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四）之 水鬼找替身

老家村中有一方池塘，百十米見方。塘水終年碧綠，楊柳環侍，風景自然是好看。

每每炎夏來臨，蟬鳴不休，池塘邊總是農人休息時消夏避暑的好去處。一袋旱煙，一碗涼茶，聽老人講古，看夕陽西下，閑談中總可褪盡整日的疲乏。

大人談天說地，孩子們也不得清閑，總是三五成群，在水淺處撈魚捉蝦 — 魚為泥鰍，蝦為土蝦。

一日傍晚，忽聞一鄰人家中吵嚷，原為夫妻打架。鄰人媳婦受氣，披頭散髮衝出家門，朝池塘邊飛奔，眼見到了池塘邊緣，也不止步，卻縱身躍入池塘。只聽「撲通」一聲，旋即沒頂。

池塘邊乘涼的鄉親驚呼「有人跳水啦！」

大家雖心急如焚，會水性者卻不多。有年輕後生，躍躍欲試，但多被身邊老人勸阻，因池塘中間水深丈余，水性不好者自保都不成，談何救人？

尾隨而來的落水者丈夫良心發現，沖池塘邊眾人磕頭，聲淚俱下：「鄉親們，救救我媳婦！」

終有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短暫商議后脫去外衣，從池塘邊小心翼翼走下去，意圖向中心合圍。

待眾人行至水還沒至項頸，池塘的另一邊離岸不遠處漂起一個人來，看衣服不是那媳婦還有何人？

眾人忙七手八腳，竹竿，鋤頭並用，將其撈上岸來。落水者頭髮散亂、臉色鐵青、牙關緊咬，已經是氣絕身亡了。有好事者試圖翻轉死人「控水」，並輔以人工呼吸，但終歸是無功而返。想必死者落水那一剎，水湧進氣管並嗆入肺部，就這樣被活活嗆死了。

其夫撲上前去，放聲大哭，邊哭邊自掌嘴巴。

圍觀眾人莫不搖頭嘆息。年長婆婆，年輕媳婦俱淚濕衣襟，有些還哭出聲來。

那日後，各家孩子均被大人警告，不得再靠近池塘半步。那媳婦屈死，必變水鬼，如私自下水會被水鬼抓去當替身。

此後多日，池塘邊安靜如鬼蜮，乘涼者均已不見蹤影。

又多日，眾人逐漸淡忘此事，池塘邊又恢復生氣，只是還是沒人敢下水。

又過幾日，傍晚，有一二八少年不顧身旁老人苛責，獨自挽起褲腿想下水捉魚。

就在他走向水邊，離水還有三五尺處，池塘中水花泛起，水面眼看就升了起來。

眾人大驚，齊喊「快跑！」

該少年忙不迭轉身邁步便逃，不想卻被自己的另一條腿絆倒。

池水湧上來，拖著少年就向下退。

「快救我！」

見池水如此囂張，反激起眾人敵愾之心。

一干精壯小伙，眨眼組成兩條人鏈，頭前兩人奮力分抓住少年的左右手，眾人一齊使勁，把他向岸上拖。

池水並不善罷甘休，左衝右突，但無奈寡不敵眾，終於退卻。

少年被拉至池塘邊，已然嚇得面如金紙，氣若遊絲了，但好在已無生命危險。

少年父母趕來，呼天搶地，並切齒咒罵。

有細心者注意到少年雙腿，為何粗壯若此。

撕開衣服一看，均倒吸涼氣。原來白生生的兩條腿俱已腫成紫黑色，且粗大如斗。

在這紫黑色的皮膚之上，有齊刷刷兩隻血紅色手印….

……..

幾年前回鄉祭祖，見池塘多年前即已被填平，不知那水鬼找到歸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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