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帖文聯播 ]
新現實主義國際關係理論告訴人們,太強和太弱一樣,都會是不安全的。太強了,就會造成其他國家的不安全感,成為其他國家的「敵人」。而太弱當然也是不行的,容易被其他國家欺負,失去安全。 強大要有一個「度」,這個「度」把握不好,就會失去安全。
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日本的「興衰」沉淪史就是最典型的範例。
上世紀八十年代雄起於世界的日本經濟十分張揚顯赫,四處擴張,「日本威脅論」甚囂塵上,結果是四面楚歌,招徠了一片喊打聲。經過了一番痛苦的體驗后,日本吸取了教訓,一改其咄咄逼人的強大氣勢,借泡沫經濟破裂后的短暫頹勢,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始終無法從頹勢中走出、失去了10年美好光陰的虛弱巨人。世人面對這一光景,無不為日本的夕陽西沉而感慨萬分。一改過去對日本戒備和警惕的心態,轉而用同情或嘲笑的目光關注和打量起這個昔日不可一世的經濟「巨人」了。
那麼日本果真是不行了嗎?日前《北京晚報》刊登了一篇題為《日本經濟仍然高度發達日本人為什麼要裝窮》的文章,指出「在世人看來,過去的十年裡,日本經濟一蹶不振,經濟增長持續低迷,國內問題百病叢生;日本人一直在哭窮,在叫苦,似乎要讓世人對他們這些見人鞠躬的謙謙君子給予更多的憐憫。日本人甚至把這一切都歸咎於與其一衣帶水、有著說不清恩怨的中國,熱炒『中國製造』與『中國威脅』???然而,這一切都是日本人的『陰謀』!」
為此,此時人們希望知道的是,在日本衰而不敗,弱而不倒的虛假的表象後面所隱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種「陰謀」,而這一「陰謀」又是基於怎樣的一種安全戰略的考慮,日本究竟是在以怎樣的方式和手法貪婪地在全球斂聚著財富,並在經濟上繼續支配著世界的呢?
一、日本的崛起和全球出擊
眾所周知,美日關係從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的約10年間一直處在緊張狀態之中,這一時期日本一直是美國的「重大威脅」。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日本的製造業已迅速凌駕於美國製造業之上,日本經濟正可謂是如日中天,獨步天下而傲視群雄。日本乘冷戰中的兩大超級大國一個奄奄一息,一個遍體鱗傷之機,開始問鼎世界,向超級經濟大國美國發起了猛烈的攻勢。日本利用自由貿易原則,以經濟進攻的方式不斷侵吞美國市場。1985年廣場會議后,日本趁日元升值之機加大了對美進攻的力度。日本的一些大的跨國企業集團利用它們的優勢打頭陣,率先在美國登陸,尾隨而至的各企業軍團也挾巨資如群蜂般紛紛登陸美國,向金融業,服務業,遊樂業,製造業等領域大舉進攻,劫城掠地,揮金如土,不僅讓美國人驚恐萬分,而且也使整個世界為之而震驚,世界舞台上颳起了一股強大的日本旋風。
不屑幾年日本就取得了赫赫「戰績」:曾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日本人偷襲過的珍珠港夏威夷,幾乎已整個地被日本人用重金買下,1986、1987年兩年,日本在夏威夷的房投資就達65億鎂元以上。日本買下了珍珠港海灘區2/3的豪華酒家、大批樓房、大餐廳、購物中心、高爾夫球場、畜牧場和種植園。每年到夏威夷的數以百萬計的旅客中,日本人佔5/1。很多美國人對日本人再次襲擊夏威夷深感憂慮。檀香山市市長疾呼:「檀香山市快變成東京的一個區了。」5夏威夷儼然成了供日本人休假療養的「樂園」,宛若一個「新殖民地」。