自己的心情了。在那浩瀚的道教經典中,我只讀過


  5000 字的《道德經》,因此,倘若你們正兒八百地要同我討論「道」,以為我既是一個中國知識分子,一定對自己民族唯一成型的宗教道教及其理論能「頭頭是道」,


  那我可就在露大「怯」了……


  當我們走出車站,坐到你開來的小轎車中時,我問你:「你一定有漢名吧?你的漢名是怎樣稱呼的呢?」你微笑著告訴我:「葛伊莎,『諸葛亮』的『葛』。『秋水伊人』的『伊』。『莎士比亞』的『莎』。」我不禁大為佩服——「秋水伊人」的「伊」!即使是如今中國的大學生,怕也不是個個都知道「秋水伊人」這個語彙吧!


  葛伊莎,四年半過去了,我仍時時回想起你陪我暢遊如詩如畫的維爾茨堡的情景,我們在市區豪華的宮殿中仰觀絢麗的穹窿畫,在山頂神秘的古堡中想象古時的火炬與吶喊;在有著一尊尊高大雕像的主教橋上徜徉,在河畔綠藤縈繞的咖啡館里坐在高腳凳上呷濃濃的咖啡……


  葛伊莎,通過與你們這些熱愛東方文化特別是中國文化的西洋人接觸,其中包括政府的文化官員,大學的教授乃至於你這樣的學了中文但尚未謀到合適職業更尚未功成名就的「小不拉子」( 你的自稱,虧你連這樣的「非規範中國話」也懂),我深深地理解到,固然西方的「漢學」有悠久的傳統和美好的發展前景;固然隨著中國的改革開放,在西方有著一陣陣漲潮似的「中國熱」;固然近七八年以來西方評介中國作家和作品日漸增多並不乏評論看好及在商業上取得一定成功的例子……但實際上,由於東西方社會制度、意識形態、價值觀念、出版機制,特別是文化傳統與文化現狀的巨大差異,使得你們西方學漢學的人仍然基本上不能靠研究、翻譯、出版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立業、吃飯,而社會上對中國的興趣也很難引導到更不可能凝聚到對中國當代文學的關註上,所以,你們當中一部分人,特別是幾位大學的教授和研究部門的研究員,這些年來致力於將中國當代文學的論題納入教學研究的範疇,允許碩士生和博士生以研究中國當代作家作品的論文來取得學位,組織關於中國當代文學的國際性學術討論會,到處找錢以邀請中國當代作家到西方訪問,或親自動手或組織多人翻譯中國當代文學作品,並千方百計有時是相當辛苦曲折地說服出版商接受譯稿,譯本出版前後則大力組織報道和評論……該是多麼值得我們尊重、理解與感佩!

  葛伊莎,你現在做什麼呢?你當時對我說過,學中文的大學畢業生實際上幾乎是不可能謀取到與中國文學有關的飯碗的,較多的飯碗是德國企業家和商業機構為了同中國做生意而提供的,但謀取那樣的飯碗也要靠相當激烈的競爭,你競爭到了嗎?葛伊莎,我相信,不管你現在捧著一隻什麼樣的飯碗,你對中國當代文學的興趣,是不會減弱的,對嗎?……


  1989 年春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5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2 | 只看該作者
  丹麥


  透明的哥本哈根


  從瑞典的馬爾默乘渡船越過厄勒海峽抵達丹麥哥本哈根時,恰好霧氣散盡,眼前活現出已從安徒生童話里熟悉的一組組古色古香的建築。細細觀察,發現那風格同我已訪問過的挪威奧斯陸與瑞典的斯德哥爾摩都不相同,奧斯陸的城市天際輪廓線比較平緩舒展,樓房大都顯得敦實厚重,頂部裝飾曲線不那麼突兀,外牆的色彩也比較清淡;斯德哥爾摩則有眾多的尖拱頂教堂,那些哥特式尖頂大都修造得十分纖秀靈妙,有的更將內部鏤空,望去仙氣盎然。哥本哈根呢?當我獨自悠閑地徜徉在暖冬晴陽下的這座古城時,我發現它的大量古典建築都顯得比上述兩個城市陳舊,外牆面以赭色為基調的居多;而且許多建築的尖拱頂都顯得比斯德哥爾摩的粗壯,線條不那麼銳利而趨於圓潤,尖頂上一般還盤繞著許多厚實的花飾,並且


