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豪門的臨門一腳，我撤了

作者：雲淡言清  

   
    一個七尺男兒，但心胸狹隘如針眼；學識至博士，但卻不懂對人的尊重；雖腰纏萬貫，卻是窮得只剩下錢——這樣的人的條件在外人看來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可是要一起生活的人是我，難道生活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
——題記
　　 這是我的真實經歷，兩段感情的蹉跎，我現在就是罈子里人見人愁、單身不貴的剩女。講講我這個剩女是如何煉成的，以資小mm們，尤其是骨子裡有那麼一點點小小拜金的mm們借鑒。
　　
　　————初識——————

　　 05年冬天的一個中午，陽光曖昧不明地穿過雲層，北京的天空永遠看不到湛藍色。
　　 24歲的我坐在回學校的班車上，望窗外發獃。
　　 手機響了，接起。
　　 「小雲，院辦還能搞一份考博的真題嗎？」
　　 是高我三屆的師兄邢。
　　 我們學校的考博真題不外賣。
　　 03年本科畢業我留校當輔導員，04年考取本院的在職研究生，碩博連讀5年，09年畢業就正式升為講師了。
　　 而實際上，05年的我已經替教授們承擔幾門分部的本科低年級課程。
　　 院辦的小姑娘跟我熟，我能從她那裡拿到一些內部資料。
　　 「可以呀，你要？」
　　 「不是我，是我一兄弟，他三月份要考我們院的博士。」
　　 「哦，那我下午去拿。」
　　 「你記下他的手機，13… …，你直接給他吧，他叫毅。」
　　 「哦。」
　　 我和毅就是這樣認識的，他是我故事的男一號。
　　
　　
　　 當他趿著一雙前掌鞋底與鞋面已經開口的跑鞋，
　　 穿一條黑色肥碩無比的運動褲，
　　 縮在一件領子已磨破、白色棉絮掛在磨開的洞口的棉衣里，
　　 面無表情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覺得他真的很節省。
　　 我，是決不會穿成這樣走到大街上的。
　　 也許他生活拮据吧。
　　 「我請你吃飯吧。」毅開口了。他的聲音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顫抖。
　　 我印象里，男孩子的聲音應該是洪亮渾厚的，透著堅定、有力和陽光的味道。
　　 而他恰恰相反。
　　 「不了，我要趕班車去分校上課。」這是真的。
　　 我知道為了真題的事他想謝我，但本就是舉手之勞，何苦讓他破費呢？
　　 「再見。」我朝他笑笑，招招手，走了。
　　
　　 此後久無聯繫。
　　 此人在我的腦海中，
　　 連淡淡的痕迹都未留下。

　——————————空城——————————————
　　 其實，用周傳雄的《空城》描述當時的我是很貼切的。
　　 唱這首歌的當年，周傳雄還叫小剛。
　　 「我的心是座荒蕪的城，
　　 你走後從此空無一人，
　　 不經意路過的人們，
　　 你不要為我留戀徘徊。「
　　
　　 把我留在空城裡的人是Joey。
　　 Joey死了。
　　 Joey在我們拍完結婚照以後死的，
　　 死於心肌梗塞。
　　 那年，他29，我23。
　　
　　
　　—————————————青梅竹馬————————
　　 我出生在江南的一個富庶的小城。
　　 爸爸媽媽很平凡，都是老師。
　　 所以我的家境說不上好。
　　至今家裡住的是不到100平的公寓，
　　沒有買車。
　　但我的家境也說不上壞。
　　從我記事起，
　　穿的是蕾絲花邊的襯衣、一休哥的七彩拼盤背帶褲、手編的針織孔雀裙… …
　　八幾年的時候，書包里每天有一瓶酸奶，一個蘋果、一塊當天出爐的蛋糕… …
　　我是爸爸媽媽的獨生女兒，掌上明珠，
　　在充滿愛的環境里長大。
　　
　　Joey的爸爸是我姑媽的同事，小城出名的外科大夫。
　　兩家往來密切是因為8歲起我老鬧肚子疼。
　　跑遍了南京、上海的醫院查不出原因。
　　是Joey的爸爸查出來我的小腸壁上長了小小的息肉。
　　每次肚子疼，我不是往醫院跑，
　　而是給Joey家打電話。
　　拿了Joey爸爸開的條子（他爸是院長），
　　去急診室掛上兩瓶慶大黴素就沒事了。
　　好多時候，打電話到Joey家，
　　只有Joey在，
　　所以都是Joey替我跑到醫院找他爸爸開條子，
　　再領我去掛水。
　　
　　到後來，我肚子疼都不告訴爸爸媽媽，
　　病床邊陪著我的是Joey。
　　我靜脈特別細，
　　護士常常一次扎不準，要扎六七次。
　　疼的我眼淚汪汪。
　　Joey會拿熱水袋放在我小臂下面，
　　熱毛巾裹住我的大臂，
　　再不停地順著藥水流動的方向給我揉手腕。
　　
　　11歲那年我終於長到足夠大可以動手術摘掉息肉了。
　　Joey在手術前夜給我打電話，
　　「你要勇敢。」
　　麻醉針打到我身體里的時候，
　　酸痛得身子都軟了，
　　我沒喊一聲沒掉一滴淚。
　　手術出來10天我就下地走路了，
　　儘管直腰都是咬著牙的。
　　手術以後我再沒有鬧過肚子疼，
　　主刀醫生是Joey的爸爸。

