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嫻的文章「再唱一支驪歌」中說「我們口裡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心裡卻捨不得喝掉手中的酒,還想再唱一支歌,再唱一支歌。你可不可以不走?」對於送別者是這樣。對於離別者何嘗不是如此...
附: 再唱一支驪歌
讀者阿王來信說,他在五十年前唱過弘一法師填詞的這一支驪歌,但是歌詞跟我們記得的有一點出入。他記得的歌詞是這樣的: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阿王說,這是半世紀以前的殘存記憶。近二十年來,他的好友一一辭世,他自己亦年逾花甲,低唱至「知交半零落」,不禁愴然而淚下。
驪歌觸動了人心。每個年代都有一支驪歌,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支唱起來會流淚、聽到也會傷感的驪歌。一個朋友說,他那時候唱的驪歌是徐志摩的《偶然》:「我是天空里的一片雲,偶然投影在你的波心——」
這支驪歌聽起來是那麼輕,離別卻是沉重的。我們不一定是為要離開的那個人傷感,有時候,我們覺得傷感的,是離別本身。
有相逢,就有別離,可是,每個人都害怕別離。大家都知道,最後的一次別離就是死亡。我們口裡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心裡卻捨不得喝掉手中的酒,還想再唱一支歌,再唱一支歌。你可不可以不走?
另附:蘇軾詩一首【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與子由別於鄭州西門之外馬上賦詩一篇寄之】
不飲胡為醉兀兀,此心已逐歸鞍發。
歸人猶自念庭闈,今我何以慰寂寞。
登高回首坡壠隔,惟見烏帽出復沒。
苦寒念爾衣裳薄,獨騎瘦馬踏殘月。
路人行歌居人樂,僮僕怪我苦凄惻。
亦知人生要有別,但恐歲月去飄忽。
寒燈相對記疇昔,夜雨何時聽蕭瑟。
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愛高官職。
(嘗有夜雨對床之言,故云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