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書劍情緣》 第二十六章 十年之約

二十六       十年之約
                                          
   

         道不平既是蕭文蘊的師父，又是他的救命恩人，七王爺與蕭稹理所當然地將他敬為上賓，便將已定好的
     行程推后，靜待道不平守著蕭文蘊在王府中修習了三日的功法，道不平確定蕭文蘊行功無誤了，才放心而去。
         說過兩日後傳功，顧兆榮三日不見道不平的身影，急得心中猜疑不定。他惦記著那換陰調陽術的功法，
     生怕道不平變卦了。如今，除了孟甫陽之外，沒有一個人知道，他顧兆榮修練了寒沙掌！不錯，他是偷著練
     的，不只是偷練，而且已練到了第七重！也正因為練到了第七重，寒沙掌的反侵徵兆出現了！一開始時他
     還不信，他還很自負，但漸漸地他不得不承認，他太操之過急了，他高估自己了，師父凌蒼道人的話沒有錯，
     他不該習練這掌法！他現在急需換陰調陽術的功法，急需修練火雲掌之人的配合，而這兩個需求，恰巧間都
     被他碰到了！孟甫陽沒有二話，他自身也會出現這問題，當然是要與顧兆榮同心協力的。可道不平卻不然，
     他若知道了偷練寒沙掌的人就是他顧兆榮，他會怎麼樣？他就是肯留他顧兆榮一條命，也絕不會讓他帶著這
     寒沙掌的功夫在身上！若是以掌對掌，顧兆榮此刻不怕道不平，可道不平那手打穴的神功，卻讓他憚忌不已。
     真撕破了臉皮，打起來，自己未必能佔得了便宜。看來只有從蕭文蘊那裡下手，火雲寒沙掌不現世也就罷了，
     如今既出現了，這可以解掌毒救性命的功法，道不平豈會不傳他！然而聽派去追殺蕭文蘊的人回報，蕭文蘊
     身邊多了一個少年人與他同行，顧兆榮不禁想起了那晚在王府中碰到的黑衣人，莫非是同一個人？若是的話，
     又多了一個強硬的對手。不知那人與蕭文蘊是什麼關係，何以要暗中保護他？
         顧兆榮找來陳天宇，閑談之間似是無意地提到了蕭文蘊，口氣中便流露出一種似怨似恨又似無奈的情緒，
     又嘆息自己只有鈴鐺一個女兒，若是有個兒子，也會找蕭文蘊論個長短，多少給鈴鐺出出氣，而自己雖然氣
     不過，卻不好去與他計較。陳天宇聽了，心中大喜，雙眼放光，試問道：「依伯父之見，這種無情無義之人，
     當如何處置？」
         顧兆榮道：「我生平最恨負心之人，這種人就是死一千次也不足為過。只是真若是死了，那豈不又便宜
     了他！俗話說，一死百了。死了便沒了懲罰。」
         「那就該將他終身囚禁起來，叫他痛悔一世！」
         話說到顧兆榮心裡去了，他臉上不以為意地笑著道：「說得容易。」
         「伯父，這事要辦也不難！」陳天宇來了精神。
         「天宇，開什麼玩笑。」
         「為了鈴鐺，我豁出去了！」
         「你做什麼？給你師叔公知道了……」
         「伯父，這事我可以不出頭。」
         「什麼？」
         「您別忘了，這世上還有比咱們更恨蕭文蘊的人。」
         「誰？」
         「趙瑞廷！」
         「趙瑞廷？」
         「不錯！伯父，您得纏住了師叔公，只要他不出手，事成事敗，都和我們沒關係。」
         「你這麼有把握？」
         「伯父，我說給您聽。」
         陳天宇來到蘇州這幾日，真是半點也沒閑著。顧兆榮聽了他的一番話，竟懷疑自己是否看錯了人。真沒
     想到，平日知書達理的陳天宇，腦子中竟能想出這麼周全的計劃來！他讚許地點著頭道：「天宇，你這些年
     的生意真是沒有白做，伯伯竟看不出你了！」
         「伯父，您誇講了。」
         「好，就照你說的辦。不過天宇，切記不要傷了他性命，不然……」
         「您放心吧，為我自己著想，我也得留他一條命。」
         「你是想娶鈴鐺！」
         陳天宇笑著默認了。不錯，萬不得已的時候，他要用蕭文蘊的命要挾鈴鐺。
         「去辦吧。」顧兆榮擔心蕭文蘊的性命卻是為了那換陰調陽術的功法口訣，這口訣是只有活人才能背得
     出來的。
         陳天宇找到了趙瑞廷，二人一拍即合。趙瑞廷背著趙循，言聽計從地按陳天宇所說的去找蕭文蘊。在趙
     瑞廷心裡，除了恨蕭文蘊，他簡直不知道還有什麼事情可做。從見到蕭文蘊的第一眼起，這個從京城來的官
     家子就攪亂了他趙瑞廷的生活，奪走了原屬於他趙瑞廷的一切。他娶張可兒的夢想破滅了，連師兄妹也做不
     成了。他信遠鏢局的家業敗了，如今威名掃地，再興也難了。他在人前矮了半截，似乎每個人都討厭他，都
