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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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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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0:46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用了3、4個小時看完了這篇不知該叫小說還是自傳的東西,又用了15分鐘考慮究竟是把它貼在「愛情物語」還是「留學生涯」,最終還是選在這裡,我想身在國內的同齡人不一定能了解故事裡的背景,而身在海外的隔代人又不一定能感受那樣的愛情,因此用剛學的一句話來總結,這一貼實在是:going out on a limb。不過,我既然用了4個小時把它看完,也就不介意再用1個小時把它貼出來,願意看,就go on, 不願意看,就pass好了,呵呵。。。


留學不留愛 之誰把愛情丟了

我開始劃地自限,24歲的女人,已經從人肉市場的生鮮區掉到了冷凍區。早上去上學,碰到一年級的Bruce。

「瑪麗姐,早。」他抱著一疊畫冊從我身邊經過。

「姐」,親切!但足以與他劃清界限,他今年21歲,在他眼裡我該是老女人了。我推推了鼻樑上的黑框眼睛,故做智者,心想:「根據經濟學原理,打折應該還有市場。」

我在荷蘭四年了,我知道這個月哪家超市或賣場在打折。只是愛情能打折嗎?

我寧可一直藏在那隻冷凍櫃里,等待某人的歸來,就算這種等待是絕望的,我也要堅持,因為愛上他是我的劫數。

我的同學小P不久前與女友分手了,今天他來找我。

「小P,鬍鬚該理理了,你要須度歲月啊!」他屬於毛髮旺盛型,所以看起來異常邋遢,且不能用「頹廢」二字形容,因為他身上還有一股體味,他那件白色阿迪外套的袖子口已經灰了。對一個單身男人來說,衣服分兩種,一種是頗臟仍可以穿,另一種是極臟且已經不能再穿了。

我又忍不住說:「你應該洗洗了,里裡外外都要!」

他接過我給他倒的水,沉默著。

「哎,這男人還真需要一個女人管著。」我冒出一句感慨,顯然這是句傻話。

「在我這吃飯吧,我做點義大利面。」我馬上換個話題。

「那應該是吃面!不是吃飯。」他說。

「你怎麼這麼矯情?不都是吃嘛!」

「我說你們女人才矯情!」他斬釘截鐵地說,像是有了某種覺悟。

「何解?」

「非要戴套!」

「這哪是矯情,安全第一,不小心可是會弄出人命的。」

「可這裡不比國內,一盒套要十幾歐,可不便宜。」出國的日子久了,他在金錢上也長心眼了。

「這……」我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我說戴套也行。錢兩個人出。可是她死活不肯,這不就分了。」他悶悶地說。

「原來你們是因為這事分手的。」

「你愛她嗎?」我一邊下面一邊和他聊著。

「沒想過,也許愛,也許不愛。」

留學在外是山高皇帝遠的事,家長管不著了,自由戀愛便更自由了。我身邊好些朋友也是如此,碰到一個人,有些好感,還在思考也許是愛也許不是愛就已經上床了。關係有了,愛情便有了,接著同居了,再後來分手了,就這麼迷迷糊糊的愛了一場。

「醬油肉,多放點番茄醬,我愛吃!」他囑咐我。

「醬油肉」是我的外號,是一個叫吳慰的男人給我取的。四年前,我、小P、王靜、Jennifer還有他都住在B街的CRB里。

CRB是Chinese Red Building簡稱,那棟大樓居住的大部分是中國學生,另有一些越南人和荷蘭人點綴其中。(中國紅樓)

四年來CRB里瘋了一個、死了一個、還有一個算是半死不活:被人用刀割去了命根。

這年頭,死一個人是一個悲劇,死一個人是一個數字,沒有願意記得那些人的名字,生於八十年代的我們似乎把別人的生命看得很輕,有時候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那時候吳慰住在我們樓下,而小P等人和我住在一套房子里。留學生的住房的分配是學校安排的,沒什麼章法,有時候是按學生的來源地分,有時候是按留學中介的要求分,有時候就是亂分。

吳慰首次來敲我們家的門是在十月的一個傍晚。

Jennifer和我正在廚房做飯,看到他進來了,便湊到我耳邊說:「那個天殺的大帥哥來了。」

「就是那個三更半夜彈吉他的瘋子?竟然送上門來了。」此時的我正手握一柄菜刀,雖在切菜,但配合這樣的對白,頗似悍婦。

吳慰正欲穿過廚房去陽台,我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What are you doing?」他把我的手甩開。(你幹什麼?)

「這是私人地方,不得亂闖!」我師出有名,大聲地說。

「我找東西。」他揚言。

「找東西?難不成你樓下的東西會掉到我們樓上來?真是荒天下之大謬!」我佯裝發笑。

「你來!」我拉不住他,反倒給他拉走了。

「就是這個!」他指著掛在陽台吊繩上的臘肉。這臘肉是我按照家鄉溫州的習俗腌制的,俗稱「醬油肉」,掛在陽台上以求風乾,「這些醬油汁把我的衣服都弄髒了。」

「髒了?」我自知理虧,聲調降半分,「那我幫你洗乾淨,你拿來便是。」

「這不是重點,我覺得你應該在下面放個器皿,接著,這樣才不會污染別人。下一次要注意。」他一副說教的口吻,「況且曬什麼醬油肉,農民作風!」

聽到此處,我有些來氣,說:「什麼叫污染別人?什麼叫農民作風?注意你的用詞!」

「我沒覺得我用詞不當。」

「說到污染,我覺得你的嫌疑更大,三更半夜,半夜三更,多少回了?你在那裡亂彈琴,污染了我們的耳朵,嚴重影響了我們的睡眠質量。」

「這……」

「這什麼這!理虧了就要道歉,道歉還要誠懇,誠懇才能使人原諒。」我說得十分順溜。

「說對不起?沒門!」他瞪著我,狠狠地說。

廚房裡看戲的Jennifer和小P正在嘀咕:「這女人是不是瘋了,竟然與我們的中國之星吵架。」

吳慰再也沒有接話,走了。

我心情大好,轉身教育Jennifer二人:「理直更要氣壯。這種小男人就要好好教訓一下。」

Jennifer說:「你可把我們的大帥哥得罪了,何苦來哉。」

「大姐!請您有點鑒賞力行不!他哪能叫帥?自私、狹隘、囂張、霸道。」我說。

「你對他認識還挺深刻的。」小P說。

「能不深刻嗎?我的房間就在他房間上面,他半夜把音響開那麼大聲,還彈琴!擾人清夢,太混了。」

Jennifer之所以叫他做「中國之星」,是因為本校有個中國學生建的BBS,名曰荷蘭豆。裡面常有選校花、校草的閑事。

吳慰的長相在中國留學男生中算是比較出眾的,Jennifer說他是中國版的竹野內豐,但我覺得他長得清淡了些,皮膚太白,沒有男人味,Jennifer說他長得秀氣,但男人用「秀氣」形容,就同女人用「威猛」形容一樣,已然廢了。

我覺得同屋的小P長的比他好看:小麥色皮膚加一口白牙。但他放蕩了些,據說他小學兩年級就會寫「停車做愛楓林晚」的句子,到了18歲就已經練就了聽女人撇尿的聲音而判斷出她的年齡的能力,而他卻辯解自己對女性,情雖不專,卻也不偽,屬於唐璜式人物。

這一年我20歲,荷爾蒙分泌正常,所以對男人有了一些想法。

這一年我在荷蘭一所大學讀預科。

這一年我高考落榜,被我爸送到了荷蘭,荷蘭是圍海成國,有水沒山,到處都是樹木和狗屎,好比鄉下大自然,但這裡畢竟是國外,我爸還是無比自豪地向他的朋友說我女兒在外國留學呢!

但對我來說留學其實是流學、流放,在這方圓幾百里我就小P等三個朋友,我的信條是「自求多福。」其實小P他們也是。

出國那陣我還鬧過情緒,當時就想馬上找份工作,每天穿得美美的,然後在上班的公車上遇到一個什麼人,接著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我把我的想法和我爸說了,當然只說了上班的那部分,後部分遐想未提及。

他先批評了我,說我怎麼就這麼點志氣。后又說一個小高中生有什麼能耐,現在的社會競爭大,弱肉強食!且要求我珍惜眼下良好的學習環境,云云。

他最後給我指了兩頭路:一,讀高復班,準備來年再戰考場。二,出國留學。

我哥知道我的性情,向我爸進言,說高復壓力太大,我一旦去讀准瘋了不可。

而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站得住腳的理由,就範了,出國了。

那一年出國留學已然成瘋了,和我一個中介公司辦出來一共有20人,最小16歲,最大32歲。小P就是我那一期的。

我哥說有些嫉妒我,他想出國,不過他以前成績太好,考上了北大。

而我說出國留學生里大部分都是本國大學計劃流產者,以此來反襯了他的光輝形象。

其實留學真不是他們想得那回事。

我們預科有10個班,大部分都是中國學生,越南學生為次。

班級實現等級制,按照入學成績分A班到J班。我和小P在E班,Jennifer在B班,王靜在F班。

據說J班有個中國男生的在課堂上把「toilet soap」(香皂)看成了「toilet soup」,進而翻譯成「廁所里的湯」,后被傳開,並被引為經典,結果我們這一幫中國學生的名聲都臭了。

吳慰比我們早來一年,現在讀二年級的IBMS(國際公商管理)。不久前還買了一輛二手轎車。Jennifer說他的人有派,車子更有派。

而我對車的看法是:車子沒屁股,不性感,像塊黑麵包。

早上我和小P等人騎車上學去,在拐彎處,那輛不性感的「黑麵包」駛了過來,以驚人的速度。

我正單手扶車把,另一手正托一塊麵包,啃著。

「黑麵包」和我擦身而過,我被嚇了一跳,隨即車子失去了重心,我連人帶車栽在了地上。

麵包髒了,手也破了,我和這個吳慰的新仇舊恨又添了一筆。

「你和他真是天敵。要不他一來,你怎麼就倒了呢,我們都沒事。」Jennifer來扶我起身。

「冤家路窄,冤家來了路會,變窄。」小P把成語新解。

當天下午我便上吳慰家去了,並非尋仇,而是尋我的內衣。一陣狂風把它吹到他家的陽台上了。

我敲門,來開門的恰是吳慰。

「咦。是你啊?」他有點驚訝。

「就是我!你上面的人。」我目光向上,故做高傲。

「擺這麼高的姿態?小心摔死你。」敢情他也聽說了我摔車的事了,這男人不僅長得像女人,行為更像女人,因為傳播和繁殖是女人的天職。

「哼!」我氣結,進屋去陽台。

「這是私人地方,不得亂闖!」這話我本該申請專利,現在竟被他學了去。

「我找東西。」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他乾笑了一聲,以示對我的奚落。

這棟大樓的房間布局都是一樣的,我右轉進廚房,再去陽台,他未於阻攔,只是跟在我後面。

我看到我的那件粉紅色的內衣正躺在地上。

他依在門口看著我,說:「喂!你中文叫什麼名字啊?只知道你叫Mary。」

「憑什麼告訴你?想追我啊?」我蹲下身子上前撿起內衣,用手拍了拍。

「這個建議值得考慮。不過請先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戴安芬。」

「戴安芬。」他默念,似乎覺得是個好名字,但一看我的手裡的內衣便明白了。

「哈,當我是傻子呢?戴安芬分明是內衣的牌子。」

「看來男人了解女人的內衣比女人的內心多,這是男兒本色吧?」我把手裡的內衣往身後藏,感覺這是惹人遐想的物件。

他未覺失態,又反駁道:「因為女人的內心比內衣隱蔽些!你不是叫醬油肉嗎?怎麼改叫戴安芬。女人真是善變。」

「你!」我穿過他想走,「話不投機半句多。」

「慢!先說你的名字才能走。」 我像小雞似的給他抓著。

「你無恥。」我大叫。

「求你還不行嗎?」他無比誠懇地說。

「我真叫瑪麗,高瑪麗。」我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但求他讓我離開。

「不相信!準是打發我的吧。」他仍然不依不饒。

「信者得救。」我掙脫開,離去。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說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這和人物、場地、對白都無關聯,但我還是說了,大概潛意識裡我是希望他相信我的。

只是世間的男男女女都太多疑了,愛情是如此,婚姻是如此,我們缺少的不是愛,而是信心。這是一種不幸。

而我和吳慰的不幸也是從這裡開始的,這是2001年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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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0:47 | 只看該作者

留學不留愛 之舞會

周末,學校組織了國際留學生舞會。

舞會!聽起來像是能遇到什麼人的地方,這對我有著吸引力。

當天的舞會在市中心的一家迪斯科舞廳舉行。

舞廳!一向代表著糜爛的夜生活、次文化的墮落天堂、醉生夢死且無助於社會的正面性的地方。但因為是學校租借這裡,所以這地方顯得比較安全和積極向上。

我和Jennifer跳了幾場,累了,便來到酒吧台邊,小P、王靜正坐在那裡。

「下去蹦蹦!你們兩個坐台啊?」Jennifer拉王靜,準備再去舞池。

「瑪麗,你也去啊!」王靜來拉我。

「還去?不行了,得休息一下!累死我了。」我吐吐舌頭,「得補鈣了!」

Jennifer兩人走後,吧台只剩下小P和我,我叫了一杯可樂。這時候小P旁邊的高腳椅上上來一個屁股。

小P推推我,道:「你的天敵來了。」
我轉過頭,和吳慰四目相對,他擠上一個笑容,以示修好。

「哦,就是那個半夜彈棉花的那個誰啊。」我故意把音量提高,以示不願修好。

「瑪麗同學,你在說我嗎?」他把臉湊了過來。

小P夾在我們中間,頗為難堪,把屁股一欠,準備逃走。

我急忙拉住他,給他一個眼色,「別走!」

他湊到我耳邊輕聲地說:「我可不想夾在你們中間當三明治,反正你也吃不了虧。我去WC。」

終於他起身離去。

吳慰把屁股挪了過來,落在了原是小P的位置上,和我挨邊坐著。

「瑪麗同學,何必劍拔弩張,不如化干戈為玉帛吧!」他雙手抱拳放在吧台上,微微轉過臉,望著我。

「坐過去!少來套近乎。」

「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老看我不順眼呢?我現在已經響應群眾號召,不彈琴了。」

「我就看不慣你的囂張氣焰。」

「那是假象。多接觸接觸,說不定你會愛上我的?」

「沒門。我們是兩個品種,你是動物,我是植物,是沒有交集的。」

「刺蝟是動物,玫瑰是植物,都帶刺,也是有交集的啊。現在的愛情不講全等,講相似。」

「喂!什麼愛情?什麼相似?又不是幾何證明題。」

「愛情本來就是個證明題,要證明兩個人一起能不能成立,需要理由,需要因為所以,需要佐證和數據支持。」

「你還真貧!是不是對所有的女人都如此這般?少妖化我們的關係,以後凡是有你在的地方,我都迴避!行了吧花少爺!」我跳下椅子,往舞池走去。

舞池裡人滿為患,我好不容易擠了進去,找到Jennifer她倆。

人太多了,你推我擠,感覺有幾個男生在裡面混水摸魚,突然有隻手搭到我的肩上。這是個中國男生,他的頭髮很長,一撮劉海擋住了半邊的臉。

我白了他一眼。表示我是神聖不可侵犯的。

過不多久,他的手又來了,還輕輕地捏了我一下。

音樂變得越來越尖銳,幾乎要爆棚了,舞池裡根本無法交談,我狠狠地瞪著他,想用目光殺死他。

不料他的手又來了,他拉住我的手,強行把我拖出了舞池。

「放手!放手啊!……」我不斷叫喚,心裡有些發毛,舞廳里這麼亂,沒人能顧上我,而且我唯一的男性友人小P也不知所蹤了。

他鬆開我的手,說:「你幹嘛老踩我?提示你好幾次了都。」

「我有嗎?」我一陣心虛,哈腰,道:「人太多了,對不起,對不起。」

「光對不起還不夠,你得補償。」又是一個無賴。

「那給你踩兩腳回去!」我心裡很不順暢,但還是左腳上前。

他突然笑了起來,「你真逗!」

「用不著給我下定義,你說怎麼辦吧。沒見過男人這麼小氣的。」我心想,中國人竟難為中國人。

「我是想咱們上那個台跳去,怎麼樣?」他指著上邊的舞池。

那個舞池是清一色的老外,其實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都有強烈的民族歸屬感,我本身是不喜歡和老外呆在一塊。

「那裡都是老外啊!」

「憑什麼他們就站上面跳,而我們在下面?」

「你這麼熱血沸騰,你自己去吧。」
「不行!你要做我的戰友。」他的手勁很大,我又被牽著走了。

上了台,我心裡有點不塌實,因為要和上面的人擠,且要供下面的觀瞻,還有一陣陣體臭隨著音樂飄蕩,很是鬱悶。

「我們跳恰恰。」他把臉湊到我跟前。

「這和音樂可不協調。」我覺得他的思維異於常人,若非天才,便是瘋子,我偷偷地瞄了他幾眼,長的倒是人模狗樣的。

「忘記音樂,看著我。」他拉起我的手示意。

他不時的把腦袋探過來。「恰恰……」給我打拍子,帶動情緒。

舞會散了,學生們陸續離開了,我和同我跳舞的男子一起走出舞廳。

「你怎麼回去?」他問我。

「我騎車來的,自然騎車回去。」 我答。

「等等,能知道你的名字嗎?我叫Leo。」他又喚住我,這時舞廳里的學生們魚貫而出。

「我叫Mary,我走這邊。Bye。」我轉身去取車。

他追了上來,「Mary,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有朋友一道走。」 我向來對太殷勤的男人沒有好感。凌晨2點的風把我吹得直哆嗦,但卻異常的清明。