美國大陸本土也四處告急,城池連連失守。三菱公司出資8.46億美元收買了被稱為美國「富有的標誌」和「美利堅的標誌」的紐約洛克菲勒中心51%的股份;索尼公司動用34億美元買下了被稱為「美國靈魂」的好萊烏哥倫比亞電影公司;松下公司出資61億美元收購了美國環球影業公司;美國廣播公司大廈失守;花旗銀行總部大廈易幟;莫比爾石油公司總部大廈陷落……。日本通過投資來「收購美國」,逐步取得了對美國經濟命脈的控制,而美國卻無還手之力。據統計,1980年至1988年日本在美國的直接投資增長了10倍以上。日本人擁有2850億美元的美國直接資產和證券資產;控制了超過3290億美元美國銀行業資產(佔美國銀行業資產的14%);控制了加利福里亞州銀行業資產的25%以上以及其未清償貸款的30%;在美國擁有的不動產超過歐洲共同體的總和;購買了30~40%的美國財政部債券;佔有了紐約股票交易所日交易量的25%;美國市場上20%的半導體器件,30%以上的汽車,50%以上的機床以及絕大部分消費類電子產品和其他數十種商品和服務是日本提供的。
日本的「全球出擊」,使日本的海外資產凈額有1982年的250億美元,上升到1986年的1800億美元,1987年的2400億美元。到1992年底,日本的海外資產總額為20352億美元,負債總額為15216億美元,兩者相減,其純資產已高達5136億美元,連續兩年據世界第一,遠遠超過第二位的德國(3339億美元)。從1986年到1991年,日本的海外投資達到了創記錄的高峰,5年之間總數高達近4000億美元。僅1989年一年日本的資本輸出就達到了1794億美元,其中證券投資1119億美元,直接投資為675億美元。
日本的猛烈攻勢,不斷勾起人們對昔日日本的回憶,在歐美「狼來了」的呼聲不絕於耳。呼聲最為強烈的首當美國。美國新聞出版界率先發起了「鞭打日本」的攻勢。美國著名罪案小說家邁克爾·克賴頓在新著通俗小說《日升》里,直言不諱地把美國的許多經濟問題都歸咎於日本財團的陰謀。之後一本本攻擊揭露日本的書不斷地湧現市場。1989年,奧爾費寫了一部《日本力量之迷》,把日本描繪成一個沒有原則的、非道德的社會。在《影響力的代理》(1990年)一書中,作者帕林·喬特認為,東京付錢買通了有影響的美國人,試圖在政治上有效地支配美國。《不平等資本》(1991年)一書抨擊日本企業操縱了美國的資本市場,而美國企業正因此受損。在《日本權力遊戲》(1990年)一書里,作者斷定日本正在針對美國的主要工業。美國人還想起了珍珠港戰役,《珍珠港幽靈》一書(1991年)的作者瑟斯頓·克拉克表示,在一場比珍珠港戰役更持久戰爭里,日本打贏了經濟戰,把夏威夷變成了它的經濟殖民地。1989年在美國國會傳閱著一份《日本對美國經濟侵略的文件》,言詞激烈地指出,美國正面臨著兩種世界戰爭,即與蘇聯的軍事鬥爭和與日本的經濟、技術鬥爭。並警告說,如今與日本的鬥爭更加關鍵,因為這關係到美國的生存。認為日本已經開始威脅美國的存在,美日關係已處於戰爭狀態。指出美國擁有核武器,有足夠的能力阻止蘇聯的進攻,但卻沒有相當於核武器的經濟手段足以阻止日本的經濟、技術侵略。如果讓日本乘勝前進,而美國又逐漸喪失與蘇聯抗爭的能力,那麼最後美國將全面淪為日本的經濟殖民地。美國的某家雜誌社,也在新出版的一份雜誌的封面畫上刊登了一張穿著日本和服的自由女神的畫像,引起了整個美國社會的震動和悲哀。
在歐洲,法國的一位任期很短的總理伊迪斯·克勒松說,日本買下了美國,接下來的目標就是歐洲。並告誡歐洲人說,日本人是螞蟻,一心從事著征服世界的戰略,日思夜想著如何向西方進行勒索。許多歐洲的政治家和官僚也都普遍地認為,美國是日本80年代的目標,歐洲是日本90年代的目標。日本人在歐洲的投資從1980年的數億美元直線上升到1991年的540億美元。不僅在美國,而且在歐洲也引起了一陣陣「對日本的恐懼」。
