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骨頭酥」「嘴硬骨頭酥」,這句俗話,現在也是經常聽得到,《吳下諺聯》也收錄了這一條目。看來它的流傳至少有一兩百年了。只是,那本書中的解說似乎和現在的寓意有所不同。
——書中說: 蚊蟲長了尖利如錐的嘴,可以在人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輕鬆刺破人的皮肉,長噓短吸,一逞其能,一飽其腹,其嘴之硬,可想而知,而若為人察覺之後,一個巴掌打過去,或者只是伸其一指,輕輕一搨,它便通體糜爛,不止於身首異處。這才知道,其實,它根本就沒有一副堅硬的骨子,不過嘴硬而已。
而現在這個俗語似乎更多的用來揶揄那些話說得硬氣,行動上卻硬不起來的主。比如吧,說到有人在強權面前卑躬屈膝,在富貴面前委曲求全,他會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獎的候選人之列的,哪知道輪到他在權勢的淫威面前抬頭的時候,輪到他在富貴的利誘面前出聲的時候,他卻畏首失聲,只剩下一灘爛泥而已。
當然,平頭百姓的日常生活中,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已,大是大非的場景,並不多見,他們,除了迫不得已,決不會去惹江山社稷大場面的那份騷,除了調笑取鬧,也無意於起指點江山圖畫願景的那個興,那叫「隔個籬筻啄菜秧——多管閑事」。但即使是尋常巷陌里,雞零狗碎中,言而由衷的說話、言而有信的為人,還是備受推崇的。你沒有才氣不要緊,沒有賢能也不要緊,見義不敢勇為也不要緊,但不必借酒壯膽,大話連天,使氣逞能,好像就他代表了普世價值,通曉了真理真相,結果呢,就連鑽車底當阿杜的事,還要讓幾個大媽去干。
在這樣的語境中,拿一頂「嘴硬骨頭酥」的帽子給預備著,是恰如其分的。
《吳下諺聯》作者王有光是清朝中期的人,正宗的上海人,作者所關心的是一百五十年前「三吳」之地的俗話。一句俗話,一百五十年口口相傳,在旨趣上、適用上有點變化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據那篇文字里說的,這個俗話也可以常常用於形容女人心裡和嘴裡的不一致,「那個挨千刀的!」思想起來,這個說法,或者說這樣取譬的方式,和王有光的解說也有暗合之處,相去並不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