「瑪麗!」Jennifer向我走來,「我和王靜去Ellen家玩碟仙,你去吧。聽說人越多越靈的。」

「媽呀!大半夜的那個太可怕了。我不去。」這遊戲我聽著就害怕,何況實踐。

「就是大半夜才靈的。我們今天不回去了,你一個人回去小心點。」王靜囑咐我。

「小P呢?」 我四下找小P,不見人。

「他早回去了。」Jennifer說,接著她就和Ellen她們往右邊走了。

我感覺是自己像只落單的候鳥。

「你沒有理由拒絕我送你吧。」他的話讓我心中一暖。

我沒說話,笑了笑,當同意了。

這是我們聽到一陣急促地汽車喇叭聲,我轉身看到吳慰的「黑麵包」停在我們後面,車燈亮著。

「我們走吧。」我跨上車。

「那個開車的是我們學校的Jacky吧。拽的不行,上學期還和人打過架,聽說他爸在國內是個當官的,不過鐵定是個貪官,不然哪容得他在這裡擺闊招搖。」他說得酸溜溜的。

「他就住我們家樓下。」我透露。

「這年頭多少貪官污吏的子女留洋啊,這叫鋪路,要是國內的老爸頂不住了,就舉家大逃亡。……」

我沒接話,彼此沉默了一陣。

接著他又說:「你跳舞的樣子很逗的。」

「是啊!我沒那根筋。」我窘了,忙以笑掩飾。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覺得你的節奏感很好。」

「喔。謝謝。」 聽他如此口是心非,我更窘了,但也只得說謝謝。

「哪怕沒有音樂,我可以一個人跳舞,舞出拍節。哪怕沒有喜悅,我可以一個人療傷,直到忘卻。」他開始念詩。

我正咀嚼他的話,那輛黑麵包冷不防從我們的身邊駛過,絕塵而去,汽車屁股上的紅色尾燈像一對眼睛,灼熱得像火,很刺眼。

回到家,我發現小P房間的燈已經關了,估計已經睡下了。

第二天早上,他房間里出來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穿著小P的睡衣,睡衣過長,她索性沒穿褲子,兩條白皙的大腿曝露在外面。

「嗨。」她很大方地和我打招呼。

「嗨。」

「能借一下你的洗面奶嗎?」

「好。你等一下。」我進房間給她拿來了。

接著她進了浴室,小P出來了,我正在擺弄我的早飯。

「她是誰啊?」

「叫Suzy,隔壁學校的。」

「女朋友啊?」

「昨天才認識的。」

「啊?一夜情。」

「一夜情不夠,起碼一月情。」他進了廁所。

「哎,又一個娃子廢了。」我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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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再遇LEO

我在會計課上碰到了Leo,會計是我們新開的一門課,因為在大教室上,所以D、E、F三班同堂。

我們雖然同是預科,但上課的時間都不是同的,所以很難在學校碰到,先前我還以為他不是本校的。

「你也是預科的?」他很自然地走過來坐到我身邊,像老朋友似的。

「我是E班的。」
「我是D班。」

我們的會計老師是一個荷蘭男人,叫Tom,頭髮極少,大概是用腦過度,導致頭髮提前下崗。

講台離座位有段距離,但有個眼尖的同學看到Tom老師的褲子上的拉鏈好像開著。

於是台下開始騷動,我定睛一眼,發現他的拉鏈果然開著,他的深紅色內褲呼之欲出。

Tom老師發現台下有些異動,停了下來。

「What』s up ?」無故被打斷講義,他有些惱火,語氣很硬。(怎麼了?)

大家都靜了下來。

「Sir, you forget close your door!」我身邊的Leo站了起來,幾十雙眼睛看了過來,我恐被波及,微微把身子往裡傾。(先生,你忘記關上你的門了!)

Tom老師聽得莫名其妙,從講台上走了下來。

「Sir, you forget close your door!」Leo重複了一次,並把手指向他的褲襠。(,先生你忘記關上你的門了!)

Tom老師一低頭,我們哄堂大笑。

我邊笑邊想:Leo死定了,一定會被轟出去的。

不料Tom老師整理好他的門戶,走到Leo身邊,說:「You are my door keeper!」(你是我的看門者!)

我對Leo說:「你有一顆勇敢的心。」

放學后我到機房上網,這裡的電腦屬於傷殘型:聊天功能,缺。下載功能,無。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我們中國留學生。我們常常三五成群湊在一塊,有人打遊戲,有人聊天,並且吃點小零嘴,更有人用這裡的印表機列印了一整本《天龍八部》。

不久機房裡的老師就把電腦給限制了,列印也開始收費了。

現在學校里的其他非中國學生都很仇視我們,所以我灰溜溜地進了機房,找了一個角落位置,坐下。

我看到小P,他和他的「一月情」在一塊,「一月情」已經搬來和他同住,確切地說是和我們同住,為此我們頗有意見。但小P表了態,他說一個月後准讓她走。對這事我們還是將信將疑。

我把老師發在網上的作業下好,便回家了,冬日將至,天黑的時間也漸早了,回家的路上已華燈初上。

我打開冰箱拿了一盒雞蛋,我不精烹調之道,所以雞蛋是我做飯的撒手鐧,簡單且快速。

我的主要菜式是番茄炒蛋、香腸炒蛋、蛋炒飯和飯炒蛋。

幾個月下來我也有了一個廚房寶號:「Everything炒蛋」。

Jennifer手裡晃蕩著一個杯子從房間里出來,估計是倒水,她有一天喝八杯水的指標,小P說水桶腰就是這麼喝出來的。

「瑪麗,我房間能上網了。」 她高興地說。

「真的?」我停下手裡的活,回頭看她。

「你也去拉一條吧,免費的。」

「真的?」我喜出望外,「學校給安的?學校可發善心了!」

「不是,是樓下的Jacky,他說可以免費提供給我們。」原來是吳慰。

「他啊?」我頓時像瀉了氣的皮球,把打散的雞蛋倒入燒熱的鍋子里,哧!

「他主動來找我,就在早上,可惜你們不在。不然你們也可以安了。」她已倒了水,靠在廚房的流理台邊,和我聊天,並小口小口地喝水,像是在品日本清酒。

「我不稀罕。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小心他被他騙了。」

「我有什麼好被騙的,財沒有,如果騙色,我還求之不得呢。」她笑了,如花燦爛。

「笑得如此淫蕩?難不成愛上他了?」我打趣道。

她但笑不語。

而我對吳慰的憎惡感又加劇了,他本來是一個不把別人放在眼裡,自私且招搖之輩,現在看來還要加一條:用心險惡的色狼,以為施以小恩小惠就能把我們這裡的小花摘了去。

按理說我應該和Jennifer一樣,20歲應該是思想比較單純的,情慾蠢蠢欲動的,對男人充滿遐想的。

但我不是。

我有我表姐的前車之鑒,她20歲那年被一個中年男人騙了身子,懷了孩子,偷偷去黑戶診所流產,弄得不能生育,結果現在還待字閨中,現在已是32歲的高齡。

這年頭褲襠比經濟還開放,可是女人生育還是比聲譽重要,中國人的思想有幾千年的沉澱,不是說丟就丟的。

漸漸地,我對男人至少是那些看上去不太可靠的男人有了一份本能的抗拒。而吳慰就是那種看起來非常不可靠的男人。

晚飯後,我下樓倒垃圾。折返時在2樓的樓道口碰到了吳慰。

「走這麼急幹什麼?我有事和你說。」他叫住我,有點守株待兔的意思。

我箭步向上,不予理會。他追了上來,拉住我。

「為什麼一定要拉拉扯扯的,你才能聽我說幾句。難道你喜歡拉拉扯扯?」

我有把手裡的垃圾桶扣到他腦袋上的衝動,「你的臉皮是豬皮結構?這麼厚!鬆開!」
「你的腦袋是鋼筋混泥土結構?這麼固執!」他的思維倒很活躍。

「要說話就說話,把你的蹄子拿開。」每次碰到他,我總是忍不住大動肝火。

「我是想問你要拉網線嗎?我免費提供。」他把手插回褲兜,一派悠然。

「不要!」

「白給都不要?」他有些詫異。

「不要!這是的答案,我可以走了嗎?大少爺。」 我是無欲則剛,這種剛表現在語氣上。

「等一下,聽說你是溫州人?」他沒有讓我走的意思。

「與你何干?」

「因為我也是溫州人。」他改用溫州話對我說,「確切地說我是混血兒。」

「是嗎?」我沒看出來。

「我爸是溫州人,我媽是寧波人。」

「這應該叫雜種吧!」我難得找了足夠惡毒且讓我舒坦讓他不舒坦的字眼。

「你!算你狠,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跪在我的面前,親吻我的腳。」

「看,惱羞成怒了吧!你就這麼點修養。我走了。」

我拎著垃圾桶樂呵呵的上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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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愛情十里亭

這是一場愚蠢的愛情,但它卻發生了,而且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Jennifer告訴我,她正在和吳慰交往。我問她何謂「交往」,她說是交流來往。

我不相信,只覺得她和吳慰那廝一塊,定是米已成炊了。但他們的事與我何干?我只是怕吳慰誤了她,使她步了我表姐的後塵。

但Jennifer看起來幸福極了,像是將要嫁入豪門的小媳婦,整天都在盤算著以後過怎麼樣的幸福生活,還一口氣買了一套LANCOME化妝品。

她對我們屋裡的人說:「記得姐姐一句話,男人好色,女人要增色,色,顏色也,也可以指彩妝,做一個魅力女人更要多笑,所謂載色載笑,這樣才可能迷人眼,虜人心。」

她愛得有些洋洋得意。

這天我在樓下車庫停車,剛把車鎖上,回頭看到吳慰站在我身後。

我嚇了一跳,嚷:「人嚇人嚇死人!」

「對不起。」

「找Jennifer應該去樓上找,你這種身份不該出現在自行車庫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對官家子弟有敵意,他們總是不自覺地擺出高姿態來,總是強迫我聽他說話。

「我是來找你的。」他鄭重其事。

「你這種身份應該懂得辟嫌,叫Jennifer看見了該說不清了。」我想起他正和Jennifer在交往,便說。

「你左一個Jennifer,右一個Jennifer,你在吃醋?」

「我恨不得將你除之而後快,吃醋?笑話!」其實我稍有吃味,現在少了他在身邊轉悠不免有些失落,有時候覺得他的圍繞,滿足了我20歲的虛弱心,但這與愛情無關。

「你的難過不該用憤怒表達,現在我要知道你的答案,你吃醋了,對吧?」他逼問道。

「沒有!」

「你和我好吧!」他上前一步,把我攔到了車庫裡。

「好是一個怎麼樣的概念?」

「做我的女朋友。」他低頭,眼睛看向別處。

「你想腳踏倆條船?你少做夢了!」我的聲調上去了,不能自控。

「不,我只喜歡你!」他的眼睛仍在別處。

「那Jennifer呢?」

「我晚上就和她說清楚,在我心裡她只是一條輔助線,來證明我們兩個彼此喜歡是成立的。」他終於正視著我。

「SHIT!」我忍不住爆粗口,「這是什麼鬼邏輯?難道她的愛情是用來輔助你的愛情的嗎?你完成了人類的進化了嗎?你是不是上次撞車把腦子撞傻了?」就立場而言,我得維護Jennifer。

「是她提我和我交往的,交往難道就是愛情嗎?我們根本什麼都不是!」他辯解道。

「佔了她的便宜再一腳把她踢開?你簡直就是個混蛋。」
「不,我們沒有實質的關係!」

「你們的事我管不著,也不想管!不過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讓開!」我越過他。

「瑪麗。」他在我身後哀求,我徑直上樓了。

半夜,我上了廁所,轉到廚房洗手,一開燈,發現Jennifer坐在桌旁。

「啊!嚇我一跳。」我驚呼出聲,現在的人怎麼都是一驚一乍的,我想起下午在車庫亦是如此。

但她沒接話,雙眼發直,沒有焦距。

「你怎麼了?」我還沒顧得上把手洗了,走近她。

「沒什麼!就想坐一會。」她緩過神來。

「哦。那早點睡吧,你明天有課嗎?」我轉身,伸手擰開水龍頭,水嘩嘩地瀉了下來。

「我和Jacky分手了。」她幽幽地說,像是在說一件遙遠的往事。

「分就分了,那種人不好。」我有些心虛,覺得這事同下午吳慰和我的談話有些關聯。

「也許吧。」她起身回房去了。

她看起來有些哀傷,但只是淺淺的,第二天她便恢復了原先的樣子,愛說愛笑,依舊愛玩塔羅牌。

Jennifer那天摸到了一張死神,那張牌上描繪著一個穿著盔甲的骷髏骨騎著白馬。Jennifer說這張牌叫「過渡」與「改變」。

那時候我完全察覺她的異樣,我本以為她的愛情觀會和小P的女友們接近,可以愛過就算,愛過就放。

每個女人心裡都有一座城,它的名字叫「愛城」,當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她便開始打點包袱準備和那個男人去那裡,他們要走很長的路,最後那座城可以變成婚姻,變成歸屬。

但那個男人走了十里,不想走了,或者想換個女伴。

這時候有些女人會回頭,有些女人會一個人繼續往前走,而有些人就會永遠等在那裡。

那個地方叫愛情十里亭,那種女人覺得在一個地方等一個不會出現的人是種浪漫。而Jennifer就是這種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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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鶴頂紅

2002年荷蘭的大年夜,我被我哥大學里的師兄約去吃飯。

此人叫徐建華,在恩斯赫德市的屯大讀博士已經有些年頭了,去年結婚了,他老婆也是這兒的學生。我來荷蘭那天就是他們去接機的。

那天是美國的911事件之後的第二個禮拜。過安檢的時候有個胖大叔走在我前面,結果他被扣了,海關大哥說機器照出他行李里有形似炸彈的物品。結果跑來一群海關大哥。

他們開箱一看,發現裡面躺著只是一隻辣椒醬。

我們受了大叔連累,個個都要開箱過驗。

「你留學的吧。」海關大哥對我說。

「是。」我點頭。

「現在的留學生都這樣。」他喃喃自語。

我的行李很雜:樟腦球、洗衣粉、牙膏牙刷、日用型衛生棉、夜用型衛生棉、牙籤、筷子等等等等,在行李箱的外兜我媽還楞是塞了兩打襪子進去,使得行李箱鼓脹如一個懷胎數月的婦人。

另外我媽還在我的託運箱里放了枕頭、棉被。

「你的行李超重!」海關大哥的表情嚴肅得像黨的總政策。

「帥哥,你看這些東西都是民生需要,一個都不能少啊。再說我個子小,和行李互補,前面的大叔這麼胖,可比我重多了。」我一副無賴嘴臉。

「你嚴肅點!」海關大哥呵斥道。

這時候走來另一個海關大哥,長得慈眉善目,說:「讓她過吧,都堵上了。」

「但你針線包留下!這是金屬物品,你寫個條子叫你家人來取吧。」嚴肅地海關大哥說。

「繡花針而已,難不成當我是東方不敗!」我嘀咕。

不過最後我還是理解了他們的草木皆兵,這都是給「911」鬧的。

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未覺害怕,害怕其實是我的爸媽,他們托我哥的師兄來接我,並且請他千萬給我點照應。

一路上我把來荷蘭第一天的事回憶了一遍,等出現在徐建華家門口已經是晚上六點。

「嫂子。」他老婆給我開的門,她是一個老派的女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呢子大衣,厚厚的劉海蓋住了眉毛,帶著一副金絲眼鏡。

「你來啦。」她笑著說。

這時候從廚房裡探出一個腦袋,「瑪麗,你來了?坐一下,馬上可以吃飯了。」

「哥。」我和他打過招呼,走進客廳,坐下。

徐建華的老婆給我倒了杯汽水。徐建華在客廳的桌子上擺開了陣勢,看樣子是吃火鍋。

「建華,湯底少放點辣,瑪麗不吃的。」嫂子囑咐他。

他們都是嗜辣之人,即便已少放辣了,但這鍋子常年被辣椒浸泡已有了副作用,成了「辣鍋」。

「哥,你們還養魚啊?這魚真好看,叫什麼名字啊?」我看到窗台上放著一隻魚缸,裡面又兩尾魚。

「這魚叫鶴頂紅。」 徐建華說。

「鶴頂紅可是巨毒啊!」我說。

「你知道鶴頂紅是什麼東西嗎?」徐建華說。

「是從仙鶴的丹頂提煉的巨毒,對吧?」我又問。

「不是,鶴頂紅其實就是砒霜,即不純的三氧化二砷,呈紅色,也叫紅礬。」嫂子說。她還用筷子沾了些火鍋子里的湯汁在桌面寫下了三氧化二砷的分子式:As2O3。

「對!就是這個分子式。」徐建華附和。

我似笑非笑,覺得他們簡直就是臭味相投,大概就是所謂的學術派夫妻。

徐建華夾了一個牛肉丸,咬了一口,說:「這個還沒熟透。」又把它放回了鍋子再煮過。

我頓時傻了眼,之後便不太敢動筷子,但他們卻十分好客,一個勁地給我夾菜。

「上帝啊,請賜我一個鐵胃吧!」我在心裡吶喊,甚是鬱悶。

11點多,門鈴響了。

「我去開。」此時我最靠近大門。

門一開,映入我眼帘的竟是吳慰那張小白臉。

「怎麼是你?來拜年啊?」我沒讓他進來,把他堵在門口。

「誰啊?」徐建華走了過來,「你是?」

顯然他們是不認識的。

「我來找瑪麗的,你好?我叫吳慰。」他上前與他握手。

「請進,請進。」 徐建華欲迎他入內。

「不了,我們馬上要走的。」吳慰說。

我給吳慰一個眼色:「誰說我要走?」

「大哥,我能單獨和瑪麗談談嗎?」吳慰說。

「你們談,你們談!」徐建華識趣地走進了裡屋。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很是詫異。

「我來接你回去,小P他們都在等你呢,是小P告訴我的說你去師兄家了,後來我從一個屯大的朋友那裡知道你師兄的地址,這就來了。走!我們回去吧!」他倒理由充足,儼如我的知己好友。

「我和你很熟嗎?再說我今天準備留在這裡過夜,你快走吧,不然人家該誤會了。」我馬上和他畫清界限。

「你如果不走,我也不走。」他開始耍無賴。

「你!」我氣不打一處,但又奈何不了他。

「你如果不走,我一定會做讓你後悔的事。別不信!」他進而威脅我。

「少威脅我。」我底氣已經不足了,他的瘋狂是我領教過的。

「要試試嗎?」他欲進屋。

我攔住他,心想他定是向他們醜化和我關係,這事不能讓他們誤會,萬一傳到我父母的耳朵里,就不妙了。便說:「好啦,跟你回去就是了!不過你要保證不能……」

「不能侵犯你是吧,放心,我不是那種人。」

「Who knows!」 (誰知道!)