     會講他的不是。他還是那個神氣活現的信遠鏢局的二少爺嗎？他還是那個頤指氣使，隨心所欲的趙瑞廷嗎？
     不是了，不是了！為什麼會這樣？都是因為那個蕭文蘊！是蕭文蘊自以為是挺身而出，害得信遠鏢局被封！
     是蕭文蘊二次自以為是挺身而出，害得信遠鏢局眾人被抓！是蕭文蘊搶走了張可兒！是蕭文蘊毀了他趙瑞廷！
     趙瑞廷半點也不感激蕭文蘊在法場之上救了信遠鏢局眾人，他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親手把蕭文蘊丟到江
     里去！
         陳天宇又囑咐孟甫陽帶了火雲幫的人，天界山莊這邊卻是沒有一個人露面。便靜待趙瑞廷的消息了。
         第四日一早，道不平走後不久，趙瑞廷便來到七王爺府門上求見蕭文蘊。蕭文蘊聽說是趙瑞廷求見，心
     里頗為訝異，實在想不出他怎麼會來找自己。自己沒殺他沒打他，已然是夠寬容他了，他還有臉找上門來見
     自己？蕭文蘊不想見趙瑞廷，叫人回了。可趙瑞廷又請門上的人回說，他是代表整個信遠鏢局來見蕭文蘊的。
     蕭文蘊驚訝之餘想到可兒與信遠鏢局的關係，還是讓人領了趙瑞廷進來。趙瑞廷見了蕭文蘊，先是痛悔前番
     地檢討了自己以往的不是之處，進而十分肯切地向蕭文蘊認錯道歉，然後又誠心誠意地請蕭文蘊大人不計小
     人過，並說父親趙循已備下水酒，請蕭文蘊賞光，信遠鏢局的人一定要當面賠禮謝罪。
         蕭文蘊對趙瑞廷的話將信將疑。看趙瑞廷的表情，似乎方才那番話都是發自內心的；然而想起趙瑞廷的
     狠毒，又實在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但不管怎麼說，可兒在他面前，要喊他一聲師兄，他如今既來道歉，
     就不要再計較什麼了，至於水酒，那就不必了，蕭文蘊不想與信遠鏢局有任何瓜葛，便婉言謝絕。
         趙瑞廷卻道：「原本是該將令尊一同請的，只是我師姑為了我三師妹張可兒的事，要單獨與你談談，令
     尊若在場恐多有不便，師姑說，你若不去，她便只好屈尊到府上來見你，你看……」
         趙瑞廷說的懇切，事又與張可兒有關，沈惠娘要見自己，怎能不去？蕭文蘊心裡想著：快去快回，不要
     與信遠鏢局的人糾纏久了。便也不去與父親和七王爺打招呼，跟著趙瑞廷出了王府。待到蕭稹來找蕭文蘊，
     不見了人，問起來時，蕭文蘊早已走了多時了。
         蕭文蘊跟著趙瑞廷，一路打馬來到北城門口，蕭文蘊覺得不對勁，哪有酒席備在城外的道理？便問道：
     「趙瑞廷，難道還要出城嗎？」
         趙瑞廷道：「啊，你別多心，我們信遠鏢局在此地好歹也是有頭臉的，我們這麼多人給你陪罪，一下子
     還不就人盡皆知了，總不好叫全城的人都當笑話看吧？再說我師姑的性子你也該知道，向來是不肯低頭服輸
     的，今天為了你，也算是破例了，你就給她這個面子吧！」
         蕭文蘊聽了不再多言，跟著趙瑞廷出了城。再走一陣，蕭文蘊又覺得不太對勁，前面再走應該就是小蒼
     山了，上次他和玉琪等人就是在那裡遭信遠鏢局眾人伏擊的。這四野無人的空曠地帶，會有什麼酒宴等著他？
     就是有，怕也是鴻門宴！蕭文蘊一勒坐騎，停下不走了。
         「怎麼了？」趙瑞廷轉過馬來問。
         「趙瑞廷，你將我騙出城來，到底有什麼事，直說吧！」蕭文蘊毫不客氣地道。
         「我，我怎麼會騙你呢！前面就到了，不信你過來就知道了。」
         「前面是小蒼山，你的酒席是擺在黃土官道上，還是青山密林里？」
         趙瑞廷一怔，他沒想到蕭文蘊會識破了，正不知如何回答，卻見蕭文蘊冷笑一聲，撥馬便往回走。
         好不容易到了，豈能放他回去！趙瑞廷一揚手，一枚飛鏢向著蕭文蘊飛了過去。蕭文蘊回手一抄，將飛
     鏢抄在手裡，撥馬回到趙瑞廷近前，將手中的飛鏢一晃，道：「你欺我不敢殺你嗎？」話音才落，忽地將身
     躍起，右手急揮，趙瑞廷只覺得自己耳邊臉側涼風冷氣嗖嗖而過，眼前寒光閃閃逼目，只見那飛鏢緊貼著自
     己一顆頭顱上下翻飛，直覺得鼻子耳朵嘴唇下巴都已不在了，嚇得緊閉了雙眼，忽地項上又是一痛，一道冷
     刃夾著寒氣掃過！心中立時大駭，一條命早驚丟了半條。卻聽蕭文蘊道：「殺你，髒了我的手！」睜眼一看，
     蕭文蘊傲然騎在馬上，蔑視地看著他。用手一摸頸間，頸上一痛，手上滿是鮮血。蕭文蘊一甩手，那飛鏢疾
     插入地，直至刀柄。趙瑞廷一驚，再看時，蕭文蘊一撥馬，又轉身要走。
         趙瑞廷大吼一聲，馬鞍下抽出一條鐵環軟鏈飛打過去，蕭文蘊將身子輕輕一晃，避開了。趙瑞廷催馬攔
     在蕭文蘊馬前，發了瘋似地一鏈緊似一鏈地朝蕭文蘊打去。蕭文蘊連連避過，他手中沒有兵器，便將馬韁繩
     迎著趙瑞廷的軟鏈一拋一抻，那軟鏈便與韁繩纏在了一處，蕭文蘊向自己懷裡用力一拽，趙瑞廷不由自主地
