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二部之緬共知青
作者: 八峰
第二十六節
看著吳婆婆被送入了急救中心手術室后,眾人都鬆了一口氣,冉啟國對楊啟華和周源鞠了一躬:「謝謝你們說服了醫院收治搶救吳婆婆!」
「說服?你開玩笑吧?」周源無奈地苦笑道:「我們差一點兒也就違法了——不過遇到這種情況也只好冒點兒風險了。」
「媽的,門口掛著『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的標語,進來了卻先看你兜里有沒有錢!現在的醫院啊——哎,這五千塊錢的押金到哪兒去湊啊?」楊啟華忿忿地罵道。
「不管怎麼說,也應該謝謝你們!我還有幾千塊錢的現金,都放在和盛鎮我的家裡;你們趕快派人去取吧!這個錢本來也不應該讓你們出的!」冉啟國建議道。
「事情不是像你想像得那麼簡單——你現在是被公安局抓捕的嫌疑犯,你身上和家裡的錢物都是潛在的犯罪證據,按規定連一分錢都不能動的!」楊啟華沒好氣地說道、狠狠瞪了冉啟國一眼。
「那怎麼辦啊?」卡車司機擔心地問道。
「冉啟國,錢的事情你就別操心了,救治吳婆婆的費用我們會想辦法的;你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向我們坦白交代你的所有問題!」周源說道。
楊啟華安排了兩個民警守在醫院,又讓一個民警和市局的萬鵬護送劉小琴上了單獨的一輛車;然後押著被捕的冉啟國來到了溫江縣公安局。在一間審訊室里,楊啟華、周源和定國對冉啟國進行了審訊。
卡車司機十分痛快地承認了他在崇州市白頭鎮殺死白頭三魔、救出劉小琴的事實經過。
「六月四日那天我開車沿川滇公路經過邛崍、崇州返回成都,下午兩點半左右經過白頭鎮村口時,停車下來想抽支煙休息一下,突然聽到從愷木河邊傳來兩聲女子呼救的尖叫,我連忙衝下路基跑進樹林、在河邊一個舊船塢里發現三個年輕男人正把一個女孩壓在工作台上試圖強暴,我立刻就衝上前去與他們打鬥起來、想要解救那個女孩,那三人拿出長刀、匕首和鐵棍向我打來,為了自衛、我只好拔出隨身攜帶的緬刀迎擊;在打鬥中我殺死了那三個流氓,把他們的屍體拖到船塢後面的樹林中隱藏起來,然後拉著那個女孩、就是你們要找的劉小琴一起跑回了公路。雖然殺的是幾個流氓,但我不想讓警察知道是我殺的人,所以回到公路上就開車跑回了成都,本想把劉小琴送回去她家裡去,那女孩卻死活不願意、說是在家裡受夠了后媽的虐待,甚至都不告訴我她家的地址,而我又沒有能力照顧她,只好第二天就把劉小琴帶到了金馬鎮四友村的吳婆婆家裡,讓她暫時和婆婆住在一起、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
「嗯,我相信你剛才所說的都是事實,」周源看著卡車司機點了點頭,又掏出香煙來遞給了他一支:「但是,你還沒有告訴我們全部的事實——譬如:你這次從雲南回來,有沒有為你的朋友或什麼人捎帶一些『特殊的貨物』呢?我是說,違禁的物品?」
周源直截了當地問道,兩道犀利的目光直逼卡車司機的眼睛。
「捎帶特殊的貨物?違禁的物品?呃,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冉啟國尷尬地笑了笑,他垂下眼帘、躲避起偵探的目光來。
「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周源冷笑了一下,拿出了一張照片攤開放在桌子上:「這張照片拍的是六月六日中午在你回家之前、我們從你院門後面地上發現的有人塞給你的紙條上的內容,上面寫的這些字元和它們所代表的意思你很熟悉吧?這是成都地區走私販毒團伙常用的緊急聯絡信號;你接到這張紙條后,立刻就去了金華鎮的四海茶樓,在那裡,茶館老闆娘趙芸芳給了你另外一張紙條、應該是給你的指示;第二天,吳婆婆搭車輾轉到了城西茶店子汽車站,在那裡把一個棕色的提包留給了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而這個人是我們正在調查、涉嫌了謀殺與販毒的罪犯——你再看看這些照片吧,是我們跟蹤吳婆婆、看到她在茶店子汽車站與人接頭時拍下的。」
