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可親

回復: 0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廟街夢幻曲 之十一

[複製鏈接]

15

主題

20

帖子

50

積分

貝殼新手上路

Rank: 2

積分
50
跳轉到指定樓層
樓主
雲鄉客 發表於 2013-5-19 15:20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由於接觸咗「番鬼佬大戲」嘅緣故,阿文亦開始聽一啲西洋古典音樂。阿文原來都有聽歐西流行曲,但係西洋古典音樂除咗旋律好唔一樣之外,樂器嘅配撘更為複雜,音樂嘅表現力亦顯得更為豐富。喺習慣咗《平湖秋月》,《餓馬搖鈴》,《燭影搖紅》呢類樂曲嘅耳仔聽嚟,呢啲西洋樂曲帶嚟好大嘅衝擊。尤其係樂曲嘅題材更係同國樂唔同。第一次睇到《快樂寡婦圓舞曲》嘅曲名,阿文仲以為係印錯咗。請教過「阿二」至知道呢首係一齣輕歌劇嘅插曲,年代唔算好遠,但係知名度都幾高。

睇住就快返到屋企啦,阿文諗起最近聽過嘅《軍隊進行曲》,嘴裡面輕輕哼起來,左手拎著嘅塑料桶隨住旋律捹下捹下。陶醉之間左手忽然一輕,個塑料桶竟然甩咗手。阿文定神一望,原來係花名「馬騮仔」嘅靚仔將個塑膠桶搶走咗。

「馬騮仔」係廟街嘅一個開心苦命人。佢一出世就被遺棄喺「天後廟」門口,係當時嘅廟祝將佢執返廟,再向民政局申請咗撫養權。一歲之前,廟祝抱住「馬騮仔」挨家過戶請啲屋企有細路食緊奶嘅大嫂大嬸喂下佢。佢嘅所有衫褲鞋襪亦多數係由各位街坊你一件我一件咁送嘅。到咗返學嘅年齡,廟祝幫佢起咗個大名「沐神恩」,希望佢能夠繼續得到神嘅眷顧。不過,除咗學校老師點名嘅時候,多數人都叫佢嘅花名「馬騮仔」。一來因為佢生得奀瘦,二來由於佢成日擒高爬低。雖然身世可憐,「馬騮仔」係一個個性好開朗,心地又善良嘅好細路。佢每日幫手做廟裡面嘅雜務唔在講,街坊鄰里有需要幫忙嘅地方,佢都事必撘把手出分力。

見搶走個桶嘅人係「馬騮仔」,阿文一啲都唔著急,淨係把口話:「你隻馬騮仔呀,快啲俾返個桶過我。」
「馬騮仔」一邊慢慢跑,一邊唱:「追得到,俾個錢你買紅棗,追唔到,你就乜都冇。」
阿文知道「馬騮仔」撩佢玩,本嚟唔想理佢,等佢自己無癮,稍後自然會將個桶送返嚟。不過見到佢停係一幢樓梯口,右手食指向上指咗幾下,明白佢係要引自己上樓。阿文想睇下佢搞乜東東,於是就跟住佢上樓。呢一座係六層嘅唐樓,佢哋一直向上行。六樓再上就係天台,「馬騮仔」喺天台門口停咗腳步,擰轉頭豎起右手隻食指喺嘴中間示意阿文唔好出聲。見佢咁嘅貓樣,阿文不由覺得好笑,向他嗑下個頭表示明白,同時放輕腳步行出天台。天台上面有一排五間鐵皮屋,比較接近天台門嘅四間房都鎖住門,即係話屋主仲未返嚟。唯有最尾一間房門開住。阿文知道嗰間房個住客叫阿強,係車行嘅師傅仔。阿文一頭霧水咁望住「馬騮仔」。「馬騮仔」向佢揖下手,帶住佢兜鐵皮屋嘅後面一直向阿強間房行過去。

行得近就聽到屋裡面有人講嘢。最先聽到嘅係一把女仔聲。
佢話:「我唔理,總之我冇應承。」
阿文聽得出來,講嘢嘅係張裁縫個女阿蘭。係唔係阿蘭同阿強嗌交呢?
再行幾步就到咗間房嘅後窗。透過薄薄嘅蚊帳見到屋裡面有三個人。阿蘭鼓起泡腮坐喺飯台旁邊唯一嗰張椅度,佢個大佬阿柏面懵懵咁企喺房門邊。主人阿強企喺在兩個人之間,望下阿蘭又望下阿柏,唔知點好。
三個人有一排唔開聲,間房裡面嘅空氣密度似乎越來越濃。呢個時候阿強輕輕咁講咗一句:「既然你阿哥應承咗人囉,不如妳就去一趟?」
話口未完,阿蘭即刻嬲爆爆咁話:「你好想我去識嗰個四眼龜,二世祖咩?」
阿強將個頭略略耷低,更加輕聲講:「咁又唔係。」
聽到呢度,阿文大致上已經知道係乜嘢一回事。