　初戀
　　99年的夏天，我和Joey都要離開。
　　一個出國，一個離家。
　　Joey要去Stanford讀計算機的ms。
　　他讀的國內最好大學的計算機，
　　畢業以後在一國企幹了兩年。
　　幹得不順心。
　　期間考G考托，
　　拿了3/4獎，
　　父母資助了他餘下的缺口。
　　
　　我要到北京讀大學，
　　學校沒有Joey的母校好，
　　但也是重點。
　　
　　Joey的機票比我的火車票早5天。
　　他走前一夜，
　　跑到我家，
　　對我說，
　　你成年了，我們戀愛吧。
　　那年我17，他23。
　　
　　99年的時候國內還很少人用msn，
　　宿舍還很少人有電腦，
　　我也是。
　　我和Joey就通航空信。
　　在新鮮大一女生廣受師兄們追捧的年代，
　　我獨來獨往，
　　可我的心是滿的。
　　Joey常常會在給我的信里夾著玫瑰花瓣，
　　那些花瓣脆了碎了，至今我捨不得扔。
　　
　　千禧年Joey回國過聖誕，
　　給我帶回來一台hp的筆記本。
　　我成了我們班少數幾個用筆記本的人之一。
　　那以後我們用msn，那年代還是撥號上網，
　　覺得Joey彷彿日日夜夜陪在我身邊。
　　
　　千禧夜Joey陪我在我的大學過。
　　我帶著他去參加學院的千禧聯歡，
　　所有所有女生看我的眼神都是羨慕甚至嫉妒的。
　　因為Joey真的就是傳說中的白馬王子。
　　他178，
　　曬得有點發棕的皮膚，
　　高高的鼻樑，遺傳了他的爸爸，
　　好看的單眼皮，笑起來眼角有散開的笑紋，就是所謂的桃花眼。
　　他的氣質是讀書人的斯文，
　　摻雜一點點的玩世不恭。
　　他牽著我的手，
　　站在Joey的邊上我成了公主。
　　我是清秀型的女生，
　　水鄉女孩的潤、靜、小巧我有，
　　但我身材不高挑，
　　長相不驚艷，
　　即使在學校話劇團演出過幾齣劇的女一號以後，
　　走在校園裡，
　　仍沒有幾個人認得我。