我進屋和徐建華夫婦道別,我借說同學那裡有聚會,非要我回去,便和吳慰走了。

從恩斯赫德市到戴芬特爾市大概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們上了高速,已近午夜12點。

突然有禮花上天了。

「你看,煙花!」我叫了起來,此時我坐在車子的後排,我似乎覺得應該和他保持距離,他說我農民作風又發作了,但還是依了我。

我卸下車玻璃,看到更多的禮花上天了,高高低低,美極了。

「真可惜,把最美的遺落在路上。」他說。

「想不到你也能說出這麼感性的句子。」我說。

「這就是你不了解我的地方了。」他有些得意地說。

我看著遠處的天空,有朵禮花散了開來,把天空都點亮了。

「你相信有天堂嗎?」我問。

「天堂?我只相信有銀行。」他說。

「你似乎不太應該說這句話,你並不缺錢,不是嗎?」

「是啊,我窮得只剩下錢了。」

「聽說你是官家少爺?」

「這些事我不太願意提,我只是能說我們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他似乎很迴避談他的父母。

車子的唱機里傳來費玉清的聲音:「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團圓美滿今朝最,清淺池塘鴛鴦戲水,紅裳翠蓋並蒂蓮開,雙雙對對恩恩愛愛,這環風兒向著好花吹,柔情蜜意滿人間……」

「現在興聽周杰倫。」我說。

「這歌我媽愛聽!」他說。

「你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該有選擇聽什麼歌的權利吧。」

「對不起,瑪麗,我不想談這個。」他把我的好意擋了回去。

我們沉默了。

到了戴芬特爾市,我們先去和小P他們會合,接著去Disco。

Jennifer不在家,但我們在Disco看到了她,她穿著一件桃紅色弔帶上衣,正在舞池裡和一個荷蘭小伙扭成一團。

「Jennifer在那!」王靜說。

小P看了吳慰一眼,說:「還是別去叫她了,她現在有朋友在呢。」

我們全體呆在了酒吧邊,因為Jennifer,我們不太願意讓她發現我們和吳慰在一塊,這一點大家都心照不宣了。

但Jennifer看到了我們,她帶著那個荷蘭小伙走了過來,荷蘭男人很年輕,大概只有十幾歲,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眼睛奇大,長得有點像哈里波特。

「你們都來了?新年快樂!」她看起來很High,身子還隨著背後的音樂一顛一擺的。

哈里波特也逐一和我們說新年好。

我看到Jennifer的胸脯有一半露在外面,臉上的淡妝卻濃抹了,一臉的風塵。

「Jennifer這男的誰啊?」小P說。

「我的一夜情唄。」她說得很大聲。

接著他們離開了,不知去向。

王靜說:「你看出來了嗎?Jennifer在向吳慰宣戰。只是這是一個人的戰爭,吳慰是乎無動於衷。」

「何苦來哉!」

有時候認真愛上一個人反倒錯了,而將錯就錯才是真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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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三點不露

小P帶了一個女孩子回家,是個日本人。他開始向外擴張戀愛族群,性伴侶日趨國際化,我們打趣說沒準哪天他會帶個黑妞過來。小P說這不是現階段的目標。

這個日本妹長得很白,但這種白透著一絲涼,像是一塊浸在水裡的豆腐。小P說日本有道菜就是把一塊水嫩嫩地豆腐放在墨綠色的碟子里,再點上水,就像一個美麗的女子停在水中央,日本人管這道菜叫「冷奴」。

於是我們都管叫她「冷奴」。

冷奴來家裡的頻率不太高,通常她是半夜來,半夜走。她從不留宿,她說和那樣容易產生真感情,他們之間是有協議的,謂之:「Short Relationship」。(段期關係。)

為此小P十分苦惱,向我訴苦。

「你愛她嗎?」我問。

「不知道,但每次她辦完事離開,要不我去她家,完事就讓我走,我都覺得自己像個午夜牛郎,更可笑是,她走的時候還會哈腰對我說謝謝,您辛苦了。」小P邊說邊學冷奴哈腰。

「你何必難為自己呢?」

「現在我在思考一個問題,為什麼現在很多女孩子都很開放,哪怕是矜持一點,我覺得我都會認真去愛,可是她們對我說別愛上我,動什麼別動真感情。起先我也奇怪,後來我明白了,她們中的大多數都是在戀愛中受了傷害或者欺騙,所以有了恐愛症。」小P陳述了一個事實。

「恐愛症?有那麼邪乎嗎?」

「我小P可是對女人有長期的研究的,其實男人女人,都在循環著,你愛上了她,又愛傷了她,她再愛傷另一個他。後來這個循環就惡性了,到最後誰也不敢來真的。當然我招惹的都是那些思想墮落女,像你和王靜還是健康成長的小花。」

「那Jennifer呢?」

「她?你看看她現在都三點不露了,敢情褲襠里都可以操兵練馬了。」小P說。

「三點不露」是指她通常都是凌晨三點才回家,最近還常帶一些男人回來,我對門的一個女孩對我說,我們家是「一龍一鳳」。

妓女有種經營模式就是租個房間,待客上門,俗稱「一樓一鳳」,而我們家的「一龍」當然是指小P了。

想到此處,我不禁問:「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純純的愛。」
「純純的愛沒有,蠢蠢的愛倒有若干。」他指Jennifer對吳慰的感情。

二月份,我們又考試,再分班。

我和小P分開了,卻和Leo分到了一塊,D班。

那月學校組織預科去阿姆斯特丹旅行,我們三班一隊,分批去。

我們上午逛梵高博物館,下午坐船遊河,一切索然無味,因為紅燈區才是我的興趣所在,據說這裡也是性都阿姆斯特丹的精髓,這是小P的教誨,他囑我一樣要去那裡開開眼。

傍晚時分我們準備返回學校,我和Leo向Tutor請示說不一起回去,她同意了。

我們穿過二戰紀念碑廣場,廣場中央的石碑上刻有「1945」字樣。在走一段過了小橋就到了紅燈區了。

其實紅燈區就是一條不太寬的老街,兩邊的建築有點古舊,霓虹燈和招牌燈點綴出一種破落地繁華景象。
迎面走來兩個晃晃悠悠的黑人。

「這些個都是癮君子?」我讓看道給他們走。

兩邊建築物的底層有一個挨一個的櫥窗。每個櫥窗至多不過兩米寬,前面是一面落地大玻璃,裡面坐了一個個穿著熒光內衣的女人,僅三點不露。有人正翹著腿在化妝,有人在打電話,也有人在吃零嘴。她們身後掛著著一幕布簾,簾后是一張床。

「這就是傳說中的櫥窗女郎啊?」

櫥窗里的一個女人見到Leo便嫻熟的添添嘴唇,拍拍自己的大腿,等到我露臉,那女人朝我豎起了中指。

「真小氣,不給女人看。」我說。

突然有個男人衝到了街上,他是一個精瘦的白人,穿著一件黑色禮服,他朝我們嘰里咕嚕地說日語,大概以為我們是日本人。

他見我們沒答話,便操起了半生不熟的國語:」先生、小姐,裡面有精彩的脫衣舞表演。」

「不,謝謝。」Leo說。

我們趕緊越過他繼續往前走,背後又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看錶演,開發票,開發票!」

「開發票?」

「就是中國那些當官的人留在這裡的規矩,回去好報銷。」Leo說。

「為什麼他先用日文和我們打招呼?」我十分好奇。

「大概日本男人最色吧。」

參觀完畢,我們走進了街口的一家廣東人開的燒臘店,進門便有一陣油膩的香味撲鼻而來,引我空空的胃一陣痙攣。

烤好的鴨子和乳豬都是整隻整隻掛在窗口裡,裡面站著肥頭大耳的大叔,正揮舞這一把大菜刀,切切剁剁。

我們點了一份」雙拼」,雙拼就是烤鴨和烤乳豬拼成一盤,另外還有一些小菜,跑堂的落了單子,窗口裡面的大叔大刀一揮,斬下半隻鴨。這裡規矩是現點現剁現賣,吃完了再付錢。這不禁讓人想到附近櫥窗里的那些女人們,被看中了便被直接拖到帘子後面的床上,完事後再給錢。

「在這裡妓女和烤鴨便無區別,連買賣的形式都一樣。」Leo說,顯然他在思考與我一樣的問題。

「荷蘭的紅燈區據說是被規範化管理的,妓女也是一種正當職業,她們要定期做身體檢查、打預防針,也要報稅。」我說。

「你覺不覺的中國的妓女則有點灰頭土臉,一個不小心就得蹲在派出所過夜,人民警察把妓女整頓成暗娼的結果就是街頭的燈柱上出現了老軍醫治梅毒之類的廣告紙,這種廣告紙在荷蘭是沒有吧!」

「Leo,你走一趟紅燈區都要變成哲學家了,你是用腦子思考問題的人,而我則是用肚子思考的。」我夾了一塊肥鴨肉,咀嚼起來。

「那你多吃一點吧。」他給我夾了一塊肉。

「謝謝,我吃飯可是無肉不歡哪!」

「真的?我也是肉食動物。」

我們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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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涇渭天空

市場學老師新布置的作業要求和一個同學一組做一個商品的市場調查,幾天後還有一個講義。我選了Leo同組。

放學后我們一起回我家。

「今天天氣真好,好不容易有太陽。」我舉頭向天。

「是啊,這荷蘭的天老是灰濛濛的,想是要下雨,卻有不下,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今天可不一樣。」他附和。

「春天要來了。」

「我看要下雨了。你看那裡!有一片很大的黑雲。」他指著我背後的天空。

「奇了怪了,這可是同一片天空啊?竟然有兩種狀況。」

他看著我,揚起嘴角,「我聽說從前有一條河,一半是清的,一半是渾的,兩半清清楚楚地分開著。那便是涇水和渭水,於是有個成語叫涇渭分明。」

「這裡的天空,一半是清的,一半是渾的,該叫涇渭天空吧。」

他看著我笑了,他愛笑,笑起來有兩個淺淺地酒窩。

做好作業,他便要走,我送他到門口,正好碰的王靜的越南男友來找她,我們彼此打過招呼。

「你們家真是送往迎來啊!」樓梯上傳來吳慰的聲音。

「無聊!」我不與理會,進了屋子。

我們的調查報告寫好后,便開始著手寫講義,那天我們約在他家寫作業,他住在小城的另一端。

他的房間和我的一般大,整理得很乾凈,大概是太乾淨,讓我感覺是特地打掃過的,小P說男人的房間如果很乾凈,那麼有兩種情況:一是他是個變態,比如有潔癖,二是他有某種目的,比如取悅女人。

「坐啊!」他給我倒了杯水,他轉身把門輕輕地掩上了。

「老師要求我們要加Powerpoint,今天我們先做這個吧。」他坐了下來。(幻燈片)

「好。不過我不太會。」我說。

他打開電腦,「沒關係我教你,要不你坐過來吧。」他站了起來,把椅子騰出來給我坐。

「你的滑鼠不好使。」我說。

「我看看。」他伸手,便把它搭在我手背上,他的手掌有些濕熱,像塊溫玉。「你看,你要這樣。」

等到滑鼠上手了,他的手還在上面,我乾咳了一下,但他沒撒開。

「別這樣。」我輕輕地說。

突然他從後面一把摟住我。

「你撒手!你放開……」我求饒。

「瑪麗,我喜歡你。」他在我耳邊吹氣。

「你放開!流氓。」 我反抗。

他一手抱著我,一手開始扯我的外套,我聽到一個紐扣「劈啪」被扯了下來。

我動彈不得,求救無門,心想今天要被這暴徒給污了,害怕極了,兩股顫顫。

「好,我順你,先放開我,到床上去。」我強作鎮定。

他鬆開我,笑著說:「早知道你是裝的,你們溫州人很開放啊!」

他把屁股落在床上,示意我過去。

「我。我先去洗洗。」

「原來你是老手啊!」他又笑了,「浴室在右邊第二間。」

他掐了一下我的屁股,囑我快些。

我出了房間,便溜出了屋子,書包、車鑰匙全沒拿。

我一路狂奔,眼淚涌了上來,后怕、噁心還有無力感,另外還在詛咒Leo,偽君子比真小人可惡,近日來我心裡頭囤積的對他的那些好感,一下子塌方了。

第二天Leo來還書包。

「你滾!」他才進門,我就逐他。

廚房裡六隻耳朵豎著,今天我們全體在家。

「昨天的事我很抱歉,我是一時糊塗才……」他不未敢正視我。

「上次你說有一條河,一半是清的,一半是渾的,我本以為渾的是我,但其實是你。」我欲與之化清界限,陳述道。

「我是和你鬧著玩的,你要相信我。」

「我們涇渭各自流,恩情於此分!」我一字一頓。

「瑪麗,我真是開玩笑的。」

「還有我告訴你,我們溫州人開放的經濟,不是褲襠!」我補充。

小P蹦了出來,嚷:「打你丫的!滾!」

LEO落荒而逃。

那天講義只有我一個人做,教授最後說Team work旨在培養團隊精神,言下之意是在批評我。

我突然想到小學里的一篇課文「藍樹葉」:

林園園不願意把綠鉛筆借給李麗,李麗便畫了藍樹葉。

雖然我的錯誤是別人造成了,但很多人卻是不知道的,所以我還是錯了。

市場學老師最後沒給我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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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死嬰

那周正是考試周,大家都是臨陣擦槍,亮起了長明燈複習。
Tutor突然找我和小P過去問話,問我們知不知道Jennifer的行蹤,她說:「Jennifer』s disappeared!」(詹尼佛消失了!)
我們找不到Jennifer,因為她在這裡除了我們幾個便沒有其他的朋友了。
兩個禮拜后,Jennifer回來了。
我們第一眼看她時,她的領子破了,頸部還有瘀青。她出事了!但我們裝做若無其事,還盡量把話題拐入別處。
「你死哪去了,想死我們了都。」小P說。
「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盼回來了。」
Jennifer一言不發,像丟了魂似的走進浴室,久久不出來。
我們議論:
「這怎麼辦呢?她一定出什麼大事了。」
「看出來了?」
「我們別把人家的不幸當事兒說,洗洗,睡吧。」
自那天起Jennifer變得不愛外出,她已經是一變再變了,我們完全不記得她原來的樣子,現在她看起來就像一具木乃伊。
兩個月後,她來找我。
「瑪麗,我想做人流。」她說得很平靜。
「人流?你懷孕了?」我是個心理素質極低的人,被嚇了一跳。
她點頭。「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怕!」
「這個……怎麼辦?」
「你陪我去吧,我怕!」她直哆嗦。
「這個怎麼辦啊?」我六神無主,惟嘟囔這一句。
後來Jennifer告訴了我們,她在酒吧認識了一個荷蘭老男人,結果被他帶到了家裡,遭強暴,還被他關了兩個星期。
我說報警吧,她說她怕,怕丟臉。而且後來小P分析時間太久了,報警也無法取證。
星期五,我、小P、王靜三人陪她去鹿特丹打胎,醫生是小P約的。
這家華人診所處在鹿特丹唐人街後面的住宅區里,是家黑戶診所。來開門的是一個中國婦女,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她的身材偏圓,不像醫生倒像食堂大娘。
她說:」流嗎?有約嗎?」
「下午兩點,姓馬的。」小P說。
「你們這麼多人都要流嗎?」她把我們堵在了門口。
「一個。」小P說。
「進來一個作陪的。」她退了進去。
「我怕。」Jennifer抓著我的手。
「我陪你,不怕。」我扶她跟了進去。
屋子裡除了掛著一面「妙手回春」的錦旗外,擺設和一般住家無異,客廳的暖氣機上還掛著一件女人的內褲和胸衣,頗為礙眼。
「信得過嗎?」我尋思,但沒敢說出口。
醫生大娘倒很利索,已經換好衣服,道:「進去。」
艷紅色是從她股間流出的死嬰,我別過臉去,不忍看。
出門后,看到小P他倆正坐在外面的地上,小P在吸煙,遍地是煙頭,見我們出來,便趕緊把煙踩滅。
「我們回家吧。」他說。
臨到火車站,Jennifer幾乎已經支持不住了,臉色慘白如蠟,直冒冷汗。
「我抱你吧。」小P說。
「不,不用。」Jennifer很倔強地說。
在火車上Jennifer睡著了,她靠在王靜身上,我和小P坐在對面,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只聽見火車行駛的聲音,像是被擂動的鼓,敲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裡,車廂玻璃上的水霧冷凝,成了一顆顆水珠,靜靜地往下垂,我看著它們,感覺自己的心也是濕漉漉的。
半夜,我端了稀飯進去時,看到床單上有血跡,一翻被子,發現Jennifer大血崩。
「王靜,你們快來啊!」我手裡的飯碗翻落,稀薄的粥水濺了一地。
「我會死嗎?」Jennifer看著我,有氣無力地說:「替我叫吳慰上來好嗎?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恩。」我飛奔下樓,按了他們家的門鈴,來開門的是麥克。
「吳慰在嗎?」
「睡著呢。」
「哪個房?」
「那個!」他指給我。
門沒鎖,我便推門而入。
「誰啊?」他似被我驚醒了。
「快和我上去!」我把燈打開,他半眯著眼睛,呈迷糊狀。
「穿衣服!快!」我把他的被子掀了,發現他只穿著一件三角褲。
「幹什麼啊?」他揉揉眼睛,以適應乍亮的燈光。
「Jennifer出事了。」我湊到他面前,輕輕地說,怕麥克聽到。
他起來穿好衣服,正要穿鞋。
「穿什麼鞋,拖鞋,給!」
上樓后,小P已經撥了112,他說救護車馬上要來了。
我們圍在Jennifer床邊。
「Jacky。」Jennifer叫。
小P把站在後面的吳慰推過去,吳慰說:「你好好休息。會沒事的。」
「如果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嗎?」 Jennifer聲若遊絲。
吳慰用力地點頭,「你會好的,不會死的。」
「你算個屁!」小P揪起吳慰,一拳打過去。
「都什麼時候了!別打了。」我和王靜拉開他們。
終於救護車來了。
Jennifer看著吳慰,浮上一個絕望的微笑,接著閉上雙眼,被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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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結拜