張裁縫好好手工,手頭上有唔少長期客仔,加埋早年時低價買咗幾層樓收租,喺廟街算得上係中上人家。個仔阿柏舊年啱啱考入大學,讀「比較文學」,同學之中有一個有錢仔同阿柏好老朋。呢個有錢仔去過阿柏屋企,對阿蘭一見鍾情,諗咗好多計約阿蘭,阿蘭硬係唔瞅唔睬。呢次怕係由阿柏出頭請阿蘭,阿蘭照舊唔騷佢。張裁縫呢對仔女性格相反。哥哥生性荏弱欠決斷,妹妹就快人快語,敢作敢為。

兩年前,阿蘭喺女子中學讀中三,有一次喺學校附近被幾個街邊爛仔糾纏,成班女仔嚇到面都青埋。咁啱阿強路過,見到咁嘅情形就上前幫佢哋解圍。幾個爛仔恃住人多,對阿強單單打打,仲隨時會郁手咁架勢。
阿強由個工具包裡面摷咗支大號士巴拿,右手揸住,一下一下咁拍落左手掌心,問嗰幾個爛仔:「隻抽定係齊齊上?」
幾個爛仔一睇阿強手瓜起腱同埋把咁有分量嘅士巴拿當堂謝曬雞,一路褪后一路話:「夠姜你就唔好走。」
阿強粒聲唔出,淨係對住佢哋冷笑。見到幾個爛仔行遠咗,阿蘭同佢啲同學齊聲多謝阿強,原來雄赳赳氣昂昂嘅阿強呢個時候怕起羞嚟,搏命咁灑手擰頭話唔使多謝。

阿強同阿蘭住得唔遠,兩家經常會碰面,不過以前從來未有交談。經過呢次事件,阿蘭開始對阿強另眼相看。阿蘭知道阿強有個花名「湖南仔」,但係由佢嘅口音又聽唔出佢係外省人。後來至知道阿強祖籍確實係湖南,不過佢係喺廣州長大,所以一口白話相當標準。阿強嘅父母都係《西南聯大》最後一屆畢業生,49年以後喺廣州教書。57 年積極響應「整風」運動,提批評意見,獻建國方略,結果跌咗落人哋嗰嗰「陽謀」嘅氹度,齊齊被打成「右派」。好彩兩個人嘅教學水平比較高,情節又唔算嚴重,逃過咗送去「勞動改造」嘅劫難。當其時阿強同佢個哥哥讀緊小學,由於「右派崽」嘅身份令到佢哋兩兄弟被人睇唔起。哥哥性格暴躁,一撻就著,經常同嘲笑佢哋嘅靚仔斗鬧。有啲家長見到就向學校領導反映,領導就向阿強嘅父母施壓。父母一次次咁勸阿強兩兄弟要低調做人,努力學習,提高自己嘅內在力量,唔好同人哋作口舌之爭。阿強唔想令到父母難做,就盡量唔同啲細路摩擦。後來學識吹笛,佢就將自己嘅情緒通過支笛來宣洩。

阿強個哥表面上唔再同學校啲細路嗌霎,暗中就結交咗學校附近其它少年,形成一個守望相助嘅山頭。隨住年齡增長,平時同佢哋為敵嘅人逐漸亦都少咗。但係,來自「政策」方面嘅壓力一啲都冇少到。「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期間,佢哋嘅父母被勒令離開廣州市,返回自己家鄉。家鄉嘅鄉親對佢哋一家倒係好照顧,並冇難為佢哋。不過,阿強個哥認為踎喺家鄉終歸唔會有前途,於是聯絡咗廣州嘅朋友,帶住細佬偷渡到咗香港。由於哥哥交遊廣,係香港都有一啲朋友,兩兄弟好快就搵到嘢做。阿強喺車行學修車,哥哥喺建築地盤做雜工。有咗收入,兩兄弟就租咗廟街呢間鐵皮屋嚟住。呢類鐵皮屋屬於「僭建物」,唔受租務條例保障。而且冬天寒風會透過鐵皮嘅罅隙捐入屋,夏天猛烈嘅太陽就將成間屋曬到好似個焗爐,太陽落山好耐溫度至會降低。室內以至天台都冇廁所,住客要去街上嘅公廁解決。雖然條件好差,但係租金相對低廉,非常適合收入唔多嘅人租嚟住。

到香港嘅第二年,阿強個哥哥聽講南太平洋上嘅「諾魯共和國」請勞工挖礦,人工幾高,就應徵去咗嗰個島國。據哥哥寫信返嚟講,嗰度係一個好靚嘅島國,全國面積只得 22 平方公里,盛產磷酸鹽礦。哥哥喺嗰度挖礦唔算辛苦,收入就好好。諾魯嘅幣值同澳洲差不多,計返港紙一年收入就頂幾年。之不過呢個國家除咗礦業,基本上冇其它產品,所有食物同淡水都要靠入口。