     跟著那力道倒向前去，蕭文蘊伸手將趙瑞廷雙腕扣住，抬腳一踹趙瑞廷的坐騎，雙臂一較勁，將趙瑞廷從馬
     上提了下來。趙瑞廷只覺雙腕被牢牢箝住，半點力也使不上，那軟鏈也早已脫了手。
         便在這時，便聽得身後有掌風襲來，聽這風聲，便知此人功力不凡。還有埋伏！蕭文蘊不想戀戰，一撒
     手，將趙瑞廷扔到地上。緊催座騎，一個蹬里藏身，人不下馬，繼續向前跑。哪知那人一掌打不中他，卻隨
     即一掌徑直打在馬脖子上，那馬吃痛，長嘶一聲，倒卧在地。蕭文蘊就地一滾，起身看時，卻見一個身材魁
     梧的漢子立在面前。
         「孟幫主？」蕭文蘊認得孟甫陽，那日在酒樓上曾見孟甫陽招搖過市。
         孟甫陽也不多說，身形一晃，打了過來。
         蕭文蘊知道火雲掌的厲害，不敢與他對掌，但孟甫陽要想在一時半刻之間拿住他，卻也不那麼容易。兩
     個人均是身捷手快，打得激烈。蕭文蘊用眼一瞟，趙瑞廷的馬還在一邊站著，便邊打邊向那匹馬靠去。孟甫
     陽猜到了他的用心，纏住他不讓他趁空上馬逃走，卻是攔不住蕭文蘊越打離那匹馬越近。
         躲在暗中的陳天宇見了，對身邊的孟甫陽的人道：「該你們了，上吧！」
         「好！」七八個火雲幫的人跳了出來，直奔蕭文蘊而去。趙瑞廷見了，也重振精神，朝著蕭文蘊沖了上
     去。
         眾人圍攻，蕭文蘊只好放棄了上馬的念頭，全力來對付眼前的這群人。孟甫陽聽了顧兆榮的話，知道眼
     前這年輕人便是道不平的傳人，抓住他便可得了換陰調陽術的功法，如何不動心？只恨不得一把將蕭文蘊抓
     住了。故而掌掌生風，不離蕭文蘊左右。趙瑞廷只想置蕭文蘊於死地，見這麼多人齊攻，心中大喜，拔出匕
     首便欲見機下手。火雲幫的人都是得了囑咐的，只抓人不要命，手裡的兵器都是做樣子，趙瑞廷的匕首雖短
     小，卻是招招都往致命處去，看得孟甫陽提心弔膽又急又氣，索性一掌打過去，讓這個礙事的傢伙滾開。這
     一掌正中趙瑞廷右肩，趙瑞廷大叫一聲，整條右臂立時火辣辣地痛得動彈不得。
         一陣馬蹄聲瞬間馳到，白影一閃，火雲幫的人哇哇亂叫，片刻間橫七豎八倒了一片。葉時楓手中一柄折
     扇，從容洒脫地立在蕭文蘊身旁。
         「時楓兄！」蕭文蘊喜得叫了一聲。
         「你的仇家不少啊！」葉時楓望著眼前的眾人，道：「信遠鏢局的人，火雲幫的人，你都得罪了！」
         「你是什麼人？」孟甫陽喝道。
         「你也配問！」葉時楓摺扇一揮，不待孟甫陽回答，風馳電掣般搶先攻來。
         孟甫陽雙掌一拍，迎了上去。葉時楓有意要殺殺孟甫陽的傲氣，一上來便先聲奪人，招式凌厲，逼得孟
     甫陽手忙腳亂，只有招架之功，火雲掌的威力竟使不出來。那摺扇在葉時楓手中上下翻飛，竟不亞於一支利
     器，劈面疾點，猶如一支判官筆，反手斜刺，又似一支短劍，十幾招過去，孟甫陽的背後衣衫被劃開一條大
     口子，孟甫陽一驚之下，自覺腦後有一道冷風呼地疾掃而過，立時亂了章法，再戰片刻，更是狼狽，肩頭、
     袖口、胸前、背後，身上的衣衫被葉時楓如劍般犀利的摺扇劃得儘是破口，竟成了一件乞丐服！孟甫陽一掌
     打來，卻見葉時楓右臂疾揮，一招「秋風掃落葉」，竟以摺扇向孟甫陽右掌掃去，「啪」地一聲脆響，二人一擊
     分開，葉時楓手中的摺扇立時斷為兩截，孟甫陽低頭去看時，卻見自己左掌中橫著一條紅痕，幾欲見血！心
     中不覺大駭，出道以來，除了顧兆榮，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對手！
         葉時楓傲慢地將手中剩下的半截扇柄一丟，攜了蕭文蘊的手，旁若無人地道：「走。」
         孟甫陽心有不甘，但心裡明白，自己不是這人的對手，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葉、蕭二人各自上了馬，葉時
     楓方要催動坐騎，便聽得身後一聲喊：「蕭文蘊！」
         葉時楓與蕭文蘊回頭看時，只見兩個人押了陳天宇過來，兩把鋼刀架在陳天宇的脖子上。
         孟甫陽道：「蕭文蘊，你認得他吧！」
         陳天宇叫道：「蕭師叔，你不用管我，他們不過是拿我要挾你，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天宇？」蕭文蘊吃了一驚，陳天宇怎麼會在他們手裡？蕭文蘊叫道：「你們想怎麼樣？」
         孟甫陽道：「只想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有事要問你。」
         「有什麼事你現在就說！」