　——————————————－差點出嫁——————————
　　00年秋Joey從Stanford畢業，
　　在矽谷的Cisco當網路工程師。
　　我很想向他靠近。
　　我考G考托。
　　可我腦子不聰明吧，
　　費了很大勁，
　　GRE考了兩次，
　　第二次才考了2250。
　　很爛的GRE成績，
　　加上我們專業申獎學金很難，
　　只拿到了Boston的admission，
　　連1/4獎都不給我，
　　TA也說去了再看能不能給。
　　
　　911以後Joey說Cisco開始裁員，
　　華人＋MS＋資歷淺的他，
　　怎麼算也是第一批屠的。
　　他想回國發展。
　　他讓我在北京找份工作等他回國娶我。
　　
　　可能因為要出國，四年的必修課選修課我都很努力地對待，
　　學分績混得不是一般地高。
　　於是03年秋天我順利地留校當輔導員。
　　
　　Joey直到04年春天才辦妥Cisco的離職手續，
　　他跟我說是為了03年的年終獎。
　　後來我才知道男人不是所有時候都講真話的。
　　不過這是以後的事了。
　　
　　Joey打算04年十一迎娶我，
　　我們挑了9月9去領證，想要天長地久。
　　兩邊父母都歡天喜地的。
　　兩個孩子都是看著長大的，
　　方方面面都覺得般配，
　　情投意合這麼多年，
　　再完美不過的一段姻緣。
　　6月我們去拍婚紗照，
　　23歲的我，
　　正是如花美眷的年紀，
　　照片上的我因為異常的幸福而美麗異常。
　　
　　8月27日夜，
　　Joey連續加班一周以後，
　　跑到學校來找我。
　　Joey每次來都住在邢的宿舍，
　　邢住實驗室。
　　邢是我最鐵的哥們，不摻雜男女私情的那種。
　　我有早睡的習慣，
　　可那夜，
　　Joey霸道地拖著我說話。
　　「言言，以後你要替我照顧我爸爸媽媽。」
　　所有人都叫我小雲，我只允許Joey叫我言言。
　　「哥哥，你爸爸媽媽就是我爸爸媽媽，還用得著你說嗎？」
　　我學韓劇里的女孩子，管Joey叫哥哥，只管他這麼叫。
　　「言言，別讓你爸媽為你操心太多了，你要獨立一點，堅強一點。」
　　「知道啦。」我真的很困，我又沒犯錯，不明白為什麼要叮囑這麼多。
　　「言言，」Joey突然吻住我，令我窒息的深吻。我真的很喜歡他這樣吻我，多年以後還是。
　　Joey揉著我的頭髮，
　　「你有的時候太聽話，
　　喜歡你的人會心疼你，
　　別人會欺負你的。
　　沒有人保護你的日子，你要收起你的柔弱。」
　　「哥哥，我真的困死了。」
　　「我不放心你。」Joey不是個嘮叨的人。
　　
　　28日10點多，
　　邢call我。
　　「小雲，你快來我宿舍。」我從來沒有聽過邢這麼恐怖的聲音。
　　「我在上課，有急事嗎？Joey幾點走的，他吃了早飯走的不？」
　　「Joey好像… …好像… …沒氣了。」
　　「什麼？」我根本不知道邢在說什麼，他的話聽在耳朵里，反應不出腦子裡的信號。
　　「你說什麼？」
　　「反正你趕快來。」
　　我撒腿就跑。
　　似乎反應過來邢在說什麼，
　　雖然還是不知道他確切是什麼意思，
　　但我只想下一秒就見到Joey。
　　在邢的宿舍，
　　我看到恐懼得已經沒有了人色的邢，
　　和安然熟睡的Joey。
　　「你摸摸他是不是沒氣了。」邢。
　　我身子一軟，幾乎是癱倒在Joey身上，
　　手學著電視里，放在Joey鼻子邊上，
　　感覺不到呼吸… …
　　
　　他死於心肌梗塞。
　　據說他跟美國的同學說過，
　　也許有一天他會死於心臟病，
　　同學當然以為他開玩笑，
　　或者是遙遠遙遠的七八十歲。
　　也許他早就感到心臟不適，
　　但他沒有跟我說過，
　　也沒有跟他爸媽提過。
　　他太不愛惜自己，
　　對我，對他爸媽太不負責！
　　據說29歲是男人的一個坎。
　　據說，只要當夜身邊躺著一個人，
　　他就不會死。
　　發作的時候他會抽搐，
　　身邊人一定會驚醒，
　　只要喊他，扶他起來，
　　走一走就會沒事。
　　可我們，還差13天就要成為夫妻。
　　可我們，想把初夜留到法律允許以後。
　　可憐他，至死沒有過夫妻之事… …
　　
　　我的心被掏空了。
　　我反反覆復只有一個想法，
　　為什麼不叫我跟他一起去死？

——————————————空心人————————————
　　但我能死么？
　　我不能。
　　爸媽只有我一個孩子，
　　我死了，
　　爸媽也就活不了了。
　　
　　他的遺物，
　　從他租的公寓搬到我的宿舍。
　　我一直不敢碰，不敢整理。
　　
　　直到05年的年末，
　　我才開始相信Joey真的不在了。
　　是老天賜給我的未婚夫太完美，
　　太完美的東西往往長久不了。
　　我開始一點一點收拾他留下的東西。
　　存摺過年的時候給他父母帶回去，
　　衣服、書、書信、文件、發票、電腦… …決定留在我身邊
　　他的一生實在太短了，東西不多。
　　粗粗整了一遍，
　　我就回家過春節了。
　　
　　如同一個結了婚的女人一樣，
　　一半時間我住在自己家，
　　一半時間我住在Joey家。
　　Joey的爸爸媽媽因為悲傷過度，蒼老了不知多少倍。
　　他爸爸已經拿不了手術刀了，
　　手會抖。
　　我實在也不會幹什麼家務，
　　就是能給老人一點心理安慰而已。
　　
　　睡在Joey的床上，
　　我整夜整夜地失眠。
　　想起10歲的時候，
　　Joey媽媽蒸了當時挺希罕的刀魚，
　　叫我去吃。
　　那是我第一次和Joey兩人呆在這間屋子裡。
　　我們倚在床的兩頭打爭上游。
　　回家以後很長時間，
　　我都擔驚受怕，
　　我會不會懷孕？
　　電視里男人和女人呆在一張床上，
　　之後不都會生孩子嗎？
　　現在想想真是好笑。
　　為什麼沒有和Joey早點成婚？
　　哪怕早半個月。
　　說不定我就能懷上Joey的孩子。
　　就這樣胡思亂想。