最近兩年,阿蘭經常嚟阿強間鐵皮屋,佢中意聽阿強吹笛。阿強會吹好多笛子曲,阿蘭最中意聽《鷓鴣飛》。佢話呢首曲帶俾聽嘅人一幅祥和畫面:鷓鴣係空中自由自在咁飛,有時借住風力滑翔,有時振翅直衝雲霄......阿柏對於妹妹同阿強嘅來往從來冇表示過意見,查實內心唔係咁認同。不過佢知道個妹嘅性格,所以唯有儘力轉移佢嘅注意力。同學兼老友對妹妹有意思,佢好樂意敲敲邊鼓幫下腔。今次係同學請佢哋倆兄妹去「告羅士打餐廳」食晚飯,阿柏一口應承咗,勢估唔到被個妹一口拒絕,落唔到台。

阿文聽到呢度,由屋後面兜返前面。阿強眼利,最先見到阿文,於是打咗個招呼。阿柏同阿蘭跟住亦分別同阿文打咗招呼,阿蘭仲企咗起身讓座。阿文擺擺手,自己坐落阿強張床。由於間屋面積唔大,放唔落兩張床,所以阿強兩兄弟瞓嘅係「碌架床」。阿強個哥走咗以後,上層就用來放雜物。
阿文坐係下層床邊,笑住問阿蘭:「做乜又同阿哥霎氣呀?」
阿蘭話:「邊個同佢霎氣啫,係佢太過唔尊重人,戥我應承嗰個四眼龜,二世祖,要同佢一齊食飯。」
阿文話:「阿柏你確實做得唔啱,同邊個人交往,阿蘭有自主權,你唔應該冇徵求佢嘅意見就代作安排。不過,阿蘭妳亦有唔啱嘅地方噃。」講到呢度,阿文略略停咗一下。
阿蘭介面就問:「我有乜嘢唔啱呢?」
「你口口聲聲叫你阿哥個同學做四眼龜,二世祖係唔啱咖。」
「有乜咁唔啱啫?」
「妳係唔係因為佢戴眼鏡所以叫佢四眼龜呢?」
「是啊!」
「咁妳阿爸才叔都戴眼鏡,咁才叔係唔係四眼龜呢?」
「我阿爸戴就唔係,佢戴就係。」
「哦,我明白啦。咁妳又點解話人哋係二世祖呢?」
「佢屋企有錢,佢就係二世祖。」
「錯啦。恃住屋企有權有勢或者有錢,吃喝玩樂,不務正業嘅至叫做二世祖。你阿哥個同學唔算。」
「你又知?」
「佢次次來搵你阿哥,都係由屋企個司機開車送佢嚟。但係怕你哋話佢演嘢,總係叫司機將架車停喺「超記茶餐廳」門口,然後行去妳屋企。個司機有時會入超記飲杯咖啡,傾下閑偈。據佢講,佢嘅老闆只得呢一粒仔,當正係金簸籮,所以佢去邊都要有司機陪住。但係呢個少爺仔讀書好勤力,心哋又好,好肯幫人咖。」
講到呢度,阿柏介面話:「係呀,次次同學有困難,佢都好熱心咁幫人咖。」
阿蘭矋咗佢阿哥一眼,冇出聲。
阿文又講:「我正話聽到阿柏已經向你道歉,我亦希望妳俾面阿哥。食餐飯唔係咁大件事啫,何況我聽人話,《告羅士打》啲西餐好正,希望食過返嚟話俾我哋聽佢點正法,等阿超老闆啲豉油西餐都改進下。」
阿蘭聽見阿文話超老闆啲係豉油西餐,笑住口話:「既然文哥咁講,我就聽文哥話。」
阿文又笑住講:「咁就啱啦,攞啲風度出嚟,咪個畀人睇小我哋廟街啲女仔。係啦,如果你真係好唔想同佢再有乜交往。就清清楚楚咁話佢知,叫佢以後唔使再約妳,因為妳淨係中意阿強......」
阿蘭一聽,塊面紅曬:「哎呀!文哥你好衰咖,人哋又冇咁講。阿哥,我哋快啲走。」
阿柏連除話:「好好好,我哋即刻走。」
阿強喺側根傻笑。「馬騮仔」喺外面拍住手話:「散場囉,冇戲睇囉。」
阿文企起身,對阿強話:「我都要返去啦。」
然後伸出右手對「馬騮仔」講:「拎返嚟!」
「馬騮仔」將塑膠桶拋過來,阿文一手接住,伸出右腳作勢要踢佢。「馬騮仔」一閃,踢唔到。

阿文一腳踢空,眼前天台鐵皮屋冇咗,「馬騮仔」同阿強亦都唔見咗人,自己原來坐喺屋企客廳張沙發度。姑姐蘇師奶企喺自己面前,笑笑口問:「點呀,起曬飛腳咁,發夢同人打交呀?洗下面落樓食飯啦。」
阿文企起身,抓下個頭,唔係幾好意思咁講:「發咗個好奇怪嘅夢。姑姐,我哋一路行一路講。」

《全文完》
宿因所構,緣盡還無。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關於本站 | 隱私權政策 | 免責條款 | 版權聲明 | 聯絡我們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華人中文門戶:倍可親 (http://big5.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統基於 Discuz! X3.1 商業版 優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本站時間採用京港台時間 GMT+8, 2025-6-19 21:04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