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華姓毛,曾經是我哥的鄰居。建華家兄弟倆,建華老大,還有一個小三四歲,只記得小名叫小二。
建華的爸爸老毛是工人,每天起早貪黑地上班,加班,倒班,休息的時候喝點酒,有時候打老婆。建華的媽媽是農村婦女,一直是家屬,後來到小集體幹了一陣子。
建華的舅舅,老毛的小舅子當過兵,曾經在老山呆過,立功后複員回農村。可是毛小舅成天告狀,說是部隊把他的功勞弄錯了。部隊認定他打死兩個越南人,給了個三等功;而軍區報社記者採訪后在報上發表的是打死五個,榮立二等功,於是這就成了證據,毛小舅成天拿著這張報紙到處告。我看過這張報紙,一張八開四版小報,在二版下方一條四五十字的小短消息。
後來毛小舅自恃功臣,把一個人打成重傷。開始他以為打死了,就投奔姐姐;後來一打聽,只是摘了器官,因此只是受到了一般的通緝。建華媽為弟弟奔波、花錢,想擺平此事。建華媽是文盲,經常拿信找我媽給她念並出主意。我曾經看見他們老家(保定高碑店)檢察院的副檢察長給她寫來的信,表示上次給的錢已經花掉或者送出,還需要繼續請客疏通,需要人民幣若干。建華舅舅開始和媳婦住在毛家,不久就搬出去租房住了。聽說老毛對這個小舅子甚是不待見。不知是錢的作用還是時間太久,幾年後毛小舅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去了。
上初中的時候,建華雖然是外地人,卻很快成了這一片兒的同齡孩子頭,成天和幾個女孩子膩在一起,初中畢業后,建華不再上高中,就四處逛盪,已經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小流氓了。有一次,建華領著一幫孩子賣廢品弄個煙錢。等收破爛的走了,建華認為少給了他錢了。於是一幫人就到處找,找到了收破爛的,給了他幾個耳光,拿走了幾十塊錢。
我大學畢業后,派出所里新來了一個新從警校畢業的片警小劉,還是帶著稚氣。小劉工作很積極,成天走街串戶,光我們家兩年就來了四五回。這件事被他在街訪家訪中聽說了,立刻組織證據,上報派出所和分局,終於破獲了一起搶劫案,建華作為主犯被送到茶淀南堡農場鍛煉去了。
如果說社會是一所大學,建華還沒有大專畢業;那麼監獄就是研究生班,三界九流,人才濟濟,建華在那裡得到了充分的鍛煉和提高。老毛兩口子到處花錢託人,終於提前把建華弄出來了,建華已經是五毒俱全,無所不能了——這是他媽說的。
最可笑的是有一家人,就是原來跟建華混的幾個女孩之一,在建華進去以後,找到了毛家,要求補償,因為他們家閨女跟建華睡過了。威脅說如果不給錢,就告建華姦淫幼女——那時大約初中還沒畢業,姦淫幼女可是重罪——讓建華罪上加罪。老毛無奈,給了五千睡覺費。建華一出來,就到那家人家裡去了,一開口,就讓他們乖乖地吐了出來。建華並不隱瞞,把這事情一說,不但小區、就連整個單位人都知道了,那家人賠了閨女丟了人還沒弄到錢,大失面子,最後把女兒嫁給一個外地人。
這次回國,有一次爸爸說老毛又回來了。我感到很奇怪,怎麼叫「又」回來了,於是才知道建華一家後來的境遇,算是為我認識二十年的這家人的大結局吧。
建華:一直也沒有什麼正式工作,靠著跟研究生班同學搞項目混混日子,後來又染上了吸白粉的愛好。他父母為了兩個兒子結婚,把三居換成兩個一居,自己租房子住。建華結婚後生了個女兒,後來老婆跑了,女兒交給老丈人撫養。建華賣了房子,換成了精神食糧。他已經幾進幾齣戒毒所了,同時也倒騰白粉維持生活,看來離天滅、人滅、自滅不遠了。
建華媽:為了支持兒子的業餘愛好,又重新披掛上陣,到綠化隊幹活掙錢。最後從樹上掉下來摔死。
老毛:退休后,雖有兩千塊錢的退休費,卻寶刀不老,在路邊擺攤修鞋。曾與工廠附近的一位女子同居過一段時間,后又分手。那個女的也是風流人物,認識很多社會人物,連建華都不敢惹。不知是舊情未了還是索要睡覺費,三天兩頭有人上老毛家騷擾,逼得老毛跑回老家呆了幾年。想想可能沒事了,這才敢跑回來重操舊業,所以才有 「又回來了」一說。
小二:建華的弟弟,一直算是比較踏實。最後賣掉了房子,搬到了郊區再也沒有回來,也沒有和什麼人聯繫。有人曾經在那邊看見過他,說他在做買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