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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2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一)。。。。流氓廠長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之一 -------- 流氓廠長

十二年前,我從日本來到美國。第一站是在美國的中西部的一個小城市,那裡是山區,很少下雨,幾乎每天都是碧蘭的藍天和美麗的白雲。這裡不比繁華的大都市,可以看多一群群不同的人流,也沒有那麼多工作機會,所以中國人很少。只是在一兩所大學里,可以見到一些中國的留學生和陪讀家屬。因為只有可數的幾個中國人,大家都很熟悉。

在城市裡,從星期一到星期五,公共場合中,幾乎見不到黑頭髮的人,都是金髮或棕發的男男女女。到周末時,在此城最大的購物中心,偶然可以見到幾個黑髮的人,我猜是中國人,越南人,黑人,或墨西哥人。有趣的事,黑頭髮的總是和黑頭髮得在一起,當你看到一個黑頭髮的男人在公共衛生間門外等人,一會兒準是出來一個黑頭髮的女人。

我剛到美國,因為英文不行,租房買車等事宜,根本找不到中國人來幫忙,所以只能是帶著一本英漢詞典到處跑。後來決定參加一個社區的英文補習班,在班上認識了一個中國餐館的老闆,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他介紹自己是麥克。

麥克是個 30 歲左右的廣東人,人很熱情。他建議我到他的店裡去送外賣。我不太想去,因為我剛來,手頭並不緊張,而且想全力以赴的好好學英文。但他建議我;天天這樣讀書,效果也不會太好,還不如一邊讀書,一邊工作,可以有一些練習口語的機會。他答應把他的汽車借給我用,他負責付保險,和汽油等費用。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並不壞,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損失,而卻得到一輛免費的汽車,我也不必再去買車,因為不知道在這裡會住多久。

第二天,我帶著我的中國駕照和英漢詞典開始到市交通管理局去辦我的駕駛執照。這裡城市小,顧客不多,而且官員的態度相當好。我一遍查字典,一邊慢慢的理解她的意思,我到底應該辦那些手續?我模模糊糊的理解到,有中國的駕照,我可以不必參加駕駛學校,但要參加這裡的筆試和路試。這裡麻煩的是,因為這裡沒有中國人工作,找不到人幫忙,她無法確定我的中國駕照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用手點著那紅紅的園章 — 這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交通管理局的公章,而她用一種善意的微笑回答我,她點的是她手中的一張文件上的簽字,好像意思是說,個人簽字比這章管用。從她那藍藍的眼睛里,我才明白這裡是一個和我們國家完全不同的國家,公章的效用已經沒有了。

可我怎麼能證明我的中國駕照是真的哪?要是上駕駛學校,要交很多錢,另外要十五天的時間,而且從申請到實際開始,還要等一個月的時間。我拿著她寫給我的一頁紙,到了大廳外的路邊坐椅上,點燃一支煙,翻開我的字典。這是夏天,室外按美國的溫度計算是一百度以上,太陽光照在人身上,象烤火一樣,可在路邊的樹蔭下,絲絲的涼風,令人感到在空調的環境下,舒適極了。大概用了一個小時,我明白了這上邊的意思,要我到一所大學中找一個懂中文的教授,把駕照翻譯了並要簽字。我當日找到一所附近的一所州立大學,前台的小姐把我的駕照交給一位來自台灣的教授,用了五分鐘翻譯好了並簽了字,也沒有要我付費。

經過一個星期的複習,麥克帶著我,去參加了筆試。這裡考試是開放式的,大廳的左面是辦公區,有很多人在排隊辦手續,右面是我們這些考試生的考試區。麥克站在另一邊等我,我看了一下,我是唯一的中國人參加考試,所以我有一個問題搞不清時,就用中文問麥克,反正沒人懂也沒人管,就這樣, 30 分鐘我就考完了。交卷后,考官向我表示祝賀,並告訟我,可以馬上參加路試。我在國內有三年的駕齡,是在自行車的車隊中左右穿插過來的,比這複雜多了。二十分鐘后我就考完了,一會兒就拿到了美國的駕駛執照。

快下午五點了,我和麥克開車去了他的餐館。麥克的餐館坐落在一個離州際公路不遠的角落,馬路對面有幾座三層高的辦公樓,後面就是居民區,周圍有幾家小店,便民店和乾洗店什麼的,麥克的中餐館是這裡最大的建築。大大的中文牌子架設在房子的頂上,在我開到州際公路時,就看到了這家中餐館招牌。

餐館裡面不大,有 15 張可容納四人餐桌。進去后,麥克介紹給我他的女朋友黛安娜,一個嬌小的廣東姑娘,她負責這裡接電話和收款。到廚房中,只有兩個人在裡面,一個是黃先生,他是越南的廣東人,不太會講普通話,總是彎著腰在做工。另一位高高像是的北方大漢,他自己介紹說他是托尼,我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麥克告訟我,他本人也在廚房工作,另外在中餐時間和晚餐時間還有兩個女侍者做工。我一出廚房就見到了他們,一個是李小姐,她是剛從廣東台山移民來的,另一位的名字叫愛麗莎,她是個學生,也是北方人 , 只做臨時工。這就是餐館的全部工作人員。

晚上開始工作了 , 電話不斷 , 顧客不斷盈門 , 廚房中傳出麥克的大聲指令 」 宮寶雞 3 個 , 兩個堂吃 , 一個外賣 」」 甜酸肉 5 個 ,3 個外賣 , 兩個堂吃 」……

我無事可做 , 也不知道要幫什麼 , 就走進廚房四處觀看 , 看到麥克和托尼在巨大的爐火前炒菜 , 黃先生在一個大油鍋前 , 不斷地炸著雞肉 , 豬肉 , 春卷等。整個廚房只聽到麥克一人在說話 , 其他兩位只是不停的干 , 尤其是那個托尼 , 不停的炒著。從他的後面 , 我看到汗水已經濕透了襯衫。 我在這裡的第一個晚上只有一個外賣 , 送到后只給了兩毛錢小費,剩餘時間基本是在廚房裡呆著。晚上十點客人們幾乎都走了 , 托尼炒了一鍋菜 , 我們所有人坐在外面的桌子上吃飯了,我坐在托尼的旁邊 , 邊吃邊問他 :」 師傅 , 您是哪裡人哪 ?」

托尼笑笑說 :」 我是北方人 .」

等於沒說,

北方大了 , 我知道你是北方人。看來人家不想說 , 要不為什麼連中國的名字都不說哪 ?

托尼大概五十歲出頭 , 頭髮有點白 , 鼻子兩邊有一點輕微的酒糟鼻,濃眉大眼。但眉眼中透出一種少有的精明 . 他站起來時 , 腰總是直直的 , 像一個退伍的將軍。只是他總是沉默寡言 , 埋頭工作,使人難以琢磨。

晚上我回家時 , 我問麥克關於托尼 , 他告訟我 , 托尼也只是第二個星期上班 , 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 也沒有人想知道這些。

一個月過去了 , 我每天晚上來上班 , 也漸漸熟悉了每一個人。隨著英文的長進 , 我也可以在外面做一些簡單的顧客服務 , 幫著侍者點菜 , 幫著客人加水等。我為那個女侍者幫忙多 , 她就會找我在有空時教我英語。幫哪個少,她會一晚上不和我講話。

一天下午 , 我下課早一些 , 我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餐館 , 想讀會兒英文。大堂里沒有客人 , 只有黛安娜在算賬 , 我拿出書本來 , 開始讀。突然一個聲音從廚房內產出來 :

長城外 , 古道邊 ,

芳草碧連天

晚風扶柳笛聲殘 ,

夕陽山外山。

我放下書本 , 跑進廚房 , 看到只有托尼一人在 , 他面對著廚房的牆壁 , 一人在朗誦著。

廚房中靜靜的,已經沒有忙碌時的喧鬧,只有在角落中的大型商業冰箱發出陣陣的雜訊。托尼好像對著全軍指戰員講演一樣,一身正氣,大意凌然。

我在他的背後,小聲問了一句:「你是黨員嗎」?

托尼回過頭來,向我笑了一下說:「我當然是 , 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

我說 :」 來聽聽老領導的教誨 .」

「 好吧 , 老領導告訟你 , 兩個月沒有人給得老領導沏茶了。 」

他繼續說 :」 我在國內的辦公室有十幾位人伺候。國內不興叫秘書科 , 稱為辦公室 , 每天我上班時 , 暖壺的水是剛燒開的 , 大杯子已經泡好了清茶「。

他苦笑了一下繼續說:「到這裡我開始給別人泡茶來了。

我問他: 「 你還好吧 ?」

「 我沒問題 , 我以前插過隊 , 我現在又回來插隊了 .」

他看四周沒人 , 走進我 , 小聲說 :」 你知道哪有賣黃色片子的嗎 ?」

我很吃驚的看著他 , 沒想到這麼文雅 , 有風度的黨員也要看這個?

他看出來我的想法,說了一句:「都是人嗎,誰都是一樣的。」

我想起來,麥克曾對我講過,山腳下有一家很小的中國市場,老闆和僱員就是一個人,那裡有黃帶子出租,專門租給那些打餐館的不懂英文的中國人。我告訟了他這個地址,他點點頭。這時麥克進門來上班了,第一句話就是,「兩個木須肉,一個堂吃,一個外賣」。

廚房裡馬上打破了剛才的寂靜,一下子熱鬧起來;煤氣爐的噴火的聲音,勺子和鍋碰撞的聲音,形成了一支沒有旋律的交響樂。我也馬上出了廚房,看看外面,果然客人不斷的近來,電話也不停的響起來,晚餐又開始了。

托尼每星期有一天休息,正好明天是他的休息日,我想他可能一起床,先會直奔中國小店得到他想要的錄像帶。

幾天後的一天是母親節,麥克要求所有的人都上班,而且提前到,他認為今晚會很忙。廚房中,一下午都沒停,準備了所有晚餐的備料,僅雞肉就炸了 4 大盆,是為做甜酸雞準備的。我來了后,就坐在大廳中,等著客人的提前光臨。沒想到,今天的生意差的出奇,電話沒有聲音,大廳中也只有兩桌客人。托尼很高興,他是拿固定薪水的,有生意沒生意和他沒關係,沒生意他正好可以休息一會兒。我到廚房裡找他聊天,我們倆點上煙,他高興的對我說 :

「 我租到帶子了 , 真清楚。 國內不可能有這麼高質量的 , 這是真正原版的 .」

我問他 :」 幾盤呀 ?」

他說 ": 兩盤 , 借多了 , 一天也看不完呀。唉 , 不幸的是看完了毛片 , 太難受。就我自己 , 那裡找個去呀 ?」

我不知道 , 因為我也是來了不久 , 又沒有什麼朋友 , 這個嫖妓是違法的,我還不知道哪去找洋妞那?正在我不知如何回答時 , 那位台山來的李小姐進門來拿菜 , 一看檯子上沒有她點的菜 , 就和托尼說 」: 師傅 , 能快一點嗎 ? 我的客人在等著 .」

這裡的人都知道 , 侍者的收入主要是靠拿小費 , 菜出早了 , 客人不高興 , 小費會少 , 菜出得太慢了 , 等得太久 , 客人也會減少小費的。所以侍者都盡量和廚師搞好關係 , 為的是在有限的時間內,多賺一些錢。

托尼突然用眼睛盯著李小姐說;「你要是晚上和我走回家,菜現在就給你」。

李小姐的臉豁然紅了,她看上去只有二十歲,身高不足一米五,一張稚氣的娃娃臉,披著長長的披肩發。我看到她一動不動的愣在那裡。

麥克看到這個局面,笑著說了一句: 」 托尼 , 你的女兒比她還大 , 怎麼能開著玩笑呢 ?」

托尼笑笑 , 馬上把菜炒了出來 , 說了句 :」 拿走吧 .」

從這以後 , 我發現托尼象變了一個人 , 話也多了 , 有時還在工作時 , 唱幾段革命樣板戲 . 尤其是見到這兩個女孩子時 , 又說又笑。現在,廚房中麥克的聲音越來越小 , 托尼的聲音可越來越多了。

麥克告訟我 , 托尼在廚房時,有時變著方地佔這兩個女孩子的便宜 , 我問他問為什麼不管 , 他說這事沒辦法管 , 老闆只管工作 , 不管道德 , 個人的行為由個人自負。

有一天我隔著廚房的窗子 , 看到兩個女侍者站在廚房裡,等著出餐。這時托尼假裝去拿東西 , 從她們的後邊經過 , 故意用身體碰她們後面。我看到李小姐臉紅紅的走出來 , 但沒說什麼。我想,也許是害怕多說了 , 以後的菜會出得更慢了。而另一位侍者愛麗莎卻對著托尼狂笑 , 並用右輕輕的拍拍托尼的臉。 .

愛麗莎看起來 30 歲左右 , 個子很高 , 超過一米七 , 白白的臉 , 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她說起話來聲音很大 , 一口地道的東北腔。她曾告訟我 , 她還沒結婚 , 從日本呆了四年轉過來的。

有一次 ,. 我故意用日語告訟她 , 客人需要馬上點菜。她吃驚的看著我半天 , 沒有一句答覆 , 看來她沒有講實話。當天晚上 , 在下班時 , 她問我能否送她回家 , 她的車有問題了。我對這種愛撒謊的人 , 沒有什麼好感 , 所以我拒絕了 .

也很奇怪 , 第二天我們再碰到時 , 她還是那麼客氣 , 好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似的。

夏天的來臨,使這裡的中餐館的生意下降許多,這是因為這裡的美國人感到中國菜比較辣,在盛夏期間不願意吃得太多。所以我有了很多時間和托尼閑聊。我們經常是在不忙時,在廚房裡一起抽煙。由於錄像帶的事情,托尼和我的關係變得好了,也喜歡談一些他昔日的輝煌。托尼和我講起了他的故事 , 這是我一直想要知道的。 .

托尼出國前,是北方的一個重型機械廠的副廠長,廠里有兩萬多人。在廠里,托尼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副廠長辦公室有十二個人,包括專門的打字員,資料保管員等等。托尼每天上班以前,他的茶已經被辦公室人員泡好,放在他的超大辦公桌子上。中午飯時,他是享用廠長的特殊餐,辦公室人員會準時送來,每日是兩菜一湯。吃完后,他還要有半小時的午睡。他每天下班很晚,他的專職司機會在樓下等他。

托尼的老婆是托尼在北大荒插隊時認識的,是個縣政府官員的女兒。托尼根本不愛他的老婆,按托尼話說,這叫適者生存。自從他認識了他的老婆后,托尼的命運就徹底改變了。他是被縣裡保送到大學的第一批工農兵學員。畢業后,就分配到這家大型的工廠做技術科副科長。由於他相當的聰明,又會和上上下下的領導拉關係,而且又有學歷,僅僅三年的的時間,托尼就被提升為副廠長。

他處事相當靈活,會鑽空子。在當時國家對飯費的報銷制度管理最嚴時,尤其是像這樣的大型國營企業,只有托尼會想出辦法,把飯費合理的處理掉。所以他的工廠總是訂單很多,全國各地的採購員都喜歡到這裡採購。自托尼來了以後,工廠不斷的發展和擴大,後幾年已經開始走向海外市場。國營企業的推銷員,在國外的日費用只有幾十美元,國家在這方面有明確的財務規定。為了提高海外推銷人員的積極性,托尼開始他的新的招數;他把廠里進口的小型新儀器,交給出國人員,到國外已一半的價格買回給供應商,或同行業的廠家,只收現金。有了這筆錢,這些出國的人員就富裕多了。托尼要求他們,自己列個支出表,實報實銷,回來后就把剩餘的錢交回財務部門,這就是所謂的小金庫,下回再有出去的人員也就不必為費用太低發愁了。而賣掉的儀器,托尼就一副廠長的身份,簽字作為廠內報損。以後再給上級寫申請,重新進口一台。這就是托尼講的,要會鑽政策的空子。

托尼的最大問題是太貪色,其中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這個有目的的婚姻。他的老婆又土,又丑,而且還有土財主的大小姐的習氣,動不動就大罵,摔東西。就是因為這些,托尼根本不願意回家,所以他總是每天到很晚回家。他所在的工廠里,兩萬多人,小姑娘足夠他挑得了。凡是有點姿色的,他幾乎是能佔有的全都佔了。他付出的回報是,把這些女人都調到他的廠長辦公室。在機械工廠中,辦公室是肥差,比車間做工人要輕鬆的多,工資也高。他的辦公室從一開始的兩個人,發展到十二個人。托尼的上級和局領導,也為此勸過托尼,但考慮到托尼的巨大成績,也未強行制止他,因為這個廠根本離不開托尼。

後來,問題越來越嚴重。因為這辦公室里的人都和托尼有過性關係,互相開始爭風吃醋,甚至有時上班時就互相開罵,更讓托尼接受不了的是,經常敲開托尼的門來評理,搞得他無法工作。發展到最後,每人都來找托尼,要求漲一或兩級工資,有的要分房,有的還要出國。托尼的老婆不知什麼時候也知道了,家裡已經砸的是杯盤狼藉,托尼從此回不了家了。

托尼每天住在廠里。他又聽說,上級已經收到了舉報,不只是因為生活問題,還有關於托尼私自主張賣設備的事,這兩項加起來,肯定是凶多吉少。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在行業報刊中,托尼看到在加州有個行業會議,他馬上報了名。就這樣,幾個星期後,托尼飛到了加州。一下飛機,他連會議報名都沒去,馬上在洛杉磯的城郊,找了一個熟人找不到的旅館住下了。

托尼不是貪官,他手裡只有 1500 美金的差旅費,他認為他在這裡有那麼多客戶和供應商認識他,而且在國內時這些人都是他親自接待的。他估計,這些朋友肯定會幫他,即使不能提供一些錢,解決個工作總不成問題。

做生意時是朋友 , 但一旦你什麼都沒有時 , 朋友也沒有了。托尼幾乎給所有他認識的人都打了電話,他甚至又在第二天親自去了三家公司,除了一家公司給了一杯咖啡外,其它的公司,連口水都沒給喝。誰都明白,托尼已經是什麼都不是了,什麼都沒有了,他已經不是廠長了。

當托尼提到能否給份工作時,人家委婉的告送托尼;在美國的公司工作必須要有工作許可,只要他有綠卡,工作的問題可以考慮。聰明的托尼明白了,他現在已經是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只有自己想辦法去解決自己的後半生了。

晚上,他到了洛杉磯的中國城,拿出了 30 元作為小費,找了一個來自東北的年輕侍者,問了一個多小時,關於身份,保險,打工等問題。他不斷分析著侍者的給他提供的所有信息。他知道,洛杉磯是個大城市,非法打工隨時都有被移民局抓住的危險,而且,國內的參觀團經常到這邊吃飯,托尼很多朋友都是高層領導,碰見是會很麻煩的,他必須離開這裡。這個侍者,後來告送托尼,他的哥哥也是出來開會時跑掉的,現在在中西部的一個小城市打餐館,那裡很偏僻,中國人也少,不易被人知道。托尼又給了他二十元小費,那侍者給了托尼,他哥哥的電話號碼和地址,並且告訟托尼,從這裡可以乘長途汽車 ---- 灰狗,直接到那裡。

有這樣,托尼來到了這個小城市,開始就住到那個侍者的哥哥家,每天付 10 元作為房租,然後就由他介紹到他工作的菜館做打雜。 25 天後,托尼開始熟悉了什麼是美國的中國菜,心境也平靜了。他發現,這裡不需要廚師有多高的手藝,菜和肉都是提前炸好的,炒鍋只是在下鍋將調好的汁,一把拉就可以了。而且許多汁都是天天用的,並不複雜,只是記住別放錯汁就可以了。他開始在別人休息時,不斷地練習,炒鍋們很高興,認為是一個活雷鋒式的人物出現了。

實際上托尼已經開始找到當地的電話冊,再找其他的中菜館的工。他很聰明,因為他看到,打雜和炒鍋師傅的工資相差很多,而且炒鍋師傅只有在中餐和晚餐時間忙,平時可休息,老闆對炒鍋也很客氣。打雜就不同了,一天沒有休息的時候,廚房裡每個人都是他的老闆,乾的上氣不接下氣,動不動還就被開除了。

托尼給麥克打過電話后,正好麥克這裡的炒鍋師傅回廣東探親去了,正發愁哪。當天的晚上托尼來見工,炒了幾個菜,就被麥克給留下了。托尼來了后,因為沒有社會安全號,不能獨立租房,就讓麥克給找了一個中國人家,租了一間房子,一個月僅一百多塊。房主也很高興,因為托尼每天出去十二個小時以上,吃在餐館,根本不做飯,只是回來洗個澡和在自己的小屋裡看看錄像帶。

托尼的工作搞定了,住處也換了,慢慢得思索如何享受了。老毛病又犯了,手腳也開始不老實了。一次麥克不在,麥克的女朋友黛安娜走進廚房叫外賣,托尼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我從外面的大廳就聽到黛安娜的大罵:「混蛋,你馬上給我滾。」

我跑進廚房,看到托尼的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也傻了。他做廠長時,那個女工敢說一句話。可現在不同了,他只是個廚師啊,這老闆娘也不是好惹的。我想,這也許是第一個女孩子對托尼這樣說話,他不知所措了。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和黛安娜說 :」 原諒他這一次吧 , 另外今天麥克也不在 , 他走了 , 今天的晚餐怎麼辦 ?」

到底是美國 , 錢是第一主要的。黛安娜想了一下說 :」 告訟你 , 就這一次 , 如果再有 , 你就再也沒機會了 . 馬上給我出菜 」. 。

托尼象一個落水的人抓到一個救命草一樣 , 馬上開始炒菜了。

幾天後 , 女侍者愛麗莎的車又有問題了 , 他坐著托尼的車回去了。從那以後 , 愛麗莎每天都坐托尼的車一起走 , 兩人也很親密。每次在愛麗莎叫菜時 , 總是又快又準時。

麥克告訟我 , 托尼和愛麗莎已經同居了 . 我問麥克 , 他們的年齡差二十歲不止 , 而且托尼在國內有老婆 , 愛麗莎是不是已婚女性還是未知數。麥克告訟我 , 這叫抗戰夫妻 , 嶄時滿足相互的需要 , 而且房租從兩份變成一份 , 托尼還幫著出部分學費。以後將會是個什麼樣的結果?麥克說,美國總會在一段時間內有大赦,來解決這樣一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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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2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二) -----江南大土豪的後代

炎熱的夏天慢慢的過去了,冬季快要來了。這裡的秋天和春天都很短,一年中,看上去像是只有冬天和夏天兩季。麥克的中餐館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從此,麥克再也沒有時間,在不忙的空隙時,走出去閑逛了。

尤其是在午餐時,來吃飯的客人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進門,而且每人都是用很短的時間在這裡吃完午餐。在這種情況下,餐館的出餐必須要很快,如果耽誤了客人的半小時午餐時間,客人以後就不會再來這裡吃飯了。

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一到十一點半,客人就源源不斷的進來了。電話也一直叫個不停,有定外賣的,還有提前定座位的。可是,這隻有十幾張餐桌的小店,根本不可能讓沒有定位的客人排著隊等待,而空著桌子給定位的客人留著,所以誰來的巧就有座。 即使定了座位的客人,來了還是沒有座位。

麥克已經在這個店工作了五年了。他以前不是老闆,只是這裡的廚師。兩年前,他去拉斯韋加斯賭博,不知是交了什麼狗運,一下子贏了五萬美金。可是,不走運的事,在開車回來的路上,車撞了,他也受了重傷。傷好了以後,他和他的女朋友又湊了一些錢,加上贏得的五萬塊,買下了這家店。

憑麥克幾年的經驗,他知道,擴大餐館是不可能的事。因為這裡的生意是他的,但房子是租的。他們店現在的最大問題時,忙時一大堆訂單,廚房的廚師們拚著命的炒,還是炒不過來。有的客人要等十幾分鐘才能拿到自己要的午餐。這樣下去,一定會影響生意的。他和他的女朋友商量,是否要增加廚房的工作人員?他認為,客人來就餐,即使沒地方坐,但只要可以及時拿到餐,就可以帶走,到外面的汽車裡吃,或帶回辦公室去吃。只有這樣,才能保持現在的生意量。

就這樣,很快廚房裡又增加了一位新人。

新來的師傅很客氣,是個見面熟。他說他姓王,我們稱他王師傅。我第一次見到王師傅,個子不高,小眼睛,黑黑的臉龐,下巴的下面,還留著一撮小鬍子,像是三十來歲的樣子。我和王師傅握過手,就問:「王師傅是哪裡人?」

他回答:「我是浙江賈西縣人。」

我根本搞不清這小縣在地圖的什麼地方,看來不該問。

我就轉了個話題:「王師傅來美國多久了?」

他的一雙小眼睛眯起來,笑著說:「不好意思,十五年了。」

他是我在這裡碰到的,來美國最長的中國人。他說他入美國公民已經好幾年了。

王師傅一來就工作,不用訓練。炒菜的速度很快,一看就不是一日之功。

晚上工作人員該開飯了,王師傅是新來的,這工作自然是他來做。他炒了一大鍋牛肉炒白菜,用一個大鍋盛了出來。好傢夥,這一鍋,比我們以往的晚餐要多好多。大家還是象往常一樣,坐在一起吃飯。吃完后,我看到王師傅,拿起一個裝外賣的白盒子,把剩下的菜裝進去,又拿了一個裝米飯的紙盒子,裝了一小盒米飯。他笑笑對麥克說:「家裡還有老婆沒吃飯哪,給她帶點晚飯回去。」

麥克說:「拿吧。反正你不拿,也要倒掉。」

我從沒見過這麼小氣的人,自己吃的晚飯不花錢不說,還要額外拿一份。這最初的印象就不太好。

不過,王師傅是老美國了,很健談,他也經常談一些他的觀點和事情。

有一次他問我:「你發現美國的黑人和非洲本土的黑人有何不同嗎」?

我說:「這裡沒發生過飢荒,所以這裡的黑人應該是比非洲的健壯一些」。

他說:「不僅是這麼一點,另一個重要的因素你沒注意,最主要的是早期白人在購買黑奴時,每一個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無論是身高和長相,從種子上就好。所以這裡的黑人的身材,長相都好得多」。

他是對的,這裡的黑人,都是稱為美國黑人,大部分人高大,強壯,也比非洲的黑人要漂亮。

王師傅看問題的深刻,使我開始改變了一些對他的印象,也願意和他多聊天。他比我年齡大,說話時,有一種老大哥的口吻。

一次,我問他 「:王師傅,你為什麼來美國啊?」

他回答說:」讓你種莊稼,和讓你到山上去滑雪,你會選擇哪一個?」

他繼續說:」 我們面臨著許多選擇。比如,到工地挖溝,又出汗,又鍛煉身體,還能賺錢,多好啊,可沒人想干。而到雪山滑雪,又危險,比挖溝還累,還要花錢。可那為什麼許多人寧可花好多錢跑到山上去滑雪哪? 這是因為,我們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和自己喜歡的事。這就是我為什麼來美國。」

從中國來的普通莊稼漢,現在是中餐廚師,王師傅等於是升天了,很滿足。

王師傅的英文爛的出奇,幾乎什麼也聽不懂。.我特奇怪,在日本我見到的中國人,幾乎個個會講日文,不管年齡大小,而且有人來的時間還很短。沒想到,象王師傅這樣來了十五年的人,居然不會英文。我經常用此事和他開玩笑。有一次他急了,很正經的和我說:「如果把你關在豬籠子里,和豬生活十五年,你能會講豬的話嗎」。

我也笑了,用我們中國的土話來說,千萬別瞧不起那個每屁眼的臭蟲。他還真有一套。不能小瞧這位王師傅,他的祖上,一直是清朝的官員,是吃皇家俸祿的。到了他爺爺的時代,已經是民國,可他家畢竟有底,不做官了,搖身成為了江南有名的大土豪,有千萬傾良田。等他爸爸出生后,一直很瘦弱,而且經常生病。找了多少醫生都治不了,長到六歲時,看上去和兩歲的孩子一樣. 後來,來了一個原來在宮裡做過太醫的老頭,開了幾付鴉片給他爸爸吃,病一下子就好了。以後只要一生病,就得馬上吃鴉片,什麼葯也沒用。後來,他爺爺死了,他爸爸成為了大老闆。只能.靠賣土地來吃鴉片和吸鴉片.幾十年後,到土地改革時,他家已經是一貧如洗,成為地道的貧農了。王師傅雖然生下來時,家裡很窮.但他畢竟是大土豪的後裔,他家裡還存有很多家譜,而且很多親戚都在海外。王師傅的叔叔很早來到美國,在德克薩斯州擁有幾家較大的中餐館。到中國開始搞改革開放時,他叔叔回到江南,給他辦理了移民的手續。

王師傅的一下飛機,就進了他叔叔的中餐館,吃喝住都在裡邊,前三年還沒有工資,只給一百塊生活費。由於他一直在廚房工作,沒有機會接觸外面的英文世界,而且也沒時間和勇氣去學英文.