         「在這不行！你走是不走？」
         抓著陳天宇的人將手裡的鋼刀晃了晃，陳天宇又叫道：「別聽他們的，蕭師叔，你快走吧，快去報官！」
     陳天宇身邊的一個人打了他一拳，陳天宇慘叫著。
         「天宇！」蕭文蘊便要下馬，被葉時楓回手一把按住。
         葉時楓不慌不忙地道：「你沒聽你侄兒口口聲聲說不用你管嗎？你就是愛多管閑事！」
         「時楓兄，他……」
         「啊！」陳天宇那裡又是一聲慘叫。
         蕭文蘊硬要下馬，被葉時楓硬是按住，小聲在他耳邊道：「傻子，騙你的！」蕭文蘊聞言一怔，葉時楓
     朗聲對孟甫陽道：「今日火雲幫的這筆帳，七王爺這裡記下了！這位陳公子，你們若敢傷了他性命，火雲幫
     上上下下二百三十七條人命，就盡數賠給他了，孟幫主，你看著辦吧！」說罷拉著蕭文蘊打馬而去。
         跑了一陣，葉時楓放慢了速度，問蕭文蘊道：「趙瑞廷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他走？」
         「時楓兄，你怎麼會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敢在江湖上混！他還沒進王府的門，我就知道了。」葉時楓搖著頭
     道：「你不該愛上張可兒！」
         「為什麼？」
         「你不是江湖中人，卻愛上江湖女子，攪進江湖中來，只怕把命喪在這江湖中了，你自己卻還不知道呢！
     有句話叫做江湖險惡，你聽說過么？」
         「聽說過。」
         「明白么？」
         「明白。」
         「明白個球！你明白今天就不會來了！明明是個套兒，你還真就鑽，我真服了你了！你那寶貝師侄唱的
     是苦肉計，你也當真？」停了一停，又道：「你的功夫可是大有長進了，這幾個月好運一定交了不少吧？都
     有人喊你一聲叔了，有沒有人喊你爹呀？」
         「時楓兄，你開什麼玩笑！」蕭文蘊不瞞葉時楓，當下把自己這幾個月的經歷一一講給他聽，隱去了顧
     兆榮的野心未提。
         葉時楓聽罷，回味不已，道：「好一個多情的小姐，只可惜錯遇了不解風情的木頭郎。這種桃花運，怎
     么我就碰不上呢？」
         蕭文蘊笑道：「你若是被人打個半死，怕是也就遇上了。」
         「那就算了，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點。」將近城門，葉時楓對蕭文蘊道：「你自己先進城去吧，我在後
     面跟著你。」
         蕭文蘊問道：「還有人要暗算我嗎？」
         「誰知道，我妹子既然夜夜為你防敵巡哨，這要暗算你的人想必不同一般。」
         「夜夜？」蕭文蘊沒有想到，可兒夜夜都來么？怎麼一次也不曾露面？
         「夜夜。」葉時楓肯定地道：「我猜她肯定是想能夠日日夜夜，可畢竟是人不是仙，頂不住的，害我不
     得已要代她分身。」
         「啊？你……」蕭文蘊聽了，才知道張可兒夜夜守在王爺府外，而葉時楓竟是日日守在王府外！為了自
     己，這簡直……他不知說什麼好了。
         「唉，這就叫心甘情願呀！」葉時楓無可奈何地笑道：「我認栽了，識得這麼一個妹子，是我的福氣，
     也是我的晦氣。」身子向前一探，對蕭文蘊道：「偏偏你，那麼好的運氣！」
         蕭文蘊一笑，道：「我走了。」
         「天底下不算計你的人，也就可兒一個！你就讓她省點心吧，再出什麼事，可沒人再下江里撈你了！」
     葉時楓在蕭文蘊背後叫道。
         「你說什麼？」蕭文蘊聞言猛地回過身來，「你方才說是可兒下到江里去撈我？」
         「沒錯。」
         「她……不對呀！不是一個身懷有孕的女子嗎？是找她的丈夫？」
         「說你是木頭吧，你就是根木頭！話是從人嘴裡說出來的，怎麼說不是說？那是我編了騙那兩個船夫的，
     你當什麼真？咦，你從哪裡聽來的？是那個顧小姐告訴你的？」
         蕭文蘊心頭一陣火熱，想起當初聽鈴鐺說起此事時，自己心中還在感嘆，還在羨慕那有身孕的女子的丈
     夫，想不到，這女子竟然就是可兒！這女子的丈夫竟然就是自己！
         葉時楓遠遠地跟在蕭文蘊身後，心中暗道：葉時楓呀葉時楓，你的文才武功固然是人中龍鳳，但若論起
     這寬容忍讓，急人之難的慈悲心，你卻真的不如他。說的好聽些是慈悲心，說的不好聽就是一個傻！你會這
     么傻么？不會！不為了張可兒，你才不做這一切呢！
         蕭文蘊剛進了城，就遇上了七王爺派來找他的一隊人馬。帶頭的將領見了蕭文蘊，忙見了禮，將他擁
