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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原真實的普希金:普希金與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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硨磲大爺 發表於 2015-12-23 06:11 | 只看該作者 回帖獎勵 |倒序瀏覽 |閱讀模式
  陳殿興 文

  小引

  要真正理解普希金的創作,必須了解真實的普希金。

  蘇聯時代是美化普希金的,對許多情況都採取「為尊者諱」的態度。中國受蘇聯學者影響,對普希金的了解也是不全面的。蘇聯垮台後,俄國學者擺脫了精神枷鎖,百無禁忌,暢所欲言。研究普希金的專著和論文,如雨後春筍,迭出不窮。大家似乎都在想還原一個真實的普希金。嚴肅的研究很多,但嘩眾取寵的也不少。因此,我認為,要還原真實的普希金,首先應對汗牛充棟的大量著作進行抉擇,以去偽存真。中國還沒見有人來做這件工作。這裡不妨舉一個例子。 1986年美國M.I.P. Company出版了一本《普希金的秘密日記》,以普希金的名義暴露他的淫亂生活。沒有普希金的原稿,沒有譯文的原稿,甚至連譯者的姓名也不全——只有名和父名,沒有姓。本書從一出版就被認為是偽托之作,質疑之聲不斷,推出此書的阿爾馬林斯基從來沒有出面回應。俄國學術界普遍持懷疑態度,出版家也遲遲不敢出版。直到2001年才有俄國出版中心Ладомир肯出版,但印數極少,直到2009年俄國都還沒有其他出版社決定出版。而中國一些出版社卻信以為真,不加批判地把這本書推薦給讀者,以訛傳訛。看來,還原真實的普希金,在我們這裡好像還沒有開始。

  還原真實的普希金,千頭萬緒。我想從普希金與沙皇的關係開始,因為普希金是在沙皇統治下生活和創作的,他對沙皇的態度和沙皇對他的態度都決定著他的創作乃至生活。沒有沙皇的專制,他寫不出年輕時寫的那些膾炙人口的政治抒情詩,沒有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的寬容,他寫不出在流放期間寫的那些優美的詩篇,沒有尼古拉二世的寬容,我們也不會看到《葉甫蓋尼∙奧涅金》和《上尉的女兒》等等傑作。沒有尼古拉二世的監控,普希金的創作方向也不會改變。要真正理解他的創作,必須了解他和沙皇的關係,但這個問題中國一直沒有人研究。我想在這方面做一些嘗試。這裡談到的一些史實,中文著作里有的從來沒有人提到過,有的提到過,但似是而非;為了大家進一步研究方便,文中都註明了出處。(編者按:因篇幅限,全部章節附註此次恕不標出)

