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四部之古塔疑案
作者: 八峰
第七節
第二天,六月七日,古城的上空遮蓋著厚厚的雲層,沒有一絲風影,空氣彷彿靜止了一般,贛江兩岸陷入了一片難以排解的悶熱,江面上只有幾艘仍然掛起了布帆的木船在無精打采地緩慢行駛。
上午九點剛過,南昌市公安局刑偵處接到了系馬樁街道派出所轉來的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根據該所下轄老福山十字街居委會的報告:片警和居委會人員在排查時發現了兩個嫌疑人——兩個住在站前西路紅光巷裡的無業青年劉裕龍和吳世華。
原來,劉裕龍曾於六月六日晚上在賭友謝洪魁家裡賭牌。他手氣不好、接連輸了幾把后無奈地拿出了一枚鑲嵌了瑪瑙石的銅戒指來抵債,而坐莊的債主謝洪魁便得意地將那戒指戴在了手上。第二天早上,謝洪魁在街上飯館吃飯喝茶時被購買早點的居委會陳太婆看到了,她還聽到了謝洪魁向人炫耀說手上的戒指是打牌時從劉裕龍那裡贏過來的,於是便產生了懷疑——那劉裕龍是整條街上都出了名的光棍賭徒、成天價的在外面鬼混,連個正經的工作都沒有,從哪裡得來的瑪瑙石戒指?陳太婆隨即在路過十字街居委會辦公室時報告了所見所聞。而正在居委會裡進行收集排查結果的片警陳軻聽說之後立刻聯想到市局剛剛下達的有關被害人特徵描述的通知——上面專門提到了被害人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可能在遭襲時被歹徒擼走了,而查閱背景資料時又發現劉吳二人皆有打架鬥毆與偷盜賭博而被行政拘留的歷史,於是立刻打電話向市公安局值班室報告了情況。
十五分鐘后,一輛吉普車在十字街居委會門口停下、從車上下來了張廣義、周源、定國和郭小平等人,在片警陳軻的帶領下來到了謝洪魁家裡。一見眾多警察找上門來,五短身材留著寸頭的謝洪魁非常緊張,他立刻承認了昨天夜裡在家中打牌聚賭的事實,還交出了那枚鑲嵌了瑪瑙石的銅戒指:「警察同志,就是這個戒指,是劉裕龍給我的——他連輸了好幾把又沒有錢,就拿出來了這枚戒指給我、說是用來抵債。」
偵探拿過戒指來仔細查看了一下便點頭對刑偵隊長說道:「沒錯,就是這枚戒指——昨天在搜查楊惠生的住所時,我仔細看過他裡屋牆上的那張照片,照片里的他抱著女兒的左手無名指上就戴著這樣的一隻戒指。」
「還是您觀察得細——昨天我也看到了那張照片,可根本就沒在意他手上的那枚戒指;」張廣義向周源投來欽佩的一眼,又轉過頭來追問道,「謝洪魁,劉裕龍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是從哪裡得到這枚戒指的?」
「沒有啊,他沒有說過——」謝洪魁哭喪著臉搖了搖頭,「反正他以前從來都沒有這個戒指!他跟那個吳世華兩個手腳都不幹凈、一天到晚偷雞摸狗的,我想這可能又是他們從哪裡順來的【1】,所以也就沒有多問。」
「馬上帶我們去劉裕龍的住所!」周源收起戒指轉身朝門外走去。
在謝洪魁的帶領下,警察們很快來到了劉吳二人的住處——十字街紅花巷61號;幾個人堵住了前後門后、張廣義便上前敲響了門扇。
『吱呀』一聲、門扇開處露出來一張充滿了疑惑的長臉。
「你是劉裕龍嗎?」張廣義沉著臉問道。