     回了王爺府。蕭稹見他回來了，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連聲埋怨他不該獨自外出，叫眾人為他著急。蕭文蘊
     只說要回京了，去與一些江湖朋友道別，將城外發生的事瞞了不提。七王爺提出次日便要起程回京，蕭文蘊
     生怕回了京就要成親，一心只想多留幾日，便推說自己已經一隻腳踏在了江湖裡，還有點事情需要再耽擱幾
     天。
         蕭稹聽了，忍不住了，對蕭文蘊道：「什麼一隻腳已經踏在了江湖裡？你趕快把這隻腳給我收了回來！
     別忘了你是官家子弟，大好的仕途前程，怎麼能與那些污七八糟的江湖人攪在一起！從今以後，除了你那有
     救命之恩的師父，其他的無論什麼狐朋狗友，統統給我斷掉！」
         蕭文蘊聽了忙道：「爹，救過我命的不只我師父一人，還有……」
         「還有還有，讓你一說，天底下的人沒有不救過你命的了！就連那殺過你的人，你都來為他求情，你說
     說看，還有什麼人是於你無恩的？」蕭稹說著便來了氣，「寬以待人，是不錯，可是你也要為自己想一想，
     為爹想一想，爹傷過一次心了，你就忍心讓我再為你傷心嗎！」蕭稹果斷地道：「你快和那些江湖中人斷了
     所有往來，一點兒邊也不要沾了！我們早一日回京，你早一日成了親，我也早一日放心！」
         蕭稹與七王爺都定了主意，蕭文蘊無能為力。
         直到次日起程，張可兒始終未露一面。蕭文蘊不由得心裡有些緊張，他擔心可兒會出事。雖然他知道可
     兒的武功比自己高，也相信可兒不會有事的，但可兒不來見他，他見不到她，他的一顆心便總是在半空里懸
     著，放不下來。
         張可兒夜夜守在七王爺府，白天便回客棧睡覺，因此蕭文蘊城外遇襲的事，她並不知道。但凡事沒有不
     透風的牆，火雲幫的人多是虛浮之輩，事情才過不久，張可兒便聽說了。驚訝之餘，心中更是不敢大意。細
     細想去，料那出手相助之人必是葉時楓，心中不免萬分感激。蕭文蘊次日隨七王爺起程回京，張可兒原是想
     就此一路跟回京城去的，但不巧七王爺所定的起程之日，正是張可兒與她的功夫師父早有約定的會面之日。
     無奈只好目送七王爺的兵馬出城走了，心中想著，見過了師父再去追上他們。便自往太湖而去。
         太湖上船帆點點，魚船遊船往來不絕。張可兒租了一條小船，棄岸登舟，向湖心劃去。湖面上波光浩渺，
     漫無際涯，遠山隱隱，峰巒青郁，太湖四十八島，七十二峰，當真是湖光山色，相映生輝。張可兒船行在一
     碧萬頃的湖面上，忽地想到，若能與蕭文蘊攜手並肩，泛舟湖上，該是何種滋味？這麼一想，不由得便看見
     了那雙雙對對的男女同舟嬉笑的樣子，心中不免羨慕起來。
         船行至太湖深處，來到一處大島，張可兒靠了岸，將船拴在岸邊樹榦上，此處人跡稀疏，並無遊客。張
     可兒上了島，熟門熟路地向前走去。走了一陣，來到一處涼亭前，亭內石桌石凳俱全，亭外一塊普通的石碑，
     上面刻著：望湖亭。張可兒走進亭內，屏住呼吸仔細聽了聽，便雙膝跪倒，口中叫道：「可兒參見師父。」
     半晌，並無人應。張可兒翻身躍起，自亭內倒翻上亭檐，一個白髮老者給她逐下地來，口裡笑著：「免禮免
     禮！」
         張可兒道：「師父，這回一下子就逮到你了！」
         白髮老者道：「好耳力，不錯不錯！」
         「師父，今天學什麼？」張可兒問。
         白髮老者手捻著鬍鬚笑道：「乖徒兒，該學的你都學得差不多了，今天師父有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你聽我慢慢說。」白髮老者從背上取過個酒葫蘆，捧在手中喝了口酒，說道：「師父這輩子就收了你
     一個徒弟，說實話，一開始真不想收你，因為你是個女娃娃。」
         「女娃娃有什麼不好？」
         「你聽我說，聽我說。」白髮老者又喝了一口酒，道：「想不收你，可我已經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個合
     適的，直到碰上你，你雖是個女娃娃，可卻是塊好料子，悟性好！心地好！師父很滿意！」白髮老者點著頭，
     笑望著張可兒，「這麼些年，師父傳你功夫，卻一直不告訴你我的姓名，是因為我瞞了你一件事，這件事，
     今天不能再瞞啦！」
         「什麼事啊？」
         白髮老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師父生來沒別的嗜好，就好這麼一口酒，」他舉起手中的酒葫蘆晃
     了晃，「可是啊，有個人，偏偏就要戒了我這口酒，這不是要我的命么？師父呀就和他打了一架！」