但他拿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后,也試著報名了一個全日制英語班.可是,他只要上課,就不能上班,馬上就沒有薪水了。每天不賺錢,還要出錢上學,他受不了,最後還是把這門課給取消了,又回到了餐館.,

一天,麥克不在,王師傅在開晚飯時,抓了一大把大蝦,放在菜里。這裡是山區,蝦是較貴的,所以老闆是限制員工吃飯用蝦的。晚上回家時,王師傅從大鍋中一個一個地把剩下的大蝦挑出來,放在他要帶走的快餐盒裡。我問他,為什麼對老婆這麼好?他告訟我,他的這個老婆,只有二十歲,使特意回家鄉探親時,徵婚找來的。.

我說」:這邊的女孩子這麼多,為什麼要回國去找?」

他告訟我,在這邊他也有試過找女朋友,也有的到了同居的程度。但是,到最後,他就發現,這些女孩子找他,都是為了解決個人的身份,因為他是美國公民。他怕了,年齡已經不小了,等人家拿到身份,他準是被拋棄的對象.他很明白,哪個留學生會看得上他這個長相的大廚。

一不做,二不休, 還是回家鄉找好的挑。中國的農村,人們仍然還很守舊,趨於家庭和社會壓力,他找的老婆會跟他一輩子的。

他也試著做過生意。當地的一位他的老鄉,主動倡議和他一起,合夥做過花盆的進口生意。他的老鄉負責美國公司方面的訂貨,他負責在國內找貨源。但他的老鄉只會講英語,有點社會關係,但沒有錢。所以,王師傅上任為董事長,負責全部的資金,他的老鄉只拿20%的乾股。由於不懂這裡的生意規則,他們在一家美國人的公司的口頭許諾下,就盲目從他的家鄉進口了一個四十尺長的集裝箱花盆。結果,不但沒銷出去,每月還要付幾千元的倉儲費。最後只好找了一家垃圾公司,付了好多錢當作垃圾給清理了。

在遭到這個打擊之後,他打算離開這裡,另謀生路。他有另一位老鄉,在我們這個城市的一所大學讀研究生。這位老鄉告送他,我們這小城市,餐館找個廚師很難,機會比德克薩斯州多。這一步,也是他能徹底離開他叔叔的管制,獨立生活的開始。

他找了個朋友,幫助他租了一個汽車后可牽挂的掛斗車,掛在他的小卧車後面,開了幾天車,來到我們這個小城。他先到了他朋友的家中,將他的物品放下,就到本城的租車辦公室,把掛斗車還了。這種租車公司,是連鎖的。全國各地,都有辦公室。

他的這位老鄉住在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里,是他自己是租的,每月幾百塊。老鄉和他商量,要他們兩人每人一半的付房租,他同意了。而且,老鄉還要求他也要分攤一半租房的抵押金。他現在舉目無親,害怕的不得了,所以連問都沒問,就把他所有應該負所有的錢,一次都給了他的老鄉。

他很快熟悉了這裡,也找到了工作。但住了還不到一個月,他的老鄉拿著房東的一封信告送他,這房子的合同已經到期了,房東拒絕續簽合同。他一下傻了,房租和定金都付了,現在馬上要無家可歸了。他的老鄉向他保證,明天就可以租到房子,只是他們不能在分享一所房子了,因為他的老鄉要結婚了。

幾天後,他和他的老鄉都搬走了,但是不同住處。他問他的老鄉;我才住了不到一個月,抵押金是否可以退給他。他的老鄉回答他,只要搬走後,把這小公寓打掃乾淨,房東肯定會把抵押金退回來的。就這樣,自從和他的老鄉分開住后,幾年了,他的老鄉從未在提起此事。他氣憤地和我說:「相信誰,也不能相信老鄉。」

我很奇怪,王師傅為什麼要從別的餐館辭去工作,來這家餐館做工。他告送我,原來的那家餐館的老闆,是一個在中國有執照的一級廚師。國內的一級廚師,僅學藝,就要二十年。他們炒菜時,必須用左手,端著鍋炒菜。在大飯店裡工作,一級廚師,一天也炒不了幾個菜。而美國的中餐館廚師,每天要炒出幾百個菜,端著鍋炒菜,是根本做不到的。所以,都是必須把鍋放在火爐的支架上,拉著鍋炒菜。所以,這裡的中餐館,每個月,都要買新鍋,把那些磨漏了底的鍋扔掉。

他原來的老闆,一級廚師當慣了,已經習慣了端著鍋炒菜,怎麼也改不了。所以,經常是炒一個菜,就休息半天,整個忙王師傅一個人。王師傅在這裡的工資和別的餐館的廚師也沒什麼區別。他得到的唯一優惠,是每到過年時,他的老闆親自炸幾根油條,送給王師傅。王師傅這麼計較的人,他是不會滿意的這一點小恩小惠的。他幾次要求老闆增加工資,老闆都以生意差為理由,不給他漲,他一氣之下就辭工了。

他來了我們這個小店以後,看到這個店的周末的生意比較差,因為辦公室的人都休息了,只有零散過客。他就建議麥克在星期天的早晨開始炸油條,吸引當地的一些中國人的來吃飯。原來,王師傅憑著他的聰明,觀察了他原來的老闆做油條的過程,他已經用很短的時間就出徒了。

麥克馬上同意了,反正這裡的麵粉相當便宜,而且只是王師傅一個人夜裡來加班準備材料,也多給不了多少錢。

第一個星期六的半夜,王師傅就來做準備了,幾十斤油條的專用的麵糰在開門前就準備好了。星期天一早,在周末的臨時菜單上,油條的名字也用手寫加上去了。這個城市,可能從有中國人的第一天到現在,就沒有一家中餐館賣過油條的歷史。美國人就更不知道什麼是油條了。有一桌的美國人好奇的向侍者點了一支油條。油條上桌后,他們研究了半天也不敢吃,聞聞也不是聞兒,最後走時,那支油條還原封不動的扔在桌上。王師傅傻了,目不轉睛的從廚房的布簾中,時時的向外望。這時,麥克顯示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因為,幾十斤面成本還不到十塊錢。而且如果油條一支也賣不出去,王師傅也不可能好意思來要加班費了。

天無絕人之路。真是巧,一位在此路過的中國人,進來吃午餐,一下子看到了油條。她吃了一根,覺得很正宗,臨走時,還買了幾條作外賣,帶回家去了。不出一個小時,正當王師傅看著這一大陀面發愁時,十幾個中國人走進門來。每人要了幾根油條,又要了這個店平時很難賣出去的混沌湯。一下子,王師傅小眼睛亮了起來。這些中國人走後,不到十五分鐘,又有很多中國人進來了。不只是在這裡吃,臨走時還買油條帶走,這幾十斤面一下子就賣完了。再進來的中國人,要吃油條的,已經沒有了。麥克也很興奮,叫王師傅馬上準備,多做一些。王師傅告送麥克;這炸油條的面是半夜裡,提前攉好的,醒面還要好幾個小時。麥克只好通知大堂,告送外面的同跑們,下星期日一定準備多些,來滿足各位了。

這個小城是太小了,從城市的這邊到那一邊,開車不過二十分鐘的路,從來不塞車。這裡的中國人少,幾乎都互相認識。這正是,一傳十,十傳百,我們這小店有了正宗的油條,一下子全城的中國人都知道了。

第二個星期六晚上,王師傅又來加班。這次他準備了一百多斤面。麥克來上班時,看到餐館還沒開門,門外已經有很多中國人在等待。看到王師傅一臉的疲倦,麥克就知道,他又是從半夜就開始工作的。麥克告送王師傅,從這個星期開始,每個周末給王師傅一百塊加班費。王師傅從心裡樂開了花,一個拿供定薪水的廚師,每個月就等於增加了四百元的收入。王師傅笑著對我炫耀說:「看看,我不愧是江南的名門後代。一個月多的這四百元,一年快五千元美金,那就是人民幣四萬。我們家鄉的農民,二十年也賺不了這麼多」。

真是小人得志了。王師傅從那以後,每天一邊炒菜,一邊開始哼起江南小調,發音每個都不準,難聽極了。廚房裡的人都說,寧可被斬頭,也不想聽他唱得歌。但也只能忍著,他現在可是老闆眼裡的大紅人。

幾個月過去了,周末的油條,開始賣得越來越少了。每次都要剩下一大堆面。這些專用麵粉,只能炸油條,做什麼也不行,還不能儲存在冰箱里,留給下星期用。麥克也急了,他不在乎這點麵粉的價值,可王師傅的加班費是個很大的開支。現在付給王師傅的加班費,比賣油條賺的錢還要多。

麥克打了幾個電話去問才知道,又有兩家中餐館也開始學著這家餐館,開始做油條了。這就是資本主義制度下的竟爭社會,只要是有利潤的產品,你根本無法壟斷這個市場的。

另外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這裡的中國人,大部分是留學生。每家都是處於一分錢掰成兩半花的處境,那有那麼多錢每星期來消費,儘管油條不貴,但對於他們來說,仍是一筆很大的支出。開始時,他們每星期都來,慢慢的一個月來一次,以後只有過年才來了。

王師傅早有看出來了,但他也假裝不知道,照樣每星期的周末來加班。他知道,麥克也不好意思把那加班費減下來。

他只是忘了一點,資本主義的理論應該是這樣,資本家有利潤,僱員才有工資。資本家沒利潤時,僱員也要失業了。你想想,資本家不能剝削到你的剩餘價值,而你反要從資本家的碗里搶飯吃,那能長久得了嗎?

麥克一是不好意思降王師傅的工資,另外他也擔心,得罪了王師傅,萬一在炒菜時,故意使壞,會影響了餐館的生意。麥克已經開始悄悄的找新廚師。不足兩個月,王師傅就被解僱了,臨走時,還沒忘記帶上了他來的時候,頭上帶的一隻從家鄉買來的布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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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2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三)---中校級勤雜工

時間在飛逝,一晃我已經來了快一年了。參加了英語班的學習,英文確實有了一些長進,但卻沒有象(北京人在紐約)的王啟明那樣;一年就可以用流利的英文做生意了。我還是大部分聽不懂也看不懂,參加了托福的考試,成績還是非常低。

美國的絕大部分正規學校對國際學生,是要求托福成績的,我的這個成績沒有哪個學校可以接受。正好在發愁時,收到一所類似中國的大專型的大學的廣告。這個學校可以接受一種新的考試,稱為密之干考試。這種考試比托福要簡單。

我順利地通過了這個考試,就在這所學校開始上課了。這裡的教育方式是學分制,所有的課都自己選,和我在中國上大學時完全不一樣。中國的大學是以班級為單位一起學習;我們一個班有三十多個同學,一起入學,一起畢業。可這邊的是自由選課。每個學期多選點課,學分夠了就可以早畢業。但選的課少,學分不夠就無法畢業,有的人學了八年還沒畢業。

有趣的事,剛入學的人,可以和快畢業人,可以選同樣的課,仍在一起上課。我選了幾門課,都是我在大學已經讀過的課程,因為我的目的是學英文,老師講的課我都會,才能集中精力去理解英文。

每次課堂上,基本上都是那些十幾歲美國孩子,只有我一個年齡大,而且只講磕磕絆絆的英文的老學生。因為找不到同學幫助,所以學習相當吃力。

我決定把車還給麥克,因為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工作了。就這樣,從上學的第一天開始,我成了一個全職的學生。

一天晚上,我讀書讀得太煩了,就到了公寓的樓下緩口氣。這時,一位從來沒見過的中國人從對面走來,和我打招呼,第一句話就是:「你是中國人嗎?」

我很高興的回答:「是的」。我已經好久沒機會講中文了。

他自我介紹他自己,他姓張,也住在這個樓里,剛搬進來的。他的個子很矮,從樣子上看,大約四十歲到五十歲之間,說話時帶有南方口音。

張先生在半山腰的一家中餐館上班,每天10點走,晚上10點或更晚才回來。我才知道為什麼從沒見過他;因為我早晨上學時,他還在睡覺,我晚上睡覺后,他才回來。

簡單聊了幾句后,他說他已經很累了,想回屋休息了。

臨走時,他又告送我,那是一家在此地很高級的中餐館,每天都很忙。

這句話使得我很驚喜,我一直是聽說;中餐館是為美國人打牙的,沒有美國人真正熱愛我們的中國餐。可是,如果是這家餐館已經被美國人認為是高級餐館,那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產物了。

我的激情一下子被激發起來了,我和張先生要了個地址,告送他我明天就去看看。

第二天,我下課以後,就按著地址,直接到這家餐館去了。

這裡是爬坡的山路,坡度像是和水平線折成了30度角以上的。感覺是越走坡度也大。我想,這一定是有錢人才能住的地方。因為,美國的有錢人,還是喜歡美國的豪華車,大型吉普或卡車。一般都是八個氣缸的車,雖耗油量大,但馬力也大,爬這種坡,就象走平地一樣。

我注意到,在路的兩側,坐落著一個個豪華型別墅房,每個房子看上去佔地都要一千平方米以上,像一個個大的宮殿。每座房子之間相隔都很遠,中間都是由花叢和綠色的草坪覆蓋著。我回頭望了一下我來時的路,已經看不到起點了,但我居住的小城的整個輪廓卻盡收眼底。可以想象得出,到了晚上,在這山上的每個房子里,都可以看到山下的那萬家燈火的小城。在這四面環山,風景秀麗山城裡,還真想不到,到這山上后,才能發現這麼完美的景觀。站在窗前,聽著蒼穹的呼喚,山下的美景盡收眼底。


有錢人是真會享受,怪不得在美國富有的標誌是; 山區,越有錢就住得越高。海邊,越有錢就住的離海越近。

前面的街道已經逐漸變寬了,路邊也出現了幾個購物區,有大型的連鎖超級市場,和一些便民小店。在一個斜坡的大型停車場邊,我看到了由中國字製作的大招牌----海洋城。這家店很大,四面都是從上倒下的大玻璃窗,從外面看不清裡面,從裡面看外面卻一清二楚。裡面大概有40多張桌子,已經坐滿了就餐的客人,門廊中還有十幾位客人還在等待。

我站在隊的最後。看到一個頻有風度的中國人,胸前記著一條金黃色的領帶,用一口地道的英文和客人打著招呼。從穿戴和舉止來看,他一定是這裡的老闆。不大一會兒,我也被這位老闆領到一個較小的餐桌坐下了。他自我介紹說,他叫喬治。

我馬上用中文問他:「你是這裡的老闆吧?」

他愣了半天才說了句:「是」

他用英文和我解釋,他生在這裡,所以只能聽懂廣東話,普通話只是一點點。

現在是午餐的時間,非常忙,他還有那麼多的事情要做,沒時間和我說話。他給了我菜單,臨走時指了一下廚房說:「另一個老闆在廚房裡。」

我拿著菜單,開始東張西望,想找到張先生。看了半天,終於在人海中,看到了張先生那矮小的身影。他雙手拿著一大堆帶有剩飯的盤子和碗,一路小跑地把這些放入一個角落的方桶內。然後馬上又轉身回到一個個餐桌前,清理著桌子,一會兒手裡又裝滿用過的盤子和碗了。

他已經是滿頭大汗了。潔白的白襯衫上,已有幾處不同色菜汁。我一直等到他收盤子的桌子,離我的不太遠時,就和他問個好。他看到了我,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招了一下手就走了。

看來他也沒時間說話了。因為這裡有三個男侍者在應付著每一個桌子的客人,而收拾臟碗和清理桌子,卻只有張先生一個人,他也只能馬不停蹄的小跑著。幾個侍者也都非常忙,每個特大托盤端出幾個不同桌子的菜和湯,放到大廳中間的臨時托架上,然後一桌一桌的送上去。從這裡的生意來看,女侍者是很難勝任的,工作量太大了。我看了一下菜單,菜價高得不得了。六個鍋貼就六塊多錢,相當於一個鍋貼要一塊多錢,一小碗蛋花湯就兩塊五毛錢。中午的特價餐,一份要八塊多。我原來在麥克的中餐館時,一份才四快五毛,這的價格幾乎是比那裡高一倍。

我想點一個鍋貼吃,再要一個特價午餐,最後還是放棄了這個願望。因為我現在已經是全職學生,沒有收入。現在不工作,而能靠的就是我的一點存款了。從現在開始,大手大腳的做法必須要改掉了。記得我剛畢業,還是助理工程師時,工資也不高。去九龍遊樂園遊玩,突然看到我的一個不太熟悉的校友在那裡工作。他看到我后,連門票錢都免了,中午還請我在餐廳里吃的午餐。當然,他也不會花錢的,因為他在那裡工作。

這是美國,別說我認識老張了,就是認識老闆,一分錢也不會少要。

就這樣,我吃了一份午餐,加上小費,花了十一塊。想了半天,真覺得虧,也沒覺得菜好到哪裡,可花了雙份的錢。

晚上,我一邊在門口休息,一邊等張先生。我真想鬧明白,為什麼這麼貴的飯,質量一般,為什麼反倒有這麼多客人。

張先生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還有兩位也一起走來。張先生給我介紹說,這兩位是他的室友,一位姓婁,是一位叫高大的男人,一位姓呂,是個女的。這兩位都大約50來歲,像是對夫婦。張先生讓他們先上去,和我在路邊坐下來。

在國外,中國人一起分攤房子住,是很普遍的事情,但夫婦如何和一個單身男人分住一個一室一廳的房子哪?因為衛生間只有一個,不在客廳就在卧室里,不管誰去衛生間,都必須經過對方的床。而我們這棟樓,所有的衛生間都在卧室內。

我帶有疑問的問張先生,他笑著說,他住在卧室。因為,他可以進房間后,就不必出門了,衛生間在他的屋內。那兩位誰要去衛生間,就推門而入,反正老張是個老男人。但反過來,就不行了,人家有女人,老張是不能隨便出入的。

話歸正傳,張先生向我介紹了這家中國餐館。這個店確實是兩個老闆,一位就是我見過的喬治,一位姓關,管理廚房。

喬治這個人相當的聰明,記憶力也好。他知道所有來的客人的名字,而且連大部分客人的生日也能記住。每個客人,喜歡吃什麼樣的菜,幾乎都在他的腦海里。所以,這個店大部分的客人,坐下后,幾乎連菜單都不看,都是喬治幫助他們點菜。喬治還會提醒他們,誰的生日到了,約好時間,到這裡來慶祝生日晚會。

象這裡的一位客人,是個二十多歲的金髮姑娘。每找一個男朋友,就領到這裡來吃飯,僅張先生就看過這個美國姑娘,和二十多個不同的男朋友來過。以後,除了這位姑娘繼續帶新男朋友來吃飯外,她過去的男朋友也成了這的常客。互相見面時還挺親切,新老男朋友還握手,誰都不吃醋。

在美國,富有的美國人出來吃飯需要的好環境,好服務,其次才是好的飯菜。這裡的服務和環境,在美國人看來是一流的,所以這裡的生意這麼好。

廚房裡的關老闆是一位早年偷渡的廣東人,打過幾十家不同的餐館。他一句英文也不會,但炒菜的優秀是有名的。他不僅炒菜好,而且速度相當快,總是出餐很準是,不會讓客人等得很久。他曾在幾家店都是廚房的總管,也會管理廚房。喬治在加州的一家中餐館找到他,請他來到我們這個美國鄉下的小城市,一起合作開店。他明白,他的特長是在大堂中的服務,但沒有好的廚房管理的配合,一樣是不能成功的。就這樣,他們兩位四處借錢,又得到了一筆銀行貸款,開啟了這家店。

他們的合作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大堂的管理井井有序,廚房出餐的速度也相當的快,而且菜的質量也好。生意好,自然進貨量也大,每天都進貨,所以蔬菜和肉食也都非常新鮮。

這個店從開始的第一天,沒花過一分錢廣告費,每個固定客人,都是他們一個一個得慢慢搞定的。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們不僅還清了所有的借款,每人還買了大房子和豪華吉普車。

張先生因為不懂英文,而且是短期工差訪問的身份,報稅也不合法。所以在這裡工作只能是雜工,薪水拿現金。

別小看這位張先生,他現在還是軍區下屬的醫院的副書記,軍銜是中校。在國內時,他是做的行政工作的,沒什麼額外的油水,只是固定工資。看到那麼多人都富起來了,有的人級別比他低,資格也不如他老。他既不懂業務,也不會拉關係,所以一直只能是看著別人發財。老張的內弟,幾年前到美國來讀書,一個偶然的機會,找了一家中國人開的公司,開出了一個合作考察的邀請信。

張先生很快拿到了簽證,就和醫院請了長假,來到了美國。不過,他是十五天的簽證,超過十五天的逗留是違背這裡的法律的。張先生自己預計只在這裡工作兩年,然後就帶著賺著錢回國。違法就違法,反正也不打算再回來了。

他一到,先和他的內弟共住在學校宿舍。因為他是已經黑掉的身份,不能買車,所以到哪裡去都要靠雙腿走。他也不打算買車,因為他也不想在這呆一輩子。他找了許多次工作,但由於沒有打工許可,另外是語言障礙,都沒有成功。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中餐館。

他的第一個工作是作廚房打雜,又累又臟,每月還不到一千塊錢,這個收入是不可能達到老張的目標。他又四處打聽,重新換了一家中餐館,工作是在大廳中,收盤子,清理桌子。這份工作,英文是busboy, 翻譯過來是汽車男孩,都是些上中學的美國孩子來做,他們是賺零花錢的。這工作的基本收入是老闆付一定的低薪水,其他收入是從前台的侍者的小費中提取百分比。收盤子是幫助侍者的工作,因為清理桌子快,侍者就可以多接待的客人,小費就會多,那麼收盤子的人也自然多得一些。

這家店是一個從台灣來的人開的。這個台灣老闆有三個孩子,都生在美國。這個店的主要工人基礎是他們家的成員。。雇的人全是打雜的。老闆雇了另外兩個人,一起在廚房炒菜。老闆娘在收銀台收錢,他們的三個子女做侍者,就是大堂中,缺少幫助收盤子的。

這家中餐店雇了幾個收盤子的人都辭工了,原因是這個老闆的三個子女做侍者時,每次都隱瞞小費的收入,所以收盤子的人忙了一天,提成的錢總是不成比例。

老張來了以後,老闆答應付給他每小時三塊錢的工資。按老張初步的計算,每個星期工作72個小時,每個月已經賺到差不多是原來在廚房了打雜的工資。如果他能每天從三個侍者的小費中,每人給十塊錢,總共三十塊。加起來,一個月就差不多兩千塊的收入。這樣兩年至少可以得到四萬美金的收入,合人民幣三十二萬,足夠養老的了。

和別的收盤子的人一樣,老張也是每天到下班以後,象是要小錢的人一樣,追著這三個侍者拿回自己應得的那點提成。可是,人家高興時,給兩三塊,不高興的,只給幾毛錢。他們根本不按著規矩付給老張。老張的工作,除了收盤子以外,每天還要等所有的人走後,用吸塵器吸乾淨整個餐館的地面,午餐和晚餐之間,別人休息時,老張還要擦玻璃。這家餐館四面也是從地到頂的玻璃,一擦就要幾個小時。

老張畢竟也是五十歲的人了,他每天很累。就因為老闆的子女不按規矩付給他小費的事,他幾次和老闆談,老闆總是推託要調查,但總不去做。

當然,老闆心裡比誰都了解他自己的孩子們。他也會打算,能多剝削老張一天就多一天,因為老張是新來的,什麼也不知道。

這家人從心裡瞧不起大陸來的人,吃飯時,都經常讓老張多吃米飯,少吃菜。老張開始還不明白這是什麼?直到有一次,老闆拿著幾塊剩的炸雞肉給老張吃。他告送老張,這雞肉在大陸是相當高級的,只有是參加國宴時,才能見到的。老張才明白了,他們一定認為,老張在大陸,連飯都吃不飽,他們家能提供足夠的米飯,已經不錯了,沒必要再浪費他們店的青菜和肉了。

事可忍,孰不可忍。老張的肺都要氣炸了。

當天的晚上,老張連地都沒吸,提前回家了。從中校,到打雜,已經是從將軍到奴隸了,還要受這份侮辱。老張的錢不掙,也在不想在這裡忍了。

第二天,老張找老闆去辭工,理由是活太累了。因為老張的薪水還沒拿到,現在只能是先忍一下,還不能說不好聽的話。老闆一下子慌了,因為老張乾的工作,比原來收盤子的美國小孩子,要多得多,而且老張的薪水還是最低的。如果老張走了,找不到人接替的話,吸地,清理等這麼多工作,老闆只有自己幹了。他的幾個少爺,才不幹這個活那,都是賺完錢就出去玩去了。

老闆建議老張再等等。另外他還答應老張,讓他的兒子們教老張學英文,很短的時間以後,開始試著做侍者。

這是老張的夢,能學幾句餐館英文,自己掌握自己的小費。

哎,沒辦法,就再忍一次吧。

又幾天過去了,老闆還沒有動靜。老張忍不住去找老闆,老闆告送他,做侍者必須要有他的三個子女的同意。他們三人主張讓老張在堅持一兩個月,他們先開始教老張講英文。

老張第二天上班時,帶著自己從國內帶來的英文書,希望在不忙時,他們能教他一點。沒想到,每當有時間時,老張拿著書去問,每個人都推託沒時間,讓老張先自學。

這又是一個騙局。老張醒悟了,美國沒有免費的午餐。沒有人會這麼傻,義務教你英文,然後等你學會了,再回來搶他們的飯碗。老張再自我反省了一下也明白了,學英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是五十歲的人。

這是又一次再騙老張。老張感到全身的熱血都擠到腦子上,淚水也悄悄的從臉上流下來。他們也太沒有人性了,怎麼能這樣對待一個他這麼老實的人。

當天晚上,老張等輕掃完了整個餐館的地面,正式找老闆辭工。這次的理由是工資太低,不能保證每月2500的收入,就不能再在這裡工作了。這個條件是任何一個開中餐館的老闆都不能接受的。這時的老張已經氣壞了,就是提了這個不能接受的條件。

這個老闆從老張的一雙憤怒眼睛里,已經看出這一次是騙不過去了。正好今天也是老張在這裡工作了兩周,正是開工資的日子。老張拿出了自己在家裡算好的應得的工資數字,交給了老闆。老闆帶上個老花鏡,裝著不知道一樣,要求老張拿出社會保險號,說是為了給政府報稅用。

老張心裡明白,這是老闆在找麻煩。他把在最初招工時,和老闆的對話又重複了一遍。老闆開始說不記得了當時的許諾了,後來又說,要找他前台的兒子去商量。一會兒,老闆的兒子,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小孩,叫老張過去和他談。老張低頭走過去,他兒子告送老張,在美國的稅很大,他看老張挺可憐的,可以幫助老張報稅。但條件是讓老張從每小時的三塊錢中,拿出一塊錢給他。老張一算,一共應得的432塊中,現在還要付給他144塊。

一下子,老張的軍人脾氣一下止不住了,拍著桌子喊了起來。沒想到,這小男孩也火了,指著老張罵了句:「你媽的。」

老張的臉一下子紅了。50年除父母之外,還沒有人敢這麼罵他。在醫院裡,儘管老張沒有實權,但每個人對他還是很尊重的,畢竟是老資格了。現在,就這麼一個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小兔崽子,還敢這麼罵他。

兩個星期,所有的勞累,欺辱,受騙,一下子湧上來。他實在受不了了,發作了。老張舉起右手,一個大巴掌,抽到小男孩的臉上。小男孩生在美國,沒準有生以來,連見都沒見過什麼是大耳帖子。一下子被打得摔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叫媽媽。

老闆也看到了這個場面,他也萬萬沒想到這個打工的人還敢動手打人。

他大聲地對老張喊著:「你們大陸人從來沒有法制觀念,是流氓。」

老張以為他也要來參戰,一手把桌子上的刀叉拿起來。向著老闆走去。

老闆嚇得一面向後跑,一面說:「我要叫警察了,把你抓起來送回大陸。」

老張看他那膽小的樣子,沒有打架的意思,就站住說:「我反正是要回大陸的。現在就是警察來了,也大不了遣送我回國,連美國的監獄都不用做」。

老張指著他繼續說:「我臨回國以前,也先燒了你這個店。反正我豁出去了,打人犯罪,要遣送,我燒了你這個店,大不了也是遣送」。

這時,小孩子嚇得直叫他的老闆爸爸:「快給錢叫他走吧。」

這時,廚房的人也出來了,老闆娘也跑了出來。老張怕事情鬧大,就告送老闆,明天一早來拿錢。

第二天,老張的一個朋友,一早就和老張一起,開著車來到了這家店門前。

老張讓他的朋友不要給車熄火,自己走進來。老闆和他的兒子,可能是害怕,早藏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老闆娘獨自站在收銀台邊。

老張這次換了一副面孔,沒有任何客套,一進門就嚴肅地說:「我的錢哪?」

老闆娘回答說:「在老闆那裡,他正在忙,明天再說吧」。

老張的臉一下子又紅了起來,別和我來這一套了。他大聲的沖著裡面說「你看看外面的汽車,連火都沒熄.。如果我今天拿不到錢,這汽車就會從這面的玻璃穿進去,從對面的玻璃衝出來,你們看著辦吧。

老闆娘嚇得臉都白了,一溜煙地跑向裡面,去找老闆去了。一會兒,老闆出來了,還帶著他廚房裡工作的兩位工人。他拿出算好的工資單,讓老張看一下。老張一看,馬上又急了,這連他預計的一半都不到。老闆顫顫巍巍的解釋說,每小時的工資是根據工作時間,吃飯時間和不忙時的休息時間時不能計算的。他指著兩位廚房的師傅說:「不信,你問問他們?」

這兩位同胞,馬上笑著圍著老張說:」大哥,我們都是一樣的。大哥,差不多就行了」.

