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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大地震見聞:手術帳篷外堆滿截下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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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5-23            新華網(北京) 

  手術帳篷外的土坑裡,在血染的藥棉和紗布中,堆積著截肢下來的、鮮血淋淋的胳膊、大腿、手掌……幾天來我見到了成千上萬人的屍體,我沒感到恐懼,然而,看到這些從活人身上截下來的殘肢爛肉,頓時覺得慘不忍睹,甚至不忍心把鏡頭對向那裡。

本文摘自摘自《我的1976》 長江文藝出版社

「路上許多行人赤身裸體。一位年輕婦女只有一塊布裹在胸前和腰間。每個行人都走得那麼匆忙,面無表情,每個人心中都裝有一部悲慘的家史。令人震驚的是,我沒有聽到一聲哭泣,也沒看到一滴眼淚。」

1976年7月28日的這一天,唐山市發生了7·8級強烈地震。這一場被世界稱為「20世紀人類十大災難之一」的巨禍奇劫,造成了24萬人死亡,16萬人重傷,一座重工業城市毀於一旦。西方國家一些人士哀嘆唐山從地球上「抹掉了」。


地震當天,我就飛往唐山,在飛機上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

地震消息傳來的當天,我作為一名空軍攝影幹部,很快做好了出發前的準備工作。清晨得知,震中確定為北京以東130公里的唐山地區。當地空軍駐軍在震后通訊聯絡全部中斷。

上午9時,我同司令部有關領導及參謀人員一行7人驅車來到通縣張家灣機場,登上一架早已等候在那裡的「里2」飛機。飛機起飛后,我的攝影工作便開始了。在機組人員的協助下,打開艙門,我繫上安全帶,半個身子探出艙外,手握相機對準航線經過的村莊城鎮,一一拍攝下來,掌握了從北京至唐山沿線的震情。


30多分鐘的空中作業,臉被風吹木了,手凍僵了,可我心裡挺滿足,因為我不僅拍到了照片,還發現了一個奇特現象:一個村莊房屋破壞得非常嚴重,幾乎全村變成一片廢墟,而飛行幾分鐘后,臨近的另一個村莊房屋卻完好無損,幾乎沒有倒塌。再往前一個村莊又遭到毀滅性破壞。面對這種奇特景象,我問自己:地震是否以唐山為中心,像水波紋一樣向四面八方波及,「波峰」上破壞嚴重,「波底」里破壞較小?我不明白其中緣由,地震科研工作者應該早已掌握了這一自然現象吧?

飛臨唐山機場時,天空濃雲密布,地面能見度極低,儘管領航員與地面一直用無線電聯絡,但始終未能聽到回答。因此,飛機是在幾乎不具備任何飛行數據的情況下著陸的。我們所乘坐的這架飛機,是大地震后第一架降落到唐山機場的飛機。天空正下著雨,飛機滑行時跑道濺起了道道水浪。走下舷梯,一股涼風細雨襲來,我不覺打了一個寒戰。指揮塔樓已斷裂傾斜,電線杆拉著斷線斜躺著,偌大個機場空蕩蕩的,見不到幾個人影,完全陷入了一片癱瘓狀態。

領導和機關人員到來,迅速組成了機場指揮部,調來塔台車,扯起帳篷,架起電話線、安裝電台,各個環節很快進入了工作狀態。

為了全面掌握災情的第一手材料,我申請了一架被稱為「空中轎車」的法國雲雀直升機,向東南飛行進入市區。路北區的建築物倒的倒、塌的塌,留下的只有殘牆斷壁,線條清晰的完整房屋已很少見;工業區的情景更令人心寒,唐山鋼鐵廠、422水泥廠以及陶瓷廠已失去了往日生氣勃勃的景象;飛臨路南區時,能見度明顯降低,地面被黃塵及煙霧所籠罩,隱約見到一大片高低不平,黃灰色的碎磚亂石,幾乎所有民房倒塌,酷似一片荒無人際的大漠。

市區的幾條主要道路擠滿了來往的汽車、馬車、自行車和行人,從空中看不出有行進的跡象。20多分鐘的飛行,我將唐山整個市區盡收鏡間。


路上許多行人赤身裸體

在機場南頭停機坪上,空軍戰士們正往直升機上搬運一箱箱食品,準備空投。我隨乘808號直升機飛往市區,在飛行中,我發現大部分食品是餅乾,還有很多塑料袋裝著饅頭、烙餅。每個袋裡都附著一個信封,我好奇地抽出一個,只見信封上寫著:送給唐山人民。落款是:河北邢台一市民。信中寫道:親愛的唐山父老鄉親,向你們表示親切的慰問,我們深知遭受地震災害的痛苦,1966年3月邢台地震,我家破人亡,在極度悲痛之時,敬愛的周總理親臨災區視察,給了我精神力量。在全國人民的支援下,也包括唐山人民的支援,使我們度過了艱難時刻,我們從廢墟上爬起來,歷經磨難,重建了家園。我連夜烙了幾張薄餅送去,以解燃眉之急……看著這火一樣炙熱的書信,誰人能不動情?