Jennifer出院后,萌生了回國的念頭。

經上次救護車那麼一鬧,CRB里已是流言四起,關於她的事有好幾個版本。

最初的版本是:Jennifer濫交,懷孕,流產,送院。

再轉:Jennifer被人強暴,丟棄街頭,懷孕,流產送院。

再再轉:Jennifer被人輪姦,懷孕,再遭強暴,流產,送院。

流言就像流水,越流越臟。

最後她決定在六月一日回國,她說那是一個充滿新生的日子。

我們最後一次聚在廚房吃飯,我做了「Everything炒蛋」,小P他倆包了餃子。

「Jennifer,我坦白,昨天把你的杯子摔破的人是我,而且我是故意的。」王靜說。

「啊?你心理這麼陰暗?」Jennifer說。

「因為我買了一個新的給你,舊的不去新的不來。給!」王靜遞上一個杯子,寓意深長。

我遞上一瓶護手霜,說:「呵護你的手,並用它創造你嶄新的未來!」

「怎麼聽著像護手霜的廣告語。」小P打趣。

「到我了。」小P拿出一個很大的盒子,「打開看看。」

我們一看,原來是一包衛生棉。

「你太缺德了吧!送這個?」我們集體抗議。

「等下,我的祝語還沒說呢!」他站了起來,清清嗓子,「她輕輕地來了,在Jennifer無力醒來的夢裡,送上這個給你,給你生命護翼,呵護你始終如一。」

「好爛啊!好惡啊!還讓不讓我們吃飯啊?」

「你這就不懂了吧,一般男人送珠寶,名貴吧?那是點綴,我送衛生棉,俗吧?但這是呵護。」小P解釋道。

「謝謝你,小P。謝謝你們。」Jennifer眼框濕潤了。

「少煽情了,又不是倪萍大姐。」小P說。

「還記得嗎?小P這名字還是Jennifer給取的呢!」王靜追憶往事。

「當時我特煩你,你知道嗎?」Jennifer對小P說。

「你好像說這樓里叫PE TER的比狗還多!還給我們排列,大P,中P,小P,小小P。」小P說。

「那個大P好像有30了,現在還混大一,告訴你,那個人特噁心,凡是個母的,他都要請吃飯,我們管他叫到處撒網,重點培養。」王靜說。

「那培養出一個嗎?」我問。

「哪能啊!他在家都有老婆的,他這叫偷。」王靜說。

「你不也是個偷心賊嗎?小P。」我說。

「級別不同,我這叫心靈捕手。」

第二天Jennifer走了,她穿了一件大紅色衣服,像是在預示這樣的別離是喜慶的。

「不要為完結而哭,要為曾經發生而微笑。」Jennifer囑咐我們。

小P別過臉,罵道:「媽的,和你們這幫娘們住在一起久了,我都快變女人了。」

我看他用手指擦去淚滴,「給!擦擦!」

「擦鞋啊?擦?」他把紙巾丟回給我,故做瀟灑。

「Jennifer,認識你這麼久了,有句話我一直不敢說。現在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說!」他停了幾秒,說「回國后一定要減肥。」

大家都笑了。

小P努力搞活氣氛,末了,還拉我們在飛機大廳搞結拜。

小P念叨,我們作揖。

「一拜天地,二拜機場,姐妹們交拜。送入機艙。……」

「再見了!姐妹們!」Jennifer像我們揮手。

小P拉拉我衣角,「給點紙擦擦。」

我們回來時看到吳慰的車子停在樓下。

「姐妹們,動手。」小P一吆喝,我們拿起石頭,在車子上一陣亂畫。

「毀容了!毀容了!」我們歡呼。

樓上陽台上吳慰探出腦袋,「喂!你們三個幹什麼?」

「幹什麼!干你老母!」小P把石頭拋了上去。我倆也效法他,拋石子。

「瘋子!瘋子!」樓上的吳慰氣急敗壞地叫著。

其實到最後吳慰也沒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只是把Jennifer當一條輔助線,他是瞎子啊炳!

我記得Jennifer最後那個晚上對我說:「不要花時間在不花時間在你身上的人,愛只是一個人的事,愛或者不愛都要自我了斷,傷口是別人給予的恥辱,自己堅持的幻覺。」

我想她已經釋然了。



留學不留愛 之圓房

Jennifer走後,王靜的「維他命」搬了進來。

王靜和他準備下半年去英國讀書,我們才知道這個「維他命」是越南一位將軍的兒子,爆富。

小P說別看他人小,濃縮的都是精華。

某晚王靜拿了個枕頭來敲我的門,「瑪麗,讓我在你這睡一宿吧。」

「大姐,你把你的那個維他命丟在那裡,算什麼回事,不是都已經搬過來了嗎?」

「甭提了,我煩他!」她把枕頭往我的床上扔。

「煩他還讓他來?吵架了?」

「哎,怎麼說呢?」她頓了一下,「他說帶我去UK,但我們要結婚。」

「結婚?他沒病吧?現在就結婚?」

「他還真有病!」

「啊?什麼病?」小P說我是烏鴉嘴,說什麼中什麼。

「ED!才22歲就有這毛病,以後可咋辦,過不下去了,本想讓他搬過來,看能不能調養好,可是都一個星期了,還是那個毛樣!」王靜的神情有些哀怨。

「你又不是醫生怎麼調養啊?」我認為是她的方法不對。
「他這是心理病,是給嚇的。」她湊到我耳邊說。

王靜說上次在「維他命」家裡,兩人正在辦那事,結果他們同屋推門進來了,結果他就不行了,以後屢試不舉。

「要不找小P問問,他興許有辦法。」我建議。

「怎麼說啊?咱們是姐妹我才告訴你,萬一小P那個大嘴巴說出去,這可是會影響我們中越人民的友誼的,況且我還指望他帶我去UK的呢。」

「那你愛他嗎?」

「像小P說的,咱們那隻留學不留愛!睡吧。」王靜上床躺下,但一夜輾轉,好似一個鬧鐘分分鐘移位,害我不得安睡。

但第二天王靜還是向小P說了這事。

小P說:「現在你們做的時候是不是都穿著上衣?」

「你怎麼知道?」王靜驚奇地反問。

「這就是小處男心理,怕!怕有人進來,怕被聽到,做賊心虛,心一虛那就虛了。」

「好像有點道理,你說怎麼辦?」

「先給他整點A片。你們再來一次,你越放蕩越好,叫得越大聲越好。」

「那還不把他嚇死。」我說。

「這叫以毒攻毒!男人的信心有時候是女人逼出來的。姐姐,你可得信我!」小P自信滿滿地說。

那天晚上王靜按照小P的建議買了香熏蠟燭,把房間給布置了一番。

小P拉著我去偷聽他們圓房,他說這是監督。

我們貼著門聽到王靜殺豬般的叫喚,小聲嘀咕:

「再這麼叫下去,那男的可要圓寂了。」

「我就不信整不死這小維他命。」

「小P,你這樣的嘴臉特像老鴇,哈哈。」

「小聲點!」他捂住我的嘴。

第二天早上,王靜出來了。

「成了嗎?」小P問。

「成了!」她嬌羞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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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晃晃悠悠

七月,除了各科期終考試外,我們還去參加了阿姆斯特丹的Oxford House的雅思考試。

接著便是遞了專業申請表。

我是廣泛撒網,D市的各個學校,各個專業都申請了。

小P說這我是做無用功,他只申請了這裡的HBS,一所私立學校,名聲很差,學費很高,入學要求很低。他說做最壞的打算就是最好的打算。

這個學期他很多課都掛了,複習雅思的時候,他說現在背雅思單詞就像一夜情,有點印象,但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最後他只考了5分。

兩個禮拜后我收到了本校市場營銷專業的Offer,小P也順利進了HBS。

我們的預科課程結束了。

月中王靜和她的「維他命」去了越南,她說要去拜訪他的父母,接著去英國。而我也開始打點行李回國過暑假。

我回國的前一晚,小P請我去酒吧喝酒。

「小P,下半年我們要分開了。」室友一個個離去,我心裡有些憂傷。

「恩,記得常回家看看。」他灌了一口啤酒。

「快一年了,真快啊!」

「忘了這些離愁別緒吧,打撞球去!」

這裡的撞球桌是投幣的,一局5塊。

「這壞男人就是一根球棒子,打幾個球,入幾個洞。濫!」他瞄準一個球,「砰」!進了。

「這壞女人呢就是一個洞進幾個球。亦濫!你說這壞男人和壞女人倒挺像這撞球。」他打第二個球,「砰」!又進了。

「那好男人就是一個棒,打一個球,進一個洞,好女人就是一個洞只進一個球。」我說。

「有那麼樣的球嗎?」

「有啊!高爾夫球啊!」

「行啊,你長心眼了!不過這可都虧了我小PETER調教。該你了!」

「打那個藍的。」他給我提示。

「恩。」我把棒子一推,沒碰到球,再推,還是沒碰上球。

「你什麼眼神啊?」

「我得換根棍子,這根是光棍,打不到球,進不了洞。換你那根,行嗎?」

「噗!」小P噴了我一臉口水,「你太牛B了,下半輩子變性做男人得了,這理論還一套一套的。」

我接過他的球棒,說:「這男女之事就像足球,你爭我趕,就是為了射門那一刻。」

「噗!你還來?思想墮落女!」

我們玩到凌晨2點才回家,因為喝了點酒,微醉。

「這門怎麼開不了?」小P說,用力地拍門。

「你真笨!我來。」我接過鑰匙。亦晃晃悠悠的。

這時候門開了,探出一個腦袋,「你們誰啊?」是一個女的。

「啊!啊!」我們大叫,以為她是非人類。

「你們不是18號的嗎?這是20號。」她說。

「對不起,對不起。」原來我們多上了一層。

第二天我離開了18號。


留學不留愛 之雞肉飯

前往上海的KLM859次航班快要起飛了,機艙有人還在找位子,有人在擺放行李,有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幾個穿著藍衣裳的荷蘭空姐穿梭其中,顯得有點嘈雜。

「小姐,我能把行李放這裡嗎?」 有個中國小伙拖著大包小包,估計找不到行李位,看隔壁的行李架上還空著,便過來詢問。

「你放吧。」我笑了笑。

「叫空姐給你安排吧!這位子本不是你的。」坐在我身邊的一個中國男人不同意。

「阿叔,你們這裡不是很空嗎?」 小伙問我旁邊的男人。

「誰是你啊叔,神經病。」言下之意就是自己還年輕呢,「大行李該託運,怎麼能隨身帶著呢?鄉巴佬!」

「你說誰是鄉巴佬啊?你才是神經病!」小伙被惹怒了。

我冷眼觀戰,這時候空姐來了,調停,再把小伙帶去放行李。

飛機緩緩地起飛,不久我便睡著了。昨天和小P鬧得太晚,一大早又趕火車、趕飛機。小P說他在機場只看到行人的下半身,眼皮實在是抬不起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飯時間,「雞肉飯。」我對推餐車過來空姐說。

旁邊的男人把飯遞給我。

「天哪!怎麼是你?!」我不知道身邊的男人已經變成吳慰了。

「睡得很香吧,原來你也會打呼嚕,震耳欲聾啊,嚇人。」

我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在做夢,問道:「原來那大叔呢?」

「我和他換位置了。」他一臉的得意。

「那人特固執,他能依你嗎?」

「我說大哥,這是我女朋友,我想和你換位置,行嗎?他說不行,這本不是你的,換來換去麻煩,等我遞上一張一百,他就自動起來了。」

「俗!」我吐出一個字。

「是啊,他是挺俗的。」他開始吃飯了。

「我是說你。」

「吃飯吧,該冷了。」他低下了頭,他竟然也有羞愧的時候,我感嘆。

飯後,我合眼繼續睡,但其實是裝睡,為了避免和他再發生口角。

不久,聽到他在叫我:「瑪麗,有電影,Ice age,看嗎?」

我沒理他。

他繼續糾纏:「真睡著了?」

他把手搭在我臉上,輕輕地撫摩,「瞧這小模樣。」

接著他把嘴巴湊了過來,貼在我的嘴上。

我睜開眼睛,推開他。「你找死?」

「吻是因愛慕而以唇接觸。」他說。

「你還真不要臉了呢?」我舉起手,一巴掌過去。

「同一個剛吃了雞肉飯的人接吻是因愛慕而以唇真誠地接觸,我是真誠的,你打死我,我還是真誠的。」

「你……」我又舉起手。

「你打啊!打死我,讓我死在你手裡,就好像終於能死在了你懷裡。」

我放下手,捂著自己的臉,「上帝啊!我要瘋了。」

到了上海浦東機場我們再轉機回溫州,到了溫州已經是第二天傍晚。

我遠遠地看到我媽,對吳慰說:「把我的包給我。」

「沒關係,不重。」

「我家人來了,快給我。」我急了。

「那更要好好表現一下了,要不把你的小包包也給我拿吧!」

「恬不知恥!」

我們走入機場大廳。

「瑪麗!」我哥和我揮手。

我快步走了過去,「爸媽,我回來了。」

「你看你都瘦什麼樣了。」我媽上來又摸我的臉又掐我的胳膊。

「媽,這不好看,人家還以為我們是同性戀呢?」我擋開她的手。

「留學都留成什麼樣了,什麼話!」我爸說。

吳慰跟在我後頭,誰也沒顧得上他。

突然我哥說:「那人不是吳博益嗎?」

我轉身看到大廳里那頭站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我哥小跑過去,我遠遠地看到他們握手、聊天。

「爸,那人是誰啊?」

「是你哥領導的領導。」我哥現在人民公僕,在市政府工作。

「瑪麗,這誰啊?」我媽終於看到吳慰。

「和我一個學校的,校友。」我說。

「叔叔,阿姨,你們好!」吳慰上前和他們打招呼。
「你好!」我爸說。

這時候吳博益和我哥走了過來。

「爸!」吳慰沖我哥領導的領導喊。

「原來是你家公子啊?」我爸說,眼裡閃爍這希望的光芒。

我媽拉了我的衣角,示意我叫人。「叔叔好!」

「你好!你好!」

「啊慰,我們走吧。」領導叫他,吳慰在我手裡塞了一個紙條,走了。

我攤開一看,是一首詩:

一夜喜雨未歇,三更漏斷,八千里路遙,六百遍輾轉,八斗才子建佔去,八行書飛鴻難托,零星記憶傷往事,三三兩兩來,惹心緒難安。九九重陽太遠,如今滿山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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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來來往往

飯桌上我還沒吃幾口飯,我媽就提起吳慰了。

「瑪麗,你和那個男孩是什麼關係?熟嗎?」

「不熟,說了只是一個學校的。」

「那他怎麼給你提行李啊?還一道回來?」我媽對我的詢問頗是審問,向來如此,這也是我20歲了還情蔻未開的隱性原因,對於那些有意或者無意接觸我的男生,我媽一向對其嚴加審問,即便是在電話里。

「這是紳士風度,是基本禮貌。」我有點不耐煩了,聲調也上去了。

「什麼時候叫他來家裡玩,讓我再看看。」

「媽!你怎麼沒完沒了?甭提他行嗎?」我惱怒了,重重放下筷子。

我爸和我哥只顧低頭扒飯,一語不發。

「行,那你給他打個電話,說你哥想去拜訪他爸。」我媽繼續糾纏。

「那我哥自己打啊!況且我也不知道他的電話。」

「你就不懂了,現在的領導不是誰送禮都收的。你和那男孩也是一層關係,上門去就更合適,你看你哥最近要考核,有一個調配的名額,只要那個吳博益一句話,准成!」看來貪官污吏的肚子就是我媽這種群眾供奉出來的,但我看不過眼。

「媽,瑪麗不願意就算了,咱不去,況且調不調都一樣。」我哥放下筷子。

「瑪麗,你就幫幫你哥吧。」我爸勸道。

「你們怎麼都這麼俗啊?」我起身回房去了,身後我媽仍在絮叨:「這孩子留學留成什麼樣了?都留成仇了……」

臨睡前我再看了一遍吳慰的那首詩,發現裡面藏著一個電話號碼:13868803399。

我頗為好奇,於是撥通電話。

「喂。是瑪麗嗎?」電話那頭正是吳慰。

「是我!」

「我知道你會打來的,你一定會向我證明你能發現詩里的號碼。」言下之意就是看透了我,覺得我是個愛現的人。

「你設計我?」

「這說明我了解你。」

「少來,要掛了。」

「別!我想問你那個四眼田雞是誰啊?」他指我哥。

「是我哥。」

「你哥?你們家怎麼有兩個?沒計劃生育嗎?」

我1981年出生,屬於非計劃生育,因為上頭有個哥哥,結果被罰了三百元,這在當時是筆大數目,我的名字「瑪麗」和溫州方言里的「買來」是同音的,這是我爸對計劃生育的調侃,他還說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我叫瑪麗!你還聽不出來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是大哥啊?」他恍然大悟。

「對了,我哥想去拜訪你爸,你給傳個話吧。」我隨便把那事也提了。

「那你來嗎?你不來,我不提。」

「你愛提不提!」我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吳慰便來了電話說晚上他爸在家等我哥。第兩個禮拜我哥就調升了。果然用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這是中國的人民群眾在長期的實踐中獲得的真理。

