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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復活節, 在老朋友的招呼下, 我飛到美國. 美國東部的這個小城, 空氣總是新鮮而柔和的, 即使是在今天我也可以聞到裡邊摻和著的我的許多記憶。
晚上六點朋友把我接去她家, 我進門的時候, 卻看到你坐在長沙發里。你翻看著報紙, 傍晚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你的身上,閑閑地帶出一份悠然,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悸動了一下。你終於抬眼看到了我,你的臉上立刻展開了一抹我所熟悉的笑容,嘴微微地張開, 下唇彎起, 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感性的男人。 你走了過來,手搭在了我的腰上,那麼的自然,彷彿天生就該如此,彷彿我們從不曾分開。 我們之間似乎永遠有著份和諧。
"怎麼樣?在歐洲過得習慣嗎?" 你的語調從來就是溫暖而柔和的。 "還好,混日子罷了。" 我將聲音盡量放得平和。他看著我的眼睛, 然後低下了頭, 輕輕地說:"我聽說。。。, 你回美國來吧 。。。,你回來吧。" 那一刻, 我突然恍惚起他所說的回來吧到底是什麼意思。三年前,是我離開了他。
沒有想到再見他的時候會是這樣的一幕。
幾個朋友也陸續到來, 有的載來了全家老小. 老朋友見面自是分外熱鬧, 在歐洲文文靜靜地過了三年以後, 真是久違了美國這鬧轟轟的場面. 朋友們說起我的變化, 異口同聲地說, 只是少了那一頭的長發, 看上去成熟很多。
自從離開美國, 就不止一次地想起《詩經》中的詩句:"……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 於是最終剪去了我那一頭的長發.
那曾經是個心事稠稠的歲月啊!我那梳來梳去的長發,就是我們梳來梳去的愛情。
"這幾年我一直在後悔。" 你輕輕地說,"現在想疼你都沒有資格了。" 你習慣性地用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一如從前的模樣。你盯著我的頭髮看了五秒鐘,把臉轉向了一邊。 我知道你想說:你真傻,還干剪頭髮這樣的傻事。 關於我,你是了如指掌。
你總是喜歡捧書夜讀,你喜歡寫些小小的作品。 那時,我還在念書, 經常要早起,所以每次我給你端來一杯咖啡,然後,在鏡前把一襲散開的長發,在腦後隨意地挽成小尾巴的時候,你就知道我要走了。 那時,我們的日子很清寒,盤弄我的頭髮是我們休閑的樂趣。 你喜歡久久地把我那蓬鬆曲散的長發攏在你的臉上,深深地呼吸,你說,這味道真好!……第一次單獨和你在一起,是在一個遍地開滿蒲公英花的季節。
"其實我是個自卑的人,放你走,是因為知道總有一天會把握不了你,和我在一起,你太委屈,我是迫不得已。" 你的聲音開始發顫。
"其實象你這種始終不想結婚的人, 我覺得做朋友更好。" 我故作輕鬆地說,並不想知道你現在是否改變了主意。
如果這終將是個美麗的遺憾,就讓它遺憾到底吧!
你其實沒有什麼缺點。你有混厚的北方聲音,結實,清潔,有趣,做得一手好菜。除了有點孩子氣,除了不肯結婚,你什麼都好。 我把兩年最美好的日子給了你, 你否認你不珍惜,可是你老是含糊其詞。已經不再是小年輕了,可是仍然不想結婚。 在愛情上,我沒有強烈的黑白觀,但是,我需要希望。
很多年沒有回到父母身邊了,我的心上彷彿沒有故鄉,在美國你曾經是我最親的人。那年,我一個人開車去了一個小河邊,我眯著眼睛看太陽落山。我問自己:可以離開他么、可以離開他么、不行阿。 我僵硬地坐在那兒,一直呆到很晚,將顫抖的手覆在眼睛上,任眼淚慢慢地流下來。
「我是曾經不想結婚, 可以家裡父母逼得太緊,可能終究是要被判有妻徒刑的了。」你無奈地說。
「其實緣份都是註定的,我們真心相愛過,在我心裡,那是一段最美好的時光,如今我們依然會在心底留著一絲牽掛。。。這已經太不容易,真的。」
那時不明白,現在已明白,人的生活原來就象在微光中穿越一組膠捲負片,主題是穿越過無數的虛淡幻象破碎的虛空看到的經典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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