直升機來到預投空域,位置大概在火車站以東,這是個人口稠密的重災區。飛機的飛行高度很低,地面看得一清二楚,市民們聚集在廢墟上,仰望天空,雙手不停地擺動著。機務人員把艙門打開,系好安全帶,將一箱箱一袋袋食品投下去。我不停地按動著快門。

由於地面道路、橋樑的嚴重損壞,救援部隊和物資受阻,機場便成了抗震救災的生命線。指戰員們頂著烈日,穿著背心褲衩,用目測指揮著飛機的起降,一天最多時起降達350多架次,共指揮了數千架次飛機的安全起落。來自四面八方的救援物資源源不斷地空運到唐山機場,機場的停機坪上堆積如山的醫藥、帳篷、油氈、塑料布、食品等救災物資,又從這裡用汽車運送到各區縣,有些應急食品進行了空投。

7月29日,由於市區車輛無法通行,我只得從機場步行前往市區


大地震后的唐山慘不忍睹。原來寬闊的路面已使行人難以插足,車輛無法通行。九死一生活下來的人們,在殘垣瓦礫之上用各種殘餘物搭起了躲避風雨的窩棚,人們後來叫它為「防震棚」。防震棚挨近路邊,停放著一些用被褥包裹著的屍體。

目睹如此慘重的浩劫,如此悲哀、蒼涼的情景,完全可以致人精神分裂。我參加過正規戰爭,戰爭的殘酷令人怵目驚心;然而,一座百萬人的城市,頃刻間遭到毀滅,夷為墟土,變成埋葬24萬生靈的墳墓,唐山的災難要超過戰爭的殘酷千倍萬倍……

人們在廢墟上架起了鍋灶,從路邊排水溝里掏些水,撿拾一些能填口的食物,煮一煮充饑。空中飄蕩著縷縷炊煙,宛若死難者的幽魂。

路上許多行人赤身裸體。一位年輕婦女只有一塊布裹在胸前和腰間。每個行人都走得那麼匆忙,面無表情,每個人心中都裝有一部悲慘的家史。令人震驚的是,我沒有聽到一聲哭泣,也沒看到一滴眼淚。

搶掠之風在廢城颳起,懲罰的槍聲不斷響起

我在站前街拍照時,周圍一些人在斜楞著眼睛盯著我並議論說:「都啥時候了,還有心思照相!」「這個人是不是階級異己分子,再照把照相機給他砸了!」

由於天氣炎熱,我沒有穿軍裝,受災群眾不了解我的身份,他們的心情可以理解。在一般人眼裡,照相這玩意兒,只能在節假日和喜慶的時候才派上用場,而絕不會在大災大難、家毀人亡的時刻拿出它來。我要想堅持拍下去,只能改變「明目張胆」的拍攝方法,採取隱蔽措施,趁人不備,快速搶拍,有時是偷偷地像搞地下工作一樣。拍完后即刻把相機裝進一個隨身帶的黑塑料包里。


但是這個塑料包還是招來不少麻煩,很多傷者見我背著包,都以為我是大夫,不時向我伸出手來哀求:「好大夫,給點止疼葯吧!」他們求葯,不是因頭疼腦熱,而是高位截癱、腰椎損傷、骨盆斷裂等重傷。

大伏天,酷暑熱浪無情地襲擊著「死亡之城」。街區道路的嚴重破壞和阻塞,使救援車輛開到市區邊沿卻開不進城裡,因而使救災工作嚴重受阻,災民得不到糧食和飲水,重傷員得不到及時治療,停在路旁的屍體也無法運走。頭兩天見到的屍體,僵直、呈蠟黃色,後來變得臃腫,呈醬紫色,從被子里往外流黑水,凡是停屍的地方到處流淌著一灘灘的血水,散發著一股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屍體上和血水中爬滿了一群群綠頭蒼蠅,行人經過時,便轟起一片「嗡嗡」作響的蒼蠅。廢墟中尚有大批屍體沒有挖出來,同樣散發著屍臭味,使得唐山市區的生存環境嚴重惡化。人們不得不將口罩、濕毛巾捂在嘴上。在廢墟旁,鐵路邊,在市區通往機場3.5公里的道路兩側以及機場跑道北端,堆起了無數座墳墓,多數墳堆前都插著木牌,上面寫著被埋葬者的姓名和年齡。