二、打擊日本
日本經濟在世界舞台上的咄咄逼人引發了西方社會的陣陣恐懼,同時也招徠了美國的猛烈「敲打」。美國一度將日本看成是蘇聯解體后的最大的威脅和敵人。在《即將與日本發生戰爭》(1991年)一書中,作者一針見血地指出,冷戰後美國的頭號敵人就是日本。與此相呼應,美國的新聞界開始不遺餘力地鼓吹「日本威脅論」,鼓吹比蘇聯更可怕的日本經濟是在美國再度出現的「黃禍」。美國輿論進行的民意調查表明,「危及美國安全保障的最大威脅,現在不是蘇聯的軍事力量,而是日本的經濟侵略。 」。美國《華盛頓郵報》報道說,在美國的戰略家中,已有不少人認為,第三次世界大戰將是一場經濟戰爭。「日本異質論」「日本威脅論」「日本是繼蘇聯后的又一個可怕的敵人」等種種輿論和論調劈天蓋地般地向日本飛來。日本曾一度是冷戰的最大「贏家」,現在卻成了冷戰後西方世界的「眾矢之敵」。
美國國務卿詹姆斯·貝克說:「冷戰結束了。冷戰的贏家是日本。決不能讓日本成為冷戰後的贏家。」美國決定打擊日本。1990年10月在美國羅切斯特工科大學(RIT)舉行了擊潰日本經濟的研討會,研究報告的內容如同本尼迪克特夫人在戰時所寫的《菊與刀》9,以查馬斯·傑森,坎特·卡盧達、吉佛利·卡登等為首的一批學者聚集在一起所進行的這項研究,被中央情報局冠以「日本2000」之名列作對日經濟政策系列中的重要一環。
1992年1月,當時的中央情報局羅伯特·蓋茨局長在面向全美國的電視新聞中說:「到目前為止,中情局的活動重點是放在監視蘇聯上的,今後要盡全力將收集情報和開展諜報活動的目標轉向與美國進行經濟以及技術競爭的國家。」當時,誰都清楚,這番話是沖著日本說的。
柯林頓總統於1993年1月上任后不久就設置了國家經濟會議(NEC),接著又設立了國家情報會議(NIC)。后一會議的議長是來自於哈佛大學的約瑟夫·奈教授,負責東亞的也同樣是來自於哈佛大學的教授艾茲拉·伯蓋魯。國家情報會議既是白宮的機構,也是中情局的下屬機構。
曾任美國經濟戰略研究所副所長的羅納魯德·毛斯在1993年8月26日《產經新聞》上發表的文章中說:「所謂新戰略是為了防止將來在經濟上出現珍珠港事件,包括改善美國對日本秘密情報的收集在內。」總統對新情報部門的負責人約·奈說,要將中情局的活動目標從對付俄羅斯轉向日本的財界和政界。柯林頓總統還交給《日本是第一》一書的作者、哈佛大學的艾茲拉·伯肯魯教授一個任務,命令其與奈一起,決不能讓日本成為第一。
為此,美國政府從國家利益的戰略高度重新調整了對日政策,決定動用1988年美國國會為對付不公正貿易而通過的以超級301條款為核心的「綜合貿易法案」。1989年美國以不公正貿易為由正式向日本提出了「超級301條款」,對日進行制裁。同時,美國認為,它的商品不能打入日本市場還與日本的經濟結構有關。1989年5月,布希總統指示與日本交涉有關經濟結構問題。1989年9月,日美結構協議談判開始舉行。美國提出了200項以上的改善結構障礙的條款。改造協議實際上是美國對日本的制裁。它從對日本貿易政策的批評開始,涉及到日本的經濟政策,企業行為,商業習慣,甚至於日本的產業文化,最後歸結到打擊和「改造日本」的目的。
接著,1993年7月,新當選的美國總統柯林頓在《美日結構協議》中,要求日本進一步開放國內市場,並為減少貿易順差確定數字指標,日本拒絕。1994年初,日本宣布調整對美國零部件的採購政策,美國則以「超級301條款」相威脅。1995年日本在談判中仍拒不接受美國市場開放的數字目標,並提出了5年過渡方案,受到美國強烈抨擊。美國不失時機地抓住占對日貿易全部赤字60%的汽車貿易(1004年達370億美元)這一最大元兇進一步對日開刀。當95年5月5日的日美高層汽車貿易談判中因各不相讓而宣告破裂時,美國為逼使日本就範,根據「超級301條款」斷然宣布了對日實行貿易報復的清單,即對日本向美國出口的五大汽車公司在日本本土生產的13種,20萬輛高級轎車徵收100%的關稅,懲罰金額達59億美元。與此同時,美國向世界貿易組織提出申訴,要求對日本封閉市場行為予以處分。日本對美國的壓打,雖然曾毫不示弱進行「反抗」,但在最後關鍵時刻還是「屈服」了。