  不知為什麼總愛塗上一層奶綠的顏色——那顏色大都已失去光澤,還顯現出一些脫落,但如一隻古鼎帶著銹斑反比打磨成嶄新模樣更招人喜愛,哥本哈根那些古建築群彷彿散發出一陣陣誘人幻想的香氣,左觀右望,留連之中,不禁心生彩翼。


  哥本哈根的步行商業街比奧斯陸和斯德哥爾摩都多而且連成一大片,我去時正巧是聖誕節期間,大片街區都是掛著松枝裝飾的彩鏈,上面或綴著紅心,或綴著大鈴鐺,兩旁的商店櫥窗里除了平時應市的商品陳列外,也都增添了許多的節日裝飾,有姿態各異的聖誕老人,還有麥秸紮成的彎角羊,以及裝有節日糖果的大皮靴等。雖說整個西方世界的經濟不景氣也波及到了北歐,但哥本哈根節日期間的商業步行街上仍然人流如過江之鯽,只見採購年貨的人們大包小包地拎著,出入於各商店之間。


  那天我在步行街上漫遊,偶然走進了當地一家最大的百貨商店。那家百貨店正面是古典式建築,前門外面是皇家劇院和一個裝點得優雅有致的小廣場;背面卻是現代派風格,後門通向步行街區;我從後門進到裡面,只覺得銀光閃爍,原來那百貨商店的第一層採用的是銀白和粉紅這兩種色調,顯示出一種高雅而潔凈的氣氛;我坐滾梯先到達地下層,那裡有一個大理石的噴泉池,周遭設有若干咖啡座,還點綴著若干大盆的綠色植物,有的認得出是鳳尾葵,有的叫不出名字……這時我忽然發現有些顧客的神情比較異常,似乎在側耳聆聽放音器里傳出的廣播聲,有的本安坐在咖啡座的便起身,從一旁存衣架上取下衣物離去,有的剛坐滾梯下來,也沒逛逛就又換乘上行滾梯返回……我也沒大在意,因為仍有一些顧客自如地坐在那裡呷咖啡,那些在長達二三十米的點心櫃前買點心的顧客,也大都仍興緻勃勃地在向服


  務員指要草莓派或巧克力酥餅;我在底層逛了逛又返回一樓,正往通向二樓的滾梯上踏,耳畔又傳來了廣播聲,這回用的不是丹麥語而是英語,我聽不大明白,但模模糊糊聽出是在請顧客暫且退出商店,仔細一觀望,也確有為數不少的顧客並不慌張而堅定不移地朝大廳外走去……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令我無比納悶。


  我在百貨商店二樓巧遇一位哥本哈根大學東亞系學漢語的大學生,他因為頭天聽過我在該系作的題為《90 年代中國新小說》的演講,所以認出了我來,我忙問他廣播里在說些什麼?他說在告訴顧客們:「本店五樓發生了一起騷擾事件,正緊急妥善處理中;特告知各位顧客,如顧客感到不便,請暫且離店,歡迎過些時再返回購物;我們將儘力保障每一位顧客的安全和利益;離店時顧客請勿慌張;我們為發生了這樣不愉快的事,謹向全體顧客致歉……」其中重複得最多的是頭兩句。我感到非常驚奇。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6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2 | 只看該作者
  我和那大學生沒有離店,我們又同往地下層,坐在噴泉邊喝咖啡。我問他百貨店何以要進行這樣的廣播?他說這是他們丹麥的一種社會公德,便是凡涉及私人以外的公共事務,必須具有透明度,人們應享有無可爭議的知情權,所以百貨商店五樓發生的騷擾事件,儘管範圍不大,不一定波及到其他部分的顧客,卻必須及時向全體顧客報告,並建議他們作出暫時離開的抉擇,以利安全;但顧客知情后也可自主作出並不離開的決定……


