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三部之黑鏈
作者: 八峰
第九節
半個小時后,周源和王天鴻回到了雙福鎮鎮派出所,姚志武正在陳海川的辦公室里打電話,剛從縣城趕來的李雲生也坐在一旁。見偵探進來姚志武連忙放下了電話對他說道:「我剛才給張局彙報了去七星茶樓趙老幺死亡現場勘查的情況,他也覺得蹊蹺——咱們剛剛查到五林村的這個趙老幺,他就在茶樓里莫名其妙地死了,而且有可能是被人給毒死的、或者說讓人給滅了口;那下一步是不是得馬上開始追查在茶館里跟趙老幺見面、然後下毒殺死了他的兇手啊?您不是懷疑那兇手是個女人嗎?」
「跟趙老幺在七星茶樓雅間里見面的肯定是一個女人、她應該還有一個隨從;但是不是她們下毒害死了趙老幺現在還不能確定,而且如果是死於中毒、那毒質又是什麼?這些都得等到趙老幺屍體和相關物證的檢驗結果出來以後才會清楚;不過這兩個嫌疑人後來離開了二樓那個雅間、從二樓後部的另外一條樓梯下到了一樓的茶爐水房裡,然後通過茶館的後門偷偷離開了!」周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哦?您怎麼這麼確定?如何推斷出那女人還有一個隨從?是不是因為那個茶館老闆和堂倌兒二人撒了謊的原因?」姚志武有些狐疑地問道。
「不完全是,」偵探搖搖頭,「除了我在現場發現的那些痕迹——譬如像可疑的煙蒂和茶杯口上的口紅唇膏痕迹、椅子上落下的女人長髮絲、以及魏韓二人隨後的說謊;我還找到了兩個看到嫌疑人離開茶樓的目擊證人——」
「哦?什麼目擊證人?他們怎麼說的?快跟我們講講!」姚志武和李雲生都驚喜起來、看著周源催促道。
「是這樣的,」偵探不慌不忙,啜了一口茶水後放下茶杯、又點起一支煙來吸了一口,「那個茶樓的二樓原來有兩個可以通到一樓的樓梯口,前面一個是從一樓大堂直接上來的主樓梯;在靠近茶館後面還有另外一條狹窄的樓梯,可以下到一樓到達茶館後部的茶爐水房與庫房之間、而那裡恰好還通向一道後門;茶館的後門外面是一條下坡的背街,斜對面不遠處有一家『秦嫂』雜貨店;我當時正在琢磨——如果趙老幺是在茶樓雅間里被毒殺的,那麼兇手在毒殺了他之後是怎麼逃走的呢?她和那個幫凶不太可能從主樓梯下去經過茶樓大堂逃走——那樣的話會被很多人看見;發現了後面這條樓梯下來可以直通到茶館的後門、我便明白了兇手下毒殺人之後就是從二樓後面的樓梯下來、經過茶爐水房的後門溜出去逃離的;所以沒有被茶館裡面的人看見;於是我到後門外背街斜對面的那家雜貨店裡去打聽了一下,果然得到了店裡老闆和她兒子的證實:下午兩點多的時候、也就是在趙老幺可能被毒殺的那段時間裡,他們母子倆曾經看見一對男女從茶館的後門出來,女人大概有三十歲左右、長發披肩、戴著副墨鏡、塗了指甲,穿著一條淺色的牛仔褲和高跟鞋、打扮得很時髦;男的很年輕大概二十幾歲,身材瘦高、也帶著墨鏡,兩人騎上了一輛摩托車后朝下坡方向開走了,開車的是那個年輕男子,女人坐在後面用手摟抱著男子的腰。老闆娘不太記得摩托車的樣子,但她那兒子卻向我描述了摩托車的顏色與樣式,說是一輛深紅油漆的鈴木100型進口摩托車,而且兩人還告訴我那輛摩托車先前就停靠在七星茶樓後門的外面——說明這一男一女很可能就是從那個後門進入茶館、上了二樓的。」
「一男一女,怪不得你說那女的還有一個隨從!那摩托車的牌照呢?雜貨店老闆娘他們看清楚了那輛摩托車的牌照了嗎?」姚志武激動起來。
「沒有,當時一切情況都顯得正常,所以雜貨店的老闆娘跟她兒子都沒有去注意那輛摩托車的牌照。」周源搖搖頭、吐出了一股藍色的煙霧說道。
「這已經是條非常重要的線索了——咱們應該馬上展開針對這一男一女、特別是那個女人的追查!」李雲生沉吟著說道。
「沒錯,如果趙老幺是被毒殺的,那麼這兩個人就具有重大的謀殺嫌疑,應該馬上開始對這兩個人的調查;但是當前最重要的是立刻趕往五林村,搜查趙老幺的家裡——胡友剛已經辨認出在七星茶樓死去的趙老幺就是十五日那天晚上帶著兩個男子在壁南河邊追打殺害了無名女孩的光頭男子幺哥,現在幺哥已死,我們必須馬上趕去五林村追查那幾個年輕女孩的下落,儘可能地獲取還沒有被罪犯們轉移或銷毀的證據!」周源掐滅了煙頭,臉色變得沉重起來,他站起來憂心忡忡地繼續說道:「趙老幺的突然死亡十分蹊蹺,如果真是被人毒殺的,那就說明他背後的犯罪團伙已經有所察覺,繼續暗中監視他家裡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必須馬上行動;不過我懷疑——咱們已經晚了一步!」