我哥接到通知那天,吳慰又給我來了電話。

「聽我爸說,你哥的事成了,你要謝謝我。」

「謝謝你!」我說。

「光說的不行,要不請吃飯吧。」

「那該是我哥請,關我什麼事?」

「我就要你請!你哥請我還不去呢!」

「那說個地方吧,就這麼一次!」為了我哥我只得向自己妥協,應允了他。

「聽說江濱路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我們去那吧?」他提議。

「我請不起,去老麥吧。」我討厭小資作風。

「去老麥?我又不是小孩子,大不了我請你。」看來他討厭我的口味。

「不去老麥就不去了。」我斬釘截鐵地說,現在我處於主動地位,由不得他討價還價。

「好好好,就去老麥。」他妥協了。

「晚上7點,我在老麥門口等你。就這樣。」我說,事實上我媽已經開始盤算請吳慰來家裡吃飯,橫豎都是請吃飯,還不如撇開我媽,以圖清凈。

不過我沒想到的是七點是正餐期,這時麥當勞里排著長龍,吳慰說就算買到吃的也沒地方坐,於是我們轉去了他說的那家叫「誘惑」的餐廳。

餐廳的生意很淡,諾大的餐廳只有小貓幾隻。

「你吃得下啊?」我看看身邊站成一排的服務員。

「當然了。」他正調戲盤裡一塊牛排。
「我感覺自己是地主婆子,人家站著,我坐著,人家看著,我吃著,太邪惡了。」

「哎,你的農民作風又發作了。」

「其實我還是喜歡吃老麥,可以直接用手抓著吃。」

「你是印度人啊?」他不解的看著我,譏笑道。

「那是坦蕩地幸福,你不懂,你不懂。」我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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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爸爸的音樂盒

七月底我爸從上海出差回來變的有些暴躁,我媽說大概是天氣太悶熱的關係,而我哥卻說上海那邊出事了,我爸與人投資的那棟樓房缺了一個證,建不下去了,這意味著他們投進去的資金將無限期被套牢。

我爸早年是建築包工頭,後來開始接觸房地產,也就是炒房子,近年來與人集資在上海炒「爛尾樓」。

晚上我爸約了合伙人吃飯,那天沒回來。

一個星期後我收到吳慰的簡訊:「出了你家的大門,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不見不散。」

我沒去。

第二天我又收到他的簡訊:「出了你家的大門,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我已經等一天了。」

我仍然沒去。

第三天簡訊又來了:「出了你家的大門,向左走100步,直走200步,再向右走120步,就可以看到我。我已經等2天了。」

我終於去了。

「你回去吧。」我看見他站「小雨冷飲」門口的太陽傘下,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我帶你去玩。」他說。

「不去!」我轉身要走。

「那麼明天吧,我還在這裡等你!」他的皮膚明顯地黑了許多,看來他的心也被晒黑了不少,鐵了心了。

「非要這樣嗎?」我有氣無力地說。

「是的!」

「好,我去!」我如壯士斷腕,我媽多次教育我為了我哥的仕途萬不能將這位我哥領導的領導的公子得罪。

我們來到江心嶼,八月的太陽很毒,溫州儼然是一片熱土,所以島上沒幾個遊人。

「去划船吧。」我說,以前我爸很喜歡划船。

「恩。」

因為生意清淡,租船的老闆正在藤椅上打瞌睡。

「喂,租船。」吳慰用扇子戳了一下他的手臂。

他醒了,「噢!租船?一小時五十。」

「給,再來兩瓶水。」吳慰把錢付了。

我們上了船,面對面的坐著,沉默著,像兩朵被太陽曬焉的荷花,在水上飄著。

不久岸上的船老闆拿著喇叭話筒機械地喊著:「19號請回岸,19號請回岸。」

「我們是19號啊,一個小時過了?」我問。

「別理他。」

喇叭又叫了:「19號時間到了,請回岸,請回岸。」

「我不想回去。」我說。

「那就不回去,啊。放心有我呢!」他安慰道。

船老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在喇叭嚷:「你們到底回不回來?」

吳慰拿起船槳往外划。

船老闆已經抓狂了:「你們他媽的回不回來,這對狗男女!……」

我們在水上飄了一個下午,回岸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

「你們他媽的總算回來了?」船老闆額頭的青筋都出來了。

「給!」吳慰遞給他幾張百元的鈔票。

老闆接了過去,道:「你們慢走,慢走。」

「真俗!」稍微走遠點,我說。

「是啊!他真俗。」

「倆個都是!」

「我們去吃老麥吧。印度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恩。」

我們到了人民路的麥當勞大概是晚上6點半,裡面已是人山人海。

「就算買到了也沒位子。」我說,示意走人。

「誰說的,來!」他拉著我走了進去。

「啊慰,這兒。」一個男生向我們揮手。

「這是我朋友啊輝。」他替我介紹。

「你是瑪麗吧?我常聽啊慰提起你,老提。」這個叫阿輝的男孩說。

「閉嘴,走!」啊輝被他攆走了,我們坐了下來,發現桌上擺滿了食物。

「你怎麼這麼對你朋友?沒人性!」我有點看不眼。

「他是來替我們佔位子的,我們來了,當然要走了。」他倒覺得坦然。

「這些吃的也是你叫他點的嗎?」我指著前面的食物問。

「是啊,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就叫他都買。」

「你真俗!」

他搔搔頭,道:「我也覺得有點。吃吧。」

吃好飯,他提議去唱KTV,我叫服務員把剩下的食物都包了起來。

「不要了吧。」他欲阻止我。

「能吃就不要浪費。」

「好吧,那給我拿。」他接過袋子。

接著我們來到「天上人間」,原來他已經定好位了。迎賓小姐帶我們進房間。突然半路殺出一個男服務員。

「先生,我們這裡謝絕客人自帶食物。」他看到了吳慰手上的食品袋。

「閉嘴!」他摸出一張百元,遞給他,男服務生便走開了。

「這袋老麥還真不便宜!」我說。

我們進了房間,吳慰問我唱什麼,我說我點他唱,他說好。

他湊到電腦前,一看目錄,說:「怎麼你點的都是老同志的歌?換點有時代氣息的吧!」

我說:「這是爸爸的音樂盒。」

他沒說話,拿起話筒: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他到了高音部分整張臉都扭曲了,但還是拉不上去。

「你這是糟蹋藝術。」我說。

「但我成就了你。」他在話筒里輕輕地說,我感覺心被敲了一下。

我們走出天上人間,他跟在我後面。

「我送你回家吧。」他說。

「以前我們一家人出來唱歌,我爸總是會去買炒栗子帶回去給我吃。」我說。

「那我去買,你等我。」他主動請纓。

我在天上人間的門口等了很久,但他沒來。

這時候我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由遠到近,再漸漸消失在空氣里。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朝他離去的方向跑去。

「你跑什麼?」身後響起他的聲音。

我轉身,看到他揚揚手上的袋子,「第一橋的炒栗子今天賣完了,我去了別處,所以久了一些,你真狠心,丟下我想跑。」

我走向他,突然感覺到眼淚要來了。

「你和我好吧!」我說。

「好是什麼概念?」

「做我的男朋友!」我抬起頭看著他。

他微笑,說:「不行,你會後悔的!」

我略加思索,道:「我想我不會的,不會的!」

「你會的!以後孩子們問起來,是爸爸媽媽是誰向誰求愛的,如果我說是媽媽,你不後悔嗎?」

「你……」我感覺窘迫難當,低下頭。

「所以讓我先開口,做我的女朋友,好嗎?」

「恩。」我點頭。

他緊緊地抱住我,糖炒栗子滾了一地。

這一刻我需要他的懷抱,這一刻他讓我感覺他什麼都可以為我做,什麼都可以滿足我,什麼都可以給我,就像我爸爸一樣,這一刻我愛上了他。

這時候我對任何一個能給我關愛的男人都是沒有免疫力的。

一個星期前我爸去合伙人家吃飯的路上出了車禍,謝世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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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Game Boy

九月我和吳慰返回荷蘭。

我們搬出了CRB,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後來麥克和他女朋友也搬了進來。

麥克的女友叫陶然。

我們叫麥克「遊戲精」,這是吳慰給取的。

「你們溫州人說話咋這麼創意,遊戲精是指技術很好的遊戲者嗎?」麥克問。

「遊戲精就是說你很迷戀遊戲,比如有人很喜歡吃螃蟹,就叫他螃蟹精,瑪麗就是螃蟹精。」吳慰說。

「當然也有例外,我們不會叫喜歡嫖的男人雞精。」我說。

「哈哈。」吳慰笑了。

麥克搔搔頭,「不懂。」

「這是地方笑話,我們去打傳奇吧。」吳慰把麥克趕到房間里。

我這才知道吳慰也是「遊戲精」。

凌晨三點,我聽到吳慰在客廳里叫:「老麥,你來一區,有人砍我。」
麥克在房間里接話:「操,死機了,重啟中,等會兒!」

第二天吳慰早上八點半的課,就直接去了,一夜沒合眼。

我有了意見,找他談。

「你這叫玩物喪志!」我說。

「我不是去上課嗎?天天都堅持去的。」他不以為然。

「你身體還能堅持幾天,要倒了,你看看你的眼袋,都成丐幫二袋長老了!」我加重語氣,希望得到他的正視。

「好了,親愛的,我今天晚上不打了。行嗎?」

「說到要做到!」

「恩,我保證!」

但通常男人的保證都是空頭支票,那晚他又按捺不住,開了電腦,上了線,打起遊戲來。

第二天早上他是沒課的,就在房裡補睡眠。

我在廚房碰到陶然。

「Jacky昨晚又通宵了?我們家老麥也是,我為這事都和他吵多少回了。」她也有一肚子的牢騷話。

「這男人一玩遊戲就像聾啞人似的,叫他聽不見,你站在他跟前他也看不見。」吳慰一旦電腦滑鼠上了手,便完全投入進電腦里的遊戲界面,對周遭的一切都不注意了,他的視野只局限與遊戲本身,我管它叫隧道效應。

「就是就是!」陶然也深有體會。

「我看只能用手語,手一伸把電腦插頭拔了,他才有個反應。」我說。

「反應可大了,他准跟你急,這事我干過,你千萬不要試,一定吵架。」

「我要試試!」我下了決定。

「那你自求多福吧。」

通常人們把不太真誠的愛情叫愛情遊戲,而陶然說去年他們屋有對小情人,因為互爭電腦玩遊戲導致分手。

有的愛情還不如遊戲!

晚上吳慰又偷偷在客廳打遊戲了,我忍無可忍,終於把電腦的插頭拔了。

「你幹什麼?我就要升級了,現在全沒了。」他大叫。
「前天不是向我保證了嗎?」我反問道。

他不敢發作了,便說:「對!我保證了,是我錯了,下次我不打了,我保證!」

「還來?我不信。」

「那怎麼辦?總不能以死明志吧。」

「要死也是我死,被你活活氣死的。」

「好了,親愛的,去睡吧,乖。」

「如果你再打遊戲?我們分手!」我宣誓。

第二天我打電話給小P訴苦。

「男人就是大孩子,有時候要哄,有時候要罵。吳慰在認識你之前便有他的習慣,習慣就是習慣,誰也不能將其扔出窗外,只能一步一步地引它下樓。」小P分析。

「我後悔了,還不如找個Playboy呢,讓他哄我,現在找了個game boy,要哄他,比他媽還操心。」我說。

「我看他是個play game boy,你們圓房了嗎?」

「沒有。我們一直分房睡。」我實話實說,小P向來是我的知心哥哥。

「他不會像王靜那個小維他命那樣有問題吧?」

「你扯哪裡去了,是我不願意,現在還在觀察期。」

「聽哥哥一句話,情人遲圓房,愛情早圓寂。」
「有這麼勸人的嗎?」我笑了。

「我只是給你分析男人心理,其實男人都是很自私的。」小P卻說,事後我發現小P的話是對的。

晚上吳慰來敲我的房門。

「今天我想進來睡,可以嗎?」他抱著一隻枕頭。

「下次吧。」我說。

「已經很多次了。」他看起來有些懊惱。

「如果愛我,就要尊重我,懂嗎?」

「我太尊重你了,你叫我戒遊戲,我也戒了不是?可是我覺得你不尊重我,我也是個男人,也要面子,我有女朋友,但每天在客廳里睡沙發,算什麼回事?」他的音量有些提高。

「那我睡沙發好了,你進來!」我支起身子。

「你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要睡在一起。」他用力地捏著枕頭。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你容我想一想。」我支吾其辭。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以前被人侵犯過,你有心理問題?」他蹲了下來,扳正我的身子。

「你放屁!」

「那我知道了,你心裡頭有人!那個是人是誰,那個Leo嗎?還是小P?」他拚命炮製假想敵。

「你在胡說什麼?」我動怒了。

「你前天還說跟我分手來著,你在預謀離開我,投入別人的懷抱嗎?你在為他守身如玉嗎?」他繼續胡說八道。

「我不和你說了,你滾出去。」我忍受不了他的這種腔調,他歇斯底里地像是一個怨婦。

我只顧上床躺下,吳慰坐在床沿上,我看到他的背在微微顫抖,他在抽泣?

「好啦,你進來吧。」我心軟了,推了他一把,拉開被窩。

「我不要你施捨!」他站了起來,甩門而去。

第二天我起來的時候他不在,陶然見到了我,說:「昨晚你們吵架了?半夜吳慰找我們家老麥出去喝酒了。」

「對不起,打擾到你們了。」我有點羞愧,看來我和吳慰的家醜已然外揚了。

「沒什麼打擾的,他還不是每晚打遊戲。不過恕我說一句,吳慰特擔心你不愛他。」

「你聽他說的?」

「老麥說的,老麥是他荷蘭最好的朋友,他們哥倆可是掏心窩子的,老麥說他特愛你,你,你別傷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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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7:31 | 只看該作者

唉,繼續我的浩大工程...

留學不留愛 之狗男女

吳慰說我有心理問題其實是對的,我心裡一直有我表姐的陰影,她懷孕后,男人賴帳,我姑父把她往死里打,說她辱沒了家聲。她是受害者,但誰會覺得呢?

人是有心魔的,有時候自己克制自己,告訴自己不要犯別人犯過的錯,而有時候這是一種毀滅,毀滅了對男人的信心、毀滅對愛情的憧憬。

我在小P和陶然的勸說下終於決定克服心魔,和吳慰建立實質的關係。

晚飯後,他在客廳寫作業,我把他的被子枕頭收拾起來往屋裡拿。

「你拿這些幹什麼?我晚上睡哪?」他回頭看著我。

「被子在哪你睡哪。」我輕輕地說,怕老麥他們聽見。

吳慰站了起來,一把把我拉到懷裡,貼著我的額頭說:「別這樣!上次是我發瘋,你別放在心上,我會一直尊重你,直到我們結婚。好嗎?」

「我本以為你會雀躍。」

「那只是下半身的雀躍,我要的心的雀躍。只要你愛我,我就夠了。」他說。

「少抒情了,你到底進不進來?」我推開他。

「你堅持嗎?」

「對!」我點頭。

「那,那等我寫好作業我就進來,你先睡吧。」他不自然地笑了。

我把他的枕頭放在我的床上,這意味著要同床共枕嗎?我心裡有些忐忑,如小媳婦入洞房般的忐忑,也在感慨我做新娘時候,被子是新的、床是新的,而我這個新娘大概已經不是新的了。

吳慰進來時,他沒開燈,徑直拉開被子,躺下。

他握著我的手,說:「我現在感覺自己特幸福。你知道嗎?以前我住你樓下,每天晚上都在想如果天花板沒了你就會掉下來而且剛掉到我床上該有多好,這種想象太美妙了,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對。」他說。

「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

「對對對!」
「對你個頭,你只知道整句是什麼嗎?意淫二字,惟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可語達。你在意淫?太低級了!」我用肘子戳他。

「呵呵,別說了這些了,睡吧,你明天不是考試嗎?」他傻笑著。

「恩。那麼你不和我比畫比畫嗎?」我鼓起勇氣說了這句話,今天我是鐵了心的要奉獻自己的軀體,以表示的我忠貞。

「你當我什麼啊?睡覺就是睡覺,還有副作用嗎?」

「是我想太多了。」我尷尬非常。

「副作用是有害的,要準備準備才行,不然你會吃苦頭的。睡吧。」他轉身在我臉上親了一下,「晚安。」

我們這麼沒有副作用的睡在一起,過了半個月。

一天晚上他拿了一個袋子進房,他把袋子里的東西倒在床上,是各種規格、香型的安全套。

「你準備向我下手嗎?」我揪住他的衣領,故作兇狠。

「是啊,我是狼外婆!」他撲了上來。

半個月的接觸,我們已經熟悉彼此的身體,這是一種緩衝,所以我們的性事幾乎是水到渠成,性是有顏色的,有溫度的,也有痛楚,這是我的第一次,那一刻我感覺自己中了一根愛神的箭,很痛,也很甜。

完事後,我們並排躺著。

「你是我的女人了!」他得意地說。

「你是我的男人了!」話一出口便發覺詞不達意,感覺不是佔有而是被佔有,這年頭還是男權社會吧。

「你今天噴香水了?這麼香?」我問。

「這是處子幽香。」他說。

「胡說!明明是香水,還是老麥那瓶。」我用力的拍他的肚子,表示反對。

「你的鼻子可以媲美我們家以前那頭小白。」他捏捏我的鼻子。

「你說我是狗?那我們豈不是一對狗男女?」我哈哈大笑。

「狗好啊,狗是最忠心的,而我也會永遠忠於你的。」

「剛剛說你是處子幽香?真的假的?」我又問。

「真的,你信嗎?」

「不信,你剛才……不是挺懂的嗎?」

「我懂是因為我看過。」他解釋道。

「那還說自己是處子?」

「傻瓜,生米煮成飯,光用眼睛看能熟嗎?我,我只看過之類的VCD。」他噘著嘴說。

「我還以為你是過來人呢?」我感覺自己撿了個便宜,這年頭「處男」的定義一般是「被處理過的男人。」

「這種事怎麼看得出來?你就說老麥吧,別看他高大威猛,說話轟隆隆的,其實他特純情,去年他和陶然同居了,有一天半夜他突然跑到我房裡,對我說,媽啊,原來她那裡毛乎乎的,咋整啊?原來他連A片都沒看過。」

