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亮 ：五年後，媒體也進步了

汶川五年之後，大震再襲川西。比起五年前，我們的國力更強，救災經驗更豐富，民眾和媒體也更加理性。輿論方面唯一的變數就是多了一個社交新媒體。縱觀下來，新媒體輿論也有所進步，微博沒有再次扮演謠言帝國角色。

畢竟同胞生命大於天，災難消息一來，其他消息都無人關心。不管是復旦投毒案真相還是各地禽流感動向，現在統統讓位於災情新聞與救災信息，以及必然伴隨的微博喧囂。這當然首先是好事，大災面前，其他一切都可以先等等。至於一些雜音也問題不大。在這個多元時代，即使有人把救災當生意，進行各種炒作，大家也見多不怪。只要主流社會的鑒別力不出問題，把握住大方向就好。觀察下來，大方向有這樣幾個：

首先是如何救災。

政府機構包括部隊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各種設備、物質源源不斷進入災區。李克強總理出現在災區帳篷。救援戰士不幸犧牲，戰友抹去眼淚繼續前行。網友們則在網上各種獻計獻策。

由於此次地震影響比汶川地震要小，相應的，留給民間救援者以及NGO組織發揮的空間也沒有5年前那麼大。但正因為空間小了，某些矛盾才反而突出。

比如，解放軍軍車翻下山崖。據生還者說，軍車在崎嶇山路上因為躲避私家車而掉下懸崖。為此，從官媒《人民日報》到商媒《21世紀經濟報道》都在呼籲志願者不要盲目進入災區。媒體的一致程度如此之高，可見理性佔了上風。「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媒體至今尚未出現，北方沒出現，南方也沒出現。所以本次媒體次生災害比較小，范跑跑一跑就再沒回來。

既然實際參與救災不太可行，捐款捐物就是民眾支援的主要手段。不過在捐款給誰這一點上，各方就無法一致了。紅十字會的信任危機還在繼續，私募基金也趁機借勢上位。包括馬雲、馬化騰在內的壹基金11位理事沒有說啥，倒是各種大v積極製造紅十字與壹基金的對立。潘石屹等人一邊力挺壹基金，一邊商討起奪權紅十字會的事情，要求更換領導，推薦任志強任監事長。真不愧是有閑階級。也有不少網友認為要實事求是，給紅十字機會。圍繞壹基金與紅十字的信用，雙方爭論激烈，各自戳對方的痛點，郭美美和達賴都被拿出來陪綁。

有網友表示警惕一些組織別有用心地乘機斂財。於建嶸轉發這個說法時候稱：「也不要這樣絕對。有些公益慈善組織為了證明自己強大或為了掌握更多的資源，在沒有明確用途的情況下，鼓動大家捐款，不好。我的原則是，要根據需要來募捐。我這裡講的需要，是政府不能做的，而民間組織能夠做的。凡是政府應該做又有能力做的，就應促使政府履行職責。」

政府履職目前來看有條不紊，何況剛剛有過救災演習，比起5年前更加有經驗。5年前我在龍門山鎮遇到一個NGO組織。領頭老陌多年實實在在做公益，他說：「這次我們幾個NGO商量了一下，我們能做什麼？我們的力量和軍隊不能比，我們只能在這裡開個圖書館，陪陪孩子，做好我們的本分。」各自做好份內事就是敬業。在龍門山鎮，在紅白鎮，民間志願者與軍隊都配合良好。這些默默的行動者相比如今微博上各種演戲的所謂慈善者，真是讓人肅然起敬。

當然，李開復也很敬業，在這種時候也不忘IT營銷。說收到雅安親戚手機簡訊，說電話不通，通訊全靠微信和微博。網友回復：「別編了，你收到的是簡訊」。

08年在北川中學，我遇到跑去救貓救狗的成都某愛護動物基金會的「志願者」，希望這次沒人再遇見他們。

由於大v炒作，一些別有用心的NGO人士通過輿論綁架了所有NGO，導致一些小公益組織也遭致質疑。我想還是應該區別對待，最大限度團結。《清華管理評論》高級編輯南水認為：「我支持NGO存在和發展，是因為他們能以低效率的方式彌補政府某些職能空白，而不是因為他們比政府有效率和廉潔。」可謂一種務實觀點。

其次是對待網上信息的態度。

雖然一些大v第一時間開始散播各類私貨和謠言，比如雅安高速公路繼續收費，比如要求開放低空飛行給私人。不過更多網民、專業人士呼籲理性面對信息，不造謠不傳謠不添亂。很多媒體人和大v都比以往自製。呼籲理性的帖子也得到廣泛轉發。

當然忍不住的依然忍不住。觀察者網的「讀者之聲」欄目就詳細梳理了薛蠻子等大v炒作的鬧劇。李承鵬第一時間微博秀自己有越野車，被網友批評。他在看到主流輿論呼籲志願者暫緩進川之後，努力改變腔調，自稱組織了一支專業救援隊，請非專業的不要進川堵路。最後還要繼續夾帶私貨：希望高速公路不要收他的費。又引來一番斥責。可見要把戲演好，也真不容易。我覺得李承鵬這樣的大v也就是愛顯擺而已，別人不必太當回事。比起薛蠻子一類的炒作，顯得還要可愛一些。

李承鵬這句「真文人知行合一，好男兒逢難擔當。力轉！」還真是微博文人的寫照。轉發轉發，就是一些微博大v的主要工作。

即便是轉發，網友也更加理性。我在一個08年形成的志願者QQ群里看到，有人發布一則尋人信息，立刻被群友指出這是虛假信息，因為有諸多破綻。

李承鵬剛剛推薦過的某「作家」，則一如既往攻擊解放軍不專業，要求政府給專業隊伍放開通道。遭網友嘲笑。實際上政府從來沒禁止，人民日報也只是呼籲，真要去添亂就去嘛。還想要別人專門給你開放一條通道？有些可憐「作家」，平時沒什麼生路，只能靠這種時候找找罵增加點人氣。想必網友也會理解。

08年在北川學校，一個災民回憶地震當天部隊立刻趕到卻苦於沒有大型工具。我旁邊一善良又時髦的女記者一聽，馬上對同伴說：「哦，解放軍搞人海戰術。」這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言論，如今在網上還有，但是都被邊緣化。除非是故意討罵博眼球，只會顯得自己落伍。解放軍軍車為避私家車翻下山崖，戰友點著三根香煙插在地上，淚祭犧牲者。面對這樣的場景，大部分喜歡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大約也覺得自己無趣了。

新華軍事官方微博發布軍隊救災專業裝備，但這些其實大部分人都知道。經歷過上一場地震洗禮，憑幾個大v是無法洗腦的。

只要網友有耐心，在網上總能找到去偽存真的專業信息，比如下面這則關於直升機救援的討論。

南通通州官方微博不小心發布了夜宴照，雖然很快刪除，還是被網民截圖並討伐。新媒體時代，通州微博這個行為屬於「不作死不會死」，自己認了吧。

總理在救災前線吃簡陋早餐的照片傳遍網路。不過這種事對中國民眾來說，也是常態而已。做好份內事，任別人說去。

祝福災區民眾！到目前為止，政府、民眾基本合格，連媒體也暫時及格。套用有些知識分子愛用的話，這越來越像一個正常國家，就怕正常得令他們感到一些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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