         「師父！您……您是……」張可兒瞪大了眼睛，這故事她好象從葉時楓那裡聽說過。
         「是，是打了一架，沒打贏。」說這話時，白髮老者的面上似是有些遺憾，但馬上又聲明道：「可是也
     沒輸！」
         「所以，你們就約定，讓徒弟再打！」張可兒替他說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白髮老者驚奇地問。
         「原來您就是……就是大俠秋北轍！」張可兒驚喜地叫道。
         秋北轍嚇了一跳，也叫道：「你是怎麼猜到的？這事沒人知道的！」
         「師父！」張可兒笑道：「南轅北轍！那夏南轅前輩的徒弟，可兒早就見過了！」
         「你見過那登徒子的徒弟？」
         「豈只見過，還交過手！」
         「啊？他武功比你如何？」
         「不在我之下。」
         「那登徒子的徒弟可是叫葉時楓？」
         「是，師父您知道他？」
         「知道，當然知道。」秋北轍意料之中似地說道：「可兒，這件事實在是難為你了，你有把握勝他么？」
         「說不準。」張可兒覺得好笑。
         「一定要贏啊！一定得贏啊！你不知道，那師徒兩個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好色之徒，不嚴懲不足以平民心
     啊！不給他們點教訓便不配行俠江湖呀！不……」
         「在背後論人長短，不足為訓啊！」一個頗富磁性的男音，寬厚中帶著剛健，清晰地自遠處傳來。

張可兒回頭望去，見到白衣飄飄的葉時楓陪著一個步履輕快的男子走了過來。不用說，那就是夏南轅了！
     葉時楓說的沒錯，夏南轅與葉時楓真的是很象，無論是眉眼神態，還是舉手投足，乍一見，都那麼神似！但
     再細細看去，卻又有不同。夏南轅較之葉時楓，神情中更多地顯出成熟與自信，那洒然的神態，那從容的氣
     度，是旁人想學也學不來的！惜花君子！張可兒乍見了夏南轅，不知怎麼的，就如同寂寞傷懷之際遇了親人，
     孤立無援之時逢了救星，無端端地便對夏南轅憑生一股信賴與依靠，親切與仰慕。只看相貌，張可兒猜不準
     他的年紀，在張可兒心中，夏南轅既便不會象秋北轍那樣鬚髮皆白，但至少也該是個精神健爍的長者，但此
     刻看去，那個鬢髮烏黑，頜下無須，五官英俊，神采奕奕的夏南轅哪裡是什麼「長者」？就說他是葉時楓的
     大哥，張可兒也信！
         夏南轅當然不是什麼長者，他比他的師兄秋北轍，小了整整十五歲！此時的夏南轅，不過四十齣頭的年
     紀。
         葉時楓看到張可兒，意外地心中叫道：「天那！這不可能吧！」再向張可兒與秋北轍身後望去，再無旁
     人了。
         「登徒子，你準時到啊！」秋北轍不客氣地道。
         「酒葫蘆，我幾時失過約啊！」夏南轅也不示弱。
         「是你？」葉時楓訝異地看著張可兒。
         「是我。」張可兒笑著回答。
         「你們認識？」夏南轅問葉時楓。
         「認識，認識。」葉時楓不知自己心裡是喜是憂，怎麼師伯的徒弟會是張可兒呢？
         夏南轅見了葉時楓望著張可兒的那神態，立時抓了秋北轍的手走到一邊去，責問道：「酒葫蘆，你喝暈
     了頭了，怎麼收了個女徒弟？」
         「咦，女徒弟怎麼了？咱們誰規定說不能收女徒弟了？」
         「你收個女徒弟，還揀個如花似玉的女徒弟，這不是要我徒弟的好看么？」
         「我可沒這麼想過。」
         「你沒想過，你看看，還沒過招呢，先從眼睛里就矮了半截了！這還怎麼比試？」
         「那是你心術不正！」
         「酒葫蘆，你可真聰明！」
         葉時楓那裡也在問張可兒：「妹子，你怎麼會是我秋師伯的徒弟？」
         「我也是剛剛知道的。」
         「這麼說，咱倆得比試一番了？」
         「好象躲不過的。」
         「那你得讓著我。」
         「這是為什麼？」
         「我對你的心你不知道么？氣焰上先輸了，打起來自然是你佔便宜。」
         「你耍賴呀！」
         夏南轅望著葉時楓與張可兒，對秋北轍笑道：「要不，我們就成全他們一對兒？」
         秋北轍道：「你個不可救藥的登徒子！竟敢打我徒兒的主意？你做夢去吧！」說罷撇了夏南轅往回走去，
     嘴裡叫著：「可兒，別理那小色鬼！」
         張可兒對葉時楓一笑，道：「不理你了，小色鬼！」
         葉時楓也笑著對秋北轍道：「秋師伯，我又沒有什麼地方得罪您，何必連我一起罵呢。」
         夏南轅也走了過來，道：「來，來，你們兩下見過禮吧。」