老張看著這兩位可憐的國人,什麼也沒說。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們這點面子呀。.

他點了一下頭.,抓起老闆手中的現金,連數都沒數,就出去了.

晚上,老張收到了廚房的一位師傅的電話,說山上的那家大餐館正需要人。

老張就這樣來到了這家名為海洋城的中餐館,當然還是做收盤子的。

這裡的管理是小費共產,喬治的管理也很有條理,沒有人可以私拿小費,因為那是大家的錢,每個人都互相監督著。

所有的小費放在一個醒目的大盒子里,誰都看得見。每天只有到晚上下班前,在喬治的監督下來分小費.。

老張的提成一分也丟不了.每天都可以拿到六十塊以上的提成。他很珍惜這份工作.。

老張現在已經在這裡工作了一年多了,不久就要回國了。

他歸心似劍,盼著每一天都再快一點。他做工的速度開始慢下來了,有時還望著窗外發獃。一天,喬治讓一個侍者做翻譯,和老張說,如果是你忙不過來,我就再請一個收盤子的人。老張一下子明白了,在這裡做工,偷懶只能是丟掉自己應得的錢。如果多雇一個人,對這麼好生意的餐廳不算什麼。可對老張來說,損失就大了。因為兩人一起收盤子,當然小費的提成也要共享.

為了維持現在這麼好的收入,老張又從新開始每天拚命的跑,為的是老闆不再添加新人。

不久老張就回國了。他有一次和我聊天時,說他很不喜歡和他同屋的人。我才從老張這裡知道,那兩人並不是夫婦,在國內都有家庭.又是一對老年抗戰夫妻。沒什麼生理上的要求,只是為了一起住,又可節約房租,又能互相安慰。

老張說,那男的婁先生,也是個中校級的軍人.但他是個軍醫,算個文職的軍官。.

不知道他是如何來到美國的?他和老張在同一個餐館里打工。.不過,老張在外面打雜,他是裡面的雜工,主要是刷碗。老張看他的年齡比自己還大,從廚房外拖著那裝滿臟碗的大桶到廚房裡面,實在太吃力.就有時順便幫助他拖一次。.

這下可好,老張如果今天很忙,沒去幫助他時,他的臉會拉得很長,一臉的不高興。回來后,一晚上也不理老張。

老張也不買這個帳了.他的心早已飛回到了中國,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老張回國時,是我送他去的機場。老張悄悄告送我,他這兩年把所有的花銷減去,還有五萬多美金,全在口袋裡。

我真是感慨萬分,一個一句英文都不懂,年過五十的人,兩年內省吃儉用,受盡了屈辱,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能存下這麼多錢是多麼不容易。

他連這個山城的門,都沒出去過,他眼中的美國就是這個小鎮。

一個月後,我接到老張的從國內打來的電話,他說他很懷念這裡的生活。但因為他的身份,在美國是曾經黑掉過的,他已經沒有機會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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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3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四) ---感人的插曲

這段故事有點離題,我想確切的名字應該是,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美國人。但其中的內容大部分還是涉及到一個在國內曾經是較成功的企業家,後來到美國以後的事情。





有一天早晨我正好下樓,準備去學校。正好遇到一位住在我隔壁公寓的一位美國姑娘,她笑著對我說:「早晨好.」 我也和她打招呼。在我們這個小城市,人們都非常熱情,互相見面時,不管認識與不認識,都會有禮貌的打個招呼.。

她今天異常地問我,能否幫她一個忙?因為她收到一個電話的錄音,她搞不懂是哪國語言,怕是什麼人有什麼急事?我一看錶,上課的時間快到了,就和她約好晚上再去。

晚飯的時間,我到了她的公寓.和她互報了姓名,她的名字是珍妮.。她的身材苗條而又勻稱,披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白白的皮膚,綠色的眼睛,像是兩顆亮亮的綠寶石,是個非常漂亮的白人姑娘。她打開了電話錄音,我一聽好像是越南話.我說:」很抱歉,我聽不懂.這不是我的母語.」

這時,她的丈夫正好回來,我們握握手。他身材一米九以上,高大魁梧,臉上的皮膚被曬的呈棕色,他的名字叫揣西.他熱情請我坐下.我們一起聊了起來.

揣西是一個大銀行下屬的支店的經理,珍妮在一家貿易公司做秘書。據我聽說,在我們這樣的小城市,這兩種工作的薪水都不太高。另外,大部分的美國的家庭,孩子只要過了十八歲以後,就要和父母分開住了。所以,這些孩子除了要賺錢養活自己外,上大學就必須自己去貸款。等到畢業后,找到工作,已經是一身債務了。他們工作以後的第一件事,要馬上開始還貸款。因為貸款還得越慢,利息就越高。

從他們家裡的擺設來看,他們也是個並不富裕的家庭。

珍妮聽說我是中國來的,馬上高興的和我說,她和揣西都特別喜歡中國,因為只有中國還保留著很多人類傳統的東西。他們拿出他們平時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圖片給我看。我一看就笑了,全都是那些陝北的農民,頭上帶著塊白毛巾,或是小孩子,肚子上系著個紅兜兜,站在黃土高坡上圖片。說實話,我都沒見過真正這樣的場面。

因為揣西十九歲時,曾在日本做過兩年的傳教士,會講日文,所以我們之間的交流就容易多了。用英文講話,搞不懂時還可插入點日文。我在學校的課堂上學到,美國是一個信奉宗教人口比例最高的國家。從一九九八年的統計,美國人信奉宗教的比例是96%。基督教和天主教是兩個最大的宗教,並分有很多不同的派別。他們兩人是很虔誠的基督教徒。

我們就這樣熟悉了。不過因為大家都很忙,平時很少串門。我的英文需要很多的幫助,但不好意思打攪人家,經常是要把好多的問題攢起來,找個周末,讓他們幫我糾正一些文章錯誤和口語的發音。

一天晚上,我正在讀書,突然收到珍妮的電話,說有一個中國人急需幫助,現在就在他們的公寓里。我放下書本,馬上到了他們的公寓。見到一位大約中等年齡的中國人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水。揣西和我解釋說,很抱歉這麼晚打擾我,但這個事情確實沒我幫忙不行。他們剛剛從一個朋友的婚禮回來,在山上開車下山,在山腳下發現一個男人站在路邊哭泣。他們問了半天也聽不懂,只知道他是個中國人,就把他接到他們家來了。

我上前和這位先生握手,覺得他的手象冰一樣涼。他的身材不高,長的是一個典型的白面書生的樣子。他的眼睛紅紅的,看來已經哭了好久了。

他姓孟,是上海人,來美國已經一段時間了。

孟憲生在出國以前,曾擁有一家較有規模的動畫廣告公司。

他大學畢業后,先分配到一家國營的廣告公司。由於他的成績顯著,幾年就被提拔為公司的技術部門經理。後來,在國內的下海搞民營公司的大潮中,他也毅然從國營企業辭職出來,開始搞起了自己的公司。那時,象四通,聯想等民營公司都是剛剛開始,國內搞廣告的民營公司還很少。

他創建的公司在短短的幾年內就很快壯大起來,生意相當的火爆。他在上海已經是個相當富有和知名的人物。由於創業的艱難,每天不停的工作,沒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他已經快四十歲了,還沒有結婚。

他的父母經常催他,他們想早抱孫子。

孟先生在一次聚會中,認識了一位報社的女記者,長得很漂亮,還不到三十歲。從那時開始,孟先生和這個記者開始了約會,並領回家讓他的父母給評判。這位記者又漂亮又賢惠,很快得到了他家的認可,後來不到一年,他們就結婚了。

孟先生對他的太太很好,給她買了輛新型的桑塔納轎車,配足了所有的金銀首飾,還勸她辭去了報社的工作。儘管孟先生父母催促他們早生貴子,他的太太還是想先不要孩子,多享受一段生活。孟先生也總是牽就他的太太,也沒有強求。

後來,他的太太想到美國留學兩年,孟先生也同意了。他出資讓他的太太在上海最好的英文強化班讀了英文。他又請他在美國讀書的一個好友幫忙,在美國聯繫學校。在聯繫的過程中,他從他的好友那得知,只有全額獎學金才容易拿到簽證,他就按著他的好友指定的學校,寄了很多美金先交了一年的學費,作為一種自我擔保。這樣學校發放的錄取手續,就是全額獎學金的了。

他的太太到了美國后,每天都給他打電話,那可是電波傳情,更是在燒美金。因為那時的網路還不發達,還沒有電話卡,電話費幾乎是一美元一分鐘。孟先生不太關心花了多少錢,只是擔心他的太太一人住得太久了,會紅杏出牆。孟先生的父母也不停的提醒他,

孟先生的太太來了一段時間后,再打電話時,已經不是用過去的悲傷語調,她已經適應了。她開始一次次的勸孟先生到美國來發展。他把美國描述的象人間天堂,而且到處都是發展的機會。孟先生開始有點猶豫,想作為訪問參觀的身份,先到美國看一看。沒想到,辦好了護照,又拿著他太太寄來的手續,在大使館的門前排了一夜隊,得到了一個拒簽的章。孟先生相當煩惱,因為國內能託人辦好多事,就是這個大使館的事,誰也辦不了。

他回到他的父母那裡,老人家也勸他放棄這裡的事業。年齡不小了,家庭要第一。他也有點累了,幾年來多麼的辛苦,現在手裡的錢,下輩子也花不完。一咬牙,和公司的幾位高級主管開會,商議如何賣掉這公司。公司的幾位主管都是和他一起的奮鬥過來的好戰友,都勸他留一半股份,好有個後路。他已經鐵了心,不想做了,貴賤都要走,誰也留不住他。這時候,他已經拿到了學生陪讀身份的簽證。這幾位主管一商量,這公司如果換了主人,他們自己能不能保住這份工作,是個未知數?

與其賣給別人,還不如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他們一起和他商量,要一個較優惠的價錢,這幾位湊錢要買下這個公司,付款方式是全部的美金。看著這幾位和他奮鬥多年的下屬,他馬上決定就以最低的價格,賣給了他們。

他臨行前,給父母留下了足夠的錢。除了帶上美金,他又把剩餘的人民幣,託人買了許多名人的字畫和古董。他就是這樣來的美國,把所有的財產都帶到了美國。

夫妻相見之後,他太太和他相當的親切。開著在這裡買的全新皇冠車,帶著他好好的玩了幾天。他覺得好幸福。在國內那忙碌的日子再也沒有了,每天享受著這世外桃源的生活。

幾天後,他的太太要求他把家裡所有的錢,交給她來統一管理。因為,美國的銀行,在個人存錢時,超過一萬塊美金的存入是要審查的,隨便存放在各個角落,還是比較危險。

飛機在進境時,每個人都要填一個表。其中一向是現金攜帶額,他填的是未超過三千美金。那時是三千美金為一個界限,超過就要申報。他也搞不明白該怎麼填,只是擔心帶的現金過多,會引起麻煩。所有的現金都在箱子內,包在不同的衣服里了。過海關時,主要查的是危險品,他的行李沒有麻煩,他就這樣混過來了。

夫妻本應該互相信任,錢放在誰那裡,都是一樣的。現在也是共同的財產了。

所有的錢都放在他太太的手裡。不過,孟先生還是留了一個心眼,他把他帶來的字畫和古董存放到了他的好友家裡,以防止最壞的事情出現。

他的新生活就這樣開始了。他太太幫他聯繫了一個英文補習班,離他家不遠。因為他辦社會安全卡需要好長時間,沒有這個卡,就不能參加駕駛的考試。另外他的英文不行,也根本無法通過筆試,所以拿駕駛執照還是件很遙遠的事。他的太太給他買了輛自行車。他又開始在美國騎上了自行車,在中國很多年也沒動自行車了。

自從他上課後,他的太太每天很晚才回來。他幾次問,都回答是學習忙。他們夫妻間幾乎沒有說話的時間。他盼了一天,好不容易老婆回來了,說不到兩句話,他太太就睡著了。他實在有心在某個白天,去他太太的學校去看看她,但那所學校在半山腰上,他們開車去過一次,是個很大的學校,騎自行車上山太難了。

不知為什麼,後來幾天,他只要和他太太一講話,他太太就不耐煩。一個周末的晚上,他太太晚上根本就沒回家,他打電話也找不到,坐在燈前等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太太進門就睡覺,他氣憤地問他太太為什麼不回來,人家連理都不理他就睡了。

他快給氣瘋了。他喊道:「我現在什麼都給你了,那麼好的公司也低價給賣掉了,所有的財產都給了這個家,為了愛,我連自己都交給你了。我現在是個話聽不動,講不通的聾子和啞巴。你怎麼能這樣對待我?你晚上不回來,打個電話總行吧。我就這樣等了你一夜,你還把我當個人嗎」?

他太太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了句:「我現在只想睡覺,懶得和你瞎扯」。

他已經氣憤到了極點,他看到了這女人的那種鄙視的眼神,他的手都哆嗦起來。他抓起桌子上的東西,甩到地上。然後,又把茶几上的茶壺茶杯,全摔碎了。

那女人這時坐了起來,穿好了衣服,拿起了自己的包。她的臉上非常的平靜,並有一絲讓人看不出的微笑。她說:「這可是你不想一起過了。我可什麼也沒砸。我要是現在叫警察,你馬上就進監獄」。

她從包里拿出一疊錢,放在桌上說:「看在曾是夫妻的情分上,我也不叫警察了。這點錢,你留著以後用吧。我以後不再回來住了。」

孟先生傻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早就準備好了。我該怎麼辦?他追出門去,問這女人:「我的所有的錢哪?就這點錢我怎麼生活下去?」

那女人很瀟洒的一笑:「你入境時,只有三千塊錢,那是在海關備案的」。

是啊,一點都沒錯,被人算計了。老孟在大海里都沒翻船,今天在小河溝里翻了,徹底的沉下去了。

在哪國上法庭,也得要證據啊。所有都是現金,哪去找證據?誰能證明你有哪些錢?

孟先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著綠色的皇冠車開走了。

他的眼前象演電影一樣,想起從認識這個女人的第一天一直到現在。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她從來就沒有愛多他,她是看準了哪些錢,才導演了這麼一部悲慘的故事。他想不透的一點是,你要錢我會給你,為什麼要制我於死地?我和你可是前世無怨,後世無仇的。

他一天沒吃沒喝,一直坐在屋裡,一夜又沒睡。

第二天,他騎上自己的自行車,直奔那女人的學校去了。上山時,是最累的。實在騎不動了,就扛在肩上,一步步地向上爬。幾個小時過去了,他的汗都出沒了。他終於到了學校。

他坐在學校的門口,看著所有出出進進的車輛。

幾個小時后,他看到那輛熟悉的皇冠車從校園裡出來了。他仔細的看著車裡,除了他的老婆外,還坐著一個金髮的美國男孩。這裡從學校向外走,是個大下坡。他一下子跳上自己的自行車,跟著這個車向山下衝去。

這下坡路,自行車不用登,就和汽車的速度一樣快,還要握緊著剎車。一路上,他遭到許多駕車人的一個個白眼,好在還沒有罵人的,可能都是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他根本不怕罵,反正聽不動。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一會兒,皇冠車轉向右邊的岔道,那邊有幾棟樓,象是學生宿舍。自行車和汽車一個速度,汽車一下子就轉過去了,這個自行車就沒轉過去。由於慣性的巨大衝力,他和自行車像箭一樣飛了出去。

孟先生昏了過去。當他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綠色的草地上,邊上有幾個美國人。有一個人脫下自己的西裝要蓋在他身上。他突然聽到了遠方傳來了救護車的刺耳的叫聲。他清醒了,一定是哪位好心人打電話通知了醫院。

他明白,他現在是一無所有,救護車和醫院要收多少錢啊?

他一下子坐了起來,把身上蓋的西服交給那美國人,推起身邊的自行車就跑。那幾個人向他喊,他一句也聽不動,又騎上了自行車。這美國製造的自行車還真結實,摔得那麼重,連鏈子都沒掉。他迎著那呼嘯而來的救護車,向山下溜去。

他知道,他的婚姻已經完了,現在唯一的指望是他的那些古董和字畫了。

他找到了一個公共電話,給他的那位朋友打電話。他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他的朋友也表示非常同情。他沒有心思在訴苦了,馬上問他的朋友能否今晚拿回存放的字畫和古董。

他的朋友冷冷的回答:「我不知道你的箱子里是什麼?你可以隨時來取。」

他從話里聽出不對,又發生了大事。他撂下電話,就騎上車飛奔到他的朋友家。因為他清楚地記得,存放時東西時,他已經打開箱子讓他的朋友看過。他的朋友還內行的指點他,這裡有的東西是真的國寶。

一會兒就到了好友家。。他迫不及待的打開箱子一看,只有一些衣服,所有的字畫和古董都沒有了。他大聲地問他的朋友,東西哪裡去了?他的朋友還是平靜得說:「我沒有動過你的箱子,也不知道有什麼古董。但你如果帶國寶出國,那是違背中國法律的,帶進美國,又是違反美國法律的。你應該有一份正式的清關的單據。」

又是一個欺騙,清單在哪裡?他根本沒有任何清單,來證明他帶來了那些東西。他也不敢有證據來證明。那些根本沒報關,不合法的東西,誰還敢有證據?

一切都完了。現在,孟先生理解了人為什麼要自殺心情?有一條路也不想死啊。回國吧,那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留下吧,現在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在這裡也無法生存下去了。

天已經黑了,他帶著一臉的淚水,扛起自行車,向山上走去。四十多年未曾有的感覺,未曾流過的淚水,都出來了。上山的路上,只有可數的幾輛過來過去的車,那一閃而過的燈光,照亮著那黑黑的山道。

幾個小時后,他來到山的高處。四處巡查,也沒有找到個懸崖,只有黑黑的山峰和樹林。到了高處,風很大,吹得人要隨風倒下去。他騎上了自行車,嘴裡說了一聲:「再見了。」就順著風,一閉眼向山下衝去。

也不知道經過了多久,他醒了,他躺在山下的樹叢中。

怎麼沒有死?活著不容易,死也那麼不容易,想死也死不了。他站了起來,頭很暈,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已經找不到自行車了。他哭了,大聲地哭,直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時,揣西和珍妮正好經過這裡。

我看了一下表,已經夜裡兩點多了。我翻譯的也是口乾舌燥,滿頭是汗。我想,這對善良的美國人,大部分都聽懂了。我聽到珍妮陣陣的哭泣聲,轉頭一看,她正在擦拭眼淚。揣西,一聲不吭,低頭在想著什麼。

我勸了一句孟先生:「你現在唯一的路是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我翻譯給他們后,珍妮說:「明天我可以請假,帶他去找工作吧,另外還可以在附近,看一下稍微便宜一些的住處。」

沒辦法,我也必須曠課了。這位老兄一句英文都不會,和一個美國人一起去找工作,能成功嗎?人家美國人都這麼熱情,我為了同胞就更沒說的了。儘管我從來沒曠過課。我也表示,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去。

揣西站起來說:「今晚先住我家吧」.

我說,還是到我那裡較好,語言還是通的.

但揣西堅決地說:」這麼晚了,也不能再說什麼了,就在這裡吧,他是我們請來的。「

第二天,我們兩個和珍妮跑了一天。珍妮找遍了她所有的朋友,沒有成功。

主要問題是孟先生是陪讀的身份,根據美國的法律,是不能在美國做工的。

我嘴裡罵著那位忘恩負義女人,珍妮和我說:「你不應該這樣說別人」。

我告送珍妮,我可以介紹孟先生到一家中餐館去,珍妮不同意,她認為違法打工是不對的。

幾天後,珍妮通過她的父親,在一個大學的實驗室里給孟先生找到了工作。珍妮的父親是這個大學的財務主管,他的一個朋友是一個實驗室的主任,而這個主任的妻子是個台灣來的人,她可以在語言方面幫助許多。孟先生在這個主任的推薦下,順利地辦理了打工卡,改變了陪讀的身份。在這期間,他和那個女人的離婚也辦完手續。很簡單,沒有財產爭議,沒有孩子,連一句再見也沒說,就離了。

一天,我見到揣西時,他說珍妮病了,也說了是什麼病。我搞不懂那個辭彙?就寫下來,晚上回去后,去查了字典。

是腦腫瘤。我馬上打電話給一位在國內做醫生的朋友。我才知道,這個病,發病時相當的痛。珍妮是帶著巨大的病痛,為一個陌生的中國人四處奔忙著。

我又聽說,這種病的唯一治療方法是做開顱手術,成功率只有50%。

在當天的晚上,我買了一些禮品去看珍妮。她已經睡了。揣西和我在客廳里說了一會兒。

他們客廳的沙發沒有了,只有幾把簡易的椅子。原來珍妮已經為孟先生找到了新的住處。房子是空的,什麼傢具都沒有。她讓揣西把自家的沙發,還有一些生活必需物品,都送到了孟先生的房子里了。

珍妮已經懷孕了,她聽說開顱手術對孩子會有影響,有可能還會失去這個孩子。儘管醫生強烈要求她,儘快做手術,她還是拒絕現在就做手術,一定要等到生完這個孩子后再做手術。這就是個未來的母親,一個善良而又偉大的母親。

珍妮擔心孟先生自己不會做飯,而她和揣西也不很富裕,而且工作又忙,所以就請求她的爸爸,經常地帶著孟先生出去吃中國餐。

一次,她碰見我,說孟先生一切都很好。我這時發現,珍妮的頭上帶著一個禮帽,一頭濃濃的金髮只剩下一點點了。我沒好意思問她,問了揣西。她現在為了控制腫瘤的增長,正在醫院做射線治療,那頭秀美的金髮已經快掉沒了。

後來,珍妮要生孩子了,他們家就退了這裡的房子,回到了父母的家裡住了。

他們生了個漂亮的男孩,特別可愛。我也去看了好幾次。生完小孩的一個月後,她也作了開顱手術。





兩年後,我為一家國內的公司到日本去考察一種建築材料。我又來到了日本。

我在第一天完成了基礎調研工作后,第二天和這裡的工程師,來到了建築工地。

許多建築工人都在工作,我知道一定也有中國人在這裡工作。但是,因為都是一樣的膚色,而且帶著防護帽,根本看不出是哪國人。

我們一邊說一邊走,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招呼我。

我真是無法相信,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情,是孟先生。我馬上跑過去和他握手,他的手上沾滿了泥漿。但他不能和我多說話,因為他正在工作。

我和他約好,晚上在新宿的一家酒館見面。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怎麼從美國跑到日本來了?他怎麼當上建築工人了?

晚上,他和我在店裡喝著啤酒,談起了他的經歷。

他在那個實驗室,工作了幾個月,給他擔保的那位實驗室主任就退休了。儘管這位熱心的老主任一再推薦,要求讓孟先生繼續在這裡工作,但新主任一定要安排自己的人來工作,並撤銷了工作許可的手續。孟先生的打工許可作廢了,他和退休的老主任一起離開了這所大學。他又找了幾家中餐館,試著做了幾天工,但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書生,這種工作對他來說太吃力了。

所以,他在一個朋友的建議下,來到了日本。

他現在的情緒很好,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了。

我提議,我們應該給珍妮打個電話。他高興得帶著我,找到了一個電話亭。他說他的英文已經有很大的長進,可以簡單的聊聊天。

電話通了,是揣西接的。我剛要高興的和他說,我是如何碰到的孟先生。他說他很忙,因為珍妮現在已經快不行了。醫院已經從病房裡,用輪椅車把她送回了家裡。我吃驚的把這個消息翻譯給孟先生,他已經是淚流滿面。因為我和揣西講的話,他也聽懂了。

他一晚上總和我重複一句話:「好人就應該有好命啊。」

第二天的晚上,我們又在一起給珍妮家打電話,詢問病情。這次,孟先生也不等我了,自己就迫不及待的撥通了電話。他聽了一半,已經是泣不成聲了。我接過電話,揣西說了珍妮的近況,她已經昏迷不醒了。他鄭重的請求我們,為珍妮祈禱,祈禱吧。

夜幕降臨的東京,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五彩六色的霓虹燈閃耀著光芒,比白天要熱鬧得多。輝煌的夜景中,只見孟先生雙腿跪在地上,對著東方,使勁的嗑著一個個的響頭。他哭著說:「上帝沒法救活珍妮。我們的菩薩,求求你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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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4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五) --------婚變(18+)

春去冬來,冬盡春又來,我已經來到美國兩年多了。這裡的生活也太安靜了,除了有幾個國內的親朋好友打來幾個電話外,沒有什麼人給我打電話。電話機一個月也響不了幾次。

我每天還是在學校上課,晚上在家讀書。幾個月後,就開始不感到什麼都新鮮了。煩悶,焦急反而成了家常便飯了。是啊,怎麼辦?以後到底要做什麼?都三十多歲了,重新拿起書本,走起了十幾年前的走過的老路。重要的是鐵飯碗也沒有了,現在沒有其他的收入來源,家裡的這點積蓄,是一個勁的向下跌,能撐多少時間也不知道?

我們中國人,歷來是以勤勞而著稱,我在這個美國小鎮里,確實有勤勞的心,但找不到能勤勞的地方。真煩,到底我要等到哪一天?