　背叛（上）
　　開春回到北京繼續我的學習和工作。
　　一個人的時候我開始仔仔細細翻看Joey留下來的一切。
　　我喜歡書，Joey也是。
　　夜夜看他看過的書。
　　竟然掉出來一張孕檢結果報告，英文的。
　　病人的名字是Andy。
　　Andy是誰？
　　這種東西怎麼會在Joey這裡？
　　報告上說懷孕了，時間是03年11月。
　　
　　Andy會不會是Joey的女人？
　　我晃晃腦袋，不可能。
　　我是佔據Joey這生唯一的女人，
　　他從十幾歲就疼我，
　　二十歲向我表白，
　　三十歲要娶我。
　　哪裡還有時間給別的女人？
　　可是哪個女人會把孕檢報告留在男人這裡？
　　至少關係很深吧。
　　
　　不想再胡思亂想了。
　　覺得這樣子胡思亂想是對逝者的不尊重。
　　何況他是我唯一、永遠的愛人。
　　
　　又發現幾張Los Angeles到台北的機票。
　　Joey去台北幹嘛？
　　
　　打開他的電腦，
　　Joey和我都沒有給電腦上開機密碼的習慣。
　　桌面上是我的甜笑。
　　Joey說過每天要看著我工作。
　　Joey的電腦和我的一樣，
　　裡面沒有任何的垃圾文件，
　　工作，娛樂，生活tips，
　　每個文件夾整理得妥妥貼貼，
　　一如他的穿衣，
　　任何衣服穿到他身上都是那麼得熨帖。
　　
　　關上電腦。
　　把Andy和台北拋到腦後

　背叛（中）
　　又兩個月過去。
　　我沒有用Joey電腦的習慣。
　　即使他不在了，
　　我還是用著他給我買的hp。
　　真想一生一世用我人生的第一台筆記本。
　　
　　夜裡10點，
　　電話響，是導師。
　　「小雲，明天博士面試，
　　你幫我準備六個英文專業題，好吧？」
　　導師是學俄語的，但凡英語沾邊的事他都找我。
　　可是，我的電腦送修了。
　　只能打開Joey的電腦。
　　很麻利地出好卷子，
　　連上網，
　　給導師發到郵箱。
　　
　　Joey的msn第一時間自動跳開，
　　自動登陸。
　　Andy赫然在上。
　　女人的好奇心實在是惡魔。
　　我的心蠢蠢欲動，
　　想了又想，
　　還是給Andy發去一個笑臉。
　　Andy：「Honey，你現在過的好嗎？」
　　Honey？憑什麼？
　　我心裡的魔鬼跳出來了，我決定撒一回謊，
　　哪怕鼻子會長長。
　　Joey：「我很牽掛你。」
　　Andy：「牽掛我？我現在身體很差。」
　　隔幾秒，還是Andy：「醫生說我以後可能會習慣性流產，
　　我恨你逼我打掉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
　　
　　難道，Joey和別的女人有孩子？
　　我的完美的未婚夫？
　　我的心在發顫，
　　顧不上更多的言語，
　　本能地退出msn，
　　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冷靜的女子。
　　
　　獃獃地對著屏幕，
　　看著桌面上甜笑的自己，
　　彷彿是另一個人，笑到虛脫。
　　Andy，墮胎，孩子… …
　　我混亂了。
　　
　　夜不能寐。
　　第二天給考博的師弟師妹做口語測試，
　　耳邊只聽見嗡嗡聲，
　　沒有辦法集中精力。
　　導師，對不起，
　　我那天的打分其實太平均… …
　　
　　我要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決定給Andy寫一封郵件。
　　「我是Joey的未婚妻，
　　Joey去世已經一年多了。
　　那天msn上是我用他的帳號。
　　對不起。
　　不過你是誰？
　　那天你說的孩子、墮胎是真的么？
　　拜託你，我快瘋了… …」
　　
　　郵件發出以後，
　　我每天醒來第一件事是開郵箱查收件夾，
　　空的；
　　下課回來第一件事是開郵箱，
　　空的；
　　臨睡前還是開郵箱，
　　空的… …
　　我像一個強迫症患者，
　　機械地反覆，
　　抱著希望，
　　再失望。
　　是啊，人家憑什麼要解答你的問題，
　　尤其你們共與一個男人糾葛。