「好的,那我馬上通知縣局、增派人手。」姚志武抓起桌上的電話。
「來不及了,帶上現有的人馬立刻行動吧!」周源話音落地、身形早已走出了門外。
下午五點剛過,紅日西斜,警察們又來到了五林村北、悄悄包圍了趙老幺的宅院,他們敲開了前門。
「咋個又是你們吶!?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又來幹啥子嘛?」開門的楊秀珍一臉驚訝、目光驚惶地問道。
「我們是警察,你丈夫趙老幺和你都涉嫌拐賣人口,我們前來執行逮捕和搜查。」姚志武滿臉嚴肅地亮出證件、說完后一揮手、便衣警察們一擁而進。他們拘捕了楊秀珍和堂屋裡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隨後對所有房間和院子裡面進行了全面仔細的搜查。
幾分鐘后,周源終於在後院的一間偏房裡發現了蹊蹺——他移開了一個幾乎是空著的五屜櫃,柜子背後的牆壁上竟然出現了一個上了鎖的小門——果然是一個地窖的入口。偵探讓助手砸開了鎖,然後打亮手電筒鑽進了暗門、順著一架木梯,和定國、姚志武一起下到了地窖里,眾人立刻聞到了一股潮濕發霉的怪味兒。在幾支手電筒的光照下,警察們看到在墊著木板和稻草的地面上鋪著幾床骯髒的被褥,一隻矮木桌上放著兩個熱水瓶和幾個杯子,靠裡面的一個角落裡還擺放著一隻蓋上了蓋子的馬桶;順著牆角還有一根三寸左右粗細的通風鐵管直接戳向地窖的上方。
「嗯,這裡就是趙老幺他們囚禁那些被拐賣來的外地女孩的地方了!現在完全可以肯定——這個趙老幺和他的同夥、包括她的妻子楊秀珍,暗地裡從事的就是拐賣人口、特別是外地年輕婦女的罪惡勾當。」周源舉著手電筒一邊觀察一邊說道。
很快,警察們從鋪在地上的被褥上收集到了不同的頭髮絲的樣本,還從兩個木箱子里發現了十多件大小和樣式都不相同的破舊的女人衣服。
從陰暗潮濕的地窖里出來后,陸漢英告訴周源和姚志武,他們對其他各個房間的搜查沒有什麼收穫,更沒有發現與失蹤的年輕女孩有關的物證。
「問過那個楊秀珍了嗎?她沒有交代那些女孩子們的下落嗎?」偵探摘下手套問道。
「問過了,可她說不知道——她還說那幾個女孩兒都是趙老幺的什麼遠房親戚,到重慶來找工作的,暫時住在這裡;昨天趙老幺就帶她們進城去了,她也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裡。」助手無奈地回答道。
「胡說八道!純粹是在狡辯——他們家哪兒來的那麼多『遠房親戚』!?」姚志武忿忿說道。
「那你問過了和楊秀珍一起被捕的那個年輕男孩了嗎?他也什麼都沒說嗎?」周源皺起了眉頭。
「哦,那個小夥子是楊秀珍的外甥,從鄰村過來的;派出所的民警也確認了;他說今天是來姨媽家裡送東西的,沒想到碰上了警察上門來抓人,他說他根本不知道趙老幺家裡藏有幾個女孩子的事情。」
「嗯,你去把楊秀珍帶到這間屋子裡來,我來問問她。」偵探在堂屋客廳里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第十節
兩分鐘后,趙老幺的妻子楊秀珍被陸漢英帶了進來,她一看到牆角那個被警察挪開了的五屜櫃和後面牆壁上被打開了的小門,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慌忙把頭低了下去。
「楊秀珍,近段時間來,你們村裡有多位證人親眼看到了在你家裡留宿過的數名來自外地的年輕女子;我們剛才在你家後院的這間偏房裡也發現了非法藏匿過年輕女子的地窖和相關證據——譬如像長度過肩的女孩髮絲和被遺棄的女子衣物;你還不承認你們與人口拐賣集團勾結、暗中藏匿被拐賣來渝的外地女子的罪行嗎?你老實告訴我——這些女子到底都是誰?有多少人?她們來自何處?為什麼會被藏匿在你家裡的這個地窖之中?」偵探目光冷峻、語氣嚴厲地問道。
「哎呀,公安同志,不是我要故意隱瞞的;」女人見警察已經發現了地窖里的秘密、轉了下眼珠連忙說道,「這幾個女娃兒的確是老幺他家裡那邊的親戚,想到重慶來找工作,就先到江津這邊來了,在我們屋裡住了幾天,前幾天就都離開了——」