         葉時楓與張可兒分別行大禮見過了秋北轍與夏南轅，兩人之間也依禮相互見過。夏南轅道：「我這個人
     討厭禮數，但今日不同，咱們還是先禮後兵，免得有人要挑我的不是。」
         秋北轍道：「我才懶得挑你，你從頭到腳都是毛病，我就是挑也挑不完！」
         夏南轅笑道：「好，好，那你就留著慢慢找毛病吧。時楓，可兒，你們兩個都明白今日所為何來？」
         兩人同聲回道：「明白。」
         「好，話不多說，你們兩個就先將拳腳功夫比試一番吧。」
         「是。」
         葉時楓與張可兒應了一聲，相互對望一眼，這一望，便忍不住相互笑了起來。葉時楓心裡多的是高興，
     張可兒心裡直覺得這事滑稽可笑。
         夏南轅道：「快去快去，有什麼好笑！」
         葉時楓與張可兒走到前面一塊空地處，互抱一拳，交起手來。
         夏南轅對秋北轍道：「師兄，你看他二人好似青梅竹馬的一般，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金童玉女！有道是
     君子成人之美……」
         秋北轍不等他說完，攔住他的話道：「你不用給我灌迷魂湯，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我告訴你，休想打我
     徒弟的主意！」
         「你這人，連好賴話都聽不出來，真是酒喝多了！」
         「我酒喝多了？哎呀，這麼半天了，我還沒喝口酒呢！」秋北轍抱起葫蘆喝了口酒，又道：「你要想成
     全你徒兒也行，先把你自己安置妥當了，你要是肯娶個老婆，我再不找你麻煩！」
         夏南轅笑著並不回答他。看了一會兒，對秋北轍道：「你調教的徒弟也不過如此么，這麼久了，也不能
     把時楓怎麼樣。」
         秋北轍也道：「你的徒弟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嘛，打了這半天，一點便宜也沒占著！」
         「彼此彼此。」夏南轅說著，看到秋北轍又去喝酒，埋怨道：「你就不能把你那個破葫蘆先收起來么？
     你是來喝酒的還是來觀戰的？若是喝酒的，站錯地方了！」
         「怎麼是破葫蘆？我喝酒礙著你了？」
         夏南轅當初與秋北轍比試時，就看著他那隻隨時隨地不離身的酒葫蘆不順眼，如今見秋北轍還是一如既
     往地背著它，看在眼裡依然覺著彆扭。趁秋北轍不備，便悄然伸出食指，欲將那葫蘆給他捅破了，豈料秋北
     轍反手來截，口中道：「好大膽！敢偷襲我的寶葫蘆！」
         兩人連鬥了數十招，夏南轅將秋北轍攔住，道：「說過了不動手的，看徒弟的。」
         秋北轍道：「那你還先動手！」
         「我看著你那個破葫蘆就不順眼。」
         「寶葫蘆！寶葫蘆！我又沒讓你看，你把眼睛閉上！」
         夏南轅不屑地道：「濁醪千觴，終年只入舊皮囊！」
         秋北轍文不如夏南轅，自知對不上來，但又不肯被夏南轅隨口一句譏諷為舊皮囊，便佯做未聞地打岔道：
     「對了，我前先時見過一幅上聯，說的是：一回酒渴思吞海。不錯，正是一回酒渴思吞海！說的太對了！你
     看看，這喝酒也能喝出吞江吞海的氣魄來，可見得這酒要喝！喝得對！連文人都要喝，咱們練武之人就更是
     要喝了，文人喝了酒，寫得出好文章，習武之人喝了酒，才練得出好功夫！」
         夏南轅微微一笑，不加思索地道：「一回酒渴思吞海，幾度詩狂欲上天！你想找喝酒的道理，就該先去
     讀通了文章。海量驚人的武功高手沒多少，功夫不濟的無名酒鬼卻遍地是，明擺著誰都看得見的，你講反了！」
         秋北轍啞口無言，知道自己在口角上是鬥不過夏南轅的，便望著葉時楓與張可兒叫道：「兩個娃娃，住
     手啦！」
         葉時楓與張可兒聽了，同時住了手。秋北轍道：「你們這是在師兄妹對練切磋呀？這麼打下去，天黑了
     也分不出輸贏啊！」
         夏南轅道：「我們還是各自多囑咐他們幾句吧。」說著將葉時楓拉到一邊，問道：「你喜歡可兒？」
         「是。」葉時楓毫不隱瞞。
         「那交手的時候該怎麼做？」
         「讓著她，但是決不能輸！」
         「好，知道不能輸就好，你小子還不糊塗。」夏南轅笑著向秋北轍望了一眼，「那丫頭身手好得很，但
     內力不如你，小心些，你不會輸的。」
         秋北轍這裡也在囑咐張可兒：「乖徒兒，你的內力稍遜那小色鬼，別和他拼力氣，用巧力勝他，你在拳
     腳上不比他弱，知道嗎？」
         「師父，葉大哥他……」