  作者簡介:陳殿興,翻譯家。

  普希金1817年從皇村學校畢業后,被派到外交部任十級文官——這是級別很低的官位,俄國官吏最低級別是十四級。

  1820年4月2日,卡拉津給內務大臣科丘別伊寫信,建議採取措施杜絕自由思想,以保障俄國安全。其中提到普希金在皇村學校讀書時曾寫過反對現行制度的政治詩和諷刺高官和沙皇亞歷山大一世本人的諷刺詩。其中最嚴重的是《斯圖爾扎》和《童話Noёl》。《斯圖爾扎》諷刺的是俄國外交官斯圖爾扎。亞歷山大一世委託他為亞琛會議參與國寫一份關於德國現狀的報告。他在報告里說德國大學是革命思想和無神論的溫床,主張由警察加以監視。普希金在詩里說,他是「戴皇冠的大兵」(喻亞歷山大一世)的奴才,將遺臭萬年(「得到赫洛斯特拉特的名聲」)或者被刺身亡(「像科策布的下場」)。《童話Noёl》直接諷刺亞歷山大一世。亞歷山大一世1818年3月在波蘭國會發表演說,允諾在俄國實行憲政,而同年9月在亞琛會議上卻同普魯士國王和奧地利皇帝簽署共同宣言,聲稱要維持現行制度,保護各族人民免受「誘惑」。普希金認為沙皇食言自肥,在這首詩里說他是在講童話,稱他為「遊盪的暴君」。科丘別伊接到卡拉津的信立即向亞歷山大一世報告。4月14(?)-18日,彼得堡軍事總督米洛拉多維奇接到對普希金進行搜查和逮捕的命令。普希金事先有所察覺,已把涉嫌手稿燒毀,本想抵賴,但米洛拉多維奇問他時,他卻聽從好友格林卡事前的建議坦誠相待,根據記憶把所有署著他的名字流傳的詩全都寫了出來,並指出哪些是他寫的,哪些不是。米洛拉多維奇果然滿意,當即代表亞歷山大一世宣布對他赦免。米洛拉維奇向沙皇報告以後,亞歷山大一世不滿意,認為不應赦免,跟恩格哈爾特談話時說:「必須把普希金流放到西伯利亞去:他那些蠱惑人心的詩傳遍俄國。所有青年都會背誦。我喜歡他對米洛拉維奇的坦誠態度,但這不能改變事情的性質。」由於普希金的朋友到處託人向亞歷山大一世求情,最後亞歷山大一世下令把他派到基什尼奧夫南俄移民監護委員會任職,同時寫信告訴普希金的未來上司英佐夫將軍派普希金去那裡任職的真實原因。普希金在那裡得到英佐夫將軍的愛護,依然我行我素,自由自在。後來英佐夫將軍被調走,沃龍佐夫接任。1823-24年冬,普希金追逐新上司沃龍佐夫的夫人,引起沃龍佐夫嫉恨。1824年4月,沃龍佐夫以工作不認真、鼓吹自由思想為由給彼得堡高官寫了幾封信,同時也給亞歷山大一世寫信,請求把普希金調走。1824年5月,沃龍佐夫派他到赫爾松、伊麗莎白格勒、亞歷山德里亞三縣去調查滅蝗進展情況,不僅要到縣政府了解,而且要到蝗災嚴重的地方去實地考察。他感到不快。據學者按路程估算,完成這項任務至少需要一個月,他去了頂多五天就回來了,而且也沒有提出書面彙報。他已察覺最高層對他不滿,在跟沃龍佐夫一次不愉快的談話之後,便向皇上提出辭呈。辭呈當即被接受並轉往彼得堡。恰在這時莫斯科警察局截獲了他一封自稱迷戀「無神論學說」的信,亞歷山大一世同年7月便據此決定把他放逐到母親的莊園米海伊洛夫斯克,由當地警方對他秘密監視。

  

  沙皇亞歷山大一世

  亞歷山大一世逝世,新皇尼古拉一世1825年12月登基。普希金在1826年5月11日寫信給尼古拉一世,承認在一封信里關於無神論的輕浮論斷是錯誤的,表示真誠悔改,絕不再犯,說他患動脈瘤急需治療,請允許他到莫斯科、彼得堡或其他國家治療。信后還附了一份保證書,保證他從未參加而且永遠不會參加任何秘密社團。

  1826年9月3日,尼古拉一世在莫斯科舉行完加冕典禮,9月8日即召見普希金面談。這次面談,尼古拉一世很滿意,便解除了他的流放,允諾給他庇護。此後他的作品由皇上親自審查,不必經過一般書報審查程序。學者認為,皇上審查比一般書報審查要寬鬆些。

  普希金跟沙皇聯繫一般要通過掌管第三廳的憲兵司令本肯多夫。通過他給本肯多夫的信,我們可以看到,他不僅每篇作品發表前要送給沙皇審查,甚至連他的一些行動,如從莫斯科要去彼得堡也要請求批准。讀這些信,可以看出,普希金時時事事都受到監視。因此,可以理解,為什麼他在創作上發生了明顯的轉變,不再寫以前那種膾炙人口、熱情洋溢的政治詩了。

  然而尼古拉一世允諾給普希金庇護也並不是一句空話。

  普希金1825年在米哈伊洛夫斯克流放時期寫的《安德烈⋅謝尼埃》,1826年其中有一段被冠以《紀念12月14日》(12月14日是俄國十二月黨人起義被尼古拉一世鎮壓的日子) 題目以手抄形式在民間流傳。1827年,沙皇政府查獲后,對普希金立案審查,普希金不得不在1827年一年之內為自己辯白四次——在全集第10卷里還保存著三篇供詞。

