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越南人

越南人

以前對越南人的全部印象就是來自電影和媒體。電影里越南人機制靈活，英勇善戰，不畏犧牲，打得美帝國主義屁滾尿流；媒體里的越南人從同志兄弟變成了忘恩負義兇狠毒辣的仇敵。戰爭開始后，越南人在英勇的人民解放軍面前也變成了膽小如鼠，潰不成軍。

真正接觸越南人還是出國后。

到了加拿大，倒過時差就開始考察市場。一天，我在市中心一個大mall樓上觀察一家店鋪的生意狀況，記錄下顧客人數，實際成交，交易項目和估計金額。這是在西安一個號稱億萬富翁教我的，他最開始買加油站就租一計程車，裹著軍大衣在加油站旁數人頭。

那個行當生意很一般，冷冷清清。雖然有潛力，但我還是放棄了。因為大公司一旦轉型，我輩無遺骨矣。事實上，我判斷對了，就連世界上最大的那家公司現在也完蛋了。

閑極無聊，順手抄起一份日報看。看到廣告上寫著：招人給公司搬家，$9/h.

回家就讓老婆給報了名，因為那時我說得磕磕巴巴，聽得稀里糊塗。

到了那天，公司門口聚集了一堆人。基本上是白人，除了我，還有兩個亞裔，像是東南亞人。其中一個跟我打招呼，相互詢問才知道是越南人。

我沒有跟他們聊，一則因為我說話不靈光，二則因為我們國家的軍隊入侵過他們的領土，並長期處於戰爭狀況，我心有慚愧。

搬家開始。一個負責人講解了規矩，並拿一個箱子做了示範。他們已經把所有的東西打包裝箱了，箱子上都寫著編號，是數字字母組合。

我沒有聽明白，也沒有問。那些白人都點頭稱明白了。那個沒有跟我說話的越南人似乎不明白，他的同伴給他講了幾句，他也點頭了。

我站著看他們走了一趟就明白了：編號就是一個三維坐標：架子，行，列分別用數字字母標出，只要拿起一箱子按照坐標定位就是了。

這個公司箱子特別多，但是箱子都特小，最重都不超過十斤。偶爾有一兩個大箱子，重約五六十斤，要四個人來抬，太誇張了。

幹了一會兒，負責人叫停。他重新召集人，又把規則講了一番，又做了兩次示範，並表揚了那個越南人。還讓兩個白人試驗著給箱子定位，錯了，負責人又教了一遍，算是過關。饒是如此，我還常常看見定位錯誤的箱子。我這回開眼界了，聽得懂得不一定聽得明白。至於點頭不代表真明白，我早就有經驗。在香港開往北京的火車上，我看一英國人教一美國人玩牌，美國人點頭稱明白了，回頭玩英國人還時不時要再講一遍，連我早就聽明白了。

中午吃飯，越南人拿出一盒木瓜，還問我要不要吃。我哪裡肯吃他的，自己出去買了。這回我的心情好極了，因為我知道越南人並不敵視中國人，他們分得清政府和人民。到了後來，我遇見許多中越兩族通婚的，人民之間的友誼並不受那場戰爭的影響。

越南人幹活肯賣力，不像有些白人磨洋工，負責人甚是滿意。收工發錢時，還特意讓他們第二天接著來。他們卻說有一個party，不能來了。於是我知道了，越南人能吃苦，也能享受。

後來又去過一個農場拔蔥，早晨五點多走，到了農場已經八點了。遠遠地就看見一群越南人，帶著只有電影上看過的越南大斗笠，身邊都堆著高高的蔥捆。聽說他們天不亮就來了。

原來想著這一天怎麼著也能掙個幾十塊，等幹起來才知不是那麼回事。這拔蔥，蹲著，跪著都累，坐著又太慢。看別人蹭蹭蹭，自己半天出不了數。太陽毒得，讓人頭昏。水一瓶瓶地灌下去，口中依舊冒火。熬到中午，已經精疲力盡。越南人也休息吃飯，吃完飯一窩蜂上了幾輛車揚長而去。

到了下午，溫度更高，我才佩服這些越南人，實在聰明。熬到收工，工頭統計成果。我一不留神，就那麼幾捆蔥還被印巴人偷了兩捆，最後只能有不到二十的收入。工資當天不結算，第二天我也沒有再去。這是平生最苦的一天，一無所獲還賠了十幾塊的車費飯費。

這就是越南人最初留給我的印象：聰明，肯干但是也享受生活。

後來，結交了越南朋友，對越南人就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總體覺得跟中國人在文化，思維上並沒有多大區別，可以說是講越南語的廣東人。

比如說越南人好賭。賭場里亞裔面孔的大多數都是越南人，每一張桌子上肯定有至少一兩個。開始，我以為是因為他們從海上逃難，九死一生，對於金錢看淡了。後來知道好多人逃難其實都是通過很安全的途徑，並沒有多艱險，而且新一代的越南人也同樣喜歡賭博。我的一個朋友說在加拿大近二十年，至少為賭場貢獻了十多萬。

越南人好名牌奢侈品。好多越南人收入一般，但是對名牌情有獨鍾，最差也要戴一頂boss棒球帽。跟一個越南朋友到溫哥華，他們到溫哥華市中心一家非常有名的奢侈品店大肆購買，就連腰帶這樣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也要花四五百，不知奢侈品有沒有內褲和襪子。

越南人也挺花。在溫哥華，幾個男人一塊喝酒瞎聊。一個問我經常去哪個club。那時我們這裡剛辦了一份報紙，開了好多興趣組織，都叫俱樂部。那時我正在琢磨是否參加一個橋牌，一個攝影俱樂部，盤算著是否有時間。所以他一問，我就很疑惑，他們怎麼知道的？接著他們就都曖昧地笑了，我的朋友過來圓場，說我是個好男人就算過去了。

越南人篤信佛教。我們這裡有一座加東的大寺廟，主要是中國人籌劃建設的。可到了廟裡，基本上都是越南人，包括知客，運營和香客，捐款修建者也絕大多數是越南人。

越南人每家都有一個供桌，分別供奉著祖宗牌位和眾佛，有佛祖，觀音和彌勒，還有的似乎是太上老君之類的神仙。很多中華傳統文化，在中國已經消失了，越南人卻依舊保留完好。

不論文字如何變化，越南曾經深深地受中華文化影響的痕迹依然清晰可見。不過，越南是一個獨立的國家也是一個基本事實，儘管它曾經是中國的一部分或者藩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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