「真的?真看不出來?」

「所以不要相信感覺,要相信觸覺。」他的手又開始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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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7:32 | 只看該作者

留學不留愛 之遊樂場

星期六我們和吳慰去Schiphol機場接人,此人是溫州老虎鞋業公司的老闆王紹國,三十齣頭,在溫州也算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人稱王老虎。

其實接人,接什麼人對我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叫我們去接王紹國的正是吳博益。

一個有錢一個有權,他們湊在一起像是妓女遇上風流客,一場交易在所難免了。我深知這一點。

王紹國據說常來歐洲,而且多半是為了開展銷會,而且一定是三五成群人而來,同行的人不是翻譯便是助手,事實上他還是農民本質,出了國便是啞巴一個。

而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吳慰說他這一趟是來避難。

一個月前王紹國到本市一家KTV玩,喝高了,上廁所的途中碰上一個姑娘,以為是三陪女,上去扯人家的衣服,楞把人給拖到包房裡給猥褻了一通。

事後,姑娘的男友找人打了他一頓,並要他陪了幾萬補償費。

而後他為了討回面子又糾集了幾個社會上的混混去修理姑娘的男友。混混們人多手雜,結果不小心把那人給打死了。

姑娘死了愛人要告王紹國,於是他向吳博益求救,吳博益要他們出國暫避。結果那些混混被王紹國花重金送到了義大利,而他自己則來荷蘭了。

「啊慰,你這車什麼時候買的?」王紹國上了車,第一句話。

「有一年了。」

「嘖嘖,是二手的吧?得換輛,叫你爸給你買輛好的!開這破車,不顯身份。」 王紹國點上煙,吸著,煙霧向後座飄來,我頓生厭惡。

「你繫上安全帶吧,荷蘭的交警和溫州的可不一樣。」吳慰說。

「叫我看哪,有錢哪裡都一樣。給他一疊歐元,還能把我給拘了?」吳慰沒接話,只管看著前方的路。

荷蘭的CASINO是除了紅燈區之外的另一道夜景,男人的夜景,王紹國是個好賭之人,吃過飯便嚷著要吳慰開車送他去。

男人喜歡去賭場正如兒童喜歡去遊樂場一樣,換句話說賭場正是男人的遊樂場,但他們玩的是錢,也可能玩的是命。

我和吳慰生平第一次來賭場,自然是左顧右盼,紅地毯從門口鋪張到亮堂堂的大廳,老虎機上的彩燈閃成一片,熱鬧非常。

「你們瞅什麼呢?走快點!」 王紹國催我們,可見他已經手癢難耐了。

王紹國去換了籌碼,塞給我們十幾隻。道:「自個玩去。」

王紹國喜歡玩大輪盤,拿著籌碼直奔那張檯子。檯子邊已坐了不少人,其中有幾個中國人,有男有女。中國人愛賭,特別是在歐洲的中國人。

一輪完畢,中國男女便吵上了:

「叫你買28,你偏不。輸光了,還玩個屁!」

「輸輸輸,都是你個死八婆,唧唧喳喳的把我都吵糊塗了。」

「錢是老娘掙的,你還怪我?我真是瞎了眼了,嫁給你這種爛人!」

「你後悔啦?上街買後悔葯去啊!」

……

好在兩人的錢輸光了,雖然吵著嘴,但也起了身,準備離去。正好給王紹國騰了一個位置。

眾人下了注,輪盤又開始轉上了。

我們也坐了下來,接著又來了一個中國女人,她打扮得很光鮮,穿著一件無袖的粉色連衣裙,臉上泛著高級化妝品的光。

我們先是看了幾回,懂點套路后也跟這下了注,今晚吳慰的手氣很好,連中了好幾回。

「這是處女洞房,一定見紅。你是第一次賭錢,好彩頭!」下注的間隙王紹國對他說。
旁邊的中國女人轉過頭來,說:「那我也沾點你的彩頭,借點運氣。」

她下了和吳慰一樣的號碼。

那天我們贏了兩千歐,但這兩千塊成為我們埋下了禍害。

一個星期後,王紹國回溫州了。

性醜聞就像拉屎,要想完事,就要擦屁股,而錢就是衛生紙,用得越多擦得越乾淨。

吳博益替王紹國擦乾淨屁股后,他就回去了。事情算是解決了,死了已然是死了,活著的還能活著。這也印證了我爸的那句話:「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留學不留愛 之兄弟

11月,溫州來了消息:吳博益因貪污受賄被判了十五年。

吳慰比我早些知道這個消息,但他隻字未提,晚飯後我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陽台上發獃。

「你的煙滅了!」我走了過去,他手裡的煙默默地點完了,剩下一條煙灰。

「啊?」他手一抖,煙灰落了,散了。

「你爸的事我聽我哥說。」

「哦。你進屋吧,多穿點衣服。」他幫我拉上衣服的拉鏈,屋裡屋外的溫差很大,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在想什麼?」我問。

他望著遠處的燈火,說:「想我媽。」

「那你打電話給個電話吧。」我從口袋掏出手機,「給!」

他回頭看著我,笑了,「你真傻。」

「是啊,我真傻,現在中國是凌晨,還太早了,伯母大概還是睡覺吧。」我把手機放回口袋。

「天堂和這裡也有時差嗎?」

「你媽她……」我吃驚極了,事實上我對他的家事從不過問,現在我突覺愧疚。

「死了,三年了。」他微微仰起頭,「我讀寄宿高中,周末回到家,看到她躺在沙發上,她吞了一瓶的安眠藥。」

我伸手把他的手握住,他的手有些冰,一如他現在的心情。

他繼續說:「我媽脾氣不太好,和我爸吵架,見什麼摔什麼,後來我們家的碗盤都改用塑料了。她生氣的樣子很像你!但是偏偏是這樣的人心裡卻是特別脆弱的,當他知道我爸在外面有個女人,她就選擇了用這樣安靜地方式……」
我靠在吳慰身上,輕輕撫弄他的手掌,希望能溫暖他。

「聽說歐洲比較接近上帝,我們來了這裡應該比較利於祈禱和贖罪,我想我媽正在看著我們。」

「天堂有愛,我爸爸也在那裡。」我心裡起了漣漪。

「說不定我媽媽見到你爸爸,已經替我向你提親了。」

我們相視而笑,笑中帶淚。

隨著吳博益鋃鐺入獄,我們失去了經濟支柱。現在我們還有1萬歐元的存款,但我們離畢業還有好幾年。

我們高家因為注資「爛尾樓」,有資金被套牢的無限辛酸,我已很難向我媽開口要錢。而就在這個時候,吳慰發現銀行里存款被人提走了五千,我們陷入了恐慌。

我們去警察局報案,老麥也同去了。他比我們還氣憤:「哪個王八羔子,太缺德了!」

「現在銀行卡被盜用的事太多了,前陣子小P學校也出了一個,還是個中國人。」我說。

「這種人就是要拉去槍斃,死了乾淨。」老麥慣性地罵著。

「行了,銀行會查的,一定會還我們公道的。」

三天後銀行通知我們去協助調查,他們調出那天提款的記錄,時間是上個星期三晚上22點24分,地點是在我們家附近的超市旁邊的提款機。

他們還找出了那天的錄像帶,我們看到提款者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子,他戴著一個帽子,帽沿拉得很底。我們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臉,就連是不是中國人都不能分辨出來。

「你們認識這個人嗎?」警察問我們。

「不認識。」

「你們再看一遍。」警察把帶子倒回來,再播放一次。

最後銀行說這種情況無法立案,也無法給予賠償,我們空手而回。

回到家,陶然給我們開門,「錢要回來了嗎?」

「沒有!那賊穿得像忍者神龜似的,根本看出來是誰,簡直就是無頭公案!」我泄氣極了。

「老麥,你進來一下。」吳慰把老麥叫到我們睡房。

「他們怎麼了,神神秘秘的。」我和陶然走進廚房。接著我們聽到房間里他們在吵嘴。

「錢是你拿!」吳慰說。

「話不可亂說,你憑什麼說是我拿的?你我兩年的朋友了這點也不信任都沒有嗎?那我搬走就是了!」老麥的聲音。

「是啊,拿到錢了,是該搬了!我在琢磨你和我稱兄道弟的是不是就為了這小五千?我他媽真是瞎了眼,攤上你這麼個兄弟!」

「你說我拿的?你有什麼證據?」

「證據?剛才錄像帶里不是播了嗎?那人按密碼的時候是用左手!你不是左撇子嗎?我錯了嗎?」吳慰似在咆哮。

「這……」

「我他媽看有警察在不揭穿你!你還在我面前假仁假意?你給我滾!」

「吳慰,你聽我一句……其實是因為小然學費還有一半沒交,學校催她,說不交不給辦ID卡,就得回國,所以我才……」

「你想想前年你和老謝鬧崩了,我替你出氣,還和他打了一架,我為了兄弟兩肋插刀,你為了女人插兄弟兩刀?你給我滾,帶著你的女人給我滾!」吳慰叫囂著。

「錢我會還你的,我們今天就走!」

那晚老麥和陶然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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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everything水煮

老麥走後,我們的房租增加了一倍,我的憂心加劇了。

吳慰因為怕錢再被人盜走,便把銀行里餘下的錢提了出來,我們抱著那小五千從銀行里走出來,就像揣著一個炸藥包,盡量不靠近人群走。

錢是磨人的東西,沒錢,心裡不塌實,有點錢,心裡更不塌實。

回到家倆人商量把錢放哪,可是放哪裡都覺得不妥。最後我們決定把四千五用紙包好,再在外面套一個尼龍袋,用膠帶把它固定在床板下面。

「夠隱蔽了吧。」吳慰說。

「還有一個漏洞。」

「在哪?」

「就是我啊!你最好殺人滅口。」我壞笑。

「哈哈。說什麼呢?這是我們共有財產,現在我們是共產主義。我現在這樣的行為,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像農民?」他問。

「不,我覺得你特實在,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我反而看不慣你以前官家少爺的作風。」我如是說。

「那些多過去了,以後我們塌實地生活!這五百你保管,這個月的生活費。」他把餘下未收藏的錢遞給我。

「還是一人一半吧!公平些。」我說,便把錢分一半在他手裡。

「那不是兩個二百五嗎?你缺心眼啊?」他把錢塞給我。

「餓死了,做飯去吧。」我說。

「好啊,今天讓我做點好吃的給你嘗嘗。」吳慰把袖子挽了起來,架勢十足。

我們進了廚房,他把我推了出來,道:「你去上網、看電視,什麼都好,做好了我叫你!」

過了半個小時我過去看了看,看到的案台上的有隻雞已是血肉模糊。

「這是小雞分屍第一現場?」我驚呼出聲。

「我把凍雞放在熱水了泡著解凍,你看現在表皮都熟了,裡面還硬的像石頭,我只能用刀把熟的部分一點一點割下來,無奈啊!」

「大哥,解凍要用冷水!」

「沒事啦,你出去吧,我快搞好了,出去,出去。」

我搖搖頭走出廚房。

吳慰把做好的菜端到客廳,「吃飯啦!」

「秦桑低綠枝。」他指著一盤水煮青菜,開始賣弄,謂之「盤裡的藝術」。

「蘆花千里霜月白。」這道菜就是水煮蛋,熟蛋被一切為四,再挖去其中的蛋黃,在蛋白間插上幾片紅蘿蔔。

「雞鳴桑樹顛。」這道菜則是水煮雞擺在幾棵蔥上。

「荷動知魚散。」這道菜是水煮魚上面蓋著一片大菜葉。

「怎麼都是水煮啊?」我敲著筷子抗議。

「水煮才健康啊!荷蘭人都是這麼吃的,你就入鄉隨俗吧。」

「我賜你一個廚房寶號:everything水煮,簡直可以媲美我的everything炒蛋。」我說。

「我去盛飯。」

一會兒他端著空碗回來了,一臉的無辜,說:「我忘了按開關。」

「上帝啊,我要瘋了。」

「everything水煮的味道不怎麼樣!太清淡了!」我吃了幾口菜,抱怨。

「恐怕我們以後的生活都會如此清淡了,我們不再富裕,不再衣食無憂。」他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幾天後小P生日,我們幾個預科班的老同學還有吳慰去他家吃飯,玩到半夜有人提議去跳舞。

回來后我和吳慰吵了一架。

「去DISCO你幹嘛急著買門票、買啤酒?」

「我是男的啊!」

「小P、TIM、JACK不都是男的嗎?」
「你嚷什麼?不就一百來塊嗎?」

「大哥!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你充什麼胖子啊?先前不是說好了嗎?節省點嗎?」

「這麼點小錢你也計較?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沒有遠慮,必有近憂,你總不能得過且過吧!」

「大不了我去打工,不會餓著你的!」
「我不是那個意思!」

「算我錯了!以後我們過日子,我先把面子丟了,好嗎?」

「那睡吧。」


留學不留愛 之嫌疑犯



我們商量把家裡空的房子出租出去,我們在荷蘭豆BBS里貼了出租廣告,應者寥寥。

後來有個叫安妮的台灣女孩來看房子,不久便住了進來。

安妮常常穿著一件弔帶在屋子裡走動,女人看女人,尚可以保持平靜,但女人看自己的男人看別的女人,就不同了,有種危機意識。

我對吳慰說:「現在是12月,她怎麼不冷啊?」

他只顧擺弄他的電腦,頭也沒回,「凍死也是她的事,我們管不著。」

見他如此冷淡,我心稍微舒坦了些。

但安妮跑了過來,「Jacky,我電腦里開不起來了啦,你去幫我看看,好嗎?」

「電腦我不太懂,要不明天我叫個同學過來看看。」

「醬紫啊?(這樣子啊?)那我能用下你的電腦嗎?我明天有個report要交。」(報告)

「用我的吧。」我說,並指指我的電腦。

等她把電腦換給我的時候,我發現她在我電腦里下了很多MP3。

「她這個人太隨便了,衣著!言辭!行為!」我如數家珍。

「如果你看她不爽,那麼讓她搬走好了,這兩百塊也不補身子,把你氣死了是大。」吳慰說。

「那倒不至於。」我開始對錢比女人還敏感,生活本是一個包袱,我應該考慮把最需要的放進去。剛來荷蘭我買衛生紙時一定要再買一盒面巾紙,以為臉和屁股不能同等待遇,現在我只買衛生紙,因為它也可以湊合著當面巾紙用。我開始向生活妥協。

第二天我放學回來,看到吳慰從安妮的房間里走出來。

「你去她房間幹什麼?」我問。

「沒什麼,就是聊聊。」他的表情有些異樣,似笑非笑。

「你平時不是特煩她嗎?說她嗲聲嗲氣的。」

「親愛的,你要相信我,要知道懷疑是愛情的隱性殺手。」他拉著我的手。

「我只怕你們暗渡陳倉。」我把書包甩在他手裡。

「你說哪裡去了!」他跟著我,走進睡房。

「那你告訴我你們聊天的內容,我就相信你!」

「不能說!」

「好吧,你現在是愛情嫌疑犯。」

「你說我們一點信任都沒有,怎麼過一輩子啊?」他有點著急了。

「你一向不是和尚作風,得過且過的嘛。不要同我窮追究,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

……

此後我們開始冷戰。

晚上我想把吳慰趕到客廳里過夜,以示懲罰,但又怕如此他便能和安妮近水樓台,我開始為難自己,感覺自己有點更年期的癥狀:猜忌、嘮叨、沒完沒了、添堵。

吳慰已經睡著了,我看著他,他在夢咦,像嬰兒一般。

驀然,我覺得自己老了。

12月18日是我的生日。吳慰說請我出去吃飯,我半推半就去了,我們在市中心的羅馬餐廳吃飯,非常普通的安排,沒有蛋糕更沒有花,我心裡在漫罵這個小沒良心的。

「我本想大肆慶祝一下的,可是你說現在我們要節省些,所以只能委屈你了。」他淡淡地說。

「恩,你是對的。」我違心地應承他。

飯後,我們來到學校後面的小湖邊,他囑我先下車:「你先過去,我馬上來。」

我走過去,在最近的那張凳子上坐了下來,發現椅子上有一束花,上面還有一張紙條:向右看,你會看到一個彈棉花的帥小伙。只要你一個微笑,你就會聽到你要的答案。

我向右看,吳慰站在那裡,他從車裡拿著吉他,唱:

「所有的故事只能有一首主題歌,你是我最後的選擇,所有的愛情只能有一個結果,我深深知道那絕對會是我,既然決定愛你,就必須真正擁有你,不會離別也不會有太多難過,午夜裡的旋律,一直重複著那首歌Happy Birthday to you my lover.」

他邊唱邊向我走來。

「你又設計我?」我嬌嗔。

「咦!這裡怎麼會有一個蛋糕。」他從椅子下面拿出一個盒子。

「別玩啦。」我有種被設計的快感,甜蜜極了。

「生日快樂!」他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謝謝。」

「還有這個!」他遞上一個盒子,裡面是一個粉紅色的hello kitty的銀包。

「你上次說安妮那個錢包很可愛,你很喜歡,我就去問她,她說是台灣買的,我就叫她替我買一個,後來她朋友寄給了我。這是那天我去她房間的原因。」

「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小P!安妮!出來吧!吃蛋糕啦。」吳慰吆喝一聲。

「你還有幫凶啊?」

「是輔助線,來幫助證明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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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7:35 | 只看該作者