  這樁案子還沒有完結,1828年政府又查獲他1821年在基什尼約夫時寫的《加百列紀》(«Гавриилиада») 的手抄本。在這首長詩里,他以浪漫譏諷的手法演繹聖經里預告耶穌誕生的故事,嚴重地褻瀆了聖經,褻瀆了聖母馬利亞和上帝。普希金不承認是自己寫的。審判委員會把普希金否認是自己寫的供詞呈報給尼古拉一世。尼古拉一世在普希金的供詞上批示:「著托爾斯泰伯爵召見普希金,以我的名義告訴他,說我了解普希金的為人,我相信他的話。但是我希望他協助政府揭露那個寫如此下流的東西並以他的名字加以散布而侮辱他的人。」面對尼古拉一世的信任,普希金認為不應再抵賴,便給尼古拉一世寫信,承認這首詩是他寫的。

  這兩樁案子都由尼古拉一世下令,才得以免受追究。當然要安排警方對他秘密監視,但這並不影響他的創作或其他社會活動。

  1830年,普希金受到布爾加林的雜誌《蜜蜂》攻擊時,尼古拉一世還出面保護過他。尼古拉一世在給憲兵司令本肯多夫的便箋里說:「我忘了告訴你,親愛的朋友,今天出版的《蜜蜂》上又出現了一篇攻擊普希金的極不公正極其卑劣的文章……因此我建議你召見布爾加林,禁止他今後再刊登批評文學作品的文章,如有可能就禁止他的雜誌出版。」

  1833年,普希金寫了一部關於農民起義領袖普加喬夫(1742-1775)的歷史著作,1834年要出版,照例要給尼古拉一世審查。普希金在1834年1月17日日記里記載著,尼古拉一世在博布林斯基伯爵家的舞會上跟他談到《普加喬夫》時說:「遺憾,我不知道你在寫他,否則會讓你去找他的妹妹談談——她三周前死在埃林伏要塞里。」在同年3月6日的日記里,普希金還記載著,沙皇借給他20000盧布供他出版此書用。」

  

  普希金墓

  普希金1837年決鬥,重傷不治身亡,沙皇承諾照管他的遺屬。

  普希金逝世前給沙皇寫信,請求沙皇寬恕他破壞了皇上禁止決鬥的指令。沙皇給他回信說:「如果上帝不允許我們今世再見面,我就送上我的寬恕,並勸你以基督徒的方式辭世。關於妻子兒女不必擔心,我會照料他們。」

  普希金逝世以後,沙皇下令:

  一、替他還清債務;

  二、替他贖回被抵押的父親莊園;

  三、付給其遺孀贍養費,付給其女兒贍養費到出嫁為止。

  四、送其兩個兒子入貴族子弟軍官學校,每人支付1500盧布教育費,到供職時為止;

  五、用公費出版其著作,以資助其遺孀和子女;

  六、一次性支付10000盧布。

  普希金生前對尼古拉一世給他的恩惠是感激的。這從他1826年寫的《斯坦瑟》和1928年寫的《致友人》可以看出來。在前一首詩里,他讚美了彼得大帝的美德和政績,勸尼古拉一世向其遠祖學習,要不知疲倦,要剛毅堅定,不要記仇——意思是勸他赦免被流放的十二月黨人。這首詩發表后朋友們認為他在歌頌尼古拉一世。於是他寫了后一首詩。在1828年寫的這后一首未被尼古拉一世批准發表的詩里,他歌頌了尼古拉一世的政績,說尼古拉一世明面上懲罰,背地裡卻施加恩惠。他說是尼古拉一世解除了他的流放,尊重他的靈感,解放他的思想(Вомнепочтилон  вдохновение//Освободилонмысльмою)。他心存感激,不能不讚美他,但是他在詩里說他決不是諂媚者。他始終堅持青少年時期形成的自由、平等、博愛等理念。普希金逝世不久,負責監視他的憲兵司令本肯多夫就說過:「他曾受到皇上許多恩典,但他至死也沒有改變他的行事規則,不過最後幾年表現手法比較謹慎而已。」

  因反對亞歷山大一世而受到懲處,他在心裡始終不服。在1836年寫的生前沒有發表的《紀念碑》一詩里,他就說過:「我給自己建立了一座非人工的紀念碑。/通往它的路上人跡將永遠不絕。/它自豪地昂著不肯屈服的頭顱,/把亞歷山大的紀念石柱狠狠地壓過。」但是他不希望兒子走自己的路。在1834年4月22日給妻子的信里,他說:「看我們的小薩沙將來跟他的皇族同名人和諧相處吧;我跟自己的同名人沒有處好。但願上帝不要叫他步我的後塵去寫詩,去跟皇帝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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