         「什麼大哥？大色鬼！」
         「哎，是，可是師父，要勝他真的是很難啊！」張可兒由衷地道。
         「千萬不能輸啊！我的乖徒兒，師父可全靠你了！」
         葉時楓與張可兒又戰到了一處。張可兒想贏葉時楓，確是不容易，可葉時楓既不要輸，又要讓著張可兒，
     還要讓張可兒體會得到他有意相讓的良苦用心，也著實的不容易。兩個做徒弟的打得辛苦，兩個做師父的看
     得著急。這來來去去轉眼間便過了中午時分。張可兒心裡還挂念著蕭文蘊，真想認輸算了，可偷眼看看師父，
     又實在不甘心就這麼輕易罷手。葉時楓有意相讓的苦心她體會到了，但體會到了反而心中更氣了，心道你不
     如索性光明正大地贏了我，我也好從此抽身，總強過這麼不明不暗地和你糾纏不清，真若讓著我，怎麼不肯
     乾脆讓我贏了你！但無論張可兒怎麼打，葉時楓總是時強時弱，旗鼓相當地與張可兒戰得不分高下。
         葉時楓技高一籌，南轅北轍眼裡都看得明白，心裡也清楚得很，可嘴上誰也不說出來。既然輸贏是靠徒
     弟定的，他們還沒住手，這做師父的多什麼嘴呢。夏南轅心裡樂道：好你個酒葫蘆，這回你可輸定了，不但
     輸了，連徒弟也要賠給我徒弟了！我就等著看樂子吧，看這小倆口，打得多默契呀！
         葉時楓與張可兒打得真是默契！只是葉時楓招招式式都盡量隨著張可兒走，未免更辛苦了些。又是一招
     避過，葉時楓欺身近上，卻不搶攻，張可兒氣道：「打就打，讓什麼讓！」
         葉時楓道：「哇！火氣這麼大！」
         張可兒心急，連連緊逼數招，逼得葉時楓步步退後，張可兒不給他喘息的機會，飛起一腳踢去，葉時楓
     再向後讓，張可兒就勢跟著又向前一躍，右手向葉時楓迎面抓來，葉時楓急忙閃避，二人一錯身的功夫，張
     可兒左手已迅捷地將葉時楓腰間系的一塊佩玉抓了過來，向旁邊一躍，立定了身形，將左臂在葉時楓面前舉
     起，手一張，那塊晶瑩碧綠的佩玉便懸在空中搖蕩著。
         「乖徒兒！」秋北轍高興得跳了起來。
         葉時楓不說話，笑一笑，也慢慢地舉起左手，展開，手掌中顫微微一支薄如蟬翼的銀珠花，正是張可兒
     髮髻上插的。
         夏南轅笑著對秋北轍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張可兒見了，一把將葉時楓的玉佩丟了過去，葉時楓忙伸手接了，卻將張可兒的珠花連同玉佩一併收了，
     並不歸還。
         夏南轅打著圓場道：「不分高下，不分高下呀！時楓，你今日可是遇上對手了！」又對秋北轍道：「師
     兄，天都這般時候了，你不餓么？」
         秋北轍依舊不依不饒地道：「我徒兒取玉佩在先，你徒兒拿珠花在後，這若是臨陣對敵，自然是先下手
     的為勝！」
         夏南轅道：「我不與你認真，你反倒與我計較起來，有什麼話我們填飽了肚子再說。」說著先自走出望
     湖亭外。
         夏南轅與秋北轍同乘一船在前，葉時楓與張可兒共乘一船在後，兩條小船駛向太湖岸邊。夏南轅對秋北
     轍道：「師兄，你看，他二人是否是天生的一對兒？」秋北轍回頭看去，葉時楓與張可兒正在說著什麼，他
     二人原已彼此熟悉，交談起來自是無拘無束，此時說話的神情，看在旁人眼裡，便恰似那有情的小兒女一般，
     淺嗔輕笑，旁若無人。葉時楓剛陽俊逸，張可兒嬌柔秀美，站在一起，當真是人皆羨慕的一對兒！秋北轍不
     由自主地頻頻點頭。夏南轅見了，趁熱打鐵地道：「你我若能成就這一段好姻緣，也不枉了這十年的心血！」
         「這話怎麼講？」
         「這麼好的徒弟，不要便宜了他人呀！」
         「咦？」秋北轍奇道：「你自己不肯討老婆，倒總惦記著給你徒弟找媳婦，怎麼，不想他步你後塵啦？」
         夏南轅笑了，道：「人各有志，他喜歡張可兒，願意討老婆，作繭自縛，我這做師父的，惟有成全，哪
     有棒打鴛鴦的道理！」看一眼秋北轍，心道：這男人喜歡女人的心思，你哪裡會知道！
         秋北轍道：「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親。我徒兒若肯，我自然沒話說，就怕你們師徒兩個是白忙活瞎操
     心，我徒兒對那小色鬼就不曾看上眼！」
         「怎麼會？」
         「怎麼不會？」
         「肯定不會！」
         「要是肯定會呢？」
         「不會！」
         「會！」
         「不會！」
         「會！」
         兩人爭執著，小船一路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