留學不留愛 之十萬火急

我哥下海了。

父親的去世、吳博益的倒台、還有銀行的債務如雪球般越滾越大,他終於放棄了仕途,準備走我爸的老路子。

這一天我在在荷蘭的表哥阿峰找上了門來,我們幾乎有十年沒見了,他沒認出我,我認出了他的肚子,他還是那麼胖。

「瑪麗,你變樣了。」他笑起來,臉上的肉都移了位。

「變好看了還是難看?」

「好,好看!」他一個勁地傻笑。

「對了,這是阿姨托我帶給你的東西。」他遞上一個袋子,「我上個月去中國了,昨天才回來的。」

「謝謝。」我接過袋子,把它放在沙發上。

「你,你幾個人住啊?房子不小。」他問。

「三個人。」我答。

這時候安妮走了出來,「Mary,有客人啊?嗨!你好!」

阿峰表哥站了起來,「你好!」

「表哥,你在這裡吃飯吧,我給你做!」

「不用了,我等下還要趕回去幫忙呢,最近幾天餐館生意很忙。」他起身走了。

不久吳慰回來了,他問我:「瑪麗,今天家裡來人了?」

「你怎麼知道?」

「而且還是個男人!」他故作神秘。

「你是不是看見我表哥了?」

「沒有,我剛上廁所的時候,發現馬桶圈是向上翻著,這證明有男人在這裡排泄過。」

「敢情你是用下半身思考的。」我笑著推了他一把。

「你說是你表哥,哪個表哥,你不是就一個表哥嗎?我還見過的。」他見過我國內的表哥。

「這個表哥是我表哥的堂兄。」我說明情況。

「那不是炮彈也打不著,叫表哥?嚇人。」

第四天我接到我媽的電話。

「阿峰去找你了嗎?」我媽問。

「大前天來過了,他更胖了,肥得跟豬似的。」

「今天他媽給我打電話來了,說過年她和阿峰迴來把糖給分了!」

「分什麼糖?和誰啊?」我聽著有點莫名其妙。

「這次阿峰迴來做親,沒找到合適的,他見了你吧,覺得你小模樣不錯,他媽媽就想把你們湊在一塊,而且你在荷蘭了,方便。」我媽竟然用「方便」二字,讓我頓生厭惡。

「媽!你答應他媽了?」我急於想知道她的決定。

「是啊!沒什麼理由拒絕吧,他這麼好的條件。他媽還說如果結婚後生個一男半女就另外開家餐館給你們兩口子。」

「媽!我又不是母豬,隨便拉去就可以交配。你要這麼做的話我死給你看。」我感覺被她出賣了,自然惱怒。

豈料我媽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哭,嘴裡念叨:「老高啊,怎麼不帶我一起走啊,剩下我一個人一身的兒女債啊……」

我的心被擰在了一塊,透不過氣來。

倘若她是一個與我無關的女人,她這樣的哭鬧以求目的行為我是不齒的,但作為她的女兒就另當別論了。我想起了我爸,說:「媽!你別這樣,我們再商量。」

「媽知道這太為難你了,可是你哥現在出來做生意,需要錢,阿峰他媽答應借十萬歐元給我們,其實那些華僑也未必是大富貴,借這麼多一筆錢,人家也圖個回報。你就算為了你哥吧,如果你真不願意,我也不勉強。」我媽哭歇,把實情告訴了我。

「還有你和吳慰我是不同意的,除非我死了。」末了,她說。

臨近聖誕節,安妮要回台灣度假。

吳慰送她機場,傍晚才回來了。

「安妮走了?」我問。

「是啊,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老麥?好久沒吃了,想念這味道!」我捧著他遞上來紙袋,美滋滋地說。

他轉身去了廁所,出來后,劈頭就問:「你那個偽表哥又來了?」

「沒有啊,今天我洗馬桶了。」

「來了就來了,無須撒謊。」

「你有被騙妄想症啊?真沒來,難道我非要說他來了嗎?」我的好心情一下被他氣跑了。

這時候門鈴響了,吳慰前去開門。

「你找誰啊?」吳慰問。

「瑪麗在嗎?」是阿峰表哥的聲音!來的可真是時候,估計能讓我們戰火更上層樓。

「你誰啊?」吳慰把他堵在門口。

「我是他表哥。你是瑪麗的同學吧?」吳慰又問。

「她跟你說我是她同學嗎?」阿峰表哥說,吳慰把臉一沉。

我走了過去,「表哥,快進來啊!」我把吳慰拉開。

「我給你帶了烤鴨,你上次不是說想吃嗎?」他提提手上的袋子。

我把阿峰帶到客廳,趁去倒水之際,把吳慰安撫住:「等他走了再吵行嗎?」

「行!當然行了!你們談,愛幹什麼幹什麼!我走!」他甩門而去。

阿峰走後,吳慰回來了,他見門便說:「那頭肥豬好像挺闊綽的,開寶馬來的。」

「你說話就說話,不要帶侮辱性文字,怎麼說他也是我表哥。」我聽不下去。

「你猜剛才他怎麼說,他竟然說他是你男朋友,你們還年底訂婚!」

「你見過他?」

「是啊,就在門口,我特地等他的,總得送他一程吧。」他的表情怪異。

接著我把我媽的事和他說了,聽罷,他說:「你們家把你三百塊買回來,再10萬賣掉,果然是如意算盤。」

「你以為我願意啊,我現在是孤立無援,你還這麼打擊加諷刺,是不是人哪?」我覺得他不體諒我,有些難過。

他沒說話,進了房間一趟,接著出門了。沒有老麥,不知道他一個人會去哪裡,我有些擔心。

我走進房間,發現掛下來床單翻在了上面,再一看,那四千五不見了。

凌晨3點,吳慰回來了。

「你去哪裡了?」我蹲在門口等他。

「找錢去了,找錢去把你贖回來。」他未喝酒而說了醉話。

「你到底去哪裡了。」我的心中的答案漸漸成型。

「說了去找錢。」

「賭錢了?你為什麼要去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呢?」

「你說你孤立無援,我才是孤立無援,我指望誰啊,樹倒猢猻散,這年頭,人就他媽就是動物。」

他蹲下來把我抱在懷裡,緊緊的,金錢竟成了我們受難的咒語,而愛情原來也不是童話故事,其實灰姑娘就大的悲哀是她曾經一度幸福過,高貴過,所以等她重回清苦的生活就會有些不平衡。

第二天,我媽來了電話,她說昨天吳慰把阿峰打了一頓,阿峰他媽覺得我的生活背景太複雜,婚事作罷了。

這消息讓我竊喜。

我媽重申再重申:「你和吳慰在一起,沒門!」

這論調讓我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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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australia 發表於 2006-5-20 17:37 | 只看該作者

留學不留愛 之洋蔥

最後的四千五百塊沒有了,我們開始四處找工作。

經小P介紹,我們到烏特勒支市的一家叫「天外天」的中餐館當周末工。

今年小P開始在餐館打工的時候,吳慰說君子應該遠庖廚,做什麼也不能做這個。現在輪到小P數落他了,但吳慰說生活就是這樣,有時候笑笑別人,有時候被別人笑笑。

我在吧台打雜,而吳慰在廚房裡打雜,事實上我們屬於周轉人物,哪裡缺人安插哪裡。

下班后吳慰對我說:「我們是兩根針。」

「為什麼啊?」

「見縫插針啊!那個小老闆娘可沒一刻讓我們閑著啊,累死我了。」他捏捏自個的膀子。

「才知道什麼叫血汗錢,又流血又流汗的。」我抱怨,餐期的時候這裡簡直就是個戰場。
「流血?哪流血了了,我看看。」

我把的中指伸了出來,「口子不太大,大概明天會好的。」

吳慰托著我的手,說:「我看這工作你別做了。」

「這怎麼行呢!我們之前不是有協議嗎?一起出來打工,不光為錢,也是鍛煉嘛。」

「可是才一天,你已經傷痕纍纍了,還這麼累,我不同意你幹下去。」
「那老闆明天找誰代替我啊,明天可是星期天,據說比今天還忙,我看還是過了明天再說吧。」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我們席地而卧,下面只墊了一層薄薄的棉被,這是一個小房間,是老闆娘臨時騰出來,據說以前是雜物房,那股霉味還是陰魂不散的在這裡房間里飄蕩。

在一片漆黑中,我摸到了一攤水,熱熱的,是吳慰的眼淚。

「我真沒用,讓你受這樣的罪。」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這是一起吃苦的幸福,是幸福。」我感到一股熱流往上冒,是眼淚!

「我突然覺得錢對男人是種信心,我現在一點信心都沒有,甚至是對你,你千萬不要離開我。」他把臉埋在我的發間。

「睡吧,明天我們一起把信心賺回來。」

第二天早上老闆娘囑我去擦門和窗玻璃。

「幹什麼呢?」吳慰在我身邊冒了出來。

「清理門戶。」我揚揚手上的抹布。

「我有東西給你。把手伸出來,左手!」他說。

「搞什麼鬼啊?」我不解,但照辦。

他在我那個受傷的中指上套了一個東西,「這是從我的手套的小拇指剪下來的,你戴著剛剛好。」

我看著這個黃色的手指套,上面還有一個用圓珠筆話的笑臉。

「你把手套剪了?你怎麼辦?」

「我沒關係,我進去了,如果肚子餓了,進來找我,我給你找吃的。」他走進廚房。

這時候跑堂的侍應生來了。對我說:「你現在把刀叉擦了吧。」

他擺明了欺負我是新手,小P有言在先,說擦刀叉之類的事是跑堂做的。

「對不起啊,我現在有事,要擦玻璃。」我推搪。

「玻璃等下擦,先擦刀叉。」他吩咐道。

「可是老闆娘吩咐我了,我要先擦玻璃。」我以為他會不看僧面看佛面。

豈料他把我手裡的布搶了下來,惡狠狠地說:「那乾脆玻璃也讓我替你擦吧。」

這時候老闆娘出來了,問:「怎麼了,你們?」

「她叫我幫他擦玻璃。」跑堂的惡人先告狀。

「你們這些大學生哪!上次那個也是這樣。」老闆娘說,看了看玻璃門,又說:「算了,你先把玻璃擦好再說吧。」

老闆娘走了,我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趕緊把頭轉過去,怕人看見。

擦好玻璃,我進冷藏室拿水果,在過道上看到了吳慰,他正坐在小板凳上剝洋蔥。

「你哭什麼啊?」我走近他,看到他被洋蔥嗆得直流淚。

「生活就像剝洋蔥,總有一頁讓你流淚。」他擦擦眼睛,其實這話是我想對他說的。

星期天回家,我發現他的左手起了很多紅色的小斑,大概是因為被廚房裡的廉價洗滌液浸泡所致。我看看手指上的那截黃色手指套,充滿了負罪感。

「你的手?」

「這幾顆紅斑把我的手襯得真白,你覺得白不?」他不以為然,把手舉起來,伸到我面前。

「對不起。」我第一次主動抱他,溫情滿滿。

「傻瓜。」他回抱我,「我會為你擋住所有的傷害,就算有一天你傷害了我,我也不會傷害你,我只會傷害我自己,這是男人的方式。」


留學不留愛 之助聽器









吳慰一直在預謀離開庖廚,他討厭廚房的工人使喚他,他討厭把雙手伸進油污的洗碗池,周末去上工的時候,他總是如壯士斷腕,那神情像是奔赴地獄,我知道這是他曾有的優越感在作祟。

第二個月他終於堅持不住了,另找了一份工作,他說現在一家法律顧問公司兼職,這公司主要替學生辦理工作簽證。

我照舊留在「天外天」打周末工。

來接替吳慰工作是一個叫Steven的男生,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梳一個飛機頭,不算英俊,卻很有男子氣概,我潛意識拿他和吳慰做比較了,王靜說我好「色」,我得承認我對小麥色皮膚的男人有好感。

正餐期的時候,來了好幾百人,廚房裡的盤子供不過來了,我被叫進廚房幫忙擦盤子。

Steven正在用噴水頭沖一個盤子,慢悠悠的,我沖他喊:「你會不會洗啊?不用太乾淨的,沖一衝就差不多了。」

他沒理我,只顧專心調戲那一隻盤子。

我急了,奪過他手裡的碰水頭,道:「我來洗!你擦盤子!」

「為什麼?」

「我動作比你快,你再這樣老闆要罵了,連我都會被罵的。」

「哦。」他順了我的意思,拿起一塊布。

「你上班還聽什麼歌,快把耳機拿下來,叫老闆看見了,你該倒霉了。」

「啊?」他看著我,像沒聽清楚。

我指指他的耳朵,向他比畫,「快把它拿下來吧。」

「不能!我聽不見。」他說。

我定睛一看,原來那是一隻白色的助聽器。

我和Steven一起下班,拿了工錢,走出餐館的大門。

「你走哪邊?」我問他。

「啊?火車站。」大概是聽力問題,他把我的問題接過去總是要一段時間。

「那一道吧,我也去哪裡。」我們結伴而行。

「你住哪?」我問他。

「我住戴芬德爾。」

「真的,我也是,看來我們要殊途同歸了。」我心想有個同路的人真不錯。

「什麼意思?對不起,我的中文不太好。」

「你不是中國人嗎?」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是中國人,但我沒去過中國。」他推推眼鏡,原來他是在荷蘭長大的華裔青年,我們管這種人叫「香蕉人」:皮膚是黃色的,但心是白,等同荷蘭人的思想。

「你很可愛。」他說。

「我倒希望你說我漂亮。」

「不,你不漂亮。」他的心果然很「白」。

我笑了笑,頗為尷尬。

「我喜歡看你笑,你剛剛洗碗的時候看起來很兇。」

「對不起。」
「沒關係,不過以後你洗碗要洗乾淨一點,不然會肚子痛的。」 他認真地說。

「我自己用的碗,我都會洗很乾凈的,你放心。」

「不!我是說工作的時候,客人用了不幹凈的盤子肚子也會痛的。」他又勸解道。我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心想這人真厚道,自嘆不如。

到了戴芬特爾市火車站已經是十一點了,吳慰來接我,我上了車。

「那個四眼田雞誰啊?」他指Steven。
「同事,昨天才認識的。」

「那昨天他住哪?不會和你住一起吧?」
「你思想也太齷齪了吧,他和廚房的大師傅睡一個房間。」

「你下個禮拜別去了,現在我的工作已經落實了,以後就不要擔心錢了。」吳慰得意地說。

「不行,小P說回工要提前兩個星期的,這是荷蘭餐館的規矩。」
「管它什麼規矩,走人算了。」

「發現你挺自私的,你不知道剛剛我那個同事還批評我碗洗的不夠乾淨,說客人吃了會肚子痛,看來他比你有人格魅力。」Steven的勸解言猶在耳,我便本能的將他們的話做了比較。

「客人是吃飯又不是吃盤子,他那種人叫窮操心。」

「其實我覺得在那裡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的,現在很多事都上手了,不太累了。」我心裡並不排除這份工作,況且CRB里很多人都在打工,這幾乎是趨勢。

「不行,為了那幾個糟錢把你折騰得都瘦一圈了,頂多再兩個星期,我不容許你再幹下去了。」他的「不容許」聽著扎耳。

「你現在是權利膨脹啊?以後是不是我的自由都要限制啊,再說了你現在工資還沒到手呢,至於這麼氣焰囂張嗎?」我沒好氣地說,心生不快,此刻他的溫柔體貼全不見了蹤跡。

「好,我不和你吵!但那裡的工作你要辭了。」他語氣稍有緩和,但還是堅持己見。

「對了,你現在那裡的工資有多少啊?」我見他如此堅持,料想他那裡的工作報酬一定頗豐。
「大概有一千吧。」

「兼職竟然這麼高啊?你不是說一個月就去幾天嗎?要不你也介紹我過去吧。」我被誘惑了。

「你去不合適?」他去斷然反對。

「你到底做什麼工作啊?」我來了疑問。

「說了你也不明白,就是幫助學生辦工作居留。」他閃爍其辭。

車子朝我們住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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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還珠格格

聖誕節,「天外天」的老闆娘打電話過來叫我去幫忙。

我照舊被安排到廚房洗碗。

「Steven,你們把擦好的盤子推出來,沒盤了。」跑堂的啊正探腦筋進來,喊。

匆忙間我們沒把盤子疊得整齊,結果半路一落盤子跌落在地上。

「砰……」連續幾聲巨響。全餐樓的客人齊刷刷都看了過來。

「你們他媽的會不會做事啊?」老闆是個火爆脾氣,跑來就大罵。

我們倆趕緊蹲下來撿地上的碎片,啊正拿了個掃把和畚箕過來,幫忙清理。

「你們有啊正一半機靈就好了,笨手笨腳的。」老闆又嘀咕。

「好了,你就別罵了,這是意外,他們不想的。」老闆娘過來打圓場。

我們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乾淨,再推著車走進廚房。

「瑪麗,你流血了。」Stevn對我說,我一看,手指被碎片劃破了。

「你也流血了。」我再看他,發現他的手也破了。

這時候老闆推門進來,嚷:「盤子又沒了,快洗,快!」像追殺令似的。

我們因為剛剛受了驚嚇,所以不敢怠慢,結果就把各自手上的傷口怠慢了。

終於熬到收工,我脫了手套一看,手上雖然有一道大口子,但血跡凝固了,我向大師傅要了幾塊膠布。

「你也貼上吧,不然會發炎的。」我也遞給Stevn一塊。

「怎麼貼不住,掉下了。」不久他跑來又要膠布。

「你手要擦乾淨,不能有水,我來幫你吧。」我用紙巾把他手上的水吸干,在用膠布貼住傷口。

「你真好。」他低頭看著我。

「你對好人的要求太低了吧?」

他把臉湊了過來,冷不防在我臉上親了一下,「聖誕節快樂!」

「你真是恬不知恥!」我撫著臉,罵道。

「恬不知恥是什麼意思?」他竟然無辜地看著我。

「我在想你是不是裝傻充楞。」

「裝傻充楞是什麼意思?」

「但凡是四字成語你都不懂?很像還珠格格啊!」我忍不住發笑。

「還珠格格是什麼意思?」估計他以為「還珠格格」也是一個成語。

我只得說:「還珠格格就是中國的Steven。」

「那我是荷蘭的還珠格格嗎?」他大概習慣逆向思維。

「就是這個意思!你真聰明!」

我們回到戴芬特爾市,天開始下雪了,我在火車站等了很久,可是吳慰沒來。

「你等你男朋友嗎?」站在身邊的Steven問我。

「是啊,你先走吧。」我不好意思叫他一直陪我。

「沒關係,反正我想和你在一起。」他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嚇了一跳。

「因為我喜歡你啊。」

「拜託,我們認識才兩個禮拜。」我自然以為這是玩笑話。

「喜歡是因為心,而不是時間。」他把手放在胸前。

「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喜歡的是你,而不是你的男朋友。」

「上帝啊,你真是怪物。」我無法理解他,我們的思維方式向來不同。

「我們都是自由的,你可以走出去讓雪落在你身上,也可以站在房子里不讓雪落在你身上。」他看著紛然而落的雪花做了一個牽強的比喻。

這時候吳慰來了,適時的。他氣喘吁吁:「路上車子拋錨了,所以只能跑著來。」

「我們走了。」我對Steven說,對於他那些曖昧不清的話我自然往心裡去。

「Byebye。」他也走出火車站。

我和吳慰手牽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你可以走出去讓雪落在你身上,也可以站在房子里不讓雪落在你身上。」我說。

