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喜歡看回憶錄,紅旗飄飄和星火燎原都是最愛,因此年輕時頗浪費了許多時間在回憶錄自傳甚至包括傳記上。說是浪費,是因為這些書提供的並不一定是真實的歷史,是選擇性,修改粉飾過的,甚至是幻想編造的。
比如說,一個簡單的關家堖戰鬥,兩個元帥一個大將無數上將中將少將十個團,沒有幹掉日本一個大隊,還讓他們跑了。事後,當事人各有各的回憶,戰鬥結果不用說,五花八門。就連到底是如何攻破的,也是各有千秋。有人避實就虛,簡單帶過;有人爭功,說自己率先突破,完全忽略他人。當然了,多看幾個人就知道了,是坑道作業,爆破突破的。
因此呢,近些年來基本不怎麼讀回憶錄,也就是吳法憲回憶錄和郭汝槐回憶錄兩本而已。
吳法憲回憶錄完全不值得一讀,因為作者只有回憶辯解,沒有思考。可笑的是,作者在書中還為自己被稱作草包將軍辯解。一個人經歷那麼多,寫書時已經進入老年,卻依然沒有思考,沒有思想,幼稚如同少年,不是草包是什麼?
郭汝槐回憶錄也完全不值得一讀。他和吳法憲相反.這個人非常聰明,極有思想。可這樣一個人偏偏在回憶錄里避重就輕,雲山霧罩,說一些基本沒有什麼價值的東西。
其實,人們對郭汝槐的傳奇經歷,最感興趣的是為什麼,怎麼樣?
為什麼在共產黨最困難的時候加入共產黨,心路歷程是什麼?
是如何再次遇到共產黨,如何接上頭的?那時是怎樣想的?
晚年時是否後悔當初所作所為,是否與初衷相反?
這些,我們看不到。所以這回憶錄不如不寫,費勁巴力,你圖個啥?
當然,也不是全然一無是處。作者花了大量筆墨在軍調處那一部分,這是值得看的一點。作者也說,軍調處那一段的經歷對他影響最大,因為他經歷了看到了最黑暗骯髒的內幕。
抗戰勝利后,絕大多數中國人都希望和平重建,讓中國走向強盛。因此除極少數人外,大多數人都對何談改編抱有極大希望。
和平最大的障礙就是軍隊。抗戰勝利,不打仗了,國家不需要那麼多兵,汰弱留強,理所應當。另一主要任務就是軍隊國家化,不再受控於某個政黨,自然也就沒有兵禍之虞。
因此,馬歇爾萬里迢迢來到中國,無論抱著什麼目的,客觀上也是為了中國的和平,為了中國國家和人民。
可和談條件里最關鍵的「軍人不得擔任政府職務」這一條款,國共兩黨張治中,周恩來都一致同意取消。這一下就讓郭汝槐大失所望,看透了國共兩黨都不肯為了國家民族而放棄自己的利益。聯想到他參加和談前,林蔚對和談根本不抱希望,可想而知,國共參加和談,只是為了準備積蓄力量,調整姿勢,拖延時間。內戰爆發是必然的。
既然內戰不可避免,郭汝槐就有多種選擇。
一是一心效忠國民黨。按理說,郭在政府內事業順利,正在上升期,深受蔣介石喜愛,周旋於陳誠何應欽之間,前途不可限量。可是,正因為身處高位,對國民黨的弊端看得一清二楚,認為國民黨不可救藥,因此才改換門庭。其實這也正是國民黨在三年內就崩潰的原因,人民對它已經失去信心,寧可相信未來,共產黨再壞也不會比國民黨還壞吧。Bingo,說對了。
二是脫離兩黨爭端,跳出三界。何應欽邀請他去美國參加代表團,已經批准,他自己也很高興,可以學習新東西,開闊眼界。可最後到底還是被留下了,身不由己呀。
三就是他後來所作的,利用自己的職權,幫助共產黨,儘快結束戰爭,平息動蕩。他不僅可以給共軍提供情報,還可以直接制訂計劃,幫助共軍消滅國軍。再不到最後,杜聿明的部署堅決不讓郭汝槐知道。
杜聿明知道郭小鬼是共產黨。當杜聿明出獄后,倆人碰面,郭問杜是如何知道他為共產黨服務的,杜淡淡地說:山東方面的消息。並且堅持不肯說具體情況。也就是說,在那時,那個人可能仍然在共產黨內身居高位。杜也算是個有情誼的人了。
在國民黨內普遍懷疑郭汝槐是共產黨時,郭自己也害怕了,幾次要求投奔延安。可共產黨不是從安全出發,而是要求他盡最後一分力,帶一隻隊伍過來。也就是郭命大,才沒有被幹掉。
有人說,共產黨虧待了郭汝槐,是因為郭汝槐沒有和共產黨高層建立聯繫,這實在有失偏頗。郭汝槐這個級別的人,共產黨一定視為珍寶,更何況是董必武發展的。我想,郭汝槐沒有受到共產黨青睞,一則是因為利用價值已經失去,二則是因為打壓郭汝槐,可以顯得人民解放軍的偉大。再不以郭的地位,對共產黨的幫助不亞於三個兵團,搶了共產黨的風頭。最後是因為郭汝槐劉斐這樣的人太招人恨了,幾批特赦的國民黨將軍們一定恨之入骨。如果把郭汝槐拉入政協,或者身居高位,不利於統戰。所以共產黨宣傳余則成,宣傳永不消逝的電波,就是不表彰郭汝槐劉斐。
其實這樣反而成就了郭,是他的運氣。他回復黨籍或者重新入黨的要求遲遲得不到批准,只能以起義人員對待。共產黨內有人覺得虧欠了他,自然也罩著。所以他一次被攀誣為潛伏特務頭子入獄,一次被定為右派,都有人出面撈他。正因置身黨外,不參與內鬥,所以才平安無事,得以保全。如果入黨,以共產黨內部鬥爭激烈性,無論哪一派上台,他中間脫黨,國民黨高官的經歷都不會讓他好受。
與他經歷差不多的是劉斐。倆人在一個部門工作,為一個共產黨,不同部門工作。好笑的是明爭暗鬥,相互揭發對方是共產黨,倆人都竟然平安無恙,不得不讚歎蔣委員長到底還是心慈,敗陣可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