  我感到自己的思維定勢,與他們丹麥人很不相同。比如我就覺得,至少應考慮到百貨商店裡有例如我這樣的「外賓」,明明是一樁事關「國格」的騷擾事件,涉及範圍又並不大,並已及時處理,為什麼要把醜事張揚出來,使我這樣的「外賓」也知道了,提供給我一個向外宣傳「丹麥首都百貨商店有醜聞」的機會呢?這事本應保密才對,至多事後出份「內參」,絕不應採取此種辦法公開。


  我們還沒喝光一杯咖啡,廣播又響起來,這回是宣布五樓的事件已全部妥處,希望顧客們安心購物,並感謝留下的和返回的顧客們對他們商店的合作與信任……


  後來我同那大學生漫步到哥本哈根市議會前面的廣場,廣場周遭全是古典式建築,廣場中豎起了一株高及三層樓的大聖誕樹,綴滿彩燈;市議會大廈有一座高聳的塔樓,塔樓下馬路當心有一座兩個天使共吹一把雙頭號的銅雕,那雕像也漆成奶綠色,不知為什麼丹麥人自古以來就那麼喜歡赭石和奶綠這兩種顏色,這兩種顏色其實最不具有透明感。


  北歐的冬日,下午四點鐘天便黑了,到處閃爍著霓虹燈和燭焰的光芒。大學生帶我去參觀市議會,他說可惜已然休會,否則可以旁聽辯論,而且每一個丹麥公民都可要求調閱除國防機密以外的所有政府卷宗,從最低一級至國家政府一級的行政機構都不能拒絕。我聽了頗感困惑,便不由得問道:「你們的政府就真那麼透明么?」他介面便答:「哪裡!……」他舉出一個例子,說丹麥移民法規定得很清楚,已移到丹麥的成年人在一定年限后可接自己的子女到丹麥團聚,但他們的首相,就將一批泰米爾人移民的子女要前來丹麥同父母團聚的事壓了下來,且不告訴丹麥國民……議及此事,他竟滿臉濺朱,一副憤憤然的模樣,我心裡頭不禁更加吃驚:眼下你們丹麥不是經濟也不那麼景氣么?一些年輕人不是對移民來多了搶了他們的飯碗耿耿於懷么?怎麼為幾個泰米爾人小孩子來丹麥的事,你就能對自己國家堂堂的首相如此不恭不敬、不依不饒?


  說實話我鬧不清他們丹麥人的許多事兒。比如他們舉行公民投票,競以多數否定了關於歐洲統一的馬斯特里赫條約,問那大學生,他說他倒投的是贊成票,但他理解投反對票的人的想法,反對者主要是怕大歐洲的形成會扼殺了丹麥自己固有的民族特徵,比如丹麥語,那時不僅外國人絕不會再來學,就是丹麥人自己,年輕的一代不也要漸漸生疏起來么?可這種想法又怎麼同接納泰米爾移民的子女來丹麥定居協調起來,殊不可解。但不管怎麼說,我喜歡沒有霧氣籠罩的哥本哈根。在市政廳廣場一側,馬路邊上有一個比公共大巴士高大的自行車模型,原來那是出租自行車的地方,無人管理,租用者自己往投幣箱里交費,推起一輛騎到城市任何一方,不用送回原處,只要擱放到那一方的租用點上便行了。這裡確給人一種童話世界的感覺,儘管有魔鬼搗亂,但你應堅信美麗的公主終會與追求他的鄉村小夥子結婚。


  回到北京不久,便看到我們報上刊出消息,丹麥首相已因「移民醜聞」引咎辭職了。不管怎麼說,這透明度不招人討厭。我不禁回憶起在哥本哈根漫步的那些時日,啊,那些高聳的奶綠色尖拱頂,啊,那些浮遊在湖水中的白天鵝,啊,那海濱永恆撐坐著的美人魚銅像……