　背叛（下）
　　但我還是強迫症似地每天堅持收郵件。
　　終於在16天以後，
　　郵箱里躺著Andy的信。
　　我深呼吸，
　　不敢打開，
　　雖然一直以來是那麼急切地要揭開謎底。
　　我能感到心「咚、咚、咚」清晰的跳動，
　　打開了。
　　
　　「我知道你，
　　知道他去北京與你結婚。
　　你不過撿了個便宜罷了。
　　我看過你的照片，
　　你不是Joey喜歡的類型。
　　你像一棵沒有發育的小豆芽。
　　竟然他死了？報應吧。
　　他是個殺人兇手。」
　　
　　我不是Joey喜歡的？
　　不是這樣的。
　　我不信。
　　他會在病榻邊守著我，
　　給我揉手，
　　一直一直，
　　他也會這麼對你么？
　　可她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扎在我心裡。
　　Joey，我要你起來，
　　回答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像在黑夜中突奔的傻瓜。
　　我還能給Andy寫信問個明白么？
　　她會告訴我什麼？
　　我放棄了。
　　我還能問誰？
　　
　　我想我從來都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
　　以後的經歷反反覆復地證明我不夠聰明，
　　或者說聰明的女人會選擇忽略，
　　但我選擇刨根問底。
　　
　　我每天待在Joey的msn上，
　　問每一個人，
　　「你好，我是Joey的家人，
　　請問，你認識Andy嗎？」
　　
　　終於，有一個叫Tony的跟我說，
　　認識。
　　「Andy是Joey的女友，
　　對，他們住在一起。
　　Andy是Qantas的空姐，
　　Andy專飛台北到Los Angeles的航班。
　　你是誰?」
　　
　　我是誰？
　　我是Joey的未婚妻？
　　那麼Andy是誰？
　　他們都有孩子了。
　　
　　我：「我是他妹妹。
　　想知道為什麼Andy沒有成為我的嫂子。」
　　
　　Tony：「Andy是Sexy lady，
　　妖嬈的女人男人很難守住的。」
　　
　　那麼Joey選擇我僅僅因為我很不妖嬈？
　　很乖？
　　很放心？
　　
　　我：「可她有了哥哥的孩子。」
　　Tony：「Joey也不是Andy第一次墮胎了，
　　在海外大家都寂寞，
　　需要有人陪。
　　Joey在大陸有未婚妻，
　　聽說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
　　Joey要回大陸發展事業，
　　這幾年大陸經濟比台灣更好，
　　更有空間。」
　　
　　選擇我是因為我很幸運地生活在更有作為的大陸？
　　既然有了我，
　　怎麼還可以讓別的女人懷上孩子？
　　Joey從來沒有碰過我，
　　我是跟他說過要到結婚以後，
　　可是，是不是也因為我不夠妖嬈？
　　
　　我第一次自卑了，
　　為我深愛的男人。
　　你的愛寵，
　　可以讓我變公主；
　　別人借走你的心，
　　我淪為乞丐；
　　哪怕最後你的心交還到我手上，
　　還能完璧歸趙嗎？
　　
　　我：「你有Andy的照片嗎？」
　　我不放過我自己。
　　一定要讓自己的自尊心低到塵埃里去，
　　才肯罷手。
　　Tony：「找找。
　　有一張我們一起在公寓拍的。」
　　Tony是Joey在矽谷時候合租房子的香港人。
　　
　　傳過來的照片上，
　　Andy黑髮如瀑，
　　水蛇腰，
　　長腿，
　　媚眼如絲，
　　我是男人我也會愛上的。
　　
　　我只有160，
　　她該有170。
　　如果她是玫瑰，
　　那我只是勿忘我。

　————————————————解脫———————————
　　Joey，你是我的唯一。
　　大學校園裡，
　　不是沒有人追我的。
　　我想都不想，
　　一一拒絕。
　　
　　遠隔重洋，
　　你寂寞。
　　難道我不寂寞？
　　你是二十四五的理智男子，
　　人要對自己當下做的事情負責，
　　你不比我明白？
　　情竇初開二八年華的我，
　　和你比一比，
　　誰更寂寞？
　　
　　你竟然讓別人懷上你的孩子，
　　我竟然以為你未渡巫山，不識雲雨，
　　我竟然後悔沒有緣分留下你的後代！
　　太傻太天真的我… …
　　
　　當知道我完美的王子，
　　原來對我有過不可告人的欺騙，
　　我不知道這是上天賜予我的新的磨練，
　　還是救贖。
　　然，我對他，
　　依然有愛，
　　沒有恨。
　　如何能恨的起來？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Joey，對象是滿足少女一切虛榮心的你，
　　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你給了我魂牽夢縈的初戀，
　　儘管
　　君主長江頭，妾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
　　畢竟每每你歸國探親，
　　與我共飲一江水。
　　
　　你還要娶我，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哪怕你是現實的權衡，
　　我知足。
　　
　　幽怨是有的，
　　想同他一起去死的心，
　　淡了。
　　對爸爸媽媽和Joey的爸爸媽媽，
　　Andy的事情我沒提起。
　　生活要繼續。
　　
　　25了，
　　師母跟我說，
　　小雲，25歲以後女人就走下坡路了，
　　要保養，
　　去辦張健身卡吧，
　　不然以後皮肉會鬆弛哦。
　　女人是耐不住歲月的，
　　女人要積極地與歲月抗爭。