站前街馬路上,架有高音大喇叭的廣播車緩緩穿過人群,女播音員提高調門朗誦著毛主席的最高指示:「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接著反覆播送著唐山市抗震救災指揮部的通告,大意是,「生產自救,重建家園……全體市民要保持鎮靜,提高警惕,保護國家和人民的生命財產,不得擅自進入工廠、礦山、銀行、糧店、倉庫、商店等地方,嚴禁搶劫,違者必將受到法律制裁……」

人們剛剛掙脫了死亡的羈絆,傷口尚在淌血之時,一股搶掠之風在廢城颳起。這股罪惡之風是任何善良的人們不願意看到的事實,令人極為痛心。


地震當初,一些人把本不屬於自己的衣物、食品拿來遮體充饑,似乎還在情理之中。然而,一些利欲熏心的人貪婪地把骯髒的手伸向國家財產和私人財產。在路北區,我見到一個防震棚,全部材料用整匹黑白條的長毛絨覆蓋著;有些人扛著整箱的香皂、牙膏、五金工具等,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我在經過靠近鐵路的一個百貨商店時,見到門臉兒的玻璃窗都已支離破碎,裡面陳列的各色商品已蕩然無存。

郊區的一些人,他們開著拖拉機、趕著小驢車,更多的是騎著自行車,潮水般從四面八方向市區湧來。他們在廢墟上掘地三尺,無情地掠奪無辜者的財物,遇難者的屍體也逃不過這些人的搜刮。

在這抵禦天災的非常時期,一些人的所作所為令人悲哀,因為它嚴重地剝蝕和殘害著善良人們的心靈。當公安人員和民兵警覺地發現搶掠者的犯罪行徑時,他們從瓦礫中爬起來履行職責,廢墟上空響起了槍聲。槍聲從不同方向傳來,在告誡那些夢想發「國難財」的搶劫者。

唐山機場成了荒漠中的綠洲

7月28日下午6點40分,我正在帳篷里整理照相器材,突然,地面猛烈顛簸,發出隆隆響聲,帳篷呼啦呼啦地搖晃起來。我已無力控制自己的行動,死死把相機摟在懷裡。我知道這是一次較大的餘震,不知幾十萬災民是怎樣挨過這暴風雨之夜的,又想到北京的妻子帶著兩個幼小的兒子,不知安身在什麼地方。唉,現在顧不了這些了!

唐山機場飲用水告急,由於地震引起地下水下降,從井裡打上來的水是糨糊糊的黃泥湯,只好把泥湯灌到水壺裡,沉澱后再喝。機場北頭有從全國各地空運來的堆積如山的各類食品,誰也不去動,依然嚼著分配給自己的難以下咽的那份壓縮餅乾。每個人心裡都明白那些食品的分量。

地震發生后的頭三天,是唐山市災后最為嚴重的時刻。饑渴、傷病無情地襲擊著人們。

「去飛機場,找解放軍。」人們在危難時刻總是首先想到人民子弟兵。

災民們把唐山機場視為荒漠中的綠洲。人們扶老攜幼,用平板車拉著傷員,用自行車馱著老人和兒童,更多的人則是挑擔挎籃,步履艱難地,潮水般地湧向綠洲——唐山機場。

機場的營房及四周草坪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災民,人們為橫躺豎卧的受傷者架起塑料棚,以避風雨和日晒。戰士們架起了幾口大鍋不分晝夜地熬著米粥,饑渴的人們排著長隊在粥鍋旁耐心地等待著。機場唯一的水源是一池發綠了的游泳池的水。果園裡,七月的青蘋果如核桃大小,已被「掃蕩」一空。幾輛開往市區的卡車,從機場還未開出去,就被飢餓的人群攔住,爬上車強行搬運著食品,押車的戰士上前勸阻,沒人理睬,只顧往車下扔著一包包的餅乾,戰士們也無可奈何。

從全國各地調集的一萬多名醫務人員組成的200多個醫療隊,在唐山的廢墟上迅速展開搶救工作。在機場營房的周圍逐漸出現醫療隊架起的頂頂帳篷,帳篷旁插著白色的紅十字旗,標牌上寫著:解放軍總院、空軍總院、上海六院……傷者在親人的護送下,在醫療隊的帳篷外邊排起了長隊,而且越排越長。重傷者不時發出刺心的慘叫聲……


