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新選舉制能減少「壞蛋」？

　　● 包竹廉（Julian Baum）

　　台灣的立法院因為不時出現惡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的情形而臭名遠播。令人懷疑和經常不合法的競選手段，讓立法委員獲得不應享有的信任和政治舞台上的重要角色，他們看來並不需要向選民負太大的責任。結果是立法院往往無法有效運作，不但不能造福人群，還讓他們漸漸對民主程序失去信心。

　　這些問題在支持台獨的陳水扁於2000年的歷史性選舉中當選總統后變得日益嚴重。政府當時嚴重分裂：陳水扁的民進黨或綠營控制了行政院，國民黨的藍營和盟黨則控制了立法院。過去7年，兩個陣營間的不合作，不止讓重大的法案不能通過，也延誤了政府的例常預算。

　　立法院的表現差強人意，讓台灣人民開始要求改變。兩年前，勢力皆被分裂出來的小黨派削弱的民進黨和國民黨，通過將大大改變立法院面貌的修憲案。政府宣稱改革的目的是迫使獲選的民意代表採取溫和的觀點，讓他們更有責任感並對支持他們的選民有所交代。

新選舉制度的利弊

　　根據新制度的首次選舉將在明年1月舉行，對改革的爭議卻持續不斷。根據改革方案，立法委員席次將減半，也廢除20或者更多名候選人一同競選，有時讓候選人僅以少過10％的得票率當選的大選區。

　　這個日本留下來的混亂和難以駕馭的制度，時常誘使候選人採用嘩眾取寵的宣傳花招，和發表能夠成為報章頭條的引人注目言論。他們在獲選後幾乎不受任何監督，選民對他們也很難產生認同感。

　　根據新的選舉制度，選民有兩張選票，一張投給心目中的單一選區（73席）候選人，另一張投給支持的政黨。政黨再按照比例代表制分配席位（34席）。此外，人口佔少數的原住民將選出6席，即共113席（立法院現有225席）。

　　這種結合單一選區和比例代表制的混合式選舉制，同東亞大多數民主國家如日本、韓國、菲律賓和泰國等，以及歐洲國家所採用的方法類似。

　　台灣選民在明年1月12日投票後會出現什麼局面？改革會不會讓立法委員在言行上更負責任，並恢復公眾對台灣民主的信心？

　　前景是樂觀的，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疑慮。批評新選舉制的人擔心這是瞎闖的舉動，特別是大幅度減少立法委員席次，將增加他們的工作負擔並讓權力集中在少數人手中。一些綠營分析員說改革很可能讓民進黨長久不能掌控立法院。另一些人則認為長遠來看，改革將取得預期的效果，一些缺點也可以在將來修憲時糾正。

　　新制度讓選民有兩張選票，看起來較為複雜，卻讓選民享有更多選擇。政治顧問和暢銷作家吳祥輝說：「我們不要一個選出好人的壞制度，或者一個選出壞人的好制度。」他認為單一選區會迫使候選人採取溫和的觀點，讓立法程序更穩定和更能獲得人們的信心。民進黨開始時雖會面對很大的劣勢，最終卻將能從新制度獲益。新制度比舊的公平，不過，它的好處可能要經過兩三次選舉后才會變得明顯。

是否還會有「壞蛋」出現

　　改革的一個重要假設是選舉的方式將影響候選人和獲選者的言行舉止。政治學家認為單一選區將讓政治人物更加克制，更重視公眾的意見和政黨的紀律。他們相信這會迫使候選人採取較寬廣的立場，因為他們必須爭取選區內所有選民的支持，不只是看法完全相同的少數人。

　　他們也認為單一選區會壯大國民黨和民進黨這兩大黨的勢力，其他黨派的候選人和獨立人士將更難勝出。這可能減少立法院意見的多元化，但也會淘汰一些僅以少數選票當選的「壞蛋」和偏激的政治人物。

　　公民監督國會聯盟理事長顧忠華寫道：「監督國會的非政府團體希望，台灣新的立法院將爭取更多陽光、文明、透明、公益、和效能。」

　　但顧忠華自己對此也充滿了疑慮，因為他也不相信台灣當前缺乏自律、率性妄為的政治文化是能輕易改變的。一個令人擔心的明顯事實是，不管選舉方式如何更動，候選人的動機往往不是要為公眾服務，而是求取私人利益，或者是受到某種政治思想意識的驅使。

　　有人擔心，改革的結果反而會使台灣的立法院效率更低、更不民主，最終立法院會更加容易讓國民黨控制操縱，因為國民黨財力和人才都勝過民進黨。而其他小黨派，例如台灣綠黨的候選人，在新的選舉制中更加處於嚴重劣勢。明年1月的立法院選舉，主要大黨派的候選人多數是現任議員，因此不論是哪一個政黨贏得多數議席，下屆立法院里肯定更難見到新面孔。

　　一些政治評論家還指出新體制的另一缺陷，有些選區獲得過多的代表權，例如台灣人口稀少的外島及台灣東岸一些地區。在台灣本島的選區，平均每個選區的人口約30萬人。但人口僅有1萬多人的馬祖，和人口不到8萬人的金門都各獲分配一個議席。這些地區傳統上是支持國民黨的，因此讓藍營在新制度中獲得一些固有優勢。

　　台灣中研院特聘研究員朱雲漢說，新的選舉制將使「兩黨對壘」的形勢走向制度化，並將進一步加深台灣南部和北部政治思想意識的分野。支持國民黨的選民多數集中在北部、東部和外島地區，而南部地區選民則支持民進黨。民進黨料能在嘉義、台南、高雄及屏東等地區贏得多數議席。

一些悲觀的看法

　　對於立法院新選舉法持悲觀看法的人包括前總統李登輝。他最近表示，由於新的選舉制不公平，民進黨在1月份的選舉中預料會遭遇慘敗。這一來，由台灣出生的人執政的政府有可能喪失政權。李登輝是台灣第三大政黨台聯黨的精神領袖。該黨一直要求修改立法院選舉制，因為新選舉制對兩大黨以外的小政黨不利。

　　國民黨在來屆選舉中還有一個新的優勢，就是親民黨已經併入國民黨，一些親民黨人已獲得分配到數個議席。這是近15年來藍營中首次沒有從國民黨分裂出來的小政黨和國民黨角逐同一議席。不過，仍然有個別屬於藍營背景的人士以獨立人士身份和國民黨候選人角逐一些議席。

　　另一方面，民進黨的綠營內部卻出現嚴重分裂。李登輝領導的台聯黨準備派出20名候選人，預料將分掉綠色選民的票，除非民進黨和台聯能在最後一刻達成協議。

　　台灣政壇兩大陣營的領袖都希望選舉產生的議員中，「壞蛋」會越來越少，而更多的議員會更加負責任。不論哪一個政黨在下次選舉中勝出而控制立法院，這次政治改革的結果都將對台灣民主政治的走向產生重大影響。

·作者是《遠東經濟評論》前台北首席特派員。

葉琦保、鄭方生翻譯。


《聯合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