「這。。。」冉啟國看著桌子上的照片目瞪口呆、臉色蒼白、神情大變,他嘴唇蠕動了幾下、突然抬起頭來激動地說道:「公安同志,吳婆婆沒有罪,她沒有幹壞事!都是我,是我讓她去茶店子轉交那個提包的!她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那裡面的東西是毒品!」
「哦?是毒品?是什麼毒品?有多少?」周源語調平靜地追問道。
「是海洛因,四級的粉劑,有四公斤左右,是我這次從雲南那邊偷運過來的。」冉啟國滿臉悔恨地低頭承認道。
「跟吳婆婆接頭的人是誰?他要把那些毒品帶到哪裡去?」楊啟華問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吳婆婆更不知道,她只是按照我的要求在那個時間到達那裡、坐在指定的長椅上,然後把提包放在自己座位右邊的空位上,拿出繪有聯絡信號圖案的摺扇來搖幾下,等一個手拿『光明日報』、裡面夾著一張都江堰明信片的男人過來坐在她右邊時便起身離開;接頭的人自然就會將她留下的提包拿走;我只知道金華鎮四海茶樓的趙芸芳是負責給我傳達指示的人,你們拍照的這張紙條就是她的手下送到我家裡來的。去了茶樓之後她便給了我那張紙條,上面是要求我去交貨的具體指示。」
「冉啟國,我們今天抓捕你,其實並不是因為你在白頭鎮殺了那三個企圖強暴少女的流氓、救了那個小女孩;相反,這說明你仍然心存正義、才有此扶弱除惡之舉。你當年也是有理想抱負的熱血青年,投身緬共、報效革命、出生入死、經歷無數坎坷;回國之後又遭遇了種種不公、身陷囹圄,為販毒團伙做事恐怕也是身不得已;但是現在你要老實向我們交代,告訴我們全部的事實真相!」周源語氣誠懇地說道。
偵探的一番話顯然打動了身材魁梧的卡車司機,他低下頭、淚花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哽咽了起來:「哦,對不起,我眼睛裡面好像吹進了什麼東西。。。」話音未落、兩行熱淚卻順著大漢的面頰流淌了下來。
冉啟國伸手在臉上擦抹了一把、平靜了一下情緒后說道:「當年的事情就不去提它了,當過緬共知青現在也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人會關心。最遺憾的是,我們這些自以為當年是響應祖國號召,去緬甸支援國際共產主義革命運動、浴血奮戰了十幾年、撿了一條命回來的人,卻連個戶口也上不了,沒有人管;剛回來的那一年,為了活命我什麼都干過,扛麻包、掃廁所、洗刷碗筷、拉三輪車、甚至到火葬場去燒屍體。。。 對一個從戰場上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來說,這些其實都沒有什麼,我都能夠忍受!但是我不能忍受的——是看著和我一起出生入死、葬身於緬甸叢林的戰友的母親依然要忍受病痛煎熬、沒人照顧、孤老一人還要靠著撿拾破爛來糊口度日!趙元忠犧牲時委託過我照顧他的母親,我答應了他,卻無法做到!這才是我無法忍受的痛苦!就在那個絕望的時候,另外一位緬共知青戰友伸出了援手,他知道我在緬共人民軍里曾經開過炮車和中吉普,他給了我一些錢、又通過關係幫助我找到了這份跑長途貨運司機的工作,從而使我自己能夠安頓下來、並且有能力來承擔照顧戰友母親的責任;後來我才知道,這個人對我的幫助原來是有代價的——為成都的地下販毒團伙從雲南轉運毒品。一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每次要我額外捎帶的那一點東西是毒品,後來知道了卻也晚了!我已經做了哪些事、造下了罪孽!而且,我還害得吳婆婆也跟著我背黑鍋!我真是對不起戰友!對不起九泉之下的趙元忠!」
「冉啟國,浪子回頭、為時未晚——你仍然有機會將功折罪,做個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人!」周源對低下頭滿臉痛苦的卡車司機說道、情真語切。
「警官同志,告訴我吧——你們要我做什麼來減輕我的罪孽?」平靜了一會兒,冉啟國抬頭看著警察問道。
「嗯,你剛才說——是你的一位緬共知青戰友幫助你找到這份跑長途貨運的司機工作、又欺騙脅迫了你為販毒團伙做事,對嗎?這個人是誰?把你所知道的有關這個人的各種信息都告訴我們,越詳細越好。」
「嗯,這個人叫於方達,也是一個緬共知青,曾經和我在同一個連隊、做過指導員;他有門路、很早就回了國,現在是成都市鼎盛貿易公司的老闆,也是四海茶樓經理趙芸芳的男朋友,據我所知,他領導著成都地區的一個地下販毒團伙,具體的組織機構和相關活動我不