「啊?你們、找劉裕龍啊,他不在——」看到門外有身穿制服的警察,頭髮蓬亂、身上只穿著背心褲衩的年輕男子目光里露出了驚惶。
「那你就是吳世華了吧?沒關係,我們要找的人也包括了你!」張廣義一把推開了門扇、身後的幾個警察一擁而進。
「啊?找我!?我也沒做過什麼呀。。。 」吳世華結結巴巴地說道,臉也刷地一下子變白了。
「吳世華,你見過這個戒指吧?」偵探拿出了那枚鑲嵌著瑪瑙石的銅戒指。
「啊?我,我,我沒有——」年輕男子一見到偵探手裡的戒指便驚慌了起來,說話更加吞吞吐吐,目光也閃爍不定。
「你在撒謊!搜——」張廣義果斷地揮了下手,幾個警察熟練地在出租屋裡搜查起來。不一會兒,周源便從裡屋的柜子里發現了一個錢包和手錶、錢包裡面還有一張小女孩的照片——正是被害人楊惠生的女兒;定國又在木床下一個用舊帆布遮蓋起來的紙箱子里發現了一把閃亮的尖刀和一隻沾染了血跡的舊的軍用挎包。
「這就是了,」刑偵隊長的臉上浮現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指著幾樣剛剛被搜出來的東西對臉色煞白的吳世華說道,「這把刀就是你們用來捅死楊惠生的兇器吧,而錢包和手錶、還有這個沾染了血跡的挎包就是你們從他身上搶奪而來的!對不對?」
「哎呀,警察同志,不是我啊!我沒有拿刀子去捅那個人!是劉裕龍——是他在搶奪那個人的挎包時、那個人死死的抓住了挎包背帶不願意放手、劉裕龍就拿刀捅了他一下。。。 」看見被警察搜出來的幾樣東西、頭髮蓬亂的年輕人嚇得渾身發抖、立刻就坦白了罪行。
「劉裕龍呢?他去了哪裡?」周源追問道。
「他呀,他去了撫河邊上的小碼頭——說是昨天他在那裡下了撈網、今天要去收回來,呃,他已經去了個把小時、馬上就該回來了。」吳世華垂頭喪氣地說道。
「把他先帶走,在這屋子裡和外面的巷子兩頭都布下監控,咱們就在這裡等候那個劉裕龍出現、然後將其抓捕!」周源立刻對張廣義說道。
果然、十多分鐘后,一個身穿黃色T恤和短褲、長得五大三粗的年輕男子手裡拎著漁網和竹簍出現在了紅光巷口。 他徑直走到了出租房前用腳磕開了房門、剛一跨進門檻就被躲在門扇後面的張廣義和郭小平撲倒、乾脆利落地給他戴上了手銬。
「哎呀,你們抓我幹什麼!?」被摁在地上的年輕男子發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半小時后、南昌市公安局的一間審訊室里,周源和張廣義對被捕的劉裕龍進行了審問。 得知同夥吳世華已經被捕並坦白了罪行之後,劉裕龍也放棄了抵賴、滿臉沮喪地向警察們交代了六月五日晚上和吳世華一起在繩金塔下的十字街巷口附近遇見楊惠生,對其進行了搶劫的過程。
「那天晚上、大概十一點半鐘吧,我和世華在南巷口的宵夜攤上喝了點酒,就順道經過了十字街那個巷子口;看到那個人背了個挎包、手裡拿了個手電筒,急匆匆地走了過來。當時我借著巷子口的光亮看到他手上戴的手錶和戒指,又是單身一個人,而那個巷子裡頭當時也是靜悄悄的沒有其他人;我就起了搶劫的主意,給吳世華使了個眼色;等那個人走得近了,我們兩個就突然沖了上去、用刀逼著他交出財物;那個男的交出了錢包,我又扯下了他的手錶和戒指,最後要他把身上背的挎包也給我;那個男的就不幹了,他拚命扯住了挎包的背帶不願意交出來,我、我就捅了他一刀,然後奪了他的挎包就跟世華一起逃跑了。。。 」
「他的錢包、手錶和左手上的戒指都被你們搶去了,為什麼還要捅他一刀!?」張廣義忿忿地問道。