手術帳篷里,醫務人員如同處在戰爭狀態下,在極其簡陋的條件下做著醫院裡都少見的大手術。照明用的是汽燈,消毒用的是游泳池裡的水……儘管廣大醫務人員懷有對災區人民極端負責、極端熱忱的革命精神,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仍不能挽救眾多人的生命。幾十具屍體停放在不遠的草坪上,作為醫生,他們深感痛心和惋惜。

手術帳篷外的土坑裡,在血染的藥棉和紗布中,堆積著截肢下來的、鮮血淋淋的胳膊、大腿、手掌……幾天來我見到了成千上萬人的屍體,我沒感到恐懼,然而,看到這些從活人身上截下來的殘肢爛肉,頓時覺得慘不忍睹,甚至不忍心把鏡頭對向那裡,希望它從我的記憶中永遠消失。停放屍體的草坪上,大部分死者被裝進了深灰色的裝屍塑料袋裡,一少部分則用棉被裹著。

遭受重創的唐山機場,此時已難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唐山由此再一次陷入了困境。


經國務院批准,唐山自7月30日開始了一場向全國範圍內轉移傷員的壯舉。此時大批飛機、列車、汽車從各地陸續調往災區。作為空中大通道的唐山機場,馬達轟鳴,各種飛機呼嘯著像穿梭一般,時起時落,出現了空前的繁忙景象。飛來的飛機卸下滿載的救災物資,飛走的飛機滿載著負傷的兄弟姊妹。在停機坪上,可以見到十幾種機型的飛機。所有飛機艙內的座椅已全部拆除,艙內地面上鋪滿了塑料布,傷者一個挨一個躺著,很多人衣服上縫了一塊白布,上面寫著單位、姓名和年齡。一架大型飛機可載一百五六十人,小型機載幾十人不等。兩天後,運送傷員的秩序有明顯好轉。

在人流中,兩個滿頭大汗的中年人用門板抬來一位老人,急著要上飛機。問及診斷書,小夥子說:「沒有診斷書,行行好救救我爸爸吧,他快不行了!」醫生上前撩開被子一看,是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臉色蒼白,瘦骨嶙峋,喘息細微,已處於昏迷狀態,瞳孔已開始散大。醫生說,老人已不行了,如果上了飛機,到不了目的地,人就會死的,還是搶運那些能夠活下來的人吧。兩個中年人無可奈何地把老人抬到一旁,趴在老人身上大哭起來。


剛脫險的人們急切地問:「北京怎麼樣?」

指揮部安排了大批直升機到交通不便的邊遠郊區,專門運送受傷的農民兄弟。我曾隨機去開平、古冶等地採訪。一次,我隨乘中國民航806號直升機飛往東北方向。飛機在村莊上空盤旋一圈后,在一個高高的土崗上徐徐降落。土崗下不遠處一個不大的村落,房屋已變成一堆堆黃土。村子旁用新土堆起來的幾十個墳頭。

飛機停穩后,社員們一齊擁向土崗,將重傷員用門板抬入機艙。大多數傷者是骨盆、脊椎砸傷,不能坐立。艙內機務人員把傷員排列好,最大限度載入8人。關好艙門,馬達隆隆旋翼飛速旋轉,機身垂直拔起。藉助舷窗向下看,土崗上又一次捲起黃塵,社員們迎著風沙,仰望著飛機,淚流滿面,手握著毛主席語錄本不斷高呼口號。我聽不見喊什麼,不外乎「毛主席萬歲!」「感謝親人解放軍!」等口號。

我擠在機艙的尾部的一個角落裡,掃視著所有的傷員,發現在鄰近的門板上躺著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淚水洗面,抽泣不止,我趕忙俯身問他:「哪兒不舒服?」



「……」他搖了搖頭。

「那你哭什麼?」

「解放軍同志,您能去北京嗎?」

「能。」

「您到北京時給毛主席他老人家捎個話,就說我們唐山農民感謝他老人家,祝他老人家萬壽無疆……」他激動得說不下去了。

「你的心愿我一定帶到北京去。」

「我愛人被砸死了,我的腰椎砸傷了,下肢不能動彈。那是我五歲的兒子,腦袋也受傷了。」他抬手指著一個軍人懷裡抱著的孩子,孩子頭上纏著繃帶,眼淚汪汪,緊鎖著眉頭。

「我們一家人在地底下埋了大半天,多虧了解放軍來到村裡,才救出我們,要不然全沒命了。聽說毛主席派飛機來接我們去治傷,很多人都哭了。真是天大地大不如黨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毛主席親啊!」這是一個普通農民掏心窩子的話。