一天的晚上,電話鈴奇怪的響起來,是我小時的好友小戴打來的,他也在美國,現在住在東部的一個大城市裡,我們已經十幾年沒有聯繫了。

我一下子激動起來,這正是天無絕人之路啊。看來好機會來了。

我們聊了快三個小時,他講了許多我不曾聽到的外邊的世界。最後,他熱情的邀請我到東部去看看。

小戴是我小學時代的同學,我們一起長大。在應屆畢業時,考入國內不同的大學,以後聯繫就少了起來。後來聽說,他一畢業就來到了美國,和一個洋人接了婚,並已經入了教。我在日本的時候,也試著給他家打過電話,可能是搬遷的緣故,電話已經不通了。他這次能找到我,還是通過我們其他的同學,找到了我的電話的。

興奮,狂喜,臨走前的幾夜,我都沒睡好覺。

我坐在飛向東邊的飛機上,一直好奇的向下邊觀望。我發現了這中西部和美國的東海岸有多大的不同。剛起飛時,下面是一座接一座的土山,樹木很少,基本上是黑黑的一片。經歷了近五個小時的飛行,已經靠近美國的東海岸了,下面的山丘少了,鬱鬱蔥蔥的樹木覆蓋了整個的大地,好像是一片綠色的海洋。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景象。人一到東部,心情也不一樣了,真是感到豁然開朗。

我下飛機后,在接客人的人群中,看到了我十幾年沒見的好友小戴。

他變了許多,頭頂上的頭髮稀疏了一些,戴上了金絲眼鏡。穿著相當考究,手上還帶著特大號鑽石戒指,身上的香水味道很濃。我印象中的頑皮,不修邊幅的小朋友現在已經變成個紳士了。

他說:「哥們,我在這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了。」

「為什麼?你不會給機場打個電話,確認了時間再來嗎」?我回答。

他笑著說; 「我不是盼著萬一飛機能早到了嗎。反正你今天來,我也沒有什麼心思做事了」。

是啊,我們可以說是發小,這樣的好朋友現在有聯繫的也沒有幾個了。

如今的社會,人情越來越淡,你越是混得好,忙不過來的時候,朋友就多的應接不暇。可你自己混得越慘,無事可做,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就越沒有朋友了。像我這樣,初到美國,而且是事業無成,誰喜歡和我交朋友。在這個處境下,重新找個像這樣的朋友已經是個幾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我認識的不少人都在美國,我初到時,都打過電話,幾乎每個朋友的態度都是特別冷淡,而且很少回電話,有的甚至再也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

人情就是這麼回事。這有個不成文的理由,初來乍到國外的人,於什麼事都要去求人。被求的人,都是那些來的久的朋友和親戚。現在人情淡如水,誰也不願做雷鋒了,誰願意沒事找這個麻煩。

他拉著我的大行李箱,到了他的車后。不得了,那是一個福特牌的超大型豪華吉普車,裡面電腦裝備,音響設備應有盡有。我在車行曾見過這種車的標價,不算附加設備,起價都是五萬多美金.

我說了一句:」哥們,你混的夠壯的.」

他笑笑,沒在回答。





我回憶起我的幾次出國,曾見過的幾個生活在國外的同學。

幾年前,我因公去德國時,訪問過我的一位同學。他已經在德國生活了六年。不但沒有汽車,一家三口住在一個沒有客廳的小公寓里,裡面還特別冷,聊了一個多小時,我連穿的大衣都沒敢脫。

兩年多前我在日本時,有兩個大學的同學一畢業就到了日本。他們同樣都是打工族,一位忙得連見我的時間都沒有。另一位還不錯,請我到他家去吃頓飯。那租的小房子在東京的郊外,連空調都沒有。吃了一頓飯,小電扇吹的我頭直疼。吃的幾個菜是從外面的小外賣店買的,其中只有一個海鮮。我的同學當著我的面,就問他老婆這個菜到底花了多少錢?看來日子也是很清苦的。

在美國,有幾個同學和幾位原來生意上朋友。除小戴之外,都基本沒有電話來往。可能那時的電話費還是很貴的,何況他們也都是美國的打工族,一家還有兩三個孩子,每天忙得不得了。生活在國外的人都不容易,誰捨得花著這麼貴的電話費和自己寶貴的時間與我敘舊。比起來,小戴是最有錢和最夠哥們的。





他的車已經進入了一個近郊的居民區,這裡一看就是好的社區,街道的兩側都是排列有序的樹木,地上是鮮花盛開的花園和綠綠的草地,樹的後面是一座座的別墅,每座房子都很大,許多別墅還有很長的私用車道,車道後面是容納三個車的大車庫。

小戴也不停的向我介紹這個社區內住著多少電視主持人,大公司的老闆等等。從他的話中,看得出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儘管他和他太太也沒有要孩子。

他家的房子也很大,是個三層的別墅,車道上停著他太太的寶馬牌卧車。看得出這是個富裕的中產家庭。花園中生長著各式各樣的花草,院子的中間還有一個漂亮的噴泉,那不停噴出的清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繽紛五彩的顏色顯得格外的美麗。房子的表面是石頭的磚面,既有現代的風格,又有點古色古香。我注意到,房子後面有一個超小型的簡易室外廚房,中國式的灶具,旁邊還有中國製造的醬油和醋等中國調料。

小戴在家裡和太太一起,天天都是美國餐。儘管他已經結婚七年多,但每星期總要找個時間,自己在這裡烹調,給自己開開胃。

有人說,人的胃是十八歲就定性了,生活在中國十八年以上的中國人,最美味的餐還是中國餐。

他的太太是個高大的白人,黃頭髮,棕色眼睛。人長得不是很漂亮,年齡看上去比小戴要大幾歲。她很熱情,剛剛梳妝打扮好,正在家裡等著我們的到來。她已經預約好了一家高檔的義大利餐館,晚上特意為我接風。

他們夫婦看來感情很好,互相稱呼總是親愛的。在來的路上,小戴幾次接到他太太的電話,最後的結束語總是「我愛你。」

在吃晚飯時,我們的最大的問題是語言障礙。我的英語太次,談一點事情還經常讓小戴來幫助翻譯,否則他的太太聽得直皺眉。小戴在翻譯時,他的太太還不時地糾正他的語法。他的太太解釋給我說;小戴讀得書太少,英語還要不斷的學習,這麼多年她一直在不斷的提高著他的英語水平。

我真盼著這頓晚餐早點完,可以和小戴能單獨多聊聊。因為我們在這個場合,講中文,那對他的太太是不禮貌的。好不容易才結束了這頓晚餐,小戴把他的太太送回家,就帶我去了酒吧.他開始講述他的故事。

十幾年前,小戴的一個哥哥在俄亥俄州的一所大學里讀研究生。他在小戴的一再請求下,幫助他辦理了入大學的手續。小戴就拿著國家規定的三十美金來到了美國。第一次離開了父母的身邊,他感到自己像小鳥一樣自由了,來了以後住在他哥哥的一室一廳的小公寓里。

這裡可以稱為一個大學城。它坐落在在一個小鎮里,人煙稀少,幾乎都是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他每天背著書包走著就可以去學校,不用開車。這裡的中國學生並不很少,但絕大部分都是讀研究生的,很少有讀大學的。小戴在上課時僅遇到一個中國女孩,據說曾是國內的一個電影演員。小戴第一天上課,基本上什麼也聽不懂。試著找那個女孩子問問,沒想到那女孩也是半懂不懂,而且架子還很大,有些帶打不理。人有臉,樹有皮,靠自己吧。

幾天下來,他累得夠嗆,聽不懂也讀不懂,所以一下課回家就睡覺。他的嫂子,就是他哥哥的太太是陪讀簽證,每天也不工作也不上學,整日在家。

這小公寓只有一個廳和一個卧室,卧室當然歸哥哥和嫂子,小戴睡在廳里。他四仰八叉的在那沙發床上一躺,人家什麼也做不了。這給他的嫂子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就這點不大的空間,全讓他給佔了,因為廚房,衛生間都在廳了,電視也擺在廳內的角落上。他哥哥幾次從學校回來,一看到他在廳里睡覺,皺皺眉轉身就回學校了.。可他的嫂子無處可去,只能把自己關在卧室里。

過了一段時間,他剛來時感受到的那些熱情,親情,已經變成了一種厭惡。他在這裡住了還不到幾個星期,他的哥哥嫂嫂便開始討厭他了。他哥哥經常轟他到學校圖書館去讀書,他嫂子也經常到該做飯的時候不做飯,冰箱里經常是空空的。他餓極了,只能是啃麵包吃。晚上睡覺時,卧室里傳出的吵架聲,從開始的小聲,到後來的大聲,一切的吵架都是因為他在這裡住,他聽得真真的。

他想離開這裡,可是到哪裡去呀?他口袋了還是來的時候帶的那三十塊錢,現在只剩下二十多塊錢了。

他煩透了,晚上給他的父母打了電話,想回國了。他媽媽心疼得都哭了,但還是勸他繼續忍下來。他媽媽一掛電話,就給他的哥哥打了電話,讓他哥哥無論如何要照顧好弟弟。從那時起,他的哥哥不再擠他了,可他的嫂子還是天天的吵。

他想離開這裡,出去找工作去,不讀書了。他哥哥告訴他,他的簽證是F-1簽證,那就是學生簽證。持有這種簽證,在校外不能打工,在校內必須要使全職學生,學校每個月還要把這種國際學生的出勤率,向移民局彙報。

他別無選擇,只能繼續讀書。不過,他哥哥系裡的一位教授家裡,需要一個清理家庭游泳池和干雜活的臨時工,管吃管住,另外還有現金幾百塊的工錢。他哥哥問他是否願意去?他馬上應允了,第二天就搬過去了。

他哪裡知道,他離開了他自己認為的狼窩,現在是真正的進了虎口。他在他的哥哥家住,那裡沒有絲毫的雇傭關係,白吃白住,理所應當。而在這個教授家,他的地位只是一個工人,人家是付工資的。他第二天的早晨一起床,女主人早把今天該乾的活都安排好了。眼睛還沒全睜開,工作已經開始了。剛乾了一小部分,上課的時間到了,馬上跑著去學校。一下課,立即回來,繼續完成做了一小半的工作。到吃晚飯的時候,累得連飯也不想吃,先睡覺了。他這是第一次在美國打工,他的童年是在父母的溺愛下長大的,從來沒有人這樣命令過他。

他第二天睡過頭了,連上學都晚了。女主人在客廳里等了他一早晨,也沒見到他。等中午下課回來時,女主人馬上把新的一天要做的活,都寫在了一張紙上給了他。他又開始幹活了。

晚上,那教授回家了,換好了游泳褲要開始游泳。一到池邊,才看到他還在清理游泳池,馬上就罵了一句話。

全世界罵人的話都是最好學的。小戴來到美國僅一個星期,就懂罵人的話了。他裝著沒聽懂,忍著繼續得干。腦子裡,用中文罵著這個婊子養的教授。

晚飯後,女主人正式通知他,明天要早點起床,工作要提前開始。

這他媽簡直是回到了中國的舊社會,和那動畫片(半夜雞叫)有什麼區別。看著那女主人多象周扒皮,自己有多象那個可憐的高玉寶啊。

就這樣熬了一個月,他拿到了第一次打工賺來的工資。自己別對不起自己了,想開點罷,休息時可以自由的瀟洒一次了。

星期六下午,坐上了開往城裡的汽車,一步先到了一家稍為大點的中餐館,一下子吃了兩個菜,心裡想,吃了一個月的狗食,今天也換個人餐吧。飯飽后,又到大商場里給自己買了兩件美國製造的衣服,逛了幾個商店。幾個小時后,他又餓了,回到了那家中餐吃了頓晚餐。他問了個男侍者,這裡哪有洋妞?他當然知道,嫖妓在這個州是非法的。那侍者拿著他付的高額消費,悄悄地給了他個街名。

他到了衛生間里,換上了新買的衣服,直奔那條街去了。

他在那裡轉了一個多鐘頭,確實是有幾個白妞和黑膚色的女孩子。他琢么著,如何能找一個最便宜,而且最漂亮的?天逐漸黑下來,他沒有更多的時間,因為太晚了,汽車也就沒有了。他壯著膽子,問了三個白妞,價錢都是一百塊左右。這時候,少花錢,多辦事的心情也沒有了,飢不擇食,乾脆找了個年輕點的就算了。

他根據那個白妞的要求,到附近的一個小旅店開了一間房。他是第一次,沒有任何經驗。

一進門,那白妞就開始要錢.否則不脫衣服。他沒辦法,就付了一百塊給她。憋得太久了,他像一支惡狼一樣,剛一上床,不到五分鐘就完事了。那白妞一完事,就抱著自己的衣服,進了衛生間去洗澡了。他等了足足十五分鐘,已經做好了再戰的準備。沒想到,小姐一出來就準備離開,臨走時向他要小費。他一再解釋:「我還沒完那」。

這位小姐伸出手來,「OK,請再付一百塊錢。」

.他急著說:「已經付給你了。如果你這樣,下次我再也不找你了。」

小姐一笑:「下次是下次,這次先付清。」

氣死了。他沒給她小費,讓她走了。

虧死了,自以為是第一次開洋葷,能得到更高級的服務,所以開始連正經看都沒看一眼,也沒摸幾把。現在要看,要摸,什麼都要重新收費,他實在捨不得了。

哎,一百多塊就撒了這一泡尿,還搭上了這些房錢.這叫什麼服務?

天色還早,沒辦法只能回去.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隨著日子的推移,他已經熟悉了這裡的工作.慢慢的也有些程序了,也不覺得那麼累了。天氣也漸冷了,游泳池也不用維護了,上面蓋上了大大的塑料膜,.

這家人對他也算比較好,.有時還帶他出去吃頓中國餐.

他拿到了第二個月的工資,一分也沒有亂花,全部給父母寄了回去。

開完工資后的幾天,他也沒什麼活可干。按時上課,回來就是讀書和看電視。

這世上的事情,永遠是一個道理,互相都得合適。雇傭也是一樣,僱員覺得不合適就會辭工,僱主覺得不合適就要辭你。人家管吃管住,還發著工資,你反而每天都在休息,你是合適了,可人家就不合適了。這樣哪可能長久得了?

沒過幾天,在一天吃晚飯時,女主人告訴他,他們家不打算再用他了。如果他願意,歡迎他明年的五月份,游泳池再次開啟時,再回來做工。從今天開始,讓他在一個星期內搬走。

往哪裡搬?回哥哥的家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他這個包袱使好容易才被扔出來的。要麼出去租房子住吧,又沒有錢。他還聽到了另一個更可怕的消息,下學期的學費該交了,聽說是要好幾千塊美金。

他紅著臉請求這家人幫忙?女主人又給了他幾十塊錢,另外可以寬限到十天內搬出。這是杯水車薪,現在他面前的是條絕路,想維持身份合法就必須有錢,有了錢也就可以交學費,自己租房住了。他抱著最後的一絲幻想去了銀行,想辦理些貸款。銀行查了他的身份證明,和所有的材料證明。他是個地地道道的無產者,當時他就被銀行拒絕了。美國的銀行是給有產者貸款的,沒有一個銀行因為同情你,可憐你,而發放給你貸款的。

沒路了,連明天的飯錢都有問題了,要這個合法的身份有什麼用?不要了,先找條生路,想辦法活下來再說吧。管它什麼非法還是合法,以後再想辦法。

他到了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去紐約的車票,帶著自己的所有行李,當天的夜裡就啟程了。付了車票后,他的口袋了只有三十幾塊錢了。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他看見了帝國大廈的頂尖。隨著距離的接近,高樓林立的大都市已近在眼前,雄偉的摩天大樓巍然聳立。這才是他夢想中的美國;汽車一個接一個,便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人群中的行人是各式各樣不同的膚色。路兩邊高樓大廈,商店公司比比皆是。這才是全世界最大的都市真實風貌,這裡有世界上最大的金融中心,有世界上最昂貴的住宅和最豪華的街道,聯合國的總部都在這裡。那象徵民主自由的自由女神像就坐落在前面的海邊,這是全世界勞苦人民都嚮往的地方。

紐約,我來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我把今天定為真正來美國的第一天,我將從今天開始要好好創一番天下。他拉著自己的大行李箱,在第五大道上,一步一步地走過了一條條街,欣賞了一個多小時。

下一步怎麼辦?要吃飯,要想辦法先活下來。第一步,還是得找中國人的社區去想辦法吧,請祖國的同胞先幫幫忙。他一步步走到了曼哈頓的中國城。這裡象是回到了北京一樣,幾乎所有的商店都有中國字,人們的交談也都是中文了。四處觀望,在這中國城裡,大部分都是中國人,外國人只有很少的幾個。

他沿著幾條街,一家一家地問是否要僱人。那時是美國的經濟蕭條期,生意都不好,家家都不需要這多餘的人。他走累了,找了個快餐店,買了個盒飯,坐在馬路邊上吃了。今天的晚飯怎麼辦?今天的晚上到哪裡去過夜?明天又怎麼辦?

馬路的對面的商店群中,他看到有一個職業介紹所的小標牌。吃完午飯,拉著行李,走進了進去。順著箭頭,摸著黑黑的樓扶手,走到地下室的最裡面,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公司。

這介紹所和中國的大型介紹所沒法比,只有幾平米大。裡面只有兩個辦公桌,兩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坐在辦公桌后。兩部電話,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紙張,文件夾散亂在桌上。其中一個帶著台灣口音的女人和他打招呼,他點點頭,想找個座位坐下。四處一看,這裡連個多餘的椅子都沒有,他只能站在桌前。這位女士自稱是陳小姐,給了他一個表格。小戴站在桌前,添完了這份表。他的招工條件是,管吃管住,做什麼都行。

陳小姐粗粗的看了他填的表,誇他的字寫得很好,然後向他收取三十元的手續費。他猶豫了。他已經注意到表格上確實有這一條規定,但他以為應該是找到工作后才收費,或者是僱主出這個錢。他擔心現在交了費,如介紹所為他找不到工作,費用也不會退回的。但陳小姐一再聲明,不交費就不能開始給找工作。

哎,捨不得孩子打不到狼,只能試這一次吧,也許是一生中最後的一次。他交了三十塊,陳小姐客氣的告訴他,明天來等結果,但不保證能馬上找到。

交了三十塊后,他的口袋裡,加上硬幣也只有兩塊多錢了。這些錢要支撐他今天的晚飯,和住宿。一出門口,碰到一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男孩子,主動和他打招呼,原來他也是交了三十塊來找工的。他焦急地問道:「我手中的錢不多了,今晚上住哪啊?」

那個人回答:「我也只有幾個硬幣了,不過我知道一個電影院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但我的錢還是不夠。」

小戴問: 「那要多少錢?」

「一塊多一張票:」

小戴說: 「你和我的錢湊一湊,沒準夠了。你帶我去吧。」

小戴盤算著,沒有這個人,他也找不到那個電影院。就是幫他多買張門票,也只是兩塊多錢,總比自己露宿街頭好得多。

一到電影院門前,就知道了這是個黃色電影,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放那幾個片子。不過,熬一夜在裡面,總是比大街上露宿街頭要強得多。 兩人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買了兩張門票,另外買了一袋最便宜的麵包.

電影院里沒有幾個人,他們在最後排坐下,把麵包公平的分開成一人一半,都吃了。吃完了以後,兩人誰也沒飽,但也沒有錢了。

溫飽思淫慾,這半飢餓狀態,誰也沒有心思看這毛片。小戴手扶著自己的行李就睡著了。夜裡,夢見了媽媽做了一大桌菜,叫他去吃飯。聞著那麼香,就是拿筷子怎麼也夾不起來,口水直流。急醒了,一睜眼看到那銀幕上,三個白女人,正在屏幕中擺弄她們自己的白白的大肥乳房。好奇怪,原來總是偷偷摸摸想看到的東西,今天看著怎麼這麼噁心?

身邊的同伴還在睡著,不知道在做什麼夢?他看了一下手錶,才凌晨1點多。肚子空空的,轆轤飢腸很難再回到夢裡。小戴從小到大,從記事哪一天起,就不知道什麼是餓。他的父母都是大學的教授。在我們上學時,他們家雖算不上是最富的,但比起一般的家庭要好得多。記得我們上中學時,市場上剛開始有電視機,他們家馬上就買了一台。我還經常到他家去看電視,因為我家的電視機是晚了好幾年以後才買的。他是家裡的老小,是在一個在溺愛的家境中長大的寶貝。

他今天的早晨還自定下來,把今天作為來美國的第一天,可是這一天,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什麼是餓的滋味。

好容易等到早上八點多,他叫醒了同伴,一起回到了職業介紹所。

他們坐在馬路邊上,等到了快十點鐘,陳小姐才來。

一見面陳小姐就就解釋說,現在生意太差,沒有店僱人,讓他們明天再來等。

明天?明天早就餓死了。現在連回電影院的錢都沒有了。那個同伴急得直跳腳,有什麼辦法?錢已經給人家了,現在的主動權在人家手裡。

那同伴建議小戴和他一起到別處去碰碰運氣,小戴已經餓得沒力氣走了,何況他還有一大堆行李。他的同伴子自己走了。小戴坐在路邊,每隔一個小時,就跑到那個地下室里的辦公室去詢問。

就這樣,看著太陽已經快落下去了,這裡的公司的人,都在放下那巨大的捲簾門關門,他又進去了。陳小姐給了他一個地址,說有一家餐館要僱人。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的同伴一天也沒回來,也不知道是否找到工作了?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沒有閑情去管別人了。也許是件好事,如果同伴在這裡,還不知道這個職位能歸誰哪?.

那個中國餐館,離這裡有三十多個路口。他汗流浹背的走進那裡,到了門口,已經是幾乎要暈倒的程度了。

老闆是個廣東老頭,先問了一下他的情況,然後告訴他,他的工作是刷碗和打雜,工資是每月七百元,並且管吃管住。他激動地得差點給老頭下跪。老闆領他進了進廚房,把他交給廚房裡正在做工一位師傅,以後他的生活由這位師傅來安排。那師傅也是個廣東人,笑眯眯的看著他,問了一句:」你吃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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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4 | 只看該作者
他搖搖頭。

那師傅拿起炒勺,點燃了煤氣,兩分鐘不到,一碗雞蛋炒米飯端了過來.

幾十個小時的飢餓,焦急,勞累,擔心,這時候一下子湧上心頭。小戴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那師傅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焦急地問:」你怎麼啦?」

「師傅,我已經快一天沒吃飯了.」他淚如泉湧,委屈得差點哭出聲。

這位農村長大的師傅哪裡見過這個場面,也不知該說什麼,有點手忙腳亂了。

「好了,那邊有個凳子,先坐那吃飯吧,這鍋里還有蛋花湯,隨便喝。我先把你的行李送下去。別哭,你不夠吃,我還給你炒。」

這時,他感到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就是這位師傅了。要是不考慮面子的話,他會叫一聲爸爸.這碗飯是他這今生今世最香的一頓飯.

他的宿舍就是在這個廚房下面的地下室。只有一個大通鋪.對面有一個小衛生間,又臟又臭連燈都沒有。洗澡上廁所都不能關門,開著門才看得清。幾個單身的老爺們,臟在一塊了。這裡最可怕的是太潮,一個小型的吸潮機器,二十四小時的不停的隆隆響,每天都吸儲一大桶水。小戴的被褥總是濕淋淋的,他到外面找了許多的免費中文報紙,放在自己的褥子下面.

這些報紙每天都要換,像嬰兒換尿布一樣。多少年過去后,他還總是在陰天的時候,覺得雙腿酸疼。也許是那時在潮濕的床上睡覺,烙下的病根。

幾個月過去了,他的手裡也有錢了。因為沒有合法身份,他不敢到銀行去開賬戶,在銀行內租賃了一個小號保險箱。每次拿到工資,到銀行打開保險箱,把所有的錢加在一起,重數一遍,也滿足一次。

打餐館是最能存錢的,雖然工資不高,但沒有什麼花銷。不用買衣服,不用花錢吃飯,也不交房租。每天下班后已經是晚上,所有的商店都關門了,想去消費都沒有地方去。

他總結了上次的教訓,再也不去找白妞。.他幾次晚上出去閑逛,經常看到路邊的白人妓女在招呼生意,他再也捨不得花那個冤錢了。儘管她們的要價只有四十到五十塊,那也不要了,刷一天碗還賺不到這個數那。 他的唯一消費,只是偶然吃一頓麥當勞,因為天天吃餐館的飯有點膩了.

有一段時間,看這裡的中文報紙有消息說,紐約正在抓非法移民。他馬上辭了工,帶上了全部的錢,跑到了邁阿密繼續做工。後來,風聲不是那麼緊了,他又回到了東海岸,不過他沒有回紐約市。

那段時間,計算機開始熱門。他認識了一個台灣來的人,他毅然的辭去了餐館的工,和那個人一起開了一家計算機的公司,他放進了他的全部資金。

他們雇了十幾個人,組裝了幾千台計算機。儘管他們也賣掉了許多台計算機,但激烈競爭也開始了。

在局外人的眼裡,他是個大老闆,管理著這麼多工人。但誰都不知道,每次一到開工資的時候,兩個老闆就發愁。利潤太低,僱人又多,工人們的工資開完了后,他們自己連工資都拿不出來.

後來,這種競爭更是白熱化,賣一台機器還賺不到二十塊,而且積壓越來越多。從那以後,他每個星期天都到自由市場去擺攤賣計算機.。

幾個月後,公司實在不行了,關門了。他們兩人分的財產。是每人分到了幾百台賣不出去的計算機。臨分手前,兩人到中國城痛飲了一頓。半夜出來時,汽車也被人砸開了,裡面的現金和護照都沒有了。

他的資金全沒了,又找了家中餐館做工去了。又苦幹了一年,在報紙上看到一家小外賣店在出售,價錢不高,他能付得起。他就把它買了下來。

他的身份是黑掉的,要合法化,只有兩種辦法,一條路是等大赦,還有一條路是和美國公民結婚。為了這個身份,他已經是叫天無力,叫地無門的時候了。他多麼想要回國看看年老的父母,另外他也想做一些國際貿易。美國的大赦是沒有時間的,也許是兩年,也許是二十年。最省事的辦法,是結婚這條路.

他的小店,生意很淡,他只雇了一個人,幾乎里裡外外基本都要自己打點。可數的客人中,有一個白女人,經常到這裡買外賣。生意不太好,總有時間和她經常閑談。.他知道這女人是單身,雖然年齡大一些,但經過一段接觸,發現她人很善良,也善解人意。他已經開始打這女人的主意了。每次人家點一個菜,他會另外送一個菜給她。過年的時候,在那個女人的外賣袋中,放入一張精美的賀年卡。

這女人就是他現在的老婆。結婚前,這個女人提出了自己的條件;一,不按照美國的習慣,把自己的姓改稱丈夫的姓,依然保持著自己家庭的姓氏。二,不要孩子。小戴根本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本錢,所以他連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他的太太是一個大公司的秘書,工資不是很高,但交際很廣,主要是因為這個公司的老闆是相當有實力的。他們同居后,她就建議他賣掉了那家小店,不要做這個每天這麼辛苦,開店時間高達十三個小時以上的工作了。只有這樣才能和正常人一樣,享受正常家庭的生活起居。另外,她的太太給他介紹了幾位企業的老闆,把他們幾個公司的計算機設備的維護管理業務接了下來,他開始開辦了一家專業計算機服務公司。

這種做美國公司生意的公司,比中國餐館業務不只要強多少倍。他一個月的收益有時可達好幾萬,不到一年,他已經徹底脫貧了。買了幾十套名牌的西裝,皮鞋,連襯衫都是到專賣店買的。

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是他的合法身份,他從開始合法到非法的日期不祥,連護照都沒有。

有人說,人都是顆螺絲釘,擰在國家這台機器上。美國人也是個螺絲釘,但擰得死死的,而我們中國人擰得就比較松,餘地較多。他太太幫助他找了個美國律師,他提供了他能提供的所有的資料,那個古板的律師一遍一遍的看,比政府檢查的都嚴格,一點都沒有空子。就一件小事來說,他的護照遺失了幾年,根本未按時申報,現在連他的生日都無從考證。美國的律師找不出一點辦法。他索性換了一個中國律師,這律師馬上給他出主意,找當地的一家中國人的小報社,多交了幾百塊錢的手續費。他的護照丟失,當天在中國報紙上登出的護照遺失的公告證明就馬上就變出來了。美國人辦事就是死,一點靈活性都沒有,他可領教了。他的律師又幫助他辦理了一切手續,不到幾個月就辦完了,收費比美國律師還便宜一半都多。

一切手續辦完了以後,.他們辦理了正式的婚禮.