「親戚?哼,」周源冷笑了一聲,「那她們都叫什麼名字?是趙老幺的什麼親戚?原來的家又住在哪裡?還有,既然是你家的親戚、為什麼要把這些女孩子囚禁在下面那個陰暗潮濕又骯髒、連電燈都沒有的地窖里?還要把后牆上進入地窖的暗門鎖上!?」
「啊?她們叫啥子名字?我,我也不曉得——你們去問趙老幺噻,都是他家那邊的遠房親戚。。。 」中年女人目光閃爍、神情慌張、結結巴巴地繼續狡辯。
「楊秀珍,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的丈夫趙老幺今天下午三點左右在鎮上七星茶樓二樓的一個包間里突然死亡了——公安局的法醫正在對他的屍體進行檢驗;我們懷疑他是被人下毒給害死的,而毒殺他的人就是在背後指使他和你一起在五林村藏匿被拐賣來此的外地女子的歹徒;雖然你們已經按照指示把藏於地窖中的那幾個女孩都轉移走了,他們仍然要殺死你丈夫趙老幺滅口;如今在眾多的證據面前你居然還不承認自己的犯罪行為,難道還真的要頑抗到底、為指使你們犯罪、又殺死了你丈夫滅口的那些幕後兇手們殉葬嗎?」周源目光嚴厲地看著女人說道。
「啥子啊!?你說啥子啊?老幺、老幺他死了!?他被人毒死了?是哪個毒的他?為啥子嘛?為啥子要害我們老幺嘛!?」突然聽到丈夫被人害死的消息、楊秀珍如同遭受了雷擊一般,頓時淚如泉湧、傷心地哭嚎起來。
周源站起身來、倒了一杯水端給女人,待她情緒平靜了一些后說道:「我們知道,你和你丈夫趙老幺只是那個拐賣婦女犯罪集團中的兩顆棋子,你們在五林村的家只是一處用來藏匿和轉運被拐賣來渝的外地女子的窩點,在這些事情背後還有一個規模更大、組織非常嚴密、專門從事拐賣婦女的人蛇犯罪集團;他們為了掩蓋罪行、甚至不惜謀殺了你的丈夫!如果你能坦白交代、幫助我們查清這個案子,不僅能解救那些被非法拐賣的女孩,還能夠揪出殺害你丈夫的兇手、減輕你自己和家人所犯下的罪過。」
「我曉得,我交代,」楊秀珍點點頭止住了哭泣。丈夫突然被人謀害已經使女人心灰意冷,她擦抹了一把眼淚後向警察道出了實情:「這幾個女娃兒是一個多禮拜以前送到我們這裡來的,當時一共是五個人;聽說她們都是從貴州那邊被販運過來的,原來的計劃是把她們在我們五林村藏幾天以後就送到重慶市區去的,結果昨天晚上老幺回來說暴露了、要馬上轉移幾個女娃兒,就帶人連夜把她們都送走了。」
「嗯,」周源點點頭、又掏出一張照片來問道:「幾天以前、也就是這個月十五日的夜晚,有人在鄧家橋村壁南河邊看見你丈夫趙老幺和兩個男子追打一個年輕女子,這個女孩最後被打死在了河邊——這是她的照片;你老實告訴我們:這是不是從你家裡逃跑的一個女孩?是不是那五個女孩中的一個?」
「是的,這個女娃兒叫黃玉英;」女人擦了下眼淚點點頭,臉上露出了後悔的神情,「立夏以後天氣熱嘛,白天又怕被人看到,所以一般都是下午太陽落山以後才讓那幾個女娃兒從地窖裡頭出來,晚飯以後讓她們在後院水管子那兒沖涼洗澡洗衣服,這個姓黃的女娃兒就是那天晚上洗澡的時候趁看守的人沒有注意的時候逃走了,老幺他們後來發現她跑了才攆出去追趕的;結果,說那個女娃兒跳河了。。。 」
「你剛才說,黃玉英她們這幾個女孩是一周之前被人從貴州那邊押送到五林村你家裡來的——那到底是什麼人把她們送到五林村這裡來的?有幾個人?他們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周源繼續問道。
「押送這些女娃兒們到我們這兒來的是三個男的,其中一個四十幾歲的叫做『華哥』、具體名字我們也不曉得,他是負責送女娃兒們過來的頭頭兒,都來送過幾次了;華哥和那兩個男的都不是我們江津本地的人;我和老幺也不曉得他們是哪裡的、叫啥子名字,也不敢問——這都是上頭的規矩,我們只負責在五林村家裡接待這些女娃兒、把她們藏幾天後就送走;其他事情我們都不管、也不能問。」楊秀珍老老實實地說道。
「嗯,那你們接到這些被人販子送來的女孩之後把她們藏匿在了家裡,藏了幾天之後又把她們送去了哪裡呢?」姚志武問道。
「我只曉得是送到重慶市區裡頭,具體把哪個人送到哪裡去老幺和我也不曉得——那不是我們負責的事情,我們也不能過問。」女人老實答道。
「也就是說——你和趙老幺並不知道接收這些被拐賣來的女孩的下家是誰?」偵探追問道。
「是咧——不曉得,也不能問、這也是上頭的規矩。」楊秀珍搖著頭確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