「唉,當時我心貪,看到他還有個挎包就伸手去扯,結果那個人怎麼也不肯放手,我就以為那個挎包裡面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他當時使勁拉著挎包的背帶對我說『錢你們都拿走、只把挎包裡面的兩顆藥丸留下給我!』我見他還死不放手,就、就拿刀子捅了他一下。。。 」帶著手銬的大漢耷拉著腦袋沮喪地說道。
「混賬!錢包戒指和手錶都被你們搶走了,連兩顆藥丸都不給人家留下、還捅了人家一刀——你們還算是人嗎!?」張廣義氣憤地猛拍了一下桌子。
「等等——你剛才說的藥丸?是什麼藥丸?」周源卻立刻皺起了眉頭——他想起了搜查楊惠生家裡時在卧室五屜櫃抽屜里發現的蠟丸。
「呃,我當時也沒有看,回來以後才打開了挎包,發現那裡面確實有兩顆用蠟封起的藥丸—— 」劉裕龍老老實實地說道。
「那兩顆藥丸現在何處?」偵探急忙問道。
「啊?我不曉得那兩顆藥丸還有什麼用處、就把它們丟了,嗯——就丟在了我家廚房裡面那個垃圾桶裡頭吧?」
周源立刻起身對張廣義耳語了幾句、然後轉身離開了審訊室,下樓鑽進了一輛吉普車裡朝城東疾馳而去。十多分鐘后,偵探又出現在了劉裕龍的住所、紅花巷61號出租房裡,他戴上手套徑直走進了位於堂屋旁邊的小廚房,不一會兒便從一個鐵皮垃圾桶里翻找出了兩個鵪鶉蛋大小、用蠟封起來的藥丸,上面還貼著『麻仁丸』字樣的封條。
偵探把將找到的兩顆蠟封藥丸放在木桌上、小心翼翼地撕下了封條,掏出一把小刀來沿著蠟封處將藥丸打開,裡面裹著的竟然是兩張紙條!借著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周源慢慢展開了紙條、臉上也露出了興奮與疑惑交織的神情——原來在這兩張封在蠟丸里的紙條上竟然寫著他已經見到過的字跡:其中一張紙條上所寫的內容與案發當晚警察們在繩金塔第七層發現的寫在地面上的兩行血字完全相同:乙庚-辛戊,甲甲丁-壬;而另一張上面則寫著偵探在搜查楊惠生家裡時、從手抄本的洪門秘籍里看到過的那兩句七言詩:青山四面開禪境,翠竹千桿靜法王。
「嗯,這就是了。。。 」偵探沉吟著點了點頭,掏出一支煙來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后吐出了一縷細長的藍色煙霧。 他現在完全明白了——楊惠生那天晚上去繩金塔就是為了要送出這兩顆蠟丸、或者說用蠟丸封裹起來的兩張紙條,繩金塔上的第七層正是他與接頭人約定的藏匿傳遞信息的地點;由於在十字街口的巷子里遭遇了歹徒劫道、裝有蠟丸的挎包被人搶走、還被歹徒捅了一刀,無奈之下他只好忍著傷痛走進塔區、爬上了古塔的第七層,用紅綢裹住手電筒發出了聯絡信號、臨死之前又在地上寫下了那兩行血字,就是希望他的接頭人能夠在看到信號之後趕來繩金塔上看到地上的血字,達到傳遞消息的目的;可是——他不顧生命危險想要傳遞的消息究竟又是什麼呢?周源低頭看著手裡的兩張紙條又陷入了沉思。
「周處長,朱局長剛才打電話來找你——說是晚上想跟您一起開個碰頭會;咱們趕緊回去吧?」胡波的叫聲打斷了偵探的思緒,他連忙將找到的兩枚蠟丸和裡面的紙條裝進證物袋裡,轉身離開了劉裕龍的出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