結婚後,他的太太對他非常的好,百般的體貼,也不用他做任何家務。所有的衣服都出去洗,夫婦經常在外邊吃飯,偶然在家裡吃幾次飯,也是他太太做。第二年,他帶著他的太太去了一次中國。

涉外婚姻在中國是多麼讓人羨慕。可對於我們這些身在海外的人,有一種不同的觀點。有人說,有一絲出路的中國人,也不會找外國人結婚。有一點辦法的外國人,也不會找中國人結婚。這話是話糙理不糙,不能說全對,也不能說全不對。

婚姻的雙方,是在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傳統,不同的生活習慣中成長為成人的。即使是兩個中國人合成一個家庭,雙方還要因為許多的意見不一,而發生爭吵。只有雙方能互相容忍,這個家庭才能白頭到老。容忍不了,也就要分道揚鑣了。如果和外國人結婚,家庭矛盾的因素就更多了。尤其是美國人,瀟洒,豪放,永遠是有一塊錢,花三塊錢的習慣。他們才沒有我們中國人的那些勤儉治家的優良傳統,他們是想盡一切辦法去享受生活。小戴和他的太太原來是財務在一起,共同治家。他的太太總是把信用卡劃得不能用為止,他們的賬單大得驚人。賬單是小戴來付,有一次小戴把他太太的工資和他自己公司的所有流動資金抵上都不夠了。他太太記住他們的每個紀念日,婚慶,相識日,節日。新年也要過兩個,一個中國的新年和一個美國的新年。他們的許多紀念日,還要去國外去度假。我們住在東部的中國人,回中國的往返機票才花七八百塊美金,有時還便宜。他們僅一次到南美洲的小島,幾個小時的飛行,機票每人就三千多塊,都是坐一等艙。旅館的費用也很高,專門住靠海邊的五星級賓館。只要過一條馬路,同樣的賓館只是一半的價格都不去住。

小戴忍了一年多,最後在和平的協商下,還是兩人把個人的賬號分開了。小戴負責房子和汽車的開銷,他太太的工資負擔其他的開銷。

我在那裡住的那幾天,經常和小戴一起買一些房屋改造的東西。他太太只限用幾個品牌的東西,他買的一個小柜子的小把手就價值三十七塊錢,他們家這樣的小把手,大約是兩百多個。美國人喜歡整理房子,有時還不斷的改變內部格局,去年的壁爐在大客廳,明年就挪到小客廳了,沒準哪一天又換回原狀。每次更新都要花很多錢。

小戴這時正是公司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時候,他已經融入了美國人的生活。我和他談到中國的快速發展時,他馬上會把中國的事情貶低一頓,什麼中國的食品太臟,中國人也不講文明,中國的文化是糟泊等,他瞧不上中國的業務,他認為他就是個美國人了。

他總是半炫耀的對我說,美國女人的白皮膚像玉一樣,柔軟而細密。哪裡像我們中國女人的黃皮膚一樣,沒有口味等,云云。

我在這些問題上有許多不同的看法,但我不願意在這些小事上爭論。他來得時間比我久的多,懂得畢竟比我多。再說,我有我的私心。我的目的是來找的出路,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爭高低,最後還可能傷感情。所以我的大部分的時間聽他說,不常發表我的意見。

他的太太熱情的幫助我,修改找工的求職信,找了許多她認識的老闆聯繫,想幫我在他們這個城市找個工作。她看得出,小戴在我來了后,是多麼的高興,他希望我和他家能作為鄰居。我在國內是做管理的出身。可在美國,就憑我的這口英文,外國人的長相,誰會聘我做總裁?我明白,我很難在她的社交圈內找到工作。不過,在小戴的幫助下,我已經發現我的唯一的機會就是在東海岸,因為這裡有許多非美國人在做生意,像印度人,拉丁人,蘇聯人,中國人,和中東人等。有的生意還是相當成功的。我只在東海岸住了一個月,小戴帶著我,已經跑變了東部的大城市,包括紐約。

我知道我的英語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一個月後,我又回到了我居住的中西部,選足了18個學分的課,全力攻讀英語了。

回去后,我和小戴經常保持著電話的聯繫。他現在已經從一個無產者,變成了有產者。他的想法也是在不斷的變化。每次電話中總有新的故事。

一個人在追求一個事業的時候,會全力以赴,一旦達到他的目標后,就需要馬上開始找下一個目標。如果沒有目標,他也就慢慢的厭倦了現有的成就。電影圍城中的話最經典:「城裡的人想出來,城外的人想進去。」我看小戴,就是被現在的成就沖昏了頭腦。他學著和美國人一起做股票,直到賠了十幾萬美金,才徹底收手。這時,中國的經濟已經突飛猛進的發展起來,國內的許多成功人士,資產多的已經超過了大部分的美國人。

小戴的太太是典型的美國人的方式,他給了小戴充足的自由。從不問他在做什麼,跟誰打電話,我在他家時,我們經常是半夜回來,她也沒問過一句。為了新的發展,小戴開始回國了,開始一年一次,後來一年好幾次。

他每次打電話,都會告訴我國內的變化,那又是一個新的世界。他常在電話中談到,國內的消費是如何的比美國高,國內的生活是多麼得興高采烈,國內的小姐是多麼的溫柔。他變了,他又找回了他的自我,他已經承認他是個中國人了,儘管他已經是美國公民了。他現在熱愛祖國超過任何人,現在的中國已經是他最嚮往的地方。他每次回國,都和國內的許多生意人,到天上人間,王府飯店等高檔地方去消費,他的口味也越來越離奇。他炫耀的告訴我,陪他的女孩子二十四歲他都嫌大,他喜歡十九歲左右的,他簡直要發瘋。他們的一晚上的消費要十幾萬人民幣,他奢侈的過頭了。在美國,你想找個一晚上可以消費過一萬美金的地方都難找。我只有一次,朋友請客,我吃了最貴的一頓餐,不過是一個人七十美金,我已經覺得相當高擋了。他們一頓飯幾萬人民幣,我真不明白,能吃什麼?他嘲笑我太傻了。可能我太脫節了,這些是美國根本享受不到,也見不到的東西。

他已經開始著手做些國際貿易了。他的太太還是那麼支持他,帶他參加了許多這邊的大型聚會,他認識了許多已經開始在做中國貿易的美國商人,和打算去中國做生意的商人們。

。。。。。。。

他好久沒打電話了,我給他打了好幾次,都沒有在家,給他的手機留了言也不回。一個晚上,他終於打來了電話,告訴我他的最後決定,他準備離婚了。

不知是因為懼怕他太太的緣故,還是覺得對不起他太太的原因,他準備不當面和他的太太攤牌,而是回國后,由這邊他委託的律師來通知他太太。他要求我保密,因為他準備半個月後去中國,走以前不能露出任何風聲。

我真的驚呆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知道,在美國這種離婚會把男方搞得身無分文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是他的最後的結局?但總認為對他的太太不公平,這種決定也太損了吧。

我們中國人有句古語是:「寧拆一座廟,不拆一個婚」。他們的婚姻確實有很多的問題,但他們畢竟生活了這麼久。另外他是我的好友,他的生意,基本是他的太太幫助做起來的,以後沒有了他太太的支持,那些美國的商人們還會不會買他這個黃皮膚的人的帳?他們的財產又如何分配?

我們兩個在電話中有幾次很不客氣的爭論。

小戴甚至打算通過法院來離婚,他還想要得到部分房產。他們在美國的房子現在已經升值到兩百萬美金了,他打算賣掉這所房子,兩人平分這些財產。

我幾次問他一個同樣的問題:「你是否還有商量的餘地?」

「沒有。」

我不解的問「只有這一條路嗎?你已經太自由了,超過了所有的已婚男人,你應該在考慮一下」。

他說:「我就是要娶個中國老婆,我只有半輩子了。我不能這一輩子,毀在這裡」。

我繼續問:」你能保證新的老婆比這個強嗎?就不怕新的老婆翅膀一長硬,就甩了你嗎?你記住,你是美國公民,和你結婚的女孩子,一結婚就有綠卡,兩年就可以入公民了,那時你就沒用了?」

他馬上反駁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要是和這美國人結婚,沒準連一年都過不去。「

我喊道「:你他媽胡說八道。你能以什麼理由來離婚?」

他說「就是一句話,文化不同,無法繼續生活。」

我問道:「你們每個星期都去教堂,這麼多年你也應該是個虔誠的教徒了吧」?

他回答:「沒錯。我每個星期天去,就是為了悵悔我每個星期做的壞事,所以我每星期還得去。「

我像法官那樣的口吻問了他一句:「那你們為什麼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知道有今天,你早幹什麼來的?」

他已經不可救藥了,他說:「我太傻了,要知道會有今天,我早就離了。」

改變一個人的決定是不易做到的事情,自己改變自己所作的決定就更難了。我現在才理解到,為什麼古代的唐代皇帝李世民,是那麼的偉大;他能聽取大臣們的意見,能夠及時發現自己的錯誤決定,然後及時糾正,推翻自己所下的聖旨。

這一點對我們普通人來說是太難了。我們普通人都和小戴是一樣的心理。每當自己做一個決定,總是到處找對這個決定有力的理由,而反面的道理誰也不願意接受。





通完電話,我馬上給我的電話公司打了電話,請求把我家的電話增加了一項能顯示來電話號碼的功能。我不能什麼電話都接了。這是因為我真怕他的太太在他離開以前,識透了他的鬼把戲。萬一打電話問我,我怎麼回答啊?另外,他回國后,他的太太將會莫名其妙的接到離婚起訴書,會不會打電話找我?如果人家罵一頓我們這樣的中國人,我不是也只能是撿這個罵嗎。

他的太太在我離開他家后,經常和我家有電話聯繫,也常問我是否找到了工作?需要什麼幫助?人真是很好。

在他要回國的前幾天,我又打他的手提電話,盼望著事情有什麼改變。他的決心已經是百倍地增強,氣憤地告訴我:「如果我要是有個中國老婆,不去度假,過什麼年,我能節省的現金五十萬都不止」。

我奇怪的問:「沒有她的幫助,你也不可能賺那麼多錢啊?」

他恬不知恥地說:「我的美國客戶是我自己發展的,我的服務好,技術高,我經營的公司,才能這麼好。不過,這破生意我早煩了,哪能和國際貿易比」。

爭論是和講道理的人,這種不講理的人,我們爭下去,也是各有道理。顯然,這次的爭論,已經失去了爭論的意義,我把電話掛了。

他臨走的前一個晚上,也是這個手機將被停機前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又打來電話。他說:「我做夢都已經在中國了。那清炒的青菜,紅悶大蝦真饞人」。

我問他:「那你今天的晚上不會自己做幾個菜,這些東西中國超市都有。」

他抱怨地說:「這家從來不用我做飯,這麼多年吃的總是一樣。我這老婆又做了幾

磅牛排,雞排。我想吃點炒青菜都沒有,只是那一堆生菜「。

我苦笑著說:「哥們,你已經完了,徹底神經病了。前幾天你給你老婆只是判了幾年刑,今天你準備把她給槍斃了。祝你一路順風吧」。沒什麼必要再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了,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一切都沒救了。

幾天後,他從國內給我打來電話,他正在雲南的灕江旅遊。他的離婚手續已經開始辦理了。他的太太雖然有許多不理解,但已經也雇了律師了。

為了他順利的逃婚,他回國前,還是讓他的太太送他去的機場。我的眼前又彷彿看到他們在機場,像一對深深相愛的夫婦,互相表示著愛戀,在他登機前吻別。

這個婚姻官司經歷了快兩年,他付出了幾萬美金的律師費。最後的法庭辯論和判決的時候,他回到了美國,在他曾經住過的社區外,找了一家小旅館住下了。在他已經得到了判決結果的第二天,我開了幾個小時的車,到那家小旅館去看他。

我在上次離開他家之後,一年以後也搬家到了東海岸。

我看到他穿著國內製作的制服短褲,大背心,正在用計算機的QQ和國內的人聊天。他的氣色很差,我知道他遭到了最可怕的懲罰。

最後的判決結果時,家裡所有的財產都歸女方。他唯一的得到的是,他的一部兩年前他新買的凌志牌吉普車。那部車的大部分貸款還沒有付清,仍然歸他所有。

所有的,全部的,眼睛能看得到的東西,都歸他的太太的了。這別墅,傢具,所有的財產都沒有了。這是他多少年的心血和努力,現在都是人家的了。他如果再想進那座別墅,必須要得到主人的批准,否則就是違法的行為了。

他做的國際貿易生意也越來越少了,明年就全部沒有了。因為他本人在這些生意中,沒有任何投資,只是個中間商的角色。美國的這些老闆們,已經通過他,和中國的廠商直接接上了頭。實際上,隨著網路的快速發展,中間人的地位已經越來越小了。過去這些商人們,考慮到他的太太的面子,該付給他的傭金都付完了。現在簽訂新的合同,沒有他一樣簽,他這份傭金也很難拿到了。他的專業計算機服務公司的業務,因為失去了他太太的支持,而且他又離開得太久,已經徹底沒有了。

他手上的大鑽石戒指也沒有了,還帶著那副金絲眼鏡。看上去他現在很節約,因為我注意到,連衛生間里的牙膏,都是從國內帶的兩面針牙膏。他這次回來,還準備把他的汽車給託運回國,據他計算,這部車到國內,把所有的貸款還清,還能賺幾十萬人民幣。我沒好意思問他,除了這點錢之外,他是否還有其他的存款?擁有幾十萬人民幣,已經在中國不是什麼大款了。

我問他,是否回到他的房子那裡再看看?他苦笑著告訴我,這個小旅館離他原來的家不遠,這幾天的每個深夜,鄰居們都熄燈后,他一個人都要走進到那個社區,走一大圈。他住得太久了,這裡的人他都認識,他不願意和這個社區的任何人再打招呼。

我從包里,拿出了我特意給他買的手機。這是一種按分鐘計費的手機,不需要合同,裡面有幾百分鐘。我知道他早就沒有美國的手機了,這電話是為了便於他在美國期間和別人聯繫。

他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了。哥們,我用不著這個了,也沒什麼人再需要聯繫了。我一會兒馬上改機票,爭取明天就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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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5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六) ---變態同居(上)

我在這個中西部的小鎮住的最後幾個月中,突然發現我們這小鎮里,多了幾個剛剛從中國來的孩子。他們的年齡也就是十六,七歲,男孩子多,女孩子少。我猜測,他們的父母一定不在這裡。因為他們不管是乘公共汽車,買東西,還是在路邊上行走,總是幾個人在一起。他們不講英文,講中文還聲音特別大,在很遠都聽得到。

因為我們這裡的中國人太少,幾乎每個面孔都熟,這幾個孩子就顯得很引人注目。我們這裡唯一能和同胞閑聊的地方,就是那兩個超小型中國超市。聽起來這超市的名字----大中華超市和華夏超市,還以為多大的商店,其實就一個老闆工作,連僱員都沒有。我們只在這兩個超市買中國食品,人多時,大家一起聊。沒人時,和老闆聊。

一天,我買東西時,問了一下老闆,那些孩子是哪裡來的?老闆告訴我,他們是大陸和美國互換的學者,小訪問學者。他們將要在這裡完成高中的課程,然後考大學。這時,一個東北的大哥剛進來,他插了一句話:「這些都是國內大款的孩子,要是俺們那旮嗒的孩子,門兒也沒有啊」。他的話把我和老闆都逗笑了。

這個大哥也是訪問學者,他在這裡的公立大學工作兩年,然後回國。他每月有國家發的生活補助,連往返的機票都是國家出的。他繼續說:「我在國內,幾年的薪水也就是一張機票錢。你們知道,這些孩子的所有費用可都是自費,得多少錢啊?。」

他說的是事實,那是北京人的平均工資還不到五百塊人民幣,其他的城市工資水平就更低了。

幾個月後,我又去中國超市時,聽到了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學者中一個小男孩,和這裡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同居了。中國有句古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們這裡,是這麼小的中國人社區。一下子人人皆知,紛紛揚揚,也成為了這裡每次最熱門的話題。

我對那個女人略有了解,因為她的名聲好像不太好,人們叫她麗麗。我第一次見到她,還是在我到美國的第一個春節,在一個小型的中國人的春節聚會上。組織者租了一個小學的禮堂,參加會的每個人,交五塊美金會費,小孩子免費。我一到會場才發現,來的孩子比大人要多一倍,大部分的家庭的夫婦中,只來一個家長。在我的第一篇文章和第二篇中,我都提過,這裡的中國人大部分是學生,生活都比較清苦。家裡基本都是一人上學,另一人打餐館工,畢業后找到工作就離開這裡了。在上學期間,人人都很節約。

聚會很無聊,一個曾在國內做過女高音歌唱家的老太太,唱了幾首歌。因為沒有伴奏,靠錄音機湊數,再加上孩子們太鬧,聽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她唱的,還是錄音機里放出來的?大家基本上沒人聽唱歌,都在聊天。中午了,這位叫麗麗女人出現在禮堂的門口,擺出了一盒盒的中式盒飯。大家都高興的自覺地排起隊,準備分享這春節的年飯。我還沒排到,就看見排在最前面的人,什麼也沒拿,找負責人去了。這時,負責人跑了過來,大聲解釋說:「大家交的五塊錢,只是禮堂的租賃費,不包括午餐。麗麗是怕大家餓,幫大家在外賣店買的飯,她只是在每份盒飯上,加了一塊錢作為她的汽油錢。大家買與不賣,都是自願的「。

只有幾個年輕的母親帶著孩子提前走了,大部分人還是買了。大家分散到各個桌子去吃飯,一打開盒飯,各桌的抱怨都出來了。那盒飯里的米飯是足夠的,菜太少了。有的人端著自己的飯到各桌去比較,那人的一大盒飯里只有幾片青菜。我也看了我要的宮保雞丁,只有兩三塊雞肉和幾粒花生米。我的菜吃完了,白米飯還剩了一大半。這很明顯,這些盒飯是她重新裝的。

每個桌的人都在罵她太黑心,她笑嘻嘻的拿著賣出的幾百塊錢,一扭一扭得走了。現在的話題,馬上就不是春節的問題了,換成了討論她的歷史。不能說全部的話都是真的,因為每人都在氣頭上,但我想大部分是事實。麗麗是上海人,她的丈夫是較早的訪問學者,他們一起來的美國。根據與國家簽的合同,兩年後她丈夫按時回國了,但把她留在了這裡。因為她和國家沒有這份合同,國家也未負擔她的飛機票。她丈夫把她留下,是為了讓她找機會把身份解決了,以後全家再回來團聚,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在國內。她想盡了所有能想到的辦法,最後也是選擇了離婚。只有先離婚,和別人假借婚,辦完身份后在離婚,和前夫復婚。這個小鎮有一些當年越南的難民,現在都是美國公民了。他們有的人做這種假結婚的事情,但收費幾萬美金。麗麗沒有這份錢,她想利用自己的容貌去找個婚姻。她年輕的時候,也許是個很漂亮的人,但現在已經四十齣頭了,她再賣弄,也沒有幾個能看上她的人。

她的英文磕磕絆絆,中國人不要他,外國人也聽不懂。但她的聰明真是絕頂超人,她最後到底還是找了個純美國人,一個英語也很差的當地印第安人。這是個百分之百的美國人,可是又老又丑,牙都沒幾顆了。在美國,現在的印第安人已經不是像早年一樣,被白人追殺,幾乎滅絕的時候。現在的美國政府對他們實行了各種優惠政策,千方百計地照顧他們。就拿拉斯韋加斯的賭場來說,賭徒都要二十一歲以上才可入門。而離那不遠的加州,印第安人開設的賭場,十八歲就可以進。就這一點,這個年齡差內的大批顧客,全都湧進了印第安人開的賭場。就一個法令,讓印第安人多賺了多少錢,不只是賭的錢,餐館,旅館等服務業都發了。另外,只要是印第安人,上什麼學都免費,生孩子還給錢,不工作也有錢花。他們到政府的機構辦事,政府的工作人員總是笑容敞開,儘力幫忙。麗麗和這個印第安人的婚姻手續,儘管英文都不行,很快就辦好了,而且綠卡也很快就拿到了。

她的丈夫回上海后,作為最早的海歸,深受重用,步步高升。他在國內已經找了個漂亮的年輕姑娘,很快也要結婚了。他已經不打算回來了。麗麗也只好留在美國了,她回去也沒位置了。她現在的這個印第安老公是個流浪漢,辦完手續后,沒幾天就又回到他們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去享受去了。她現在是獨身一人,有人說,她對每個中青年的男人都感興趣。只要和男人說話,味道就不一樣。有人還諷刺說,如果她年輕十年,一定是這個小鎮所有中國人的免費公共廁所。,

我聽說麗麗的名聲不好,並不僅僅是那次春節聚會。我一天下課後,去了附近一家很小的中國餐館吃午餐。一坐下,就發現麗麗在那裡做侍者。這是我第二次見她,因為她常年吃在餐館,不需要去中國超市買東西,所以沒有機會碰到她。她笑盈盈的走到我的桌前,寫在紙上我點好的菜。這次是個近照,才看清她那一臉皺紋,只有不笑時才稍微少一點,我真後悔走錯了門。她根本不管我對她是什麼態度,熱情地還是讓人無法接受。

她回頭一看沒人,就趴在我的耳邊說:「老闆不在,我送給你個免費的湯」。

這不是那人家的老闆的東西做人情,來騙我多付小費嗎?我就是討厭這種人。

我對他說「:我是北方人,不喜歡喝湯。」

這裡的老闆一看我嚴肅的表情,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跑到我的桌前。

他問我:「先生,沒事吧?」

我說:」沒有,就是快點上菜吧,我下午還有課.」.

他對麗麗說;』你去吧,通知廚房快一點「。

她一走,老闆就問我:」先生,你是哪裡人?」

我一笑:」你看哪?」

他認真地說:」你是台灣來的.』我說」:有什麼區別?」

他小聲地說:」大陸人不一樣.那個麗麗就是大陸人,她什麼便宜都占。這餐桌上給客人用得的小糖袋,她每天都抓幾把回家.我後面衛生間的衛生紙,她也把大部分拿走,我現在每天要去衛生間,填兩次手紙。」.

我能說什麼那? 這個人也是過分了。這糖包,在美國的任何一家餐廳或咖啡館都是免費的。這衛生紙,我可以說,百分之百的美國廁所都是隨便用的.

我說:」老闆,我是個大陸人.你要去大陸你就知道了,哪的人都有好壞。你如果扔在這餐廳門外幾張幾百塊的鈔票,美國人就是高尚,也一樣都撿走了。」

我吃完了午飯走了,這個餐廳我再也沒去過.這是我所知道麗麗的又一個醜事..

我們這裡的中國超市,就像北京的話劇:茶館。大家基本不談國事,只是閑聊。我凡是有空,就是不打算買東西,也喜歡去看看。但只要來了,多少也買一點東西,人都有個面子嗎。一次周末,我到中國超市去,看到幾位正在聊得有興緻.我也湊過去,聽到他們聊得是和麗麗同居的小學者的事。 一位大哥說:」那孩子先是租我的房子住。我在他搬到那個女人家的前一天,還問他:『她做你媽都富裕,你們這能行嗎?』. 那孩子怎麼說:『愛情是不分年齡的.」

大家一聽,都笑了。

有人問 :「這合法嗎?會不會是屬於拐騙小男孩?」

這個我在課上學過。美國的各個州的法律是不同的。這個州的法定結婚年齡是十四歲。他們同居,如果沒有做賣淫那種交易,是合法的。

我解釋給大家聽后,有個大姐嘆息著說:「這父母花了這麼多錢,是讓孩子出來學好的。這孩子這麼小,就這樣,那以後咋整啊?」她轉向那位曾是房東的大哥:「大哥,你咋不勸勸他那?」

那大哥一笑:「勸了,這孩子說我不懂得什麼是愛。我問他:『你說什麼是愛』?

他給我念了短詩,然後把他寫在了這張紙上。這不,我還帶著哪,你們看」。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張紙,念了起來:

「因為愛著你的愛 因為夢著你的夢


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 幸福著你的幸福


因為路過你的路 因為苦過你的苦


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 追逐著你的追逐.」


我們這群人誰也不笑了,這孩子是發瘋了,看來就是父母在,也無能為力了。這個孩子是在那家中國餐館吃飯時,認識麗麗的。


我們這個小鎮,也有一家中國人的小報.報紙是免費的,但一個月才有一次。只在中國超市和中國餐館里分發。在每個月的月底,是報紙的發行出版日。一個月後的一天,是個月底。我一進超市的門,先拿了一份報紙,怕的是慢一步就沒有了。今天來的人很多,大概很多人是來拿報紙的。


店裡只有老闆一個人在收銀台收錢,我們只好排著隊。在等的時候,我讀起這隻有一張紙的小報紙。在幾個中餐館的找人的廣告下,出現了一條消息。詳細內容我已經忘了,主要的意思是號召大家為一個孩子捐款。那個孩子的名字叫劉灼強,來自廣州,只有十七歲,他的一條腿折斷了,需要錢來做手術。我問了一下排在我身後的一位大哥,誰是劉灼強?那大哥氣憤地說:「就是那個和麗麗同居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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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7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七)--累死的留學生(上)

     許多讀者對我的前一篇文章中的人物很感興趣。他們想知道,什麼是小強和麗麗的最後的結局?坦誠地說,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如何?我離開那個小鎮已經八年了,我離開的時候他們還住在一起。
我在評論(三)中,強調了我的創意是:真實。讓未到過美國的人,了解一個真正的美國,學到一些不知道的東西。讓來過美國的人,能回憶起一些曾經有過的感受,激發起一些與心靈共鳴的東西。

這篇文章,是我寫關於這個風景秀麗的小鎮的最後一個故事。我把這個小鎮,比喻為我的人生中的第二故鄉。在這個不起眼的小鎮里,我認識了那麼多的中國人,也聽多了那麼多動人的故事。

認識小強以後,他有一次談起了他的一個同學。那也是一起來的小訪問學者,名字叫王靜。王靜在他們當中,是個家境比較富裕的女孩子。據說她的父母,都在河北省的外資企業工作,她的爺爺是個有名的大畫家。她剛來時有很多錢,她的第一部車就是全新的皇冠牌。她到汽車行去買車的時候,銷售員根本不相信這個小女孩能有錢買車。她也完全不懂這裡的規矩;在美國買車,都是可以討價還價的。她是按照標牌上的價錢,把款一次付清了。

在美國買車,有很多眾所周知的鬼把戲。因為賣車的銷售員只領取提成,沒有固定工資。所以賣的價錢越高,他們的提成比例也越高。所以,第一次在美國買新車人,往往要吃一些虧。以後有經驗了,就可以少上當了。

王靜領著她的另一個同學來,試著問了一下可否降價?那銷售員認為小孩子們是來玩的,就告訴她,這個車行從不討價,這裡標的價錢已經是市場上最好的價格了。王靜沒有再問,從口袋裡掏出支票就寫了。銷售員半信半疑,拿著這張個人支票,跑進了經理的辦公室。一會兒,經理出來了,先和王靜握握手,問她還是否需要貸款?王靜根本不懂,那經理和她解釋了一下;買車的人,有條件和銀行貸款,可以採用三年或五年付清的方式付款。另外,經理客氣的告訴她,僅憑這張支票,她無法今天開走這部車。這筆款是兩萬多塊,款的數額太大。要等三天以後,這張支票兌現后,才能提車。

王靜買車心切,恨不得馬上把車取走。她到了她的開戶銀行,要求辦理買車的貸款。貸款員從計算機的數據中,查詢了她的信用情況,她的信用基本是零。在美國,個人的信用好與壞,是根據借款和還款的歷史,長時間慢慢建立起來的。她剛到美國幾個月,哪裡有任何信用?沒有信用,即使是她的個人賬戶上有再多的錢,銀行也不敢貸款給她。

這個小姑娘,是在一個長期被寵愛的家庭長大,她沒有受過任何委屈。銀行不給她貸款,從她的概念里,是這個銀行瞧不起她。她火了,她要求馬上提取兩萬多的現金。

從自己的帳戶上提現金,是顧客的權利。只要顧客能提供合法的手續,銀行就必須把錢付出來。這裡只是銀行的一個小分理處,僅有幾個工作人員,每天的存儲量也沒有多大。第一次辦理這麼大的現金支出,把他們忙得夠嗆。他們又是請示總行,又是從幾個存款員的收音台湊款,連大保險柜都打開了,整整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王靜帶著這大筆現金,到了車行。她帶著一股驕傲,不可一世的神情,到底把車開走了。

這件事,在中國超市裡,早有傳開了。有人說,她給中國人增了光。有人說,這孩子是冤大頭,花父母的錢,不心痛。

我只見過一次這個孩子,那是我準備離開這個小鎮時,最後一次見到小強。那次,在中國超市的門口,我看到小強和另外兩個孩子講話。其中一個孩子,就是王靜,她在那裡哭。我走過去后,小強對我說:「叔叔,她剛從心理醫生那裡回來,她說她特別難過,一直在哭。」

我問:「為什麼要去看心理醫生?」

王靜說:「我帶的錢快沒有了。我幾次打電話,要爸爸媽媽匯款。他們說,他們也沒有錢了。我都要瘋了,沒有錢,我怎麼辦」?