  哥本哈根,留給我一個透明的夢。


  1993 年2 月13 日


  洋哥哥偏尋根究底


  丹麥首都哥本哈根真是一個童話世界,尖頂花檐的樓房上,連長腰犬形狀的水筧也彷彿在講述著奇妙的故事,可是同北歐其它地方一樣,當地的「食文化」似乎並不怎麼發達,人們的想象力不大朝那個方向發展,要想擺脫單調與清淡的食品,到頭來你還得找一家中國餐館,以慰朵頤。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7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3 | 只看該作者
  話說那天我在哥本哈根城內的淡水湖邊,坐在長椅上望了一陣在湖中游弋的天鵝,又沿著湖畔林蔭道漫步良久,身心大暢之餘,忽覺有進食的必要,於是我乘地鐵到達鬧市區,覓到一家門口掛著中國宮燈的餐館,走了進去,進去一看,吃了一驚,一是因為那餐館的內裝修「全盤中化」,而且在使用中國工藝美術品布置廳堂方面,達到堆砌煩瑣的地步;二是金髮灰眼的堂倌笑面相迎引座時,我一瞥之中,只覺偌大的廳堂里,似乎只有我一個食客,生意竟如此清淡,頗出我意料。


  落座到一處由擺滿仿古玩器的多寶格隔開大堂的雅座上,堂倌遞過大如報紙硬如薄鐵印製精美的菜譜,除了丹麥文,還有英文,我也不知都開列著些什麼菜式,只是看清了價格,對於我來說,都貴得可以,不過既已落座,也就不惜破費,我讓他先給我上一壺菊花普洱茶,點什麼菜且再說。


  堂倌取茶去了,我正琢磨菜譜,忽聽有人招呼:「劉先生……」抬頭一看,一位似曾相識的洋小伙兒,微微躬身,禮貌地來與我搭訕。


  原來我頭兩天在哥本哈根大學演講時,他曾來聽過,坐在頭排,那細高的身材,寬闊的額頭,還有粗糙而淡白的金髮,特別是一雙深凹的灰藍色眼睛,都給我留下了印象,我遂請他坐下,攀談起來。


  他並非哥大的學生,而且根本不是丹麥人,他是德國人,已從德國一所大學的漢學專業取得了碩士學位,目前是在作博士論文;因為他的女朋友是丹麥人,且在哥大攻漢學,所以他跑到哥市來小住,那天聽我演講,屬「聽蹭兒」性質。


  他漢語普通語說得很好,自稱漢名為麥思墨,在先秦諸子百家中,獨尊墨子;我問他博士論文是不是關於墨子的,他說碩士論文已作過關於墨子學說的題目,現在的博士論文,是語言方面的;我問他是個什麼樣的題目,他從容地答曰:「我正準備的論文是:《漢語中關於烹調的動詞的研究》。」


  說實在的,他報出的題目讓我吃了一驚。


  我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一生得益於中國烹調自不消說,但我卻從來不曾琢磨過,中國語言里究竟有多少關於烹調的動詞。


  麥思墨拿出一個拍紙簿,厚厚的一沓紙上,搜集著一大堆中國話里的烹調動詞;他說今天機會真是難得,能在這家餐館巧遇我這樣一位中國專家,他忍不住要「不揣冒昧」,向我求教了……


  我翻閱著他的拍紙簿,滿眼跳動著雖然熟悉卻從未如此集中的烹調動詞:炒、烤、爆、燉、炸、燒、熗、烙、燜、熘、煸、烘、焯、灼、焙、燎、煉、炙、煲、烹、煮、蒸、煎、熬、熏、汆、涮、澆……


  他解釋說,這些還都只是直接與火上操作有關的,尚不包括涼拌腌漬等方面的動詞,而且也都僅是單音的,像「清蒸」、「勾芡」等雙音節以上的另闢專節分析,當然也基本上都是普通話里的,方言中的暫不涉及;至於在實踐以上的烹調手段時所採用的技術性動作,如拿、取、洗、拆、切、割、磨、攪、鏟、顛、按、轉、翻、叉等也另外再算。