「你很少會說這麼無聊的話的!」他把我衣服的領子拉好。

「我不是原創。」

「誰說的?」

「還珠格格。」我偷樂。

這年頭很多人都是偷著樂,偷著哭,偷著情,偷著思念。

偷,其實很有快感。



留學不留愛 之謊言


聖誕節過後,吳慰要出差。

「快過年了,幹嘛要出差?你們那個是什麼公司啊?」我替他收拾行李,十分不解。

「為五斗米折腰唄!」關於出差他並沒有細述因由,說得有點含糊。

「你真是去出差嗎?現在事業單位都在放假,哪有公事可干?」

「你不信?看我的機票。」他指指桌上。

我拿起來一看,「去非洲?做什麼?打獅子啊?」

「這是商業機密,不能說。」

「算了,我還不是一個外人嘛!」我也不顧行李散在那裡,回房睡覺去了。

身後響起他的笑聲:「哎,我又成嫌疑犯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吳慰已經走了,他在茶几上放了五百塊,還有一張字條:「親愛的,我走的時候你還在打呼嚕,所以沒叫醒你,冰箱里有吃的,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儘快回來的,陪你看煙花。」

字跡潦草,顯然是匆忙間寫就的,我把字條和錢收在口袋,失落莫名。

荷蘭的大年夜是餐館的「紅日」,我得去「天外天」上班。

臨近10點,客人陸續散去,卻留下無數的酒杯、咖啡杯、冰淇淋杯堆在吧台上,像一座水晶山,這是我作為吧台侍應生最頭痛的后遺。

老闆娘眯著小眼在那裡點鈔票,被囑咐跑堂的阿正把餐廳的燈光了,只剩下吧台幾盞昏黃的燈照著我和那些亮晶晶的酒杯。

今天我們會在這裡吃年夜飯,這是荷蘭中餐館的傳統,老闆和廚房的師傅們已經在外餐樓擺開了陣勢。

Steven走了來,對我說:「May I help you ?」 (要幫忙嗎?)

「好啊!」

他開始幫我清洗咖啡機,動作很嫻熟。

我有些好奇,問:「你以前做過?」

「恩,我18歲就開始在餐館做part time了。」(兼職)

「砰!」我手一滑,一個杯子摔在了地上,「碎碎平安。」Steven隨即念道。

「這話向誰學的?」

「我奶奶。」他噘著小嘴說,原來他還有一個中國派的奶奶。

「瑪麗!還沒好啊?就等你們了。」老闆遠遠地朝我們喊,今天他入帳頗豐,心情格外的好。

我們入了席,但感覺氣氛不對。

這裡的廚房其實是個是非窩,首先大師傅阿昌,也就是老闆的小舅子,曾經得罪過老闆,但礙於老闆娘的關係,老闆沒有辭掉他。而油鍋師傅阿義和大師傅據說因為賭錢之事也鬧過,所以酒桌上大家都接敬酒之名搞針對,均想對頭人喝趴下。

大師傅最不得人緣,所以很快就喝高了,說話已經有些糊了。

「阿昌,咱們再喝一杯。」阿義站了起來,第三次向他敬酒。

「好!」阿昌大呼一聲,也舉起來杯子,他們乾的都是烈性的XO。

「阿義杯里的是applesoep。」我身邊的Steven說,applesoep是蘋果汁,顏色和XO差不多,阿義想渾水摸魚,但被他揭穿了。

「阿義!你他媽的,想騙我?」阿昌站了起來,把手裡的酒杯往阿義扔過去,阿義一閃,杯子砸到了老闆。

「你小子找打?」老闆也站來起來,隨手將手裡的叉子扔了過去,不偏不倚打中了阿昌的腦袋。

一場混戰開始了,眾男人受了酒精的發酵,來了打架的興頭,嬌小的老闆娘勸架不住,還被阿昌推倒在地,我扶起她,退到了一邊,我們眼睜睜地看著桌上的烤乳豬、杯子、叉子成了兇器,飛成一片。

窗外開始響起零星的炮竹聲。我和Steven溜出餐館的大門,看到煙火在燒天空燒成一片,五彩繽紛,煞是好看。

「Happy new year!」他在我臉上親了三下,左右左,這是荷蘭的祝賀方式。(新年快樂!)

「Happy new year」我淺淺一笑,感覺這種接觸有些曖昧。

我們坐在門口的獅子邊,靜靜地看著煙花在天空的表演,等到一切歸於平靜,聞到空氣里開始瀰漫著火藥味,這味道讓失落。

「你不該揭穿阿義。」我想起屋子裡的戰爭。

「為什麼?他在說謊啊!」他堅持己見是正確的。

「哎,和你說不清楚。」有時候和平是用謊言來維繫的,真相只會引起戰爭。可是無法向Steven解釋清楚。

吳慰說會回來陪我看煙火,但是他失約了。

謊言也是那些沒有兌現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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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學不留愛 之紅衛兵

吳慰出差回來了。

「給!」他給我一包東西,我打開一看,是一疊歐元,都是五百大面值的,我數了數,有一萬。

「怎麼這麼多錢啊!哪來的?」

「哪來的?我掙的!」他高音八度,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掙的?這也太多了吧。」

「這說明我有本事!」他邊脫外套邊說。

「怎麼個說法?」

「這叫有智斯有財,用這兒啊!」他指指自己的腦袋。

吳慰說第二次去賭場時碰到一個叫「郭小姐」的女人。

「朋友,手氣如何?」郭小姐在停車場和吳慰搭訕。

「你是?」

「不記得我了?上次我借你的運氣贏了不少呢!」 郭小姐說。

「哦,哦,是你啊!」吳慰「哦」了半天才想起來此人是我們第一次來賭場時隔壁座的那個女人。

「今天真夠背的,買什麼不中什麼。」吳慰抱怨。

「運氣就像空氣,你以為無處不在,但卻抓不住它。」郭小姐說。

「是啊,今天我本不該來。」

「來這地方有兩種人,一是想發財想得發瘋的窮鬼,拿著老本來賭命的,二是富得流油的有錢人無聊得很,拿錢來買時間的。你是那一類啊?」郭小姐說。

「我是用賭來平衡自己,不要太窮也不富。」吳慰違心地說,一陣心虛。

「你是學生吧?」

「恩。」

「如果要找工作賺錢,打我電話。」她遞上一張名片,「來這裡的學生總有缺錢的時候。」

之後吳慰因為想離開庖廚而找去她,希望能獲得工作機會。

郭小姐說如果吳慰能借到中國留學生的護照和ID卡,每份給300歐,原來她乾的是偷渡買賣。

「這事是不法的,我恐怕干不來。」吳慰自然不願意。

「其實這和賭錢一樣,富貴險中求,這年頭科學也證實了天只會下酸雨,不會降橫財,男人不把膽亮出來就發不了大財,那麼只能窩在這裡的小餐館里刷盤子、倒垃圾。」 郭小姐點中了他的要害:尊嚴。

「但那種工作還能圖個塌實。吳慰自我掙扎。

「塌實?沒錢才不塌實呢?男人沒錢就跟女人沒胸似的,該自卑,錢對男人是種信心,比如你開部好車就是信心的標誌。況且你是中介性質,怎麼也不會傷著你的。」

最終吳慰薄弱地心理防線不敵她的遊說,就範了。

吳慰以某公司的名義荷蘭豆BBS等一些留學生的交流網站貼了告示。

曰:「本公司代辦學生居留卡轉工作居留或者技術移民,有意者請電告本公司業務員細談。申請工作居留請附寄學生證、住房證明、出身公證、未刑公證、護照(原件)、ID卡(原件)。」

結果馬上引起回應,不到一個星期他就收到了十幾份申請。

接著郭小姐安排他帶著這些護照和ID卡去非洲的一個小國,接應那裡的一批剛從中國出來的偷渡客,他們再持這些護照在那裡登機來荷蘭。

在外國人的眼裡亞洲人的長相都是差不多的,在加上正值學校放假,來團體出遊的說法就更合理了,所以很容易混過去。

這一批一共走了12個人。

「其實郭小姐腰桿很硬,她原先還是在中國讀政法的呢,可是她那幾個手下就不怎麼樣了,土!定個機票還要假他人之手,這一趟大小的事情都是我張羅的,郭小姐的好處在於她懂得用人才,懂得按資排輩,那幾個手下跟她好幾年了,這次買賣也沒我拿的多。」吳慰說。

「你以後別再幹了!這是不法的。」 我聽後有些憤然,我把錢摔在茶几上。

「富貴險中求,我可不願意再進廚房被那些低級的廚房佬使喚,那幾個糟錢不賺也罷。」

「你就不能好好過日子嗎?你去招惹那些黑社會是會丟性命的!」我又驚又恨。

「他們不是黑社會!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男人安知女人之志?我只要塌實,不要富貴!」

「你越來越不可愛了!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我們,為了你嗎?」

「原來你去做壞事還有這麼一個凄美的理由,為了我?我受不起!你根本就是好逸惡勞!」

「我不和你吵!我睡覺去了,這幾天都沒睡好。」他走進了房間。

人其實是盲目的,即便自恃有道德標準、是非的判斷能力,但當長期處在一群人里,感受他們的吐吶氣息和言論,漸漸地他的思想也會被同化,甚至是被妖化,就像當年的紅衛兵。

我清楚的知道吳慰的思想已經在短時間內被郭小姐妖化了。

小P說對待敵人是永恆的鬥爭,而情人之間會有間歇的鬥爭,而我同吳慰鬥爭目的是為了能讓他清醒些、理智些。

做好人雖然不得好活,但做壞人必不得好死。

只是而今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了好與壞的標準,他只覺得我在阻擋他、忤逆他,或者是我不理解他,我變得不可愛了。

男人覺得可愛的女人大抵是有些蠢的,因為那種女人不會嚴厲指責男人的過失。

接著他又在荷蘭豆BBS里發了通告:

「12月份的工作居留已經獲得批准者如下:張乙、李笑然、王志朋…… 另註:未申請成功者請與本公司業務員聯繫,取回一切材料。」

這些所謂的「已經獲得批准者」其實是他虛構的,但網友卻無從考證。

鑒於「別人」的成功,來申請的人更多了。



留學不留愛 之瘋女人


在吳慰的一再堅持下,我辭掉「天外天」的工作。
午飯後,我要去學校,吳慰正客廳里在上網。
「我走了。」我穿上外套,在門口遙遙地和他打招呼。
「我送你去吧。」他跑了出來,頗為殷勤地說,大概是想改善我們最近日趨淡漠的關係。
「不用了,我自己騎車去,等下還要去小P家。」我心裡還有疙瘩,不順他。
「聽我說,你和小P的關係該冷卻了,他那種人,不好!」他扯到小P,引我不悅。
「既然你的事我說不上話,那麼我的事你也應該不於干涉。」
「這是兩碼事,性質不同,你和小P最近接觸太頻繁了,我不容許你這樣!」又是「不容許」,這三字徹底地刺激了我。
「不容許?你現在財大氣粗,肺活量也大了,說什麼都這麼振振有辭。」
「你不要什麼事都扯那裡去!現在我們只談你和小P的事。」
「我要走了!該遲到了。」我轉身要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臂,「不許走,先把話說清楚!放學后,馬上回家!」
「我說了以後說話時不準抓我胳膊的,你當我放屁嗎?」我尖叫,女人的壞脾氣有時候是被男人的壞習慣逼出來了,他不改,我亦無法改之。
他鬆開我,「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我今天要住在小P,不回來了!」
「你敢?」他緩和的語氣又反彈了。
我擠上一個笑容,「你需要我去證明嗎?」
我把書包挎在肩上,出了門。
來到小P家已經傍晚時分,我剛進門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番茄味。
「又用義大利面招呼我啊?太邪惡了!不會是前天煮的吧!」我說。小P通常煮一大鍋義大利面,備著,吃半個星期,吃得紅光滿面。
「剛做的!」面已經出鍋了,他把它倒入盤子。
「太鬱悶了,教授大概瘋了,才開學就這麼多作業,而且跟我同組的是Ada,看來這門我要掛了。」哦我抱怨道,Ada是班上的問題人物。
「Ada?就那個神經病有問題的女人?」小P說。
我坐定,小P遞給我一雙筷子。
「筷子可是我們的國粹啊,用它吃義大利面?太邪惡了吧?」我說。
「沒叉子了,你湊合吧!」他說,他現在連黑妞都能湊合,何況筷子,我暗想。
「Ada真的有點怪怪的,今天上課的時坐著傻笑,老師叫她都不理,我等下還要上她家小組討論,你陪我去吧,怪害怕的。」我談起同組的Ada。
「行!我覺得她一定有個鬱結,要知道怪異行為是求救信號,她需要人家的幫助。」
「怪異行為是求救信號?」這話對我來挺新鮮。
小P解釋說:「我剛看過一本心理學的書,這種心態在小孩子里比較常見,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而去做一些讓我們不太理解的事,通常情人之間也會有,像Jennifer以前也不是這麼做的嗎?試圖來引起吳慰的注意。」
「說到Jennifer,你不是說她給我寄生日禮物嘛,在哪?拿來?」
「恩。」他跑到房裡拿來一個盒子,「是個流氓兔,現在國內興這個!」
「她這個女人還記得我們這些姐妹,真想去看看她。」我說。
「她說過幾個月去澳大利亞,到了中國還是覺得外國好。」Jennifer從不主動聯絡我,大概是因為知道了我和吳慰同居的消息,她一直都是通過小P傳話,這幾乎是我們之間的一個盲點,這讓我覺得我們的友誼並不光明,或者她還在想念吳慰吧,我不太願意去想這些。
吃了飯,小P陪我去Ada家,她還住在CRB里。
我們進了她的房間,房間有點亂,椅子移了位,暖氣機上掛著花花綠綠的內褲和襪子。地上散著很多東西:牛仔褲、開了封的餅乾、可樂瓶、橘子皮。
「你可真是一個亂室佳人那!」小P說。
「我不愛收拾。」Ada說,示意我們進來。
突然Ada叫了起來:「你別踩他!」
她把我一把推開,再撿起地上的一張照片,照片是「流川楓」,一個卡通人物。
「對不起哦!痛不痛啊?」她竟對著照片喃喃自語,我們頓時傻了眼。
「你們走!」她轉身對我們吼。
「可是作業!」我說。
「走!」她叫囂,手握拳狀。
「我們走吧。」小P拉著我往外走。
我剛轉身,Ada向我撲了過來,抓住我的頭髮,「我打死你!我打你!……」
小P推開她,她跌倒在地,我們趁勢跑了出來。
離開CRB后我們還是心有餘悸。
「不就踩了一張照片嗎?她竟然要打死我?」我並不知道那照片對她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她太孤獨了!所以已經開始有幻覺了!不在寂寞中戀愛,就在孤獨中變態。」小P猜想。
「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在學校再對付我?真恐怕!」
「小P忠告,保持距離!」小P鄭重其事。
「可是作業怎麼辦?」我想到了作業,一個人做的話估計又不能過。
「生命價更高!你要明白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我發現你最近變了很多,特像一個哲人,胃酸過度!」我推了他一把。
「最近我認識了一個網友,她知識特淵博,什麼都懂,我也是受了她的感召。她叫愚者自娛,說世間之事,智者不知,而非愚者亦不知,即愚亦娛其自樂。她才是哲學怪物呢!」
「你不會愛上她了吧?」我對他的愛情變奏曲已經習以為常了。
「不!這種女人不可愛,太理性了,很難取悅,很難下手。」
「難道愛情就圖個方便啊?」這話是我一直以來對他愛情觀的猜想。
「對我來說是的!」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就是有我這種人才能反襯出你們家Jacky對你的摯愛真情啊?對了,你們好不?」
「不好。」我淡淡地說。
「吵架了?」小P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這時候一個黑影串了出來,揪著小P,一拳過去。
小P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打倒在地。
這人是吳慰!
「你發什麼神經?」我上前推他。
「好啊!花前月下,散步呢?」吳慰叉著腰。
小P爬起來,「你得狂犬病啊?亂咬人!」
「我今天非把你廢了不可!」吳慰握拳上前又想打他。
我擋在小P面前,「你真是瘋了,先打死我!」
「哈!真是一對狗男女!真恩愛啊!」他轉身離去。
小P拍拍膝蓋上的的泥土,說:「我想他誤會了,你快去追他呀!」
「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們,我們要完蛋了!」狹隘的思維方式是吳慰的劣勢根,他喜歡斷章取義,他太衝動,做任何事都是如此。
那一晚我住在了小P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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