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10

整整一個下午老李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腦海里不斷浮現那個早晨看到的水痕。奇怪得很，平時不怎麼注意這個的，現在老李好像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見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水干后留下的痕迹，像桌子上放咖啡杯的地方有一圈圈或整或缺的咖啡痕，廚房裡水龍頭旁被人濺水留下的星星點點，還有衛生間里牆上不知被誰沒有瞄準馬桶噴射的尿跡 — 雖然清潔工清理過了，可還是淡淡的有些殘餘的黃色，輪廓有點像兒子卡通書里那隻飛起來的大象，只不過一隻耳朵是耷拉著的。

是了，早上一定不是看花眼的，因為自己走上前去核實過了的，儘管是戰戰兢兢的，老李思忖。要是房頂漏雨，即使一上午能幹透也不可能不留下點什麼痕迹，而不象下午看到的蹤影全無。這小陳，分明是拉開架勢和他們家犟上了。

想到這裡，老李怕急反笑，而且嘴裡還發出「嘿嘿」的兩聲。不過聲音剛落，自己卻又把自己嚇了一跳，抬頭看看，好在門前走廊里並沒有人走過。

老李接著搖了搖頭，這樣下去，自己恐怕得成神經病了。

下午接了孩子，回家做飯、吃飯，和往常一樣地循規蹈矩。老李還是和早上一樣沉默，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孩子說話，但老李太太看他的精神好像比早上好了許多，所以也就沒再多問什麼。

儘管心裡還是緊張，但讓老李稍微寬心一點的是兩個孩子沒有再見到什麼新花樣。

………………

伺候孩子們睡了覺，老李太太坐到客廳沙發上翻今天剛到的幾本雜誌。老李走到壁爐跟前，拿起那把桃木劍端詳起來，然後還拉開架勢象武術表演一樣比劃了幾下。

老李太太抬眼看了看老李，「喲，怎麼，跳大神的來了？」

「去去，瞎扯什麼」，老李訕訕地放下了桃木劍。

可能是手沾了桃木劍的莫名靈氣的緣故，老李胸中突然升起一股豪氣，暗想：「小陳啊小陳，你有本事只衝我來，別對女人和孩子下手。我老李自問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這麼糾纏，不怕下十八層地獄扒皮抽筋下油鍋？！」

發過狠后，這時以前從不信鬼神的老李卻想起小時候看到的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書里的那些情節，於是冷不丁地打了一個寒戰。

………………

白天在研究所里的工作沒幹多少，所以老李不得不把一些活帶回來干。老李太太看了半個多鐘頭雜誌，打了個哈欠，起身要睡覺去了。不過她臨睡前給老李端來了一小盤切好的水果，囑咐他不要熬到太晚。

老李口裡應承著，朝老李太太揮了揮手。不過，在老李轉頭看著她走開的背影的時候不禁覺得有點感傷，兩個孩子整天把兩個人忙得七葷八素的，尤其是老李太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忙完了工作忙家裡和孩子們，一分鐘的空閑都沒有。原來嬌弱的老李太太現在看來變得出人意料的堅韌，完全和中學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判若兩人。

生活真的是很能改造人，老李嘆了一口氣。

入夜的房子里靜悄悄的，偶爾離書房不遠的廚房裡的冰箱會輕輕地嗡嗡幾聲。現在老李終於能夠集中精力去寫那個報告了，沒辦法，任務壓著頭皮呢。這樣，老李也暫時把小陳拋到了腦後。

………………

老李一直工作到了接近午夜，看筆記本上的時鐘已經到了11點55了，這份報告總算出了個大致的眉目。

「明後天抽時間再改改就好了。」老李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他然後伸手去擦眼角溢出的眼淚。

就在他雙手還在揉眼的時候，老李突然聽到門外傳來很輕微但有節奏的「咯吱、咯吱」的聲音。

老李家的書房在房子前端門廊的右邊，離門很近。

老李的心一下子又被攫緊了，他壯著膽子輕輕撩起帘子的一角。就著門前的燈光，老李看到的情景讓他不禁感到眼前一黑 — 一個一襲白衣的身影正端坐在他家門廊的搖椅上，一前一後地搖著；還有那副燈光下一閃一閃的鏡片，不是小陳，還能有誰？

老李低吼了一聲，衝到客廳里從壁爐上拿起那把桃木劍，然後猛地打開房門，手中劍尖直指那把搖椅。

這時，一陣刺骨的寒風拂面，老李的眼睛不覺眯了一下。等他睜眼再看，那個小陳的鬼影又一次蹤影全無了，只剩下那隻棕色的搖椅在燈光下一前一後地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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