　————————————————健身——————－————
　　我寧願與學生打羽毛球，
　　寧願去學校的塑膠跑道跑800米，
　　我是捨不得辦那貴死人的健身卡的。
　　
　　我一向是個節約的人，
　　自己掙錢以後更是。
　　我有存錢的習慣。
　　一個人孤身在北京這樣的大城市奮鬥，
　　舉目無親，
　　身邊怎麼好不基於「預防性動機」儲存貨幣？
　　我說的這個貨幣，
　　是廣義的貨幣，
　　包括可隨時兌現的活期存款。
　　
　　自己捨不得買不等於不去健身房。
　　導師順手摸了一張給我，
　　「小雲，幫我用掉吧，
　　年底要過期了，
　　我健身卡多的用不完。」
　　再補充一句，
　　「都是別人給我的。」
　　導師是個體貼的人，
　　哪怕給你實惠，
　　也會讓你覺得你在幫他。

　——————————重逢——————————————————
　　
　　你見過穿著老頭汗衫，
　　配一條鬆鬆垮垮的秋褲。
　　在健身房出沒的人嗎？
　　如果你眼前晃過這樣一個人，
　　你是不是會忍不住多看兩眼？
　　多怪的一個人，
　　健身房的教練為什麼不趕他出去？
　　
　　怪人走到你跟前，
　　「雲老師，你好！」
　　雲老師？是我嗎？
　　看著眼前的怪人，
　　難道他認識我？
　　「你是？」
　　「毅。」
　　
　　原來是他。
　　許久不見。
　　總有半年了。
　　「博士考上了嗎？」
　　我對他的了解，僅限於他要考博。
　　就從熟悉的話題聊開吧。
　　「考上了，謝謝你。」
　　「我也沒幫什麼忙。是你自己用功嘛。」
　　他無話。
　　我也不知再說什麼。
　　於是各走各的跑步機吧。
　　
　　以後去健身房，
　　有時能碰見毅，
　　有時碰不見。
　　碰不見的時候多。
　　碰見的時候，
　　彼此會淡淡地打個招呼。
　　
　　看見毅總和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子在一起。
　　小小的個子，
　　比我還小哦。
　　不過笑起來很明媚。
　　女孩子會喝毅的水，
　　上跑步機之前會央求毅扶她一把。
　　許是郎有情妾有意吧。
　　
　　又想起我的Joey，
　　我已經許久沒有撒嬌了… …
　　不過，Joey，
　　跟你撒嬌的女子，
　　是不是各有風情？

　————————珠珠（上）—————————————————
　　毅和那個女孩，
　　叫珠珠的，
　　會拖我一起去吃西北風情。
　　每次必點小碗拉麵、烤肉串和冷切牛肉。
　　其實我不愛西北味，
　　我偏愛機軋細麵條，可西北拉麵是手工粗麵條；
　　我偏愛爆炒蘑菇和紅燒醬湯，可西北拉麵是寡淡的清湯浮著幾片蔥葉。
　　不過吃飯很多時候並不真為了吃，
　　交際是不可避免又令人愉悅的事情不是嗎？
　　
　　珠珠愛說愛笑。
　　我附和開朗的珠珠，
　　從爽膚水到睫毛膏，
　　從職業套裙到高跟鞋… …
　　珠珠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我答，好好活著的。
　　珠珠大笑，你的要求也太低了！
　　低嗎？不低。
　　
　　毅沉默寡言，
　　對著沉默的毅，
　　我也選擇沉默。
　　我並不是一個很會沒話找話的人。

　珠珠（下）
　　盛夏。
　　熱鬧的人歡騰著他們的熱鬧，
　　寂寞的人品嘗著自己的寂寞。
　　
　　一日，手機上蹦出珠珠的簡訊。
　　「雲，下班后逛街吧。」
　　我：「好啊。」
　　珠珠：「去中友吧。」
　　
　　於是殺奔西單。
　　我自忖不是捨得大手大腳花錢的女人，
　　可我不得不承認，
　　那些勾引女人虛榮心的物什，
　　即使不買，
　　看看也是愉悅身心的。
　　而且真的很想掙扎著擁有。
　　雖然只是想想而已。
　　
　　就像男人看到美女，
　　即使無法擁入懷中，
　　亦可賞心悅目。
　　
　　所以，
　　女人用青春容顏換取男人的慷慨，
　　再把男人的慷慨花在那些奢侈的泊來品上，
　　想想女人不過轉了個手而已，
　　換來的卻是千古罵名。
　　
　　胡思亂想著等珠珠。
　　我約會從沒有遲到的習慣，
　　不論男女，
　　一般都是我等對方。
　　嗯，我是個急性子。
　　
　　看著珠珠大包小包心滿意足的樣子，
　　坐在麥當勞里含著吸管吮吸可樂的我，
　　也是快樂的。
　　女人請女人，
　　從來不會去太貴的地方，對不？
　　
　　「毅喜歡你吧。」珠珠不咸不淡地來了這麼一句。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我和毅也有可能往男女之情上扯。
　　「不可能。」我想都不帶想的。
　　「怎麼不可能，他看你的眼神是熱熱的。」
　　是珠珠你敏感了吧？
　　我能看出來珠珠對毅有情，
　　心存暗戀的女子總是格外地多心，
　　看誰都像情敵。
　　「不可能。他和我都沒話可說。」我再一次斬釘截鐵地告訴珠珠。
　　「不說話就一定代表不動心么？」珠珠不放過。
　　「珠珠，如果他和我說的話能有你和我說的話一樣多，
　　我會考慮這種可能性的，好不？」

