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夢境」-6
出了老崔的家門,老李把那把桃木劍放進了車的後備箱,然後開車往回走,途經一家快餐店,買了點東西當午飯。
一路上,老李在琢磨那個古戰場上的鬼魂。以前小的時候聽說過鬼出操一類的鬼話,現在跨過了半個地球來到這個地方,居然也有這種物件。老崔別是在逗他吧?
不過,下午上班的幾個小時,老李心神安定了很多,可能是那把桃木劍的威力吧,不自覺地膽子也覺得壯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老李在幼兒園接了樹言。回家的路上孩子一路跟他講著幼兒園今天發生的事兒,什麼誰推了誰一把,誰又揪了誰的頭髮一類的事。老李一貫很喜歡聽兒子給他講這些瑣事,從觀後鏡里看他說話的時候偶爾結結巴巴想不起來怎麼表達的可笑樣子。
快到家的時候,老李心裡不禁又忐忑起來 — 早上慌慌張張地出門,現在院子里可別再出現小陳的鬼影。
把車停到自家的車道上,老李四下環顧了一下。謝天謝地!草坪上零零星星有些枯枝敗葉,和一路上別人家的門前沒什麼兩樣。老李鬆了一口氣。
打開後門,老李給樹言解開他的小座位上的安全帶,看著他從車上跳下來,蹦蹦跳跳往家門口走,老李提著包拿著那把桃木劍跟在後面。
忽然,樹言停了下來,往院子角上的那棵老橡樹轉過頭去,老李跟得緊,差點踩到孩子身上。
「你這小子,怎麼不走了?」老李忙不迭地向斜前方跨了一步連忙站住。
「爸爸,小陳叔叔藏在那棵樹後面。」樹言指著樹說。
老李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什麼?我怎麼看不見?」
「不是,我說得是去幼兒園之前。」樹言嘿嘿笑著,繼續向前邁步走上門前的台階。
老李咬牙暗罵了一聲「這小兔崽子」,身上驚出了一層冷汗。
進了屋,老李太太已經在廚房裡忙活著做飯了。老大樹銘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拿著遊戲機玩得正起勁,爸爸和弟弟進來,他的眼皮都沒翻一下。
老李覺得很惱火,自從去年聖誕節應兒子要求送了他這個遊戲機,他就沒日沒夜地逮著空就玩,怎麼說都不聽,訓一頓也只能管用一小會兒。都是他媽慣的!老李有時候煩了就有點傾向於推卸責任。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時候受家法懲罰時的慘狀,跪地上連飯都吃不成。
可在這兒,那兒敢?老李搖頭。
還好,樹言把外套脫下來后馬上纏著哥哥要跟他玩。樹銘倒是有個好習慣,儘管自己貪玩,但是對弟弟的要求基本上都能有求必應,這一點倒是讓老李感到很欣慰,這做哥哥的還是有點兒哥哥樣子的。
樹銘在沙發上躲閃著樹言存下了他的遊戲進度,然後放下遊戲機就拉著弟弟上樓去他們房間了。
老李太太手擦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看見老李放在茶几上的桃木劍,嚇了一跳,「喲,這是什麼東西?」
老李說:「今天見老崔了,他非送我一把這個不可,說避邪。」老李隱瞞了自己主動去找老崔的事實。
「老崔,哪個老崔?」老李太太不解地問。
「就是那次去老袁家遇到的那個老頭。」
「哦….」老李太太想起來了。也難怪,雖然這裡中國人不算很多,但好像很多人生活圈子都比較有限,所以偶爾節假日的時候朋友聚會總能碰到一些生面孔。尤其是老崔這種退休的人,跟老李這年輕一代的活動交集就更少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也這麼神叨起來了?」老李太太開玩笑,她知道丈夫原來對神神鬼鬼的東西從來沒有過興趣。
「嗨,管他的!這玩意兒做工這麼細緻,放家裡倒是個好看的擺設。」老李拿著劍端詳著說。然後他把壁爐上面的檯子清理了一下,把劍工工整整地擺在上面。
真是的呢,這劍刻得和中國城賣的木雕一類的工藝品差不多精緻。這老崔可真仗義,這麼不熟悉的人也捨得送,老李暗想道。從前聽天津人說話總覺得大大咧咧的,經過這一次,他對天津人產生了大大的好感。
和往常一樣,吃了飯,老李夫婦分頭陪老大做作業,陪老二玩,一晚上一晃就過去了。
伺候兒子們睡下,老李夫婦感到精疲力竭,癱在沙發上。日復一日,瞧這個日子過得,老李感嘆。
看了一小會兒電視,老李夫婦洗漱完都上床睡覺了。兩人都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有關小陳的一個字。折騰了這幾天,老李覺得好象過去了好幾年。
這一晚上老李睡得很沉。不過,不知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做了一個夢,夢見房子外邊正在下一場大雷雨,電閃雷鳴的。老李還尋思,這氣候變化也忒大了,都入冬了還打雷下這麼大的雨。在夢裡,老李站在門廊里看著門前街道上的積水直往草坪上泛。突然,一道耀眼的閃電過後,小陳驀然出現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橡樹邊,小陳穿著單薄的白襯衣,衣服都濕透了貼在身上。小陳抬起來低著的頭,臉色蒼白得嚇人,濕漉漉的頭髮凌亂地伏在前額上,只是在他眼眶裡看不見一點黑色眼珠的所在,那雙眼睛直勾勾地對著老李「看」了一眼,然後又是一道閃電劃過,小陳平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