我奇怪的問:「你開著這麼好的車子,怎麼能說沒有錢呢?」

她說:「我也沒想到,這裡什麼東西都貴。我買了車,還要買保險,一次就三千多塊。」

她的保險費這麼高的原因,是她小於二十一歲,又沒有任何的駕駛紀錄。這個年齡段,是事故比例最高的,保險費當然是最貴的。相比起來,成年人就便宜多了。我住在這個州時,一部車的保險費,一年還不到五百塊。

我又問她:「你還買什麼了?怎麼這麼快就沒錢了呢?」

她說:「我買了好多的衣服,用具。幾個月都是在餐館吃飯。從上個星期開始,我的錢快沒有了。我第一次在家了做飯吃,我什麼也不會做,只會煮速食麵。我打電話給媽媽時,她都哭了」。

我繼續問:「那你找的心理醫生怎麼說?是中國醫生還是美國醫生?」

她哭著說:「是個美國醫生,她說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我現在回國。」

我聽了這些話,真是哭笑不得。一個美國成年人,不管她是不是醫生,她怎麼能理解,一個中國的家庭是如何嬌慣孩子?美國的孩子,一過十八歲,都要自己生活了。中國的孩子,到結婚的時候,都要和父母要錢。從一家只能要一個孩子的那天開始,幾乎是每一個家中,都誕生了一個小皇帝。任何事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樣沒有任何生活能力的孩子,送到國外,怎麼能不面臨困境?象這些小訪問學者,哪裡懂得如何管理和計劃手中的那些錢?他們只想到今天要買的東西,他們不管明天以後的事情。

這時,幾位買東西的人出來,也加入了我們的這個行列。一位大姐笑著說:「小姑娘,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比我還富呢。」

我說:」大姐,這話怎麼講?」

她笑著說:」她的這部車一賣,少說兩萬。沒車了,保險費不就給你退回來了嗎?買了那麼多東西,有發票就可以退,你一下手裡就有錢了。那不是小錢,好幾萬哪。」

我眼前一亮:」這大姐說的有道理,不會做飯你可以學。再說,你父母不會不管你,可能是你花錢太費了。你父母是在警告你。他們賺的是人民幣,賺得再多也要除八,變成了美金給你呀。「

另一位大姐說:「你這姑娘,也要學學怎麼過日子了。上禮拜,我看她在這裡買了五十多塊錢的小吃。我問她為什麼?她告訴我,她要去個中國餐館打工,這是零食。打這樣的工,一中午,你還賺不到十五塊。你算算,你要打多少工,才能賺出這五十多塊?在我家樓下,住了個四川的女孩,人家早晨上課,然後打工,從來不做飯,都在餐館吃。人家那才是打工呢。。。。。」

這大姐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位身材不高的女孩子走了過來。那位大姐說:「他就是那個四川女孩。誒?小宋,你今天咋沒去打工呢」?

這位叫小宋女孩子,樣子像二十多歲。她手裡拎著幾個袋子的食品。

她回答說:「大姐,我已經轉成半工了,我覺得身體不行了。」

那大姐說:」剛才還誇你呢.為啥說你不行了呢?」

小宋說:」我是學生簽證.,必須要保持是全職學生。我選得都是早晨的課,我一下課,就到一個中國餐館打全工。我每天不到六點起床,上課,打工,晚上十點都才下班。這才不到半年,我總覺得喘不上氣來。我們那個餐館,有一個打雜的師傅,他在國內時是醫生。他給我看了,說這是早期的心臟病,讓我馬上停。他告訴我,現在一個中國的留學生,也是像我這樣做,現在已經住院了。」

旁邊的一個大哥,指著一份新的地方報紙說:「是不是這個人,要捐款的這個?」

小宋看了一下說:」是這個人.」

我今天來晚了,沒拿到今天的報紙。我拿過報紙,仔細看了一下,又是在報紙的下端。她的名字叫劉金玲,是一位陝西來的學生,今年二十九歲。她是州立大學的研究生,因心力衰竭,已經出現幾次昏迷,現在在醫院裡。

小宋說:「我聽說過她的事,聽說她連學校給的減價宿舍都不住。為了省錢,找了一個殘疾老人的家。她每天早晚,幫助老人做一些事,可不交房租。她選得課,都是每天最早的課,然後去餐館打工。她這樣做,已經一年多了。她原來有獎學金,因為她覺得錢不夠,才又出去打工。後來,因為學習成績下降,她的獎學金被取消了。她沒辦法,就全職去打工,每周打工七十二個小時以上。我像她一樣,才幾個月就不行了。全職學生,全職打工,每天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太累了」。

一個大哥說:「這也怪了。我剛來時,就在紐約。我一個月打過四份工,也沒累成心臟病啊。」

小宋深有感觸地說:「你只打工,不上課,當然休息可以過去。只上課,不打工,也問題不大。聽說,哈佛的學生,每天忙得睡不到五個小時,也沒聽說有人給累病了。可是,你這邊上著課,一下課就去打工,你什麼時間讀書?只有在夜裡,把一天的書讀了,把所有的作業做了。我這幾個月,好幾次夜裡讀書,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累了一夜,還沒緩過勁來,又要上早晨的課。這幾個月連軸轉,我覺得我垮了。她都一年多了,而且她晚上還要幫那個殘疾的老人做點事。她可能早就不行了,但一直沒停下來。聽說她是上個星期,上課時暈倒在課堂上的」。

我們誰也不再問了。在這裡讀過書的留學生,都明白這個道理。作為持學生簽證學生,必須要選購十二個以上的學分,來維持這個學生的身份。這就是說,每周最少要保證十二個小時上課。上學的學費,一般是幾種方式,獎學金,家庭資助,但大部分人是自己打工賺來的。這裡的獎學金,完全不同於國內的獎學金的方式。二十年前,我們在中國的大學中,能拿到獎學金的同學,每月象領工資一樣,領取獎學金。美國這裡的獎學金,是留學生在教授接到的課題中,幫助教授完成好多工作才能領取。而我聽到的大部分所謂的獎學金,也只是免去學費。但除了學費外,吃,喝,用的費用,也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這些哪裡來?所以,老一輩 的留學生,幾乎 都有打工的歷史。有的留學生,乾脆放棄那獎學金,到外面去打工,相對賺得還多一點。

根據我上次的經驗,我知道就是大家再捐款,送到醫院裡,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我給那位東北的大哥打了電話,訂好我們明天一起去看看這位同胞,看看醫院能否採用上次的處理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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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19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七)--累死的留學生(下)  

我們來到了醫院。根據前面服務台查到的房間號,我們去了病房。

我們猜想,這應該不是普通的病房。因為幾乎每個病房的房門都開著門,可以看見氧氣瓶,吊針架子擺在牆邊,牆上和床頭上有很多顯示儀器,熒光屏都在不停的閃爍。走廊中,沒有病人,只有醫生和護士,在通道中穿行。我們問了其中的一個護士,她說劉金玲在睡覺。她讓我們找值班醫生,並領著我們來到辦公室。

我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進入美國醫院內的辦公室。這是個超大的辦公間,中間擺滿了辦公桌和文件櫃。是醫生,護士,衛生員的聯合辦公室,在緊急情況發生時,很容易調動所有人員。看上去,這裡的工作人員的數量,比病人要多得多。

為了防止醫療事故的發生,這裡的工作分工相當細緻。對每個病人都有完整地記錄,醫生,護士,衛生員都要填寫不同的表格。有的表格內容,要精確到每一分鐘內,病人的病情。辦公室的門前,有一個秘書的辦公桌。辦公桌前,有一個巨大的熒光屏,上面有房間號碼和不同顏色的光點。這個崗位,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一個秘書坐在這個桌前,監視著每個病人的狀況。幾部電話機可以聯絡到四面八方。

怪不得美國的醫院收費這麼高?這設備,人員都這麼多,成本當然要高。我記得,上大學時,我的一個同班同學患了癌症,我們好多人一起去看他。那軍醫院的大樓比這個大得多,病人更多,但我們沒見到有這麼多工作人員。好像六層高的大樓里,每一層樓,也只有兩三個護士和醫生。

         這兒的值班醫生是個五十開外的白人醫生,頭髮都是花白的。我們說明了來意,並一再強調這個學生在美國,沒有任何親屬,我們是代表這裡的中國留學生來的。他熱情地招呼我們坐下,並表示,作為病人的醫生,他向我們表示感謝。

他打開病例,簡單的介紹了一下劉金玲的病情。我們兩位,基本聽懂了一半,甚至更少。因為這些醫學上的單詞,我們都不懂。換句話說,這些專有的辭彙,即使是中文,我們也不一定能搞懂。

大概的意思是說,她的病是由於人過度的勞累,造成的心力衰竭。她的病情相當的嚴重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她的幾次昏迷,已經對她的心臟,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他解釋說,如果這個病發生在二十年前,能生存的可能性很小。由於現代的科學技術的發展,她的病是可以治癒的。她自從入院以來,已經做過兩次手術了。

他列舉了幾個例子,二十年前,同樣的這種病,已經有兩個外國留學生死在這家醫院裡。他不確認地說,那兩個學生好像是來自印度,和新加坡。根據統計,得這種病的美國人較少,大多數是外國留學生。許多州的醫院都有這樣的病例。

我對其中有疑問,問道:「有的人一天做十幾個小時的工,怎麼十年都沒事呢」?

他說:「身體素質的原因是一個方面。另外一個原因,是人的精神和體力同時過於疲勞,雙重受到壓力,是發病的更重要因素」。

他舉了一個例子:「一部汽車,設計能力是每小時時速一百二十里。如果你開時速達到一百五十里,短時間內,一般問題不大。只要做一些必要的保養,仍然能保持好的狀況。可是,你連續這樣開,連更換機油的時間都沒有,那其中的部件就會有損壞的,首先就是發動機內的零件」。

她的病就是這個原因,由於超負荷的工作,又承受學習上巨大的壓力,造成她過分的勞累,而且缺少必要的休息。所以心臟首先發生了問題。

我不解的又問他:「既然談到現代的醫學技術已經很高,那麼你所談到的那兩個累死的留學生的事,是否各醫院都能用有效的辦法來治療?也就不會再發生了吧?」

他糾正了我的說法。累。是不會造成人的死亡。。他的觀點很明確,累是會引出病變,病才能造成死亡。而現在的工作環境緊張,許多的病都是由於勞累而引起的。他怕我聽不懂,就用了另一個說法。百歲老人以上的老人不會因為老而死,而是身體太弱,產生了其他的急病而死。

他笑著說:「現在的醫學技術,仍然還是有很多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都解決的話,人的壽命也就不知道要延長了多少年了」。

他安慰我們說,劉金玲的手術很成功,不久還要做一次更大的手術。這種手術,在美國,也已經是非常成熟的技術,不會有問題的。請所有關心她的人放心。

他提起了劉金玲時,不時地稱讚這個留學生。說她人非常的聰明,而且英文也是相當的出色的。.

在她住進醫院后,做第一個手術之前,是這位醫生和劉金玲談的話。這是美國醫院的常規。手術前,醫生要和病人談話,打消病人的恐懼心理,另外有一份合同要病人本人簽字。

劉金玲看了一下合同,她拒絕簽字。

她的第一個回答:「醫生,謝謝你。但是,我不能簽這個字,因為我不需要這個手術。」

這老醫生驚訝得問:」為什麼不能?你認為我們做這個手術有什麼問題嗎?」

她說:」我不是不相信你們。我是因為沒有錢,我無法負擔這個手術的費用。我想表明一下我的想法,我也不想用任何別人的錢,來做這個手術.」.

這位好心的醫生和她解釋:」醫院是治病救人.你沒有錢我們也要給你治病。你的所有的手續,學校已經提供了。根據你的這種情況,政府是支付這筆錢的.」.

劉金玲問到:」美國政府的錢,又是誰的錢?」

醫生說:「,政府的錢來源於納稅人.我們繳稅養活了政府,政府當然要為我們納稅人服務」。

劉金玲帶有強烈的拒絕口氣說:「我沒有在美國交過稅,我不是納稅人。我沒有權力用這個錢,政府也不該為我出這個錢。」

他退回給醫生那張表,.還是沒有簽這個字.

這善良的老醫生對我們說:「坦誠地說,我看著這麼虛弱的姑娘。她說這個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了」。

大哥急著問」:醫生,那後來怎麼樣?」

醫生說:」她講完話后,沒多久就又昏迷了。我們馬上做了手術。」

原來是這樣。。。.

我記得古話說:「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有人說,我們中國人,常常被人看不起,都是因為我們太窮。但這個劉金玲,寧可每天做十二個小時的苦工,用自己的勞動,取得自己應得的那點報酬。報酬以外的東西,她並不苛求。

她窮嗎?很窮,她志氣短嗎?相反,不短。我的眼睛也濕潤了,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是不是這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志氣和美德。

一個從偏遠農村來的窮姑娘,她不想,也不需要得到,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們從這位好心的醫生眼裡,沒有看到一點眼神流露出,因為劉金玲窮,而瞧不起她。我反而看到,他的眼神中,表示了一種對她無比的敬佩。

我們問了一下醫生:「我們能不能去看一下她」?

醫生說:「她現在還是相當的虛弱,正在準備接受新的治療。既不能激動,也不能講話。」.

他只允許我們在病房門口,看一下她。

我們走到了她的病房門口,她已經醒了.

她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一頭烏黑的頭髮散落在枕頭上.白色的床單蓋住了她嬌小的身體,只有她蒼白的面孔露在外面。 她看到了我們走來。.她用打著吊針的手,向我們輕輕的招招手。我清楚地看見,她的眼裡含著淚花.

我們走到大門外,.我對這位大哥說:」一句話都沒說,心裡也不得勁。.你覺得,是不是該寫封信給她「?

大哥說:」這是個好主意,我來寫.」

這位大哥,是個文革前的老大學生,字寫得很好,話寫得少而又精.

----小劉,我們是代表著大家來看你的。醫生說你恢復得很好,我們會轉告給大家。

.你要聽醫生的話,該做的手術,一定要做。你才二十多歲,以後的路還很長.要想的長遠點。

這裡的中國人,正在為你捐款,我們過些天,就把所有的錢給你送來。你自己的家人離你那麼遠,你就把這裡的的中國人,當作你的親人吧。

有事儘管說,我們都會儘力幫你的。









一個星期後,捐款也差不多了。我在一直想,這次會安排誰把捐款給劉金玲送去?

一天晚上,我收到那位大哥打來的電話。告訴我,金玲已經回國了。

她怕給這裡的人添麻煩,沒讓任何人知道。

她的一個同學說,在這段時間裡,她辦理了退學的所有手續,而且給醫院寫了一份書面的請求書,要求回國做手術。醫院經過了幾次討論,決定尊重她的意見。因為,下一個手術,是個大手術,需要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另外,她沒有任何家人在這裡,單獨的在病房等得太久,情緒的不穩定,也不利於身體的恢復。醫院派了專車,把她送到了機場。沒有一個同學和朋友送她。是她獨自一人,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一個月到了,我跑到中國超市拿當地小報紙。有人告訴我,報紙里有劉金玲的一封信。

我迫不及待的翻開報紙,找到了這封信。

大媽,大爺,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

金玲和你們告別了。我知道你們為我捐了款,我已經回家了,用不到那些錢了。我知道你們都不富裕,請你們把自己的錢都拿回去吧。.金玲已經領你們的情了,從心裡謝謝你們。

金玲是個小地方人,家裡窮,還有個兩歲的孩子。我出國時候所有的的錢,都是鄉里的父老鄉親,和親戚朋友借給我的。我們家鄉,方圓百里,從來沒有一個出過國的人。我太幸運了,他們說我是幾百年來的第一個人。他們砸鍋賣鐵,給我湊夠了盤纏。他們盼著我能早日學成,衣錦還鄉,為咱那小地方也爭個光。

.金玲帶著眾望,用一腔的熱情,拚命的學習和工作。我一直是不停,把一天當三天用。這一年多,我已經把鄉親們借的錢,都還清了。我知道他們的日子,比我差得多,比我更不容易。

今天,我回去了.回我自己的家了。我太累了,也必須回家了。金玲信命,也沒有什麼可抱怨的。我的家鄉才是我的歸宿。

我向大家道歉,沒打招呼就走了。我知道,你們會阻攔我的,.我只有這樣做了。

金玲知道,這個病就是治好了,也是個廢人了。既然是個廢人,還好意思賴在人家這個國家嗎?咱不富,可咱還要這個臉。咱回到,生咱養咱的地方,賴在那裡,死在那裡,咱心安理得,理直氣壯。咱的這把骨頭,早晚是要落葉歸根的。.

金玲走了,不能和你們一一說再見。特寫此信,祝大家多保重身體,平平安安.





劉金玲

跪拜





信的下面,有一條註釋:.此信是劉金玲口述,她的丈夫寫的。劉金玲已經去世了。

這封信是以挂號信的形式,在埋葬她的當天,寄給的這家小報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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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20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八)--當美國郵差(上)

我離開了中西部的那個小鎮,來到了美國的東海岸。

在東海岸的大城市裡,亞裔的比例是相當大的。幾乎在每一個繁華的街道上,都能看到,帶有中國字,朝鮮字的商店。在各個大型的採購中心內,中國餐館,日本餐館,朝鮮餐館,甚至印度的,巴基斯坦的餐館都有一席之地。我很好奇的看著來來往往的汽車,在一個主要街道上,我發現平均每經過的四輛車內,其中一輛車裡是亞洲人的面孔。在東岸的城市裡,到底有多少中國人?有的報道統計是七十萬,有的報道是一百多萬。我想,人員的統計難以有權威性。因為,合法的居民中,已經入了美國公民的,統計時難免會漏掉。其餘的,固定人口經常流動,流動人口每天都在流動,非法人口的人數,根本沒有辦法統計出來。不用說,東岸的中文報紙,很難得到一個準確數字。就是美國的各大報紙,五年以前在統計非法移民時,一直保守的認為是低於一千萬人的。可是,在美國政府五年前,實行那次大赦的時候,就發現了他們信息的不準確。那次的政策,是非法移民只要交納罰金,根據程序可以解決其身份問題。非法移民的交款人數,不到一個月,已經達到一千二百萬人次。過後,有的報紙統計,加上未交款的人員,非法移民可能超過一千五百萬。這個數字,幾乎是預期的一倍。以後的統計數字錶明,美國的人口分配,從白人最多,黑人第二,改為白人最多,西班牙語系的人第二,黑人為第三。而西班牙語系的人,來自墨西哥,宏都拉斯,瓜地馬拉,古巴等國家。





中國人到了任何地方,總能在中國人的社區中,找到有所幫助的信息。我首先到了一家中國人的超市。這超市之大,出乎我的預料。僅收銀台,就有六部,交款的人,形成了六列長隊。這個超過一萬英尺的超市裡,幾乎都是中國人。僅有的幾個美國人,也不是獨自來採購,而是和中國的妻子一道來的。這裡,才可稱為是真正的中國超市。所有的東西,都是中國大陸,和台灣的產品,各式各樣食品應有盡有。也許這裡已經有了華人的農場,我甚至看到了幾年都沒有見到的中國蔬菜,有萵筍,還有蒜苗等。

這個超市裡,只有很少的英文,到處是中文。我在掛滿廣告的牆上,看到了各式各樣的紙條廣告。餐館請人,中文學校招生,超市招人,另外是房屋出租。這出租的房子的種類很多,有整棟房子出租,公寓出租,還有房間出租。我抄下了幾個電話號碼。

我打電話預約后,看了第一家的房間,是地下室內分出的幾個小房間,每個房客一間房,僅有的一個小衛生間公用。使我更驚訝的是,這裡一個房間的租金,已超過我們那個小鎮一個公寓的租金。我又看了第二家,條件比上一家稍好一些,租金一樣多。但是,我無法接受那房主要求,除了租金外,所有的房客共同分攤水電費。聽別人說過,東部的水電費用較高。如果任何一個房客使用電爐子,窗式空調等,其費用都是大家來攤,這也太不公平。而真正的房主,根本不住在這裡,幾乎都是房客自由管理。我還是拒絕了,儘管房主一再說,可以給我一個更優惠的價格。

我又到了第三家。這時,我心裡已經把我的條件降低了許多,因為天色已晚,再不定下來,今天就要去住旅館了。這家是個一般的別墅,四周是綠色的草坪,沒有花園。一個中等年齡的中國人,正駕駛著一個拖拉機式的割草機割草。他和我打了招呼,當他知道我是來租房子的,就招呼女主人出來。女主人是個胖胖的青年婦女,她抱著個小孩子,熱情地帶著我參觀了那個房間。這個出租的房間不大,只有一個床墊在地上,邊上有一把椅子。房間外,是一個大客廳,有沙發和電視。女主人介紹說,他們的樓上有電視,所以他們不常用這個客廳。我可以和他們共用廚房,另外客廳內有個衛生間是我專用的。我問了一下租金,比前面的兩家,要高出幾十塊美金。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我已經無從選擇了,也覺得也太累了,只要價格公道,衛生條件過得去就可以了。

我把全部的行李,搬進了我的小屋,躺在床墊上睡了。

幾天後,我慢慢的熟悉了這家人。這家的男人姓黃,來自香港,女人來自新加坡。他們現在,有兩個孩子,一個上學,一個才不到一歲。

黃先生中等的身材,臉色稍黑一些,濃眉大眼,年齡大概五十歲左右。他在郵局工作。實際就是個送信的郵差。

郵局的工作,在美國是個鐵飯碗,它是屬於政府的。在郵局的工作人員,實際上就是公務員的待遇。工資不是太高,可各式各樣的福利很好,一般也不會被解僱。對於在美國沒有學歷的外國人,郵局的工作是個相當好的選擇。近幾年,大批的外國人,都在申請這份工作。但是,它的英語要求還是比較高,英語的考試卡住了大部分人。

黃先生介紹了香港的教育制度。他們在中小學時,都使用英文和中文課本兩種課本,所以他的英文還是不錯的。

一天他回來,笑著對我說;「我今天接我的大孩子,他的同學告訴他,他的爺爺來了」。

我笑笑回答:「你還沒那麼老嗎?」

他嘆了口氣說:「還是老了。現在送信的時候,看信的地址,已經有些費勁了。眼睛有點花了。」

我說:「郵差的工作是不是很累?」

他說:「賺什麼錢也不容易。抱著一大堆信到信箱,現在真覺得比較重。另外,有時特別麻煩。因為我在這一個路線做的久,我一看到名字就知道是那個信箱,每次就把信,憑記憶的放進去信箱。可是,有的女人今天和這個男人住,是這個公寓。有時換了男人,跑到那個公寓去住了。那時,信就放錯了,我還要把信從原來的信箱里找出來,重新放入新的信箱,會耽誤很多時間了」。

黃先生知道我是來找工作,看我幾天還沒有動靜,他今天特意從中國超市拿來了許多中文報紙。黃先生說:「你剛來這裡,找美國人的工作,需要很長的時間。找中國人的公司,比較容易,很快就可以上班。等你熟悉了這裡,再跳槽找更好的工作吧」。

我說:「中國人的公司,是不是都很小?」

他說:「一般都是十個人以下。但是,這邊的公司大小,不是由人數來定的,而是資本來定的。我知道一個批發公司,只有一個爸爸和兩個女兒工作,一年做三百多萬美金的銷售.你看,就是20%的利潤,一年也是六十萬美金」。

我看到這些報紙上的招工啟事,幾乎每份報紙上,都是一整版。餐館,批發公司,商店,律師樓應有盡有。

我拿著報紙,對於黃先生的熱心幫助,一再表示感謝。

他聳聳肩膀說:「這點小事不必客氣.你是讀書人,千萬不要考慮事情過於理想化」。

我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他說:」我們中國人總是講,今天能吃苦中苦,明天可做人上人。尤其是在你們大陸,一旦做官,是終生受益,一輩子都做官。做生意的,生意發達了,存下一大筆錢,也是可以吃一輩子。你來的時間短,你還不知道,在美國可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今天你是個大老闆,住著大房子,開著好車。明天如果公司倒閉了,你馬上就要搬出大房子,找地方打工了。」

我表示理解得說:「這種事情聽說過,但我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大老闆。你一定很有經驗。」

黃先生說:「我是個撿了條命的人。我的觀點,過日子平平安安,生活有保證就足夠了。」

我好奇地問:「你當過兵嗎?」

他說:「是啊.我當過兵.去過越南.」.

我說:「美國兵?」

他說:「是啊,那時在前線,我們這些黃皮膚的和黑色的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不只是不容易,還更加危險呢。」

他和我講起了他的事情。王先生退役之後,一直住在加州。他沒有任何手藝,也沒機會在這裡上大學.。他找了許多工作都不行,最後選擇了中餐館。從打雜學起,一直做到廚師的位置。

後來,王先生攢足了錢,開啟了自己的生意,當然還是中餐館。

王先生的說;美國的中餐館,是按照立方的形式產生的。因為,這種生意比較簡單,每個的餐館的形式,都是大同小異。基本的規律,都是開始時,老闆親自炒菜,生意好起來以後,就要僱人炒菜,並請侍者。雇的人不用很久,就學會了所有的流程,等資金一足,就馬上自己開一家餐館。

黃先生的餐館開張以後,剛開始的生意也不好。他後來把他在香港做廚師的朋友辦到美國來,在他的店裡做廚師。由於他的這位朋友,是幾十年的專業的廚師,做出的菜和其他的中餐館大有不同,他的生意就好了起來。黃先生也和這位朋友經常研究炒菜的汁。他發現,美國人最要的口味,不是麻辣,不是過咸,而是濃甜和酸味配套。

這裡做菜,和國內完全不一樣,不太講究火候,也無所謂師傅手藝如何。基本是把肉炸熟,菜炸熟,混在鍋里澆汁就出鍋。

他們一次次的改進這裡的配方,不斷地增加糖和醋的比例。從那以後,生意越來越好,每天都是忙得不可開交。黃先生從那時開始發財了,他的二手車換車了新車,在郊區也買了別墅。

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黃先生的下一個目標,是開一家更高檔的中國餐館。他跑遍了加州的大城市,最後選中了洛杉磯。這個餐館的位置,坐落在風景秀美的貝佛立山上,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太平洋,後面是鬱鬱蔥蔥的高山。雖然,這所舊房子的租金很高,他還是把他租了下來,賭了這一次。他動用了他全部的資金,並賣掉了自己的別墅,全部的現金都投在了這個餐館的啟動中。

這個餐館終於開張了。建築的內部裝修,完全採用皇宮的格調,高高的屋頂上,畫著一條條巨大的龍和鳳。桌與桌之間,都有個一人高的屏風隔開,形成了一個個優雅的小空間。屏風的圖案也是每個都不同,上面有很多不同的小人字畫,並用英文講述著不同的中國古代的小故事。餐廳的大門外,兩個巨大雄偉的石頭獅子,趴在大門的門前。餐廳的側面,是一個小型的園林公園。.這園內,搞得是地道的中西方結合。有草坪,鮮花,還有歐式的噴泉。園內的各個角落,都有就餐用的餐桌。這是因為美國人,最喜歡在室外就餐。加州外面的空氣新鮮,室外就餐還可以觀賞不同的美景。這裡用的餐桌,與美國式的室外就餐形式略有不同。因為一般的室外就餐,基本是在餐桌上,架起一個遮陽傘。而這個園內的餐桌,完全是靠周圍的一棵棵的大樹的樹蔭來遮陽。





這個餐館的區域,也可以說是整個加州最富有的地區。它離好萊塢只有幾英里之遙,這邊的山上,面對著海,背靠著山,住著成千上萬的富人。而這個餐廳的設計,完全是一個高檔而且獨特的寫真。

這家餐廳一開張后,不出幾個月,就達到生意的高峰。另外,加上黃先生他們研究的獨特的調味汁,又恰好符合了客人的口味,使得他們的生意也來也紅火。有的客人從馬裡布區,以及其它的城區,特意跑到這裡來吃飯。堂吃爆滿,外賣更忙。儘管等候的時間特別長,但還是有客人不斷地加入,把長隊變得更長。

真像一條理論一樣的精確。 在美國,餐館越是爆滿,外面等待的人就越多。生意越好,原料的流動就越快,每天的食品就更是新鮮。餐館如果經營不佳,沒有生意,多數的客人也就越不敢來。原料的流動很慢,全靠冷凍來維持,每天提供的食品就越不新鮮。

隨著業務的不斷加大,這個餐廳的工作人員需求,也越來越多。黃先生感到,靠他自己的管理能力,僅僅是中國員工還問題不大。但這裡不斷增加的美國員工,給他添了不少頭痛的事。.

