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帖】幸福：那些伊麗莎白太太教會我的（圖）

     In Loving Memory of
     Elizabeth Robertson
　　b.13.5.1927-d.23.9.2003
　　This coastline was her favorite view.
　　Erected by her husband and daughter

　　
　　這是在阿德萊德海邊的一張長椅上，釘在椅子的銅板上話。

　　大意為伊麗莎白太太去世后，他的丈夫和女兒在她生前最愛佇立的海邊安放了一張長椅，用來紀念他們愛的妻子，和母親。

　　彼時我正在澳洲讀書，享受閑雲野鶴的日子，中間會有一些小思念。我們叫做Homesick，都不足為提。

　　到澳洲讀書，並不是我本意。

　　大學畢業，爸媽已經開始給我安排各式各樣的相親，說出來有些老套，可他們覺得這是唯一嫁好女兒的方式。對方當然是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個個人精似的。我頻頻奔波於各種茶秀，咖啡屋，打扮成最標準的都會淑女的模樣，等待對方驗收。

　　見過一打的公子哥兒，和他們說話我都要細聲細氣，喝茶也要小口小口抿著。還有一些據說事業有成，頗有家底兒的，和他們約會像聽事迹報告會，我有些坐不住。當然也有學術圈的人，他們的問題經常把握難住。記得有個博士男孩子，問我愛看什麼書。我說，亦舒，張小嫻的小說，呵呵。後面的「呵呵」也包含在原話里，我和高智商的人在一起總有些蠢相。對方立即問過來：「那你從這些書裡面學到些什麼？」我立即蒙了，不知怎麼回答，哼哼唧唧，蠢相畢露。我開始佩服父母的交際範圍，怎麼能一下子招來那麼多人才。

　　那時我並不知道，我自己的感情已經在不遠的地方默默守候。

　　是閨蜜介紹的，老公研究生同學，用她的話說，好人。那些鋪張的形容詞哪裡去了？人，無非好人壞人兩種。當今社會，這樣形容一個人應該不是什麼好話。

　　第二天接到「好人」的簡訊，想要見見面。那時我剛好在健身房，除了一身臭汗，剛衝過澡，頭髮還在滴水，自然沒有化妝品好用。剛好健身房就在附近，我就這麼一身運動裝去見了他。

　　我真的佩服閨蜜，用詞十分恰當，真的是「好人」一名，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他也穿便裝，皮鞋上有些灰，不過襯衫領口卻清爽乾淨。剛從超市出來，手裡提著一個包，說順路採購了些早點。我說：咦？到超市還自備購物袋啊？他呵呵一笑，那蠢相和我有得一拼。「這樣環保些，恩，環保。」好人一個。

　　我們距離一米，站著聊了半個小時。一點不像初次見面的男女，倒像兄妹似的。他說：「我送你回家吧。」我說：「不用了，家就在附近呢。」他不再勉強。我已經走了很久，鬼使神差地回頭，他竟還在那裡站著，朝這裡張望。

　　於是我們就戀愛了，路人甲路人乙的戀愛。

　　了解了才知道，這位好人，竟然也有閃光點。他的童年十分苦，家裡窮到幾乎要討糧食，這也不妨礙他考上最好的大學，然後供自己讀完本科和研究生課程。現在他已經是一家很大軟體公司研發經理。

　　他住公司宿舍，而我和父母住。周末約會完，他從來都是要送我到家門口的。仍然笨笨的，口才十分鈍拙，也不注意打扮自己，皮鞋仍舊帶一些灰。

　　他從來不是西裝領帶的公子哥，甚至看上去有些土氣，就是放在人群立即消失的那類人。可這樣一個人，卻讓人心裡踏實。

　　我們的交往，父母仍然知道了。立即預料之中地阻撓了起來。他們這樣說：「一個窮小子，有什麼好？」我無法因為他和父母決裂，也沒有辦法控制愛情的滋生和蔓延。那段日子，我和他都有些無所適從。父母看到我倔得像驢，決定使出殺手鐧，立即送我去澳洲讀書。

　　我請求父母讓他送我去機場，父母答應了，我知道他們終究愛我。

　　我們在關口輕輕擁抱，可是誰都沒有流淚。他為我整理了一下書包的肩帶，然後輕輕拍我的肩膀。穿過他的眼神，我望見了那個我們初次見面的傍晚，那潮濕的霧氣環繞四周。那真是個魔法的時刻，我相信我們的愛，就在那時從彼此的心底發出綠色的芽來。

　　他每天都給我打一個電話，十分鐘，那是電信公司的一個優惠業務，我走的第二天他就去辦了這個業務。我仍然相信，那些短的不能再短的隻字片語幫我渡過了最初的想念和不適應。而在今後的日子裡，因為這些聲音的陪伴，我變得堅強了一點點。我在我的城市想他，或許是從圖書館自習出來，仰望星空的時候，也許是在飯桌上舉筷的瞬間；他也在他的城市想我，也許是在談成一筆生意，憑窗遠眺的剎那，也許是在下班回家，在擁擠燥熱的公共汽車上。只是有時候，當我在圖書館的書架中間翻閱一本文獻，指尖碰觸到書的一角，我會覺得他就在我身邊。

　　四年並沒有毀了我的學業，反而我愈發努力。阿德萊德是座美麗的城市。我愛這裡藍得透明的天空，清新的空氣，和寂靜的生活。可是這裡沒有他，一切都沒有意義。當那種思念在我胸口膨脹到幾乎要爆炸的時候，我只能告訴自己：看，他晚上就會打電話來，你必須過好今天，這樣他的電話就是今天的最好犒勞了。我非常努力地讓自己的生活像樣子，全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我把在阿德萊德海邊那張長椅上的話告訴他，他說：伊麗莎白的先生只要坐在這張椅子上，太太最愛的風景就在他的眼睛里了，他們一定深愛過。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我快要哭出來了，「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我們也會在一起，相信我」他肯定的回答給我小小安慰。

　　我們都非常好地剋制著情感，他的事業越做越好，我也將要完成學業。我得到榮譽碩士，就是那種好學生才能拿到的頭銜，我告訴了他，他比我還開心。

　　半年前，父親晨練扭傷了腳，他知道了，背著爸爸樓上樓下跑了一個月。這時後來和家裡的電話中，爸爸才告訴我的，因為怕我擔心。媽媽的口氣已經明顯緩和下來，也會偶爾說一下，這個孩子，其實也不差，是個好人。連父母親都這麼說他，看來確實沒什麼更好形容的了。

　　我研究生畢業，奉父母之命，回來完婚。

　　原來不被長輩看好的愛情，不要用私奔，不用彼此傷害，也可以在隱忍和策略中得到Happy ending。我在澳洲的兩年，我們為彼此心裡流淌過的淚水，別人並不知道那麼多。

　　所有的朋友，在我們的婚禮上，看到的只是濃情蜜意的微笑，這正是我們想要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