強烈地震后的唐山,不論是在機場、礦山,還是街頭、路邊,我不止一次地聽到剛剛脫險的人們急切地詢問:「北京怎麼樣?」唐山人民始終牽挂著毛主席、黨中央和首都人民。


扒運屍體的戰士們身上長了毒瘡

當我8月6日再次返回唐山時,抗震救災工作已開始步入軌道。

各路救災大軍陸續進入市區,由於道路得到了迅速清理和疏通,大批運送救災物資的汽車開進街市。來自各省、市的醫療隊,乘著大卡車,車上插著紅十字旗,不時駛過街面,帳篷里、馬路旁邊成了救死扶傷的場所。食品車、水罐車停在路旁,市民們提著各種容器有序地排著隊,解放軍戰士們用木料和油氈為災民搭建臨時防震棚,以避日晒和風雨;軍隊大型吊裝車輛分佈在各主要街道,在廢墟上不停地吊起殘裂的水泥柱和樓板。

唐山震區附近的230公里鐵路線遭到嚴重破壞。經過廣大鐵路工人和人民解放軍鐵道兵短短10天的奮力搶修,北京至山海關路段於8月7日下午7時40分修復通車。


人們這時似乎可以鬆口氣了。

不。

又一吞沒生靈的猛獸——瘟疫,在不知不覺之中向唐山襲來,將唐山再次推入不亞於大地震的苦痛之中。

常言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唐山出現的疫情也許比歷史上任何一次災難都要可怕。

酷暑。

24萬具屍體。

城市生命管線中斷。

糞便、污染物堆積,蚊蠅肆虐。

……


人們都清楚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活下來的倖存者和10萬救災大軍,很可能被這第二衝擊波——瘟疫擊垮,使唐山再次陷入絕境。

我再次到市區時,如火的驕陽懸在頭頂,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屍臭和焦土味,戰士們都戴上了防毒口罩,幾乎所有人都用口罩、毛巾堵在鼻子和嘴上。馬路旁、廢墟上,特別是在那些有人居住的防震棚的四周,遍布著糞便和垃圾,走到哪兒都能聽到成群的綠頭蒼蠅轟起的「嗡嗡」聲。

遠離市區的機場也受到了瘟疫的嚴重威脅。機場生活區用席子臨時搭起的廁所里,爬滿了一層蒼蠅,便坑裡多是帶膿帶血的稀屎……黃連素、痢特靈成了緊缺藥物。一些傳染病的發病率直線上升。

又一場戰鬥打響了。

中央從全國調集了21個防疫工作隊,共1300人開赴災區,他們身背噴霧器,走街串巷進行消毒,為病員送醫送葯。軍隊調來了防化車,緩緩駛在主要街道上,向道路兩旁噴洒著霧狀消毒藥液。機場南頭停著四架土黃色的運五飛機,飛行員和機務人員忙碌著,一架架輪番起飛,低空掠過市區,消毒藥液化作迷霧灑向廢墟。

24萬在高溫下極度腐敗的屍體,變成了災區最大的污染源。挖屍、運屍、埋屍的艱巨重任落到了人民軍隊的肩上。震后的頭幾天,部隊是在沒有任何防護設備、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進行挖屍工作的。後來儘管裝備了一些防毒器械,許多戰士仍未能避開疫病的侵襲,他們從樓板底下已抬不出完整的屍體,只能將死者一隻胳膊、一條大腿地往外掏,支離破碎的屍體,淌著黑褐色的血水,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味。很多戰士身上長毒瘡,順著瘡口流著黃水,拉痢疾,一天跑幾十次廁所……為了人民的利益,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年輕戰士,就是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戰鬥著。

由於防疫工作及時有力,全體軍民抵住了瘟疫的襲擊,災區安然度過了災后的傳染病暴發期,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迹……


8月12日,在唐山的採訪告一段落,我從唐山飛回北京,在空中透過飛機舷窗下的廢墟,我彷彿看到了唐山的明天。舊的唐山毀滅了,但唐山人還在,有唐山人和全國的支援,新唐山一定會崛起……(唐禹民)

本文作者簡介

唐禹民,遼寧省朝陽市人,原北京軍區空軍政治部攝影幹事,轉業後到國家體育總局中國體育雜誌社任攝影部主任。中國攝影家協會會員,中國體育記者協會理事,中國體育攝影學會副主席兼秘書長。著有《抹不掉的記憶》、《體育攝影理論與實踐》、《體育攝影》等。 (本文來源:新華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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