中國的員工,一般是吃苦耐勞,也不會和他這個老闆頂撞。生意忙的時候,需要誰加班,誰也不敢走。而美國的員工,動不動就拿法律說話;什麼每周得不能超過四十個小時。每次額外的加班,要一點五倍的加班費。休息日加班,還要翻倍的薪水。有好幾次,他命令他們加班,他們也不買他這個老闆的帳,甚至放下手裡的工作,轉身走了。他沒辦法,不得不讓中國員工把那些工作做完。

從那開始,他開始在社會上,公開招聘。他招聘了一個有經驗的美國人,作為餐廳經理。他更新了計算機管理系統,乾脆坐在家裡當董事長了。他現在,已經加入到了這裡富人的行列。換了一部全新的賓士車,在山頂上買了巨大的豪宅。

由於太忙,他一直沒有成家.還是和他年老的父母住在一起。他的父母不喜歡這裡平靜的生活,一直想回香港養老。即使他幾次更換新房子,一直到現在的豪宅,他們還稱這豪宅是個監獄。他在一次回餐廳時,碰到了一名新的女侍者,是個新加坡來的姑娘.幾次約會,他們就結婚了。他的父母,看到他的大事搞定,也高興得離開了美國。

美國人管理企業,方法和華人的管理是不同的。他的美國經理,嚴格的執行每一項法律條款,並給他打了個報告,準備從管理,營銷方面作了新的改變。另外,僱員的人數也要大幅度的增加。他很快批准了,只增加了一點意見,如增加人數30%,公司的營業額要提高45%。他除了付給這個經理的高薪水外,還增加了一部分股份。

這個經理確實有一定水平。他首先,提升了幾位員工,作為領班經理。保證每人的工作,不超過國家的法定時間。他還把計算機的系統。作了進一步的更新,把原有的菜單搞得更簡化。另外,在每個菜價的小數點后的數字,作了不易看出的提高。另外,把生意較淡的星期二,星期四,做出了減價讓利的促銷。那實在是花樣繁多;象客人如喝到第三瓶啤酒,價格僅為50%。象客人每買三個菜,送一盤冷盤等等手段。.不長的時間,把餐廳搞得是天天滿員。.

黃先生最不理解的一件事,是這裡的客人都是很富有的人,住的房子都過千萬美金的。誰會在乎這點小恩小惠?

他的經理,驕傲和自信的告訴他,如何能更深一點的了解美國人?美國的有錢人,特別的怪。他們花大錢時,特別大放,不是很在意。而花小錢時,反而算得到很細。

這每周兩天的促銷,甚至吸引了幾位著名演員和州參議員。

黃先生聽到這個消息后,興奮的和那個經理談了幾個小時,研究如何把這些事情登到報紙上,發揮一些名人效應。他按著他自己的想法,向那經理建議,能否免費讓這些名人來就餐?這是不是一個好的辦法,吸引他們常來?

他的經理不同意這種做法。他認為這種做法的結果,會產生反作用。因為,有身份的,有地位的人,可能以後就因此不敢來了。他們不會為省這一頓飯錢,而損害名聲,或丟掉自己的政治生涯。而那些貪小便宜的名人,會把爛七八糟的人都帶來這裡吃白食,那將是一筆巨大的費用。這也將會降餐廳的檔次,改變就餐的顧客群體。

他的經理主張,任何人來吃飯都要付帳,連稅也不能少。把資金投到媒介中,加大廣告的力度。

他同意了,馬上立竿見影了。.

黃先生拿來了一個影集給我看。裡面的照片格外的吸引人。他和前總統柯林頓的照片,前總統布希的照片,還有和參議員,大法官等人的照片。

黃先生說,老百姓那時和總統一起照張相,要花五百塊就可以做到。他和總統的照片,不但沒有花一分錢,而且還賺了總統們的錢。因為,他們不只付了帳,連小費都付了。.

談起昔日的輝煌,黃先生的臉上還流露著一絲得意的表情。

我一直是認真地聽著,也慢慢的想著。我最不解的一點,以前那麼富有的高級餐廳老闆,怎麼會今天能成為一名郵差,每月賺這點小錢?

我想像著,那個坐落在高山的樹叢中,雄偉高大的建築,那可以俯視波濤翻滾的大海的豪華餐廳。大廳內顧客滿盈,廳外還有排著長隊等待的就餐客人。側面是賓客坐滿的花園中,客人們在品味著美味佳肴,凝視著碧藍的大海。那時一番多麼宏偉的景象。

擁有那麼大的生意的老闆,也許每天或每小時的利潤,就等於一個郵差一個月的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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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21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九)—浴血生存

    一聲槍響,打破了黃昏時的寂靜,一個中國人倒在血泊中。只見一個黑人手握著一把手槍,衝上去抓起這個中國人的錢袋,轉身就跑。這個中國人踉踉蹌蹌的追了兩步,一頭栽倒在地上。
這不是個故事,這是發生在東部的一個城市裡的真實的人和事。

我是在一次出外駕車時,因不熟悉路,走迷了方向。我駕車繼續向前走,感覺越來越可怕。因為,路兩邊的房子,幾乎窗上,門上都有鐵護欄。有些的房子,已經廢棄,用磚和木板把門窗都封死了。路邊稀稀拉拉的坐著幾個人,也不知是吸毒還是吸香煙,有的坐著,有的躺在地上。

我正急於離開這個地方,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站在街道上,擋住了我的去路。是一個黑女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剃的是短頭髮,耳邊掛著大大的耳環。

我放下車窗,問她:「你想要幹什麼?」

她笑著跑到打開的車窗旁邊,對著我說:「你要和我約會嗎?」

她穿的是開領的大裙子,兩個黑色的大乳房,幾乎全暴露在外面。這個陣勢,是我有生第一次見到,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如果我說一句:」No。」以後會發生什麼?我真的猜不出來。我想,也許她一聲尖叫,會有很多人從附近衝出來,把我搶個精光,再把我的車砸爛。我自己的這兩把拳腳,對付她也許還夠,可要是一群人從四面八方衝過來,我也只能是束手就擒。想到這些,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繼續說:「你可以到那邊,請我喝杯酒。我的房子也在旁邊。」

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到遠處是有幾家商店。

有商店就會有人,這一下給我壯了點膽子,我說:「對不起,我很忙。」

我低頭注意到她的腳,離我的車,有大約一尺遠的距離。我一邊說,腳悄悄的放在油門上,一踩油門跑開了。從反光鏡中,看到她並沒有追過來,還站在遠處,向我繼續招著手,也許是希望我改變主意吧。

我一直把車開到那幾家商店的門前。回頭再看看,後面的破舊街道,離我已經很遠了。我把車停到商店的門前,準備到裡面去問路。好幾個商店連在一起,我在考慮進哪一家去問?其中一個商店的招牌上,英文寫的是酒店,下面還有韓國字,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我覺得還是安全些,店主一定是韓國人。我還是選擇了這家店。

一打開門,就聽到電子鈴聲「叮噹」。這哪象什麼酒商店?我曾經去過的酒店,不是這個樣子的。正常的酒店是一列列的架子,各種不同的酒按種類排列,任客人挑選,最後到出門時,到收銀台交款。而這個酒店裡,象個銀行的取款台。牆和櫃檯之間,只有三尺寬的走路空間,磚壘的大櫃檯上,是從低到上密密的鐵欄杆,裡面還有一層厚厚的防彈玻璃。所有的酒都在裡面,裡面的空間很大。客人交款時,把錢放入一個可以旋轉格子,收音員一旋轉這個格子,把錢轉到了裡面,然後把酒放在同樣的格子里,在旋轉給客人。我想,這裡的搶劫案,一定不少。

裡面的收款員是個禿頭的小夥子,是個韓國人。我用僅會的一兩句朝鮮話和他打招呼,他馬上興奮得說了一大堆朝鮮話,他把我當成韓國人了。我轉用英文告訴他,我是來問路。他找出一本黃頁本,詳細解釋了一下路線。

我謝了他,推門走了出來,迎面又碰到了一個白女人,也就是二十歲的樣子,還是問我需不需要約會?這人明顯是個吸毒的,渾身乾癟,胳臂上有許多針扎過的點子,滿嘴的酒氣。我這次膽子壯了點,因為這是個小商業區,有些客人在進進出出。

我說:「我要趕路,沒興趣。」

她甩著一頭金黃的頭髮,笑著說:「只需要十塊錢。」

我的天,這十塊錢,也就值一個漢堡包的錢數,連買瓶酒都不夠,這傢伙沒準多麼臟呢?

我沒理她,開車走了。

我有時候和美國的朋友聊起這件事,他們都知道這個地區。他們說;那地方讓人難以相信,這是在如此發達的美國?

我向前繼續開車,看到路邊有個加油站。許多工作人員,是亞裔的面孔。一般的加油站,不會雇那麼多人。但這種加油站,不只是加油業務和賣零食,而且還有汽車修理業務。

因為路上的車不是很多,我也好奇得四處觀望。在我的右前方,又出現了一片房子,有好多家商店,我驚奇得看到了幾個大大的中國字---北京批發。真是個奇迹,這地方還能由北京人在做生意?

我感到振奮和悲哀。振奮的事,我們中國人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做生意的。悲哀的事,這麼危險的地方,哪裡是個做生意的地方?

我沒再多想,停車走了進去。商店不是很大,像是個禮品類的商店,有掛鐘,布娃娃,鞋帽,旅行包等。商品擺放得亂七八糟,也沒有一根鐵欄杆,只有在門口,有一個普通的玻璃櫃檯。一開門,我同樣聽到一聲電子鈴的叮噹聲,坐在櫃檯後面的一位中國人站了起來。

這位,就是那位受傷的中國人。他已經痊癒了,還在繼續經營著這家小店。他姓江,是個廣東人。據他說,他還不到四十五歲,可頭髮已經有些禿了,而且幾顆牙都沒有了。我想,也許是受過傷,導致的提前老化。

也許是因為這時不忙,也許他很久沒有見過中國人了,我們聊得很好。

他是二十多年從廣東移居到拉丁美洲的哥倫比亞。他開始是在中餐館作廚師,後來他也開了一家小餐廳。那時,那個國家的制度較混亂,貨幣經常的不斷的升值和貶值,生意相當難做。江先生不會講西班牙語,他在打工的期間結的婚,他的太太是個生在哥倫比亞的廣東人。在他們自己開的餐廳里,他太太可以幫助他,負責廚房以外的工作。

後來,他們又移民到了美國。

一到美國,江先生又做了很多年的廚師,他們養育了三個小孩,也買了房子。

幾年前,他的一位老鄉和他合夥,開了這家店。剛開始時,也正是中國剛剛加入世貿組織的時候,在美國的中國的商品還不是太多。他們這個店,所有的商品都是中國製造,價格很便宜。這個地區,是個低收入區,店一開門,很受當地人的歡迎。這家店的營業項目,名義上是批發,可用這個名字來招攬生意。但實際上,是即作批發也作零售。批發與零售的唯一不同,就是買的量越大,價格越便宜。換句話來說,這個店的獨特的一面,是任何的商品都可以討價還價。這一帶的所有商店,都是商家一口價,就是沒有討價的餘地。所以,這個店出現,在此地還是很新穎的。

生意好起來,矛盾也就產生了。因為,討價還價的店,很難建立一個嚴格的財務核准。而且,兩位股東中,經常只有一個人在這裡。這樣,另一位不在這裡的時候,就會對營業額產生懷疑,擔心另一位會公報私囊。他們經過一次次的爭吵,最後還是散夥了,江先生自己留了下來。

因為,生意忙,他又雇了一個中國人做夥計。他不敢信任這個活計,也不知道怎麼如何安排他的工作。收錢時,怕夥計把錢放進自己的口袋。搬東西,怕他把東西給摔壞了。他的活計一看這樣,就常常趴在櫃檯上睡覺。江先生只能自己收款,自己不停的搬東西。他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乾脆辭掉了他。後來,他又雇了個中國的女孩子,是從法國來美國讀書的。

這裡,有一部分來自非洲的客人,都講法語。這個女孩的到來,給這個店帶來了不少的生意。可是,好景不長,僅一個月,這個女孩子就要求漲工資,他馬上加了工資。第二個月,這女孩子又要求漲,他實在不能忍受了,婉轉的拒絕了。幾天後,這女孩子就辭職了。

他想盡辦法,也到處請不到人,來的幾個找工作的女孩子,一看這些客人就都嚇跑了。沒辦法,他只能自己做下去了。這個批發商店,已經運轉了一段時間,因為價格的優勢,也有許多小店的店主來這裡買東西。臨近聖誕節期間,這裡是格外的忙碌,江先生把他的太太叫來幫忙。

美國的聖誕節,是美國人在一年中,最大的採購季節。據統計,美國人在聖誕節期間,不足一個月,其採購的費用高達全年的30%以上。當然,富人去貴的店,窮人來便宜的店。

一次,一個小商店的店主,帶著他的太太來這裡買東西,他們也是中國人。店主自己走進江先生的店裡,他的太太坐在汽車裡。那時,已經是黃昏了,外面幾乎很少有人了。店主的太太,沒過一會兒就跑到裡面來說,她被搶了。是一個黑人,拿著槍隔著車窗,讓她交出所有的錢。她嚇得打開了車窗,把包交給了他,所有的錢都在她的包里。那店主一聽也嚇壞了,馬上要拉著太太要離開。江先生覺得實在不好意思,一再表示可以先給他們一些貨物,以後再付錢也可以。而且請他們等一下,他準備給警察打個報警電話。這對夫婦早已嚇的魂不遮體,什麼也沒拿就走了。從那以後,他們再也沒來過。

江先生在這裡已經幾年了,他的店也被撬過,他損失了好多的貨物。他第一次報了警,第二次也報了警。警察來了以後,每次又是照相,又是找證據,一折騰就幾個小時。可從來也沒有找到過肇事者,還要批評江先生的安全措施太差。然後,寫個報告,讓他簽字,還責令他必須馬上安置警報裝置。江先生到附近那個加油站去詢問,加油站的主人,也是個中國人。那人介紹說,他們也是被撬過,工具和客人留下的汽車都丟了。另外,還有一次被搶過。也是有幾個人拿著槍,逼著加油站主人打開了保險柜。

這位先生,在這裡開這個加油站,已經十幾年了。他在這方面經驗很豐富,更了解這裡的警察。他說,不能指望這裡警察的幫助。因為,接到報警后,警察來的相當慢。而且,如果警察知道有人拿槍,他們只是在很遠的地方觀望。等搶劫的人走了,才過來做象徵性調查。

從此以後,江先生讓太太下午就回家,只有自己守在店裡。他對這裡的客人,是又恨又怕,但又無法離開他們。因為是他們的購買,養活了這個店,江先生才能養家。而且,他在這裡每天賺的錢,比餐館打工要高出許多倍。

幾天過去了,風平浪靜的生活,他又忘記了一切。為了多賺錢,有時甚至還要關門晚一些,等候那些來的較晚客人。

這一天,生意相當好。黃昏時分,他把一萬多塊現金裝在錢袋裡,鎖上大門準備回家。一轉身,一顆子彈飛來,從肚子中間穿了過去。他的第一個意識,是雙手抱緊錢袋子。那人衝過來,抓著錢袋子拖著他走了好幾米,最後拿著跑了。他的鮮血,染紅了門前的停車位。

後來不知是那位行人打了電話,救護車把他送進了醫院。

我說:「老兄,既然這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這可是虎口拔牙的生意啊」。

他苦笑著說:「我這樣的人,沒有文憑,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我的退路,不過是回去作廚師。不過,那兩千多塊的工資,現在已經無法支撐我家的生活。三個孩子的花費很大,那房子的費用更大。我這次大難不死,也是老天讓我活下去,讓我繼續做下去。你看,我不做又能怎麼辦?」

在回去的路上,我仔細回憶著這件事,也在反覆理解一件事。人們為什麼要出國?江先生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出國?他又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夢?人的一生也就是幾十年,如果這後半生,在這種恐懼中度過,安危難測,有大房子和三個兒女又有什麼用?國內的親友會很羨慕他,是個老闆,有大房子,有三個孩子。可他自己最明白,到底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日子。

可他又是為誰在活著?我是這樣想,出國是為了他自己,想尋找更好一點的生活。而現在,是為他的兒女們,他只能做出這樣的犧牲。他的三個子女,生在這裡,長在這裡,他們是幸福的。不過,他們也許不知道,他們的老爸,是在一個什麼樣的工作環境下,來賺錢如何養活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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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23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十)—賭博生涯



       美國的東海岸,一年中,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氣溫和國內差不多,怪不得這裡的華人,把華盛頓比作中國的北京,把紐約比作中國的上海。

      夏日的東部,最高氣溫經常達到四十多度。由於離海較近,氣溫也相對的潮濕。如果在沒有空調的環境下,這夏天也真是很難過的。

直到現在,人類還無法改變四季,不能夠把冬天的寒冷,夏日的炎熱,改變成為春天的溫和。目前人類可以做到的,是建造房屋,把自己生活的小環境變得舒適,溫馨。

我是從中西部過來,在東部嘗試第一個炎熱的夏天。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一個朋友,他邀請我到他的家來做客。我在開車去的路上,把空調開的最大,把車窗關得緊緊地,防止熱空氣鑽進來。到了他家的車庫前,我望著當頭的烈日,就打電話給他;一個是通知他,我已經到了,第二個是問他,我可否把車停進車庫?因為,如果車子停在外面,等我離開時,這車裡面,會被晒成蒸籠的。

他馬上開門出來,告訴我,他的車庫裡現在有人居住,所以我的車只能放在外面。

美國的房屋內,各處都會有空調的冷氣,只有這車庫沒有。這車庫裡能住人嗎?這熱浪,蚊蟲,可都不是好惹的。我驚奇的走進了房子內,問這位朋友:「這車庫能住人嗎?」

他走到房子內,打開了從裡面通往車庫的門說:「你看看,也就是湊合住。」

我一看,車庫內裝滿了不常用的舊貨,象舊傢具,舊電視,舊沙發等,中間有一個單人床墊。這朋友和我解釋說:「我把一些不用的房子出租了。住車庫的這位,以前住在樓上。現在他手頭緊張,那也只能讓他住這裡了,他一個月可以省點錢。」

我沒再多問,因為這種事情,是兩廂情願。租房子就要付錢,住車庫也要付錢。房東收費應該,但住的條件,要好的還是不好的,那可是房客的選擇了。

不大一會兒,我碰到了那位住車庫裡的人。我們寒暄后,他說他叫喬治。他人不太高,有點駝背。寬寬的額頭,有些謝頂,餘下的頭髮都梳到後面,形成了一個大背頭。一雙不大的眼睛,象總在微笑一樣。我注意到,他未刮乾淨鬍鬚,有著許多的白根,他一定是五十歲以上了。

我說:「聽口音,您是北京人吧」?

他帶著一種驕傲的語氣說:「我是北京人,是八一年來的美國。」

他是個老美國了,不過看得出,他是在這裡中國人的圈子裡混的。為什麼這麼想?來美國的中國人,可以說是來自五湖四海。尤其是在美國公司工作的中國人,沒有人會為你是從哪裡來的操那份心。你是北京來的,也沒什麼了不起,你是非洲來的,也不會低人一等。而在這裡中國人的社區中,北京人仍有僅剩的一點點傲氣 , 話里畫外總有點牛氣。像歌中的詞一樣:「北京,祖國的心臟,團結的象徵,人民的驕傲,勝利的保證。。。是全世界人民嚮往的地方」。

我在那西部的小鎮住的時候,經常遇到河北人說自己是北京人,而北京人卻說自己是台灣人。好容易遇到一個說真話的,就會開始炫耀自己的家族,是北京的滿族的正紅旗,或正黃旗之類的。

我揣么著這位老兄,客氣的說:「老兄,我是初來乍到,以後還要請老兄多照顧」。

看上去,他對這個話特別愛聽,笑盈盈地說:「好說,好說」。

他拿出一張紙,寫下了他的手提電話號碼,下面的署名還是喬治。我在另一張紙上,寫了我的電話號碼,交給了他。他拿著這張紙,仔細的看。那張紙,離他的眼睛快兩尺遠,這是明顯的老花眼的徵兆。我猜想,可能他是快六十歲的人了。

他站起來,走進了車庫,一會兒取了一個老花鏡回來。

他注意到,我在看著車庫的門,有點不好意思地解釋說:「最近有點走背字,臨時在這裡湊乎幾天,我馬上就要走了。」

我驚奇的看著他:「您要到哪裡去?」

他說:「搬回大西洋城」。

我在來以前,聽人講過大西洋城。美國西部的賭城是內華達州的拉斯韋加斯,東部的就是新澤西州的大西洋城。

他以為我不知道,就接著說:「這大西洋城是這裡最大的賭城,我已經來來往往十幾年了。」

我不解的問:「您在大西洋城住什麼地方?」

他說:「住旅館。我一呆就是一個月。」

我問:「這一個月,每天都賭嗎?」

他笑著說:「如果一天就都輸光了,那就要回來了。我有我的訣竅,我也掌握了秘訣,所以我一呆就是一個月。等贏回來時,咱們好好的喝一頓。」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我在返回的路上,一直在琢磨著這種賭博的方式,哪聽說過賭一個月的?我在西部住的時候,曾去過一次拉斯韋加斯的賭場。我看到,在老虎機的座位上,基本是老年人,不過一次僅是二十五分到一塊錢賭資。而其他的賭博,像二十一點,撲克,輪盤賭就有許多青年人和中年人,那賭資可是成百上千的美金。我有一次,看到一個人,十分鐘就輸了幾千塊。如果這位喬治每天都賭,這一個月下來,得輸多少錢啊?

我讀過一些對賭博的評論。這賭博是上癮的,原因是許多賭徒總有贏得時候,不是每次都輸。如果次次都輸,賭場也就沒人去了。而賭徒們都是每次去撞大運,拚命爭取那極低的贏得概率。最後的結果,都是贏得少,輸得多,賭場永遠賺錢。怪不得拉斯韋加斯城一年比一年大,樓群一年比一年多。

記得拉斯韋加斯的地方報紙,報道了一個老太太一次贏了一百萬美金。當記者問到她此時的心情時,她說:「我很平靜,我終於把我以前輸的錢,找回了一部分。我在這裡賭博,已經是二十九年了」。

賭博的贏與輸,在這種專業化的賭場中,作假的事情很少。賭徒與賭場的輸贏,都是由概率來決定。賭場設計的這種賭博方式,自己贏得概率當然是最大的。常言說,十賭九輸,其中只有一個贏的,就要看誰有運氣了。賭徒們在賭場里,有許多講究和忌諱的事情。比如,賭場中一般不借錢給別人,一般拿現金賭,而不用信用卡。有的賭徒,還在賭之前,用沙子,有的用海水洗洗腳,盼望能獲得好運。

不過,小時候聽老人講過;世界上有兩種東西難以治癒,一是吸毒,二是賭博。這也許是個道理,因為我的一個中學同學父母離婚,其原因就是他爸爸賭博到最後,在輸光了所有的錢后,把他的媽媽給輸進去,陪幾條大漢過一個晚上。

幾天後,我收到了喬治打來的電話,他說他的車讓警察給截住了,請我幫忙翻譯一下。警察拿過他的電話,對我說:「這個先生從小道轉向主路,在這條大街上,是不合法的。我現在讓他出示駕駛證,和車的註冊證明」。

我在電話里,對警察說:「長官,麻煩您把電話給他,我會告訴他。」

喬治接過電話:「他他媽的要幹什麼?別的車也轉了,他不截,專他媽找我。」

我說:「你先給他你車的註冊證明和駕照給他,讓我再問問他。」

過了一會兒,警察接過電話問我:「你想幹什麼?」

我說:「長官,他說前面的車也在這裡轉進主路,您看是不是標誌不太清楚」?

這位警察不耐煩地說:「別的車,是從前邊允許的地方轉的。而這裡有一個禁止轉進的標誌。這個人一句英語都不會,怎麼考的駕照?」

我說:「謝謝長官,您能把電話給他嗎?」

喬治接過電話,我大聲說:「你別爭了,他都懷疑你的駕照了。你就接張罰單吧。」

我掛了電話,都覺得糊塗了。一個來美國十幾年的人,這點簡單的英文都不會?你到賭場去賭博,也要用英文啊?

一個下午,我收到了喬治的一個電話,他說搞到一瓶真正的北京二鍋頭,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喝酒。我遲疑地問:「到哪裡去喝?在你的車庫裡嗎」?

他說:「我認識一個中餐館老闆,到她的店裡去喝酒。」

美國的所有餐廳,有許多的規矩。能喝酒的店,一定要有酒牌。喝酒只能在店裡喝,不能帶走。其中還有一條,是不容許客人自帶食品,或酒類到餐館里。即使有的餐館偶然打破這個慣例,但也要收取一定的開瓶費。不過,在眾多的中餐館中,也有的中餐廳悄悄的破例。

我按著他給我的地址,來到了這家中餐館。在一個小單間內,我找到了他。他要了幾個小菜,有炸花生米,涼拌黃瓜,涼拌肚絲等,另外一瓶北京紅星二鍋頭放在桌上。我也好長時間沒有享受這些故鄉的食品了,饞得口水差一點流出來。

我們一邊喝,開始聊了起來。

他出國前,在北京的一個郵局工作。在那個時期,買賣郵票是賺大錢的,北京還有一個較大的郵票自由市場。憑著他豐富的經驗,和敏銳的知覺,大膽的買進賣出,幾年的光景,就發了財。我記得,那個時候,國內的萬元戶都很少。他來美國的時候,帶進了好幾萬美金。

他的身份是跨國公司經理,實際上只是個虛名,他沒有任何生意在這裡。那個時代的留學生,大部分是帶著三十塊美金出來,所以都會找餐館去打工。而他就不一樣了,一來就開始做生意。他找到這邊的朋友,在美國公司拿訂單,他和國內聯繫組織貨源。那個時候的這種生意,相當的容易,因為能作的人太少了。曾經有一本書,名字為(麥哈頓的中國女人),其中的生意方式就是這樣;給美國人展示個樣品,如要訂貨,就寫個合同,然後就發個傳真給國內的進出口公司,生意就做成了。他採取同樣的方式,生意持續了好多年。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迷上了賭博,從那時一發不可收拾。

我說:「你認為你這樣賭下去,能贏到錢嗎」?