　　————————————————靠近——————————
　　我在老家消磨暑假。
　　每天掛在msn上，
　　與新朋故友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跳出來一個叫Y的人：「hi。」
　　「你是？」
　　十幾分鐘過去了，
　　沒有動靜。
　　猜是錯發到我賬號上的陌生人吧，
　　隨手把窗口關了。
　　
　　突然那個叫Y的人在我已經遺忘的時候跳出來，
　　「毅。」
　　哦，是毅。
　　「你怎麼有我的帳號？」
　　又過了許久許久，
　　「邢告訴我的。」
　　我懷疑他是不是同時和太多人聊天，所以速度奇慢？
　　
　　又是尷尬的無話題。
　　就看見他的對話框底下顯示，
　　Y正在輸入，
　　擦去，
　　復顯示：Y正在輸入… …
　　和我聊天這麼慎重？
　　
　　終於，「你在哪裡？」
　　偶滴娘誒，
　　四個字需要斟酌如許久？
　　
　　「在老家。你呢？」
　　「香港。」
　　「旅遊？」
　　「實習。」
　　實習？路子夠野的呀！
　　實習在北京、上海、廣州就夠夠的了，
　　竟然跑到香港？
　　「好大本事！」
　　「一家小公司。」
　　
　　從此隔三岔五就能在msn上看到毅。
　　他一貫地打三五個字需要反覆斟酌數十遍，
　　一貫地聊天速度奇慢，
　　一貫地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直到有一天。
　　我拜託他從莎莎給我帶一瓶Lancôme的水水回來。
　　從免稅店買，
　　相當於國內商場打六折，
　　而國內商場永無可能打六折。
　　所以我從不在國內買大牌。
　　
　　毅：「給我什麼好處？」
　　「請你吃飯吧。」
　　「這就夠了嗎？」
　　「不夠嗎？還要什麼？」
　　「自己想。」
　　「不懂。」
　　隔了可能有50分鐘，
　　目睹無數次的「Y正在輸入」和擦去的輪迴后，
　　「以身相許吧。」
　　
　　什麼什麼？
　　為了一瓶Lancôme？
　　
　　這次可能只隔了一秒，
　　「逗你玩的，別當真。」

　　罈子里的xdjm，
　　遇到的事是真實的，
　　心情是真實的。
　　Stanford是真的。
　　只能說，Joey瞎了眼，
　　這麼優秀的男人，
　　一不小心，
　　看上了微不足道的我。
　　他的一不小心，
　　給了我虛無的自信，
　　即所謂的yy。
　　以為自己真的可以配得起這麼優秀的男人。
　　對我後來的經歷，
　　難說是福是禍。
　　
　　其他的地名，
　　毅的家庭到底做什麼的，
　　我確實不便直說。
　　對愛過我的人，
　　我有保護的責任。
　　我相信，
　　假如毅看到這個帖子，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我倆的故事。
　　毅，我的心情故事，
　　整理出來，
　　假如你看到，
　　你會發現，
　　好多話，我本可以當下辯白的，
　　但我選擇了不解釋。
　　
　　關於豪門，
　　相對於我的家庭，
　　是綽綽有餘了。
　　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
　　本就是相對而言的不是？
　　
　　不要再指責我了，
　　好嗎？
　　
　　有一個姐妹剛才說，
　　婚姻要門當戶對，
　　我和毅不合適，
　　一點不假。
　　這也是我為什麼要寫這個帖子的一個副原因。
　　比我小的mm們，
　　做著豪門夢的mm們，
　　看了我的故事，
　　聰明的你們，不會蹉跎青春，
　　我會覺得高興。

正在努力寫下一段。
　　寫的時候，
　　我又要回憶，
　　06年的事情了，
　　又要斟酌文字，
　　所以難免慢，
　　對不起。
　　
　　不是香水，是爽膚水。
　　我是不用香水的女人... ...
　　
　　毅，是個害羞的人，
　　他並不真是要我為了一瓶水，以身相許，
　　而是他表達的一種方式。
　　我當時，就是被他這種羞澀的表達方式打動的。
　　
　　羞澀的純純的男生，
　　女生怎能抗拒？