  他請教我的問題接踵而至:「燉和煲的區別在哪裡?……是不是加水后,把單一的東西弄熟叫煮,而把多樣的東西混合弄熟就叫熬?……您認為中國人的烹調術里,有哪些體現出典型的道家精神?……您認為同樣用小麥磨成麵粉后,弄熟的辦法,西方人用烤,中國人用蒸,這裡面是不是體現出了兩種文明的根本性分野?……」


  麥思墨對中國烹調動詞的研究,真達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我無端地想到了《紅樓夢》里的回目:「村姥姥是信口開河,情哥哥偏尋根究底。」其實我們中國人對煮和熬的定義界定得並不那麼嚴格,說煮粥熬粥乃至煲粥都行,誰知這位洋哥哥偏是個死心眼兒,非把這幾個動詞掰拆開不可。


  我盡量回答他的提問,同他作些討論;堂倌見我們用中文對話,一旁恭立良久,為了使麥思墨獲得準確的概念,我想點一道水煮牛肉,但該餐館並無此菜式;像熗白菜、焯芹菜等堂倌根本是聞所未聞;不過他們備有三鮮鍋巴,這道菜可討論的內容頗多,麥思墨說由他來付這道菜的款,我也同意;後來我點了螞蟻上樹和回鍋肉,還有粟米湯,在哥市能做出這些菜來,也算難為他們了——當然,端上來后,色、香、味都不敢恭維,很像麥思墨說的中國話,遣辭造句都無可挑剔,但聽來總還是有點怪腔怪調。

  麥思墨用筷子不成問題,餐后除三鮮鍋巴由他單獨付款,另外的,粟米湯他沒喝,由我單付,其餘的我們分攤,西俗如此,堂倌耐心地開出兩份賬單,分別交給我們兩人,所找零錢,我們都放棄,作為小費;我因多次到西方訪問,早已不以此種「算細賬」的作法為怪。


  麥思墨自言他之所以常光顧這家餐館,正是為了把論文寫好;這家餐館價格居高不下,他之能以破費,是因為得到某基金會贊助,也就是說,竟有人給他錢,來鼓勵他寫這樣的論文,作這種「中國學」的學問,他也曾要求到灶房間參觀,乃至打工,以有更深入的體驗,但都為老闆拒絕,他就是付錢觀摩,也不行。


  我們走出時,整個餐館里也不過只多了三兩桌食客,我真不知那老闆何以維持。


  分手時,我忍不住問:「你們搞這種研究,到底有什麼用呢?」


  麥思墨揚起眉毛,彷彿我這問題很是古怪,令他始料不及,他側頭反問我:「有什麼用?……為什麼……要用?……您是說……讓誰用?……我們……並不是都要馬上拿來用的呀!難道一定要像——比如說筷子那樣,拿在手裡就用的嗎?」


  這次哥本哈根的奇遇過去好久了,可是我對西方人如此搞他們的「東方學」、「中國學」,仍在納悶。


  1994.6.11 綠葉居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8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3 | 只看該作者
  法國


  綠色紀念碑


  ——巴黎書簡


  親愛的朋友,我已從南特回到巴黎。


  十多天以前,當你在北京天竺機場送我來法國時,你曾叮囑我:「一定要把對南特的印象,詳細地告訴我們。」


  好奇心是一種健康的心理。越是以往知道得少的,就越容易好奇。


  當我得知我能有機會訪問法國南特市時,趕忙把法國地圖找來查看,坦白地說,足足用手指頭在地圖上摸索了兩分鐘,我才終於認清了它的位置——在法國西部布列塔尼半島的下端,盧瓦爾河最下游,瀕臨大西洋。


  從北京起飛,途經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沙加、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的法蘭克福,終於到達巴黎的戴高樂機場。以後,一見到我國大使館的同志,我便問他們:「南特是怎樣的一座城市?」


  使館一共來了三位同志,竟有三種說法。一位說它是法國幾大名城之一,一位說它不過是只有一條大街的小城,另一位用慎重的口吻估計說:「大約是一座沒有什麼特色的中等城市。」