他說:「贏錢不是不可能,關鍵是自己收不住手。贏了不想走,輸了更不想走。」

我蠻有興緻問:「你贏過嗎?」

他說:「最多的一次,贏了一萬多。當天的晚上,就換了個大賓館來住。第二天就開始輸,本錢都進去了。」

我問:「你賭的是什麼呢?」

他說:「我只會輪盤賭,每次都是。」

我說:「老兄,我覺得你都知道這個道理,幹什麼還要繼續賭?」

他喝得有點多了,眼睛有點發紅,嘆著氣說:「不賭怎麼辦?咱丟不起那人啊?」

我不解的問:「怎麼啦?」

他的眼角邊,看得出有點淚水在流出來:「我出來的時候,有多少人羨慕我。我帶的錢,那個時候買兩個公寓都富裕,現在這一個公寓都值個幾十萬。可是今天,我他媽躺在那個車庫裡,蚊子咬我時,我看著蚊子吃我的血。那車庫裡的溫度那麼高,比蒸籠還熱,我睡在地上,我能不知道熱嗎?這還不夠丟人嗎」?

我說:「你現在還做生意嗎?」

他感嘆地說:「沒有了。國內已經開放了,小鄉鎮企業都能出口,這中間商已經沒法做了」。

我問道:「那你的家怎麼樣?老婆孩子呢?」

酒過三巡,我們的話都多了起來。他說到:「都回去了。他們以前來過,現在我們已經離婚了」。

他感嘆著:「老婆來的時候,打了一段時間工。我那時手氣特旺,贏了不少,家裡天天過年,我都讓老婆把工給辭了。後來,手氣背了,開始大輸,老婆又回去打工了。後來,我把她賺的錢也給賠進去了,她實在忍不住了,帶著孩子回國了」。

我問道:「你也沒勸勸他們?」

他的眼睛更紅了,說:「我哪有心思過這個?那時都賭紅了眼了,什麼也不顧了。他們走的時候,我連機場都沒去。」

他已經喝高了,眼淚也流了下來。他帶著哭腔說:「我他媽不是人,我也是夠缺德的。我做的孽,今天的報應還不夠嗎」?

我見這個場面,只是有點慌,這要是他大哭起來,我就更不知該怎麼辦了?我說:「老兄,我勸你句話,你沒想到回國發展嗎?」

他這次的聲音可比以前還大:「你他媽站著說話不腰疼,我什麼歲數了?有他媽五十八歲才創業的嗎?我這歲數,回去也活不了幾天,連退休金都沒有」。

這喝酒喝多的人,有時很難勸阻,不知那句不對,桌子都會給掀了。我在國內時,碰到過這個場面,但沒遇到這麼大歲數的人。現在,也只能是硬著頭皮,繼續下去了。

我說:「老兄,今天說什麼也沒用,還是說說這以後怎麼辦吧?」

他大聲地說:「我不能丟了咱祖宗的臉。我不把那些錢贏回來,我就賭到死。」

餐館的老闆在外面聽到這裡的聲音,怕出事情,急忙跑著進來。說:「給你們到點茶吧,酒留著,明天再喝」。

喬治的眼睛都瞪圓了,大聲說:「有剩菜,沒聽說有剩酒的。不喝完別走」。

他說完就去洗手間了。我拿起那酒瓶子,向茶杯里倒出了一部分,然後對老闆說:「我會想辦法,你不用管了。」老闆轉身走了。

喬治回來后,把瓶子里的酒分攤到我們兩人的酒杯中,說:「咱們幹了吧。有句話讓我說說,你還年輕,以後栽個跟頭還有救。我只有這一條路,因為我到哪裡去打工,到我干不動的那一天,那些輸的錢還是拿不回來。我只有去賭,才有可能。等我贏到了那個數,我就收攤了。幹了這杯」。

我們就這樣散了。我有好多的疑問,當時一直沒有解開。他到底輸了多少?那個數字是他想象的錢數,還是確有的數字?他賭博的本錢又從哪裡來?

幾天後,我收到了他的電話,他在去大西洋城公共汽車上。他告訴我,他的車被人給撞的報廢了,對方的保險公司賠了一大筆錢。

我焦急地問:「你自己被撞倒了嗎?」

他嘿嘿的一笑:「一點小傷,沒這個傷 , 還沒有那麼多錢呢 .」

我敢斷定 , 他一定是設下了什麼陷阱 , 有意讓人撞到 , 而他才能得到那筆賠償的 , 否則那有這麼巧的事情 ?

我無言可答 , 說了句 :」 祝你好運了 」 。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收到過他的電話。直到現在,我也不清楚,他是否已經贏足了錢,還是繼續在賭場奮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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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彼岸的風 發表於 2007-7-14 06:30 | 只看該作者
我在海外認識的一些中國人(十一)---在紐約的中國人



     
    這篇故事我拖了很久,因為故事中的人物,並不是我來美國以後認識的,而是我童年時期,就一直比較崇拜的人,他們現在住在紐約。但是,他們當今的處境,實在是的出人意料。今天,已經擺脫了溫飽困境的我,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讀者會怎麼看我?是否我有一種嘲笑他們的用意?我自己如何看我自己?是不是看到心中的偶像,生活拮据,凄涼,就寫出人家的悲慘故事,來找到心中的自我?我一直在疑惑,迷茫,,此次紐約之行,改變了我的想法。

紐約很大,中國人也越來越多。華爾街工作的人不少,高科技的人才也不計其數。可是,大多數華人還是工作在服務行業,像餐館,超市,裝修,洗衣,運輸等等。

我在街頭走路的時候,曾聽到一個大哥打電話時的對話;「你能不能在電話里說?我要是到你那旮旯,我又要花幾塊錢買車票。」

這幾塊錢,對我們有正當職業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不過是一杯飲料的錢。可是,對於每一小時只賺幾塊錢的人來說,可就不是小錢了。何況,他們也從來不捨得花錢買飲料喝。我聽說,到現在為止,在中國城的廚房工作,仍然還有人一周工作六天,一個月才能賺到九百塊錢。

在紐約,和其他州不同的地方,是華人走入中產階級的還是少數,拿低工資的人還是大多數。因為,沒有在美國上學,不懂英語,就很難找到正式的工作。找不到正式的工作,就只有做服務業的苦工,來養活著自己和一家人。作為出國的華人,每個人都是帶著一個夢來到美國。從道理上說,應該是每個人都能夢想成真,可今天來看,貧富懸殊之大,令人難以想象,不合情理。據我了解,在這些人中,還不乏有身懷絕技,而至今懷才不遇之人。

在美國,買了房子,買了車子,生了幾個孩子的華人家庭,應該是不計其數,可以說是已經實現了美國夢。可是,在中國城內奮鬥了多年,還沒有達到這點目標的中國人,就說明他們無能嗎?決不是,我決定還是寫下去,寫完了這篇,也許我就能明白,該如何解釋了這個問題了?

在今年美國的國慶節,我又去了紐約。我的目的地,已經不是曼哈頓,而是法拉盛。

目的一,是看我故事中的人物。目的二,是吃正宗的中國餐。

法拉盛已經慢慢成為紐約的另一個中國城,中國人也越來越向這裡聚集。這裡的主要街道,是Main Street,中國人給它的名字叫:緬街。音譯,不是翻譯。從這音譯上看,就知道這裡的中國人,不通英文得太多了。

現在,這條街道上,已經有幾十家中國餐館,顧客基本上都是中國人。中國餐館做中國人的生意,不是靠汁就可以矇混過去的。中國人最懂中國餐,口味不對就不會再來上第二次當。這條街,中國餐館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經過幾番的拼搏,真正的中國餐誕生了。我一有機會,就去吃油條和豆腐腦,雜碎湯。那是天津師傅做的,吃的時候,你不會覺得你是在美國。那純真的味道,誘人的成色,一下子就會印到腦海里,誘惑著我不斷地一次次的來。

這故事中的人物,就住在紐約的法拉盛。

我童年的時代,是在北京的一個衚衕里長大的。我們的大四合院里,共有十幾戶人家,只有一家是大學生的家庭。這個家庭,一共四口人,一個老奶奶,一對夫婦和一個小兒子。這對夫婦是文革前的大學生,都是機械系的。我從小稱她們為:李叔,李嬸。

李叔大學畢業后,分到陝北的工廠工作,每年幾次探親回家。李嬸畢業后,分到一家汽車公司工作,從生了小孩后,李嬸就一直病假在家,餵養幼小的小孩子,照顧年邁的公婆。這是一對恩愛夫婦,我沒聽過他們吵過一次架。李叔只要探親回家,不是做木工傢具,就是翻修廚房,一家的生活暖暖融融,比我們每家都好。他們待人和氣,彬彬有禮,比起我們這個大雜院中的工人師傅,售票員阿姨要文雅的多。我的父母常用他們的事情來教育我,鄰居們也都誇獎他們。我也從小立志長大后,要做他們那樣的人。

李叔的媽媽,就是這個奶奶,丈夫在美國是個教授,解放前就獨自離開中國了。她丈夫到美國以後,再也沒回來過。因為這個家中,有這層海外關係,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曾被定名為海外的特務家屬,文革期間也經受了不少打擊。

奶奶的丈夫在中美關係改善後,通過公安系統找到了他們一家。從那時開始,他每個月都寄錢來。在七十年代初,有外匯收入的人家相當闊氣,政府還根據匯款的數額發放僑匯卷。那時,我們普通的老百姓,吃糧食用糧票,買衣服要布票,這個月不夠,用下個月的。可他們家不同,有錢有僑匯卷,就可以光顧特供商店,那裡食品,衣料,生活用品樣樣俱全。他們的日子,比一般的人家都要好得多。

因為我比李叔和李嬸的兒子只大幾歲,經常和他一起玩,所以,他們也待我像個兒子一樣,他們的孩子有什麼,同樣我也有一份。我在同班的同學,還不懂什麼是巧克力的時候, 已經吃了不知多少塊?我的課本整潔,常受到老師的表揚,那是因為他們用專業雜誌,幫我包的書皮。我的指甲從來是李嬸來剪,我的耳蠶也是她來掏。我考過了大學的分數線,選擇的大學,是李叔親自幫助我選擇的。

在我上大學期間,李叔已經調回北京工作了。由於他知識淵博,實際工作的經驗也相當豐富,幾年後,成為了一家國營的機械研究所的副總工程師。他們的家,這次更加無人可比了,在整個一條衚衕里,只有他家裡有私人電話,平時還經常有小卧車來,接他上班和下班。

八十年代的初期,李叔的媽媽,就是那位奶奶去世了。李叔的爸爸,給他辦理了移民的手續。他放棄了鐵飯碗,首先一個人移民到了美國。不久后,他們的全家也都去了美國。我們一直保持著通信,我大學畢業后,在工廠里做個小技術員,多羨慕能到美國去。我每次寫信都提這件事,他們的每次回信都迴避這件事。

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在這件事上他們不肯幫助我?後來,我放棄了出國的打算,在國內下海的大潮中,下海自己創辦了公司,也有了一些小的成就。

在他們每年回國探親時,我都要去看他們。他們送給我一些美國帶來的食品,衣服等。我會回贈一些我在德國出差時,買回的手錶,錢包類的東西。他們在給我的來信中,經常誇讚我送給他們的東西很高檔,一直都捨不得用。

在我的眼裡,他們在國內就是相當成功的人,到國外他們一定會更成功。我那時沒來過美國,所有對美國的了解,都是看報紙和聽朋友說的,沒有任何親身的體驗。

李叔和李嬸在一次回國的時候,談起了他們在美國的經歷。

紐約是個世界性的大都會,人口將盡一千萬。白人盡四百多萬,包括兩百萬猶太人,黑人不到三百萬,其他的少數民族差不多三百萬,其中的華人一百萬左右。紐約被世人譽為世界首都,著名的華爾街,百老匯都在這裡,是世界級的經濟,金融,交通,媒介的傳播中心,也是聯合國的總部所在地。

紐約有像支地球天線一樣的摩天大樓,有四通八達的地下鐵路,也有臟,亂,差的中國城。

李叔一到美國,就來到了紐約,一直工作到他退休的那一天為止。

到紐約后,來到他父親的家裡。他父親給了他一百塊美金,讓他自謀生路,並且限期在一個星期內,讓他另找地方去住。他的大學時代,學的是俄文,所以他不懂英文。這裡不用的地方,只有到中國城。

他是個機械方面的專家,所以,他單純的尋找機械方面的工作。在美國,華人的工廠一般都很小,涉及機械方面的很少。就是在偌大的紐約,也只有可數的幾家,雖然名字很響亮,可李叔一去就發現,不過是個小加工廠。只有幾台簡單的設備,工人和老闆加起來也只有兩三個人。作為在國內。曾經是職工近千人的研究所的副總工程師,今天要低頭做個小個體工廠的底層工人,他不願意丟這個臉。

可是,人總要吃飯,要住房,國內的家中還有老婆和孩子要養活。他除了堅決不去機械廠工作外,只好開始做了雜工。他的第一個工作,就是洗衣房。每天要洗燙成百上千件的襯衫,幾天後,十個手指肚,都被燙得白了。

那時,坐地鐵才一塊多錢。為了省錢,他每天走三十多條街上下班,從不坐地鐵。一個月的七百塊錢工資,除了給國內的老婆寄去一百塊以外,只用兩百塊錢自己吃飯和住房,其餘的錢都存了起來。為的是全家團聚時,有錢安家用。熟悉環境以後,在這份工作的空餘時間,他又找了另一份搬運工作。四十多歲的人了,和小夥子無法比。每天帶著疲憊的步伐回家后,抱著本英文書就睡著了。因為他每天休息的時間太少,也捨不得到餐館去吃飯,所以每天帶飯上班。他最喜歡吃的就是炒米飯,因為既成本便宜,而且幾分鐘就做好了。一年來,幾乎每天都是吃三頓炒米飯。有時,想開一次葷吃頓餐館,都是一看價錢就退縮了,馬上改變主意,找個雜貨店買幾個香蕉就打發了,因為香蕉也是最便宜的。

由於這一年的飲食,他的後半生再也不吃炒米飯和香蕉了。

一年後,他們的全家在紐約團聚了,他們在布魯克林區租了個小公寓。他們的兒子已經上中學了,李叔繼續做兩份工,李嬸一直在家。他們的夫妻感情非常好,李叔從沒提過他做的是什麼樣的工作。李嬸一到這裡,就發現丈夫做的是相當苦的工。她多次要出去做工,讓丈夫少做一點,都讓李叔給制止了。為這件事,結婚二十多年沒吵過架夫婦,第一次紅了臉。李叔知道這裡的工作太辛苦,不願意讓她也出去受這個苦。

這個住宅區,大部分是外來的移民,西籍移民佔大多數。他們的兒子,在公立的學校里,經常受到欺負,有時回來的路上,書包也被人搶走了。為此,他們必須搬家,找個好一點的學區的社區,因為他們還沒有能力供孩子去私立學校。

社區好了,學校好了,公寓的條件也好多了,可是費用也提高了許多。李叔又找了幾分臨時的工作,把所有的休息日都佔滿了。李嬸為此又力爭了幾次,最後她勝利了。在中國城內,她找到了一份車衣廠的工作。儘管工資低,工作的車間熱的像蒸籠一樣,工作也很辛苦,她還是很滿足,一家人在一起,沒有什麼困難克服不了的。

沒有多久,她家的厄運就開始了。

一次,她在從工廠回來的路上,在路邊的便道上走。一輛跑車型的卧車,失去了控制衝上了便道,把她撞倒了。當她醒來的時候,人躺在醫院裡了,一條腿已經沒有了。

眾所周知,美國是個法制的國家,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誰都會認為,美國的法律是最公正的。可是,這件事讓人不可思議。就這個車禍來說,連小孩都明白,是那個駕車人錯誤。然而,這個車禍的官司,直到今天還沒有解決。

那個駕車人是個白人,車禍后他把紐約的市政府給起訴了。起訴的理由,是強調這車禍的原因,是這個地方沒有紅綠燈造成,責任應該由政府承擔。官司要打多少年?沒有人知道。可是,這一打官司,醫院的病人醫藥費,就沒有賠償了。

李嬸在醫院接受治療,李叔的家裡賬單已經成山了。為此,他們的兒子考上了大學,中途就綴學了,找了個麥當勞打工去了。

。。。。。。

我剛到東海岸的時候,去了一次他們家。李叔的頭髮全白了,儘管他染黑了頭髮,但頭頂上露出的白頭髮的根,看上去像一個人帶著頂黑帽子。他那時大概六十歲,站起來腰是彎的,走起路來也是步履蹣跚。李嬸柱著雙拐,站在門前迎接著我,穿著樸素,像個農村的老太太。

看到他們的時候,我的眼睛濕潤了。這就是我童年時的最崇拜的人嗎?這是我的人生中的目標和我的未來嗎?他們知識淵博,彬彬有禮的影子,三十年來,從來就沒離開過我的腦海。我們的這次相見,像龍捲風捲走屋頂一樣,把我的夢也帶走了。

他們的屋子裡,傢具很舊,電視也很小。

李嬸高興得說:「我三十年最小的朋友,你可來了。」

像我小時候一樣,她擁抱了我。我感覺到,她在顫抖,也哭了。

李叔高興得說:「真高興見到你。好了,我這裡有大麴酒,你是個成人了,今晚和我喝幾杯。」

他指著那一大箱子酒說:「我知道你來,今天剛從中國城買回來」。

我破涕為笑說:「你買這麼多白酒,能喝得完嗎?」

他特別認真地說:「買幾瓶太貴,買一箱不僅便宜,還額外送兩瓶」。

我仔細的端詳著他,原來的副總工程師的氣派,已經找不到了。雖然還帶著眼鏡,留有一絲文化人的影子,但看上去,和生活在中國城的普通打工者,已經是一摸一樣了。

我們一邊吃著涮羊肉,一邊喝著酒。

李叔說:「你看著桌子多棒,是我去年在街頭撿的舊桌子。我修理后,又刷上了漆,和新的一樣」。

我問:「您還做木工傢具嗎?」

他說:「很少,沒有時間.」。他又興高采烈的說的說:「我去年已經在一家機械公司工作,做上了修理工。」

我問:「中國人的公司有這麼大嗎?」

他說:「你以為我還是剛來的嗎?這麼多年了,英語基本的對話還湊乎。那是美國人公司,我負責四十多台機器的保養和維修」。

我為他找到了機械方面的工作高興,儘管不再是工程師了,但畢竟是和機械沾上邊了。

我高興得說:「憑您的經驗,這點機器方面的事情,不是小菜一碟。」

他說:「不那麼容易了。現在的機械自動化程度太高了,和過去的不同了。」

我換了個話題問:「您打上了美國工,收入也高多了吧?」

他說:「沒差多少。這美國公司每周只有四十個小時工作,所有的收入都要報稅。另外,紐約好多公路還要付過路費,我上下班都要負,這開銷也不小。中國人的公司,工作時間沒限制,報的稅也低。,我最多的時候,同時打幾個工,收入比現在高」。

李嬸插了句話說:「他的身體現在不行了,做不了太重的活了。」

李叔看著李嬸說:「你李嬸為了園我的夢,讓我辭了所有的工,在退休前再做點機械方面的事情」。

他們雖然是老夫老妻,可他們的眉眼間透出了那真誠的愛意。這也許就是常講的患難夫妻,到稱為老伴的這一天,也就更加是如膠似漆,難捨難分。

我驚奇的問道:「您要退休了嗎?聽說要六十五歲才可以。」

李叔嘆了口氣說:「我已經覺得太累了,只有提前退了。我們有政府的社會保險,現在退休,只是稍微少拿點錢。現在工作的工廠,馬上也要搬到其他國家去了,再有幾個月就關閉了。我一直忍在這裡,是等關閉時,公司會給僱員一定的補償。那時,我就徹底退休了。我們存了一些錢,準備回中國去買個房子,回去養老了」。

我們吃飯用了一個多小時,李叔也有些喝得多了。在喝完了最後一杯酒後,他躺到沙發上看中國新聞去了,只剩下我和李嬸繼續交談。

我問她:「您的腿現在怎麼樣?是不是已經必須拄拐杖了呢?」

她靜靜的看著我,還是像當年看小孩子一樣。她說:」最近不太好,因為這條壞腿的拖累,現在好腿也發生問題了,我現在要出門,必須做著輪椅。」

我不解的問:「那怎麼可能?這是外傷,又不傳染,怎麼能回牽扯到另一條腿?」

她說:「是活活累的。那個官司一直拖著,醫院和我要錢,我只能說沒有。手術做完后,沒幾天就讓我出院了。你李叔這幾年來,都沒有休息過一天,加起來打四份工。我實在看不下去,就又開始找工作了。因為紐約的華人太多,老闆們的選擇也多,所以付的工資就特別的低,我們只能靠工作時間長一些,多賺一點。我在超級市場里,做過收銀員,一站就一天。你看看,別人兩條腿站一天都累,我只靠這一條好腿撐著,能好得了嗎?」

我說:「您為什麼不換個工作呢?」

她傷感的說:」這殘疾人能做什麼?我給一個人家帶個小孩子,一小時還不到兩塊錢。那孩子還總喜歡讓人抱著,我這一條腿,除了撐著我自己,又要再加上個孩子的份量,我幾天就不行了。」

在我臨走時,她送給了我一個襯衫和一條褲子,說是她親手為我做的。

我看著那一針一線製成的成衣,心裡直不是滋味。這該如何表示感謝?從裁減,到縫製要多少時間才能做出來?現在不用說在美國,就是中國的大城市裡,有幾家人還自己做衣服穿?這心意我可以領,可坦誠地說,這幾件衣服值得做嗎?

看著她蒼老,憔悴的面孔,我陷入了沉思。如果,他們不來美國,她現在也許是個高級工程師的太太,每天只是忙於應酬,不可能為吃喝來發愁。如果,他們不來紐約,也許他們的日子,不會像今天這麼苦。

(北京人在紐約) 中,有這麼一句話:「如果你愛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天堂。如果你恨他,就把他送到紐約,因為那裡是地獄。」

紐約是窮人和富人都能生存的地方。對於新到美國的華人,紐約是最好落腳點。中國城裡,不需要任何的英文,也不管有沒有合法的打工許可證,當天就可以找到份工作。如果習慣了紐約的生活,再搬到其他的地方,會發現許多的不方便。紐約的中國城裡,有地道的中國餐廳,中國書店,銀行,卡拉OK廳,服裝店,甚至還有網吧。這裡的物質生活,在其他州生活的華人,是享受不到的。

可是,紐約的貧富懸殊也是最大的。第五大道上,一件普通的男人襯衫,能賣到一兩千美金。而中國城裡,一件男人的襯衫,三塊錢就可以買得到。所以說,富人生活在紐約,可以到處找到高消費的地方。窮人在紐約,如果只要是追求個吃飽穿暖,也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在曼哈頓的中國城,可以買到只有三塊錢的午飯,而且是四餐一湯。在我曾經居住過的中西部,那是美國相對貧困的地區,最便宜的午餐也要五塊多錢,也不過一菜一湯。

從法拉盛到曼哈頓,坐計程車要十幾塊美金。坐中國人公司的小麵包車,才一美金,有的車還免費送一份世界日報。

吃完晚飯,我回去了。我帶著異常遺憾和複雜的心情,離開了他們的小公寓。

幾個月後,我打電話給他們家,他們的電話服務已經取消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寫了封信,幾天後信也被退回了。幾天後,受到了李嬸從中國寄來的信。他們已經回國了,花了幾十萬人民幣,在北京買了個兩室一廳的公寓。信中說,回去后,他們每天特別的忙,老同事,老鄰居經常來做客。他們也常到外地旅遊,把年輕時沒去過的地方,都玩便了。

他們一直沒有給我它們在中國的電話號碼,所以還是保持通信聯繫。現在,網路發展這麼快,基本的通訊都是電話或郵件,很少有人還在用寫信的這種方式。但他們總是寫信,每次的信,都是李嬸寫的。

去年的春節,我收到李嬸的電話,她回來過春節了,現在住在她兒子家中。在一個休息日,我特地去紐約看看她。她是自己回來的,李叔沒有來。

我請他門全家,在法拉盛新開的中餐館吃的飯。我一再問,李叔為什麼沒回來?李嬸告訴我,李叔和朋友去海南島了,近期不會來美國。

作為小字輩,我不好多問,也就沒再多提此事。

在她住在法拉盛的這個時期,我幾乎是每個星期打個電話,都是簡單的問候一下。她一直也沒有回去,過了半年後,我覺得一定是出事了。

老伴,老伴是相互的一半,只有老了才是個伴。分開這麼久,一個在中國旅遊,一個在美國居住,一定是發生了很大的問題。我猶豫好久,終於在這次在國慶節去了紐約,我是到法拉盛時特意看看她.

在法拉盛,找個停車位很難。好容易找了個停車位,還是比在電話中約定的時間,遲到了半個小時。在很遠地方,我看見李嬸手拄著拐杖,獨自站在那裡等我。都是我不對,讓老人家等了這麼久。我走進看到她時,看到她正在擦眼淚,我有些明白了。

他們回國后,每天都有朋友來.他們同齡的朋友,也都退休了。儘管他們家,在美國還算是窮人,但回國后,比其他人還是富得多。他們的朋友,儘管原來都是些高級工程師,但退休后,也不過是一,兩千塊的退休金。而李叔夫婦,在美國繳稅超過十年,社會保險兩人加起來有將近一千多美金,快一萬人民幣。.所以,李叔在這些朋友當中,是最受歡迎的人。因為他如果不在,就沒人搶著買單。

李叔回去后,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就喜歡和朋友聚會,打麻將。李嬸每天得不到休息,還要做超額的家務,她有些意見。但是,如果他們兩人出去旅遊,李叔要用輪椅車推著她,也覺得不方便.到海邊不行,爬山也不行,李叔也開始有些抱怨。

結婚都快四十年了,從來不吵架的老夫婦,現在開始每天吵架。後來,李叔和朋友旅遊,再也不帶李嬸一起去了。李嬸是個殘疾人,回國后無法出去買東西,每次都是李叔買回來。李叔在旅遊離開家以前,總會把冰箱填滿的.

李叔的朋友中,後來多了一位三十歲的單身女人,有時也在朋友聚會中出現。李嬸發現那女人和李叔太過於隨便,就和李叔講過此事。李叔開始不也為然,後來就大吵大鬧,再後來,更加明目張胆,甚至留那個女人在家裡過夜。

這六十七八歲的男人,和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糾纏不清,在美國誰也不在意,可是在中國,那就是好說不好聽了。這種事,多麼讓人笑話。李嬸的朋友們每次提起此事,當天的晚上,李嬸就和李叔大吵一次。

李叔的借口,是他為了這個家,受盡了苦,推這個輪椅車都十幾年了。一生來,沒有什麼幸福可言,找一個年輕的知音,李嬸也應該理解和忍讓。

李嬸的理由,是為了這個家,受盡了罪,殘疾了也老了。李叔另找新歡,是不是這幾十年的愛,也所剩無幾了?這中國人不去講四書五經,也要有個基本的面子吧。

後來,李叔一生氣,帶著那個女人去海南了,包了個長期的公寓,幾個月沒回家。

這次,冰箱里空空如也,李嬸也只有自己柱著拐杖,走了幾個小時,買了些食品回來。回來后,就病倒了。病了好久,一直也沒有人管。

李嬸如果現在去老年公寓,還太年輕,獨立生活自己也做不到。她等了幾個月,也沒等到李叔的回心轉意。她只有回到美國,到唯一的兒子家來養老了。

她對我說:」我們老了,但這四十年的愛,哪能一下子就被這些恨給一下抵消掉。我夢裡,總還是看到他的影子,我還是擔心他的身體狀況,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她感慨地說:」我一生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第一個是全家不應該從中國來美國。第二個是我們不應該退休后從美國回中國.」

我不知道如何來回答?我在童年時,曾立志長大后,做他們那樣的人。今天,我看到了這一切,是不是我童年的想法太天真了?從現在的狀況來說,他們是否走錯了人生的路?到現在,我還在一直思索著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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