延伸閱讀: 近代中國人對中日國民性的比較 日本古代社會中的「眾道」現象
不僅如此,而且美國還與西方各國聯手,通過操縱國際外匯市場的走勢促使日元升值來打擊和制裁日本。如前所述,進入90年代后,日本國內「泡沫經濟」破滅,經濟陷入衰退(也稱平成蕭條),股價、地價暴跌,消費萎縮,公司倒閉,金融機構陷入困境。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日元出現了與其實際經濟情況截然相反的變化。1993年初,美國財政部部長勞埃德·本森表示,強勢日元有利於美國經濟,於是美元便在美國政府的主導下一路貶值。1992年1月20日,日元兌美元由144.79急升到122:1,1993年8月17日再升到100:1。之後,在西方各國持續推促日元升值的情況下,1995年4月19日,日元更升到79.75:1的高價。
對「外部環境」嚴重依賴,尤其對美歐操縱著的「國際經濟環境」十分敏感的日本,由於同美歐經濟上的對立和摩擦,自然失去了西方的特別照顧。外部環境的不斷惡化和「打噴嚏」,使得日本經濟連連「感冒」而久病不愈,飽受著折磨和「摧殘」。日元的急劇升值,無疑使處於蕭條、急待恢復的日本經濟更是「雪上加霜」,破壞了日本國內的價格體系,使企業收益降低,資本紛紛外遷轉移,國內投資不振;同時,產業空洞化加劇,失業率上升,收入增長停止,消費低迷,從而使日本經濟的復甦更加舉步艱難。
於是,日本由最初的急躁、沉不住氣開始向怨天尤人、唉聲嘆氣的悲觀情緒轉化,「日本完蛋了」「日本從此以後將瀟洒地走向衰落」「日本是19世紀的英國」等論調開始取代「日本神話論」「21世紀是日本的世紀」「日本是不可戰勝」等論調。加上1995年的神戶大地震,奧姆真理教,一種世紀末的悲哀如同迷霧陰雲般瀰漫覆蓋在整個日本島的上空。
而與此同時,90年代中期以後,隨著日本經濟的減速,被認為是樣板的日本模式的虛有其表開始暴露出來。而另一方面,以信息技術革命為導火線,美國經濟實現了捲土重來,美國人恢復了對本國模式的自信。經過若干年的調整,經濟開始回升,不僅陸續收復失地,從日本手裡奪回世界第一的位置,而且還在全球率先完成了新一輪的產業結構的升級換代,從而在新的產業領域又一次處於遙遙領先不可動搖的地位,一個強大的在各方面都擁有絕對優勢的美國又出現在了日本人的面前。相比之下,不要說日本在產業結構的升級換代中未能及時跟上,就連眼前的經濟蕭條都無法迅速地擺脫出來,從而與美國的差距越拉越大,日本落後了。
曾一度在經濟等方面對美國造成極大威脅,甚至被認為是冷戰後歐美最大最可怕的「敵人」的日本,在歐美人的聯手打擊不屑幾年就迅速地衰落下去了。寫《亞洲大趨勢》的美國著名未來學家約翰·奈斯比特甚至斷言日本的經濟已經達到極限,開始走向衰退,認為「日本曾經是工業界中的明星,但如今已成為亞洲的經濟病夫」,成了一個「沒落的帝國」。72002年2月17日出版的美國《新聞周刊》,封面是一個日本少女在流淚。旁邊說明文字是:「現在是北京,而不是東京,塑造亞洲的未來。」這期刊物發表特稿《日本紅日,冉冉西沉》。文章說日本現在失業率是戰後最高,過去日本人譏笑菲律賓、印尼、泰國出口女傭,現在失業的日本技術人員排隊到中國找工作。日本的1000家大公司當中,有420家將生產基地搬到中國。日本銀行壞賬達1350億美元,相當於台灣、香港所有外匯儲備。
那麼日本難道真的如美國所認為的那樣從此衰落下去了嗎?(環球網論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