  這也不奇怪。使館很多年都沒有人去過那裡,頭年文化處一位同志去了一下,但只呆了一天,所獲印象不深,也就沒有把信息輸送給大家。就是華僑,南特也不多,據說把大人小孩全都算上,持有我國護照的,不過四十來人。近幾年倒是陸續去了十來個留學生、研究生和進修人員,但幾乎都是搞理工的,南特究竟如何,恐怕他們即使回了國,也沒有興緻來向大家形容。


  中國作家去南特,我大概是頭一個吧。親愛的朋友,我盡量把對它的印象如實地告訴你們,不過,我輸送給你們的這些信息,究竟能不能使你們多多少少加深一點對法國社會的理解,實在是沒有把握。


  試一試吧。


  凡事總願試一試,該不是缺點吧?好奇心加試一試,也許會導致犯錯誤。但故意搞破壞和在探索中失誤,實不能混為一談。前者是我們「四化」成功之阻,後者是我們「四化」成功之母。


  從巴黎乘四小時火車,抵達了南特。把行李撂在了旅館以後,立即走向街頭。南特,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座城市?


  從旅館服務台拿到一張南特地圖,附有若干「典型場景」的彩色照片,並有文字說明。據那文字說明,南特市內有二十五萬六千多人,以我國的觀念而論,自然不過小城而已,但在法國,它的人口卻排在各城的第六位,所以似乎也不能小覷。


  主要的大街確實只有那麼一條,但中等街道和小街卻蛛網般交錯,似乎向四面八方伸延頗遠。有點像縮小的巴黎,也有帶銅雕和噴泉的廣場,也有帶尖頂的天主教堂,也有酷似巴黎OPERA 的劇院……甚至那座現代派的摩天樓「布列塔尼大廈」,也彷彿是巴黎「蒙帕那斯大廈」的投影——只不過都按同一比例加以了縮小。滿眼所見的建築物大都是五十至一百年前所造,樓層不高,最高的一層牆體與屋頂呈弧面相連,使樓窗凸現出來,窗邊充滿卷渦、藤葉一類的浮雕,據說是「路易十五式風格」;但顯然內部都改裝成現代化的了,底層的商店更一反古典式的繁瑣與沉穩,門面幾乎一律採用鋼化玻璃結構,不但盡量突出摩登的廚窗,也以能從門外透視店內景象為時髦。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19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4 | 只看該作者
  在中國,商店的霓虹燈要入夜才亮,而且幾乎一律採取玻璃管彎成的形式,顏色則大紅大綠居多,南特同巴黎一樣,白天商店內外的光電設備也往往不息地閃亮,玻璃管彎成的形式已存留不多,有的以透光不透明的玻璃匣構成,底色多乳白、橙黃;有的以「掃描」方式不斷重現店名、圖案及宣傳字句;「正色」很少而中間過渡色頗多,總體的印象是沒有桃紅柳綠式的俗艷而趨於銀輝冰瑩般的雅奢。


  法國近來經濟的蕭條,在南特也是一目了然。超級市場固然顧客不少,但那是為「過日子」而進行的匆促購買;凡有獨立門面、僅管一類商品的商號,進內購物的顧客寥寥無幾。透過亮閃閃的櫥窗和門扇,往往只見確實華美精緻的商品中間,呆立著無所事事的店員;偶爾瞥視一下櫥窗中陳列品的價碼,也就不難理解何以無人問津—— 一隻超薄型的打火機可以標價一千法郎;一條式樣新穎點的腰帶標價三百法郎,還不一定是牛皮製品;好不容易在一個微笑的木製Madame( 太太)身上發現了僅為一百法郎的貨簽——難道「她」那件剪裁特殊、縫製精巧的上衣竟那麼便宜嗎?啊,再一看,看清了,原來一百法郎所指的不過是「她」肩上的那條未見多麼出色的披巾……路上的行人們步履匆匆,幾乎沒有一位有我們這種「蹓大街」的雅興,他們從以金銀色為主,水晶感十足的燈具店櫥窗前走過,從陳列著幾十種香水並帶有誘惑性廣告的化妝品商店門前走過……他們穿過城中著名的「商業走廓」:上有浮雕裝飾的穹窿、下有圓雕點綴的大理石台階,旁邊眾多的商店似乎都在以閃亮的門面和斑斕的樣品向他們召喚……然而只聽他們的鞋跟一路咯咯作響,絕大多數甚至連瞥視一下那些店鋪樣品的興緻都沒有,徑直向著他們生活中的下一個環節冷然而去。