　所謂的「豪門男」，相對的吧，
　　有家族企業的、在北京做到正部以上的,等等吧，
　　依我看來，
　　有兩種。
　　
　　一種是開名車、穿名牌，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公子哥，
　　這種男生，往往30歲的時候，女朋友交過20個。
　　
　　另一種是低調得你真看不出來他有背景，
　　甚至你會以為他家境貧寒。
　　這種男生是不是專一，
　　我不敢說。
　　但，我是毅的初戀。
　　
　　所以，是真的不能以貌取人的。
　　
　　我是依時間發生順序，
　　一點一點回憶我和毅之間的過往，
　　所有在我腦海中，留下深深印記的。
　　
　　我和他都不是快熱型，
　　所以，讓大家覺得拖沓了。
　　
　　是輕薄還是羞澀，
　　可能不同的人不同的理解吧，
　　毅不是會輕薄的人。

　至於Joey他老爸是外科醫生，
　　Joey竟然心臟病老爸沒察覺，
　　這件事，
　　他家所有親戚朋友，
　　和我家所有親戚朋友，
　　都覺得不可思議。
　　
　　Joey，比我獨立，
　　他讀大學在外地，
　　工作在外地，
　　出國更是千山萬水的，
　　他半個月，甚至一個月才給家裡打一個電話。
　　男生，和我們女生是不一樣的，
　　他們寧願與哥們掏心掏肺，
　　以向父母絮叨為恥。
　　
　　但Joey身體的事瞞著爸媽是不對的，
　　身體髮膚，
　　父母賜予，
　　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
　　怎可以讓老人白髮人送黑髮人。
　　
　　閑話不多說，看下一段吧。

　————－－——————擦肩——————————
　　八月底，
　　我該回北京了。
　　從小城坐大巴去上海，
　　上海是離我家最近的火車站。
　　上海到北京的Z6。
　　
　　19：30，我已然安躺在卧鋪的最上層。
　　我喜歡買上鋪，
　　一是它最便宜，
　　不過不是最重要的。
　　上鋪最乾淨最清靜，
　　不受打擾。
　　抱著《財經》。
　　對，我會看男人熱衷的東西，
　　專業使然。
　　但我有著纏綿的情懷。
　　
　　手機有簡訊。
　　是毅。
　　「我到上海了，
　　明天後天出來玩吧？」
　　大哥，如果你早一天的話。
　　我：「我在回北京的火車上。
　　實習結束了嗎？」
　　毅：「哦。」
　　本想問他來上海乾嘛？
　　如此簡短的回答，
　　我也就打消了發問的念頭。
　　雲，你不是自作多情地認為他跑來找你吧？
　　有點。
　　
　　回到北京兩三天後。
　　又接到毅的簡訊。
　　「我在首都機場。
　　去給你Lancôme吧。」
　　「你剛回來，先放行李吧。」
　　「沒事。」
　　可我有事。
　　我正在導師家交項目的研究綜述，
　　提心弔膽地等挨批。
　　
　　「過幾天就開學了，
　　報到那天給我吧。
　　我請你吃飯。」
　　「什麼報到？」
　　「你不知道嗎？9月4日博士入學報到。」
　　「我都博士畢業了。」
　　等等，毅不是三月份考的我們院博士么？
　　
　　當時縱有再多的疑問，
　　只好壓在心底，
　　導師該變臉了。
　　
　　後來才知道，
　　三月份考博士的是毅的朋友。
　　原來邢對毅也不甚了了。
　　毅是港大的PhD。
　　
　　ps:不要質疑港大了，
　　我編的。
　　同檔次學校。

　如果Joey那一段，
　　像烈酒，
　　毅這一段，
　　是小米粥，
　　稠稠的那種。
　　淡的，
　　但是，
　　餘味飄香... ...
　　
　　自己的感悟，
　　想給小mm的感悟，
　　都在毅這一段了。
　　
　　
　　知道前幾天為什麼我白天更新，
　　晚上消失嗎？
　　寫Joey這一段，
　　要在晚上，
　　夜深了，
　　外面漆黑的，
　　回憶遙遠的曾經，
　　他的音容笑貌。
　　
　　我是流著淚寫Joey的。
　　現在寫毅和我淡淡曖昧期，
　　即使兩年以後的今天，
　　回憶起來，
　　還是覺得甜蜜。
　　
　　愛，來臨之前是最美好的。
　　跟黎明不一樣。
　　真愛了，
　　靠近了，
　　摩擦、煩惱、無力感，
　　牙齒還要啃到下嘴唇，
　　何況兩個不同環境里出來的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