  購銷兩方面都明顯地表現出獃滯。不過,說實話,完全沒有貧困的景象。巴黎給我的感覺,是宏大中不免有雜亂之感,而且繁華處與陳舊處對比度頗大,地鐵中彈奏電吉他的賣唱者、街角裹著阿拉伯式長袍的北非流浪漢、夏洛宮廣場上追著遊人兜售塑料飛鳥的黑人……這類明擺著的「陰暗面」,在南特我都沒有遇見過。


  後來,有一天,我與同行的陶玉珍在城中散步時,半認真半開玩笑地約定:我們要找到南特的貧民窟——我們見到比較狹隘、比較僻靜的街巷便往裡鑽。結果,很遺憾,我們未能找到那種足以滿足我們特定心理的景觀,並且後來我們才知道,越是那種「小街小巷」,越居住著地地道道的富人敢情那些爬滿藤蘿的古舊小樓遠比門面光潔的新樓高級,要去接近南特市的低收入者,我們反倒應向那相對來說是熱鬧和寬闊的地方去找——後來我們經留學生幫助也終於找到了,在一所類似北京東風市場那麼大的超級市場旁邊,有幾塊巨大的草坪,雖已入冬,那顏色還鮮綠鮮綠的,草坪后是一棟棟灰白色的居民樓,樓窗是鋁合金的,依稀可見窗內的紗簾和盆花,據說那便是所謂的「低租金成套出租的單元住宅」,是市政府專為低收入者建造的,望著那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我們只能承認,要透過現象去剖析本質,看來套用現成的、簡單化的公式確實不靈。


  南特的居民們對他們的城市滿意嗎?當然,有各種各樣的居民,因而也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在我接觸到的南特人中,有的就對南特的現狀非常不滿。


  一位「白領女士」憤憤地對我說( 當然是通過翻譯):「南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不景氣——失業的人越來越多,商品一個勁地漲價,聽說連大學生的伙食費也要從八個法郎一餐再漲到十個法郎一餐,真丟臉!」


  大學生食堂的飯票漲價,這確實是一樁丟臉的事,對於法國人來說,自從啟蒙運動之後,二百多年來他們引以自豪的事情之一就是對國民教育的高度重視。法蘭西高等師範學院是牌子最硬的高等學府。羅曼?羅蘭等文學巨擘都以持有它的畢業證書而倍增榮耀,中小學教育早實行免費,大學的註冊費一貫極為低微,而且大學生的伙食概由國家補貼。在南特我有意隨進修生去南特理工學院的大學生食堂吃過一餐,進食時可自選一盤冷盤( 如生菜色拉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2萬

主題

6萬

帖子

4萬

積分

版主

倍可親終生會員(廿一級)

Rank: 7Rank: 7Rank: 7

積分
42363
20
 樓主| 葉可兒 發表於 2006-12-24 16:54 | 只看該作者
  或火腿色拉)、一盤熱菜( 如義大利奶油通心粉加豬排,或炸土豆條加茄汁煎魚)、一缽熱湯、一杯酸奶或一份果凍,麵包片隨便拿,這樣一份食品,一般大學生( 包括外國留學生)收八法郎一張的飯票,進修生和助教以上的職工收十六法郎一張的飯票,據我同街上飯館的價格比較,實在便宜之極,因為即使到街上的快餐館去,一份「熱狗」也要七個法郎,一份「美國三明治」( 切開的圓麵包夾生菜和肉餅)便要十六個法郎;但人們的不滿也有道理:去年大學生一餐的飯票還僅僅是五點八法郎,隨著法郎步步貶值,今年年初便升到了八法郎,


  而這竟仍不是極限,看樣子確實不久便會漲到十法郎,難怪在我們步出大學生食堂時,在自由揭貼的告示牌上便有一幅不小的漫畫,漫畫邊寫的是呼籲大學生們為抗議飯票漲價而上街遊行的口號。


  親愛的朋友,你知道我和同代的一些作家的共同缺點,是太容易偏頗和太愛輕易下結論,臨行前我們的一次促膝長談中,你曾叮囑我對赴法后的所見所聞所感一定要多消化消化再下斷語,我覺得你的意見非常中肯,而且,我在南特種種經曆本身,也容不得我以一種簡單化的方式對事物作出輕率的判斷。


  即如那位憤憤然的「白領女士」,因為她毫不留情地抨擊了南特以至法國的現實,按一種我們習慣了的簡單化邏輯,很容易在心目中把她封為一位「進步人士」,但通過已在南特居留了四年的留學生的進一步了解,原來她不過是一位典型的資產階級議員,她的觀點,主要是怪現在法國當權的「左翼力量」——即密特朗政府,把法國的經濟搞成了一團糟。


  對於法國的政治、經濟詳情,我至今仍然缺乏明晰的了解。法國經濟上目前出現的問題,是否能一概歸咎於本屆政府,顯然不能聽信她的一面之詞。不過在南特,「白領女士」這派力量已佔了上風,新近的市政府改選中,他們已獲勝利,新任的市長,便是他們一派在當地的首領。


  在南特市政府舉行的一次酒會上,新任市長在眾多來賓中首先把他們三位來人民中國的文化界人士請到前面,並贈我們每人一枚古色古香的銅鑄南特市城徽,舉杯歡談中,極表對人民中國的友好之情。也就是在這次酒會上,一位當地的學者對我說:「在法國,南特是以保守而著稱的。」他說這話時並無任何愧疚之意,反倒透露出幾分自豪。法國人就是這樣,他們認為「保守」或「激進」都不失為一種值得尊重的姿態,你自詡「保守」或「激進」聽便。


  在南特,我禁不住常把眼前的景象同在巴黎的感受相比,我覺得南特也確乎是那麼一座以中資產階級為主的富裕而保守的城市。在巴黎,當我在協和廣場和巴士底廣場上行走時,心情確實非常激動。想到二百多年前,法蘭西人民敢於把路易十六皇帝和他的皇后,在現協和廣場那裡送上斷頭台,並且能把象徵封建皇權威嚴的巴士底獄,一座巨大的堅固的城堡,拆得連一塊磚頭都不剩,並在那夷平的廣場上,建起頂端立有展翅奮飛的自由女神銅像的高高石柱,真不禁欽佩法蘭西人民那種徹底的反封建精神!然而,在南特,那市中心噴泉輝映的廣場,卻依舊叫作「皇家廣場」,這還不算,有一天我們散步到另一廣場,格局與巴黎巴士底廣場頗為相像,廣場中的高高石柱上也聳立著一尊銅像,仔細望去,絕非展翅欲飛的自由女神,而是一位細瘦的古人——一問,掃興之至,竟是路易十六的銅像。據說是1789 年資


  產階級大革命后,法國城市廣場中唯一保留的一尊這位斷頭皇帝的鑄像,而那廣場的名稱,也至今仍保持著「路易十六廣場」這樣一個「保皇」的稱謂。親愛的朋友,說來更讓你敗興——我們下榻的那座雙星級旅館,設備、服務都頗佳而且宿費不算昂貴,但名稱卻叫「柯洛尼茲」,意譯的話,便是「殖民地旅館」——你看,在法屬殖民地已所剩無幾的今天,特別是在人人聞「殖民地」而厭惡的世界潮流面前,南特的這家旅館竟然還在心平氣和地沿用前名——我問過侍者領班,他說他們老闆並非主張殖民主義,之所以不改舊名,不過是習慣而已。
2009,我等你……
回復 支持 反對

使用道具 舉報

您需要登錄后才可以回帖 登錄 | 註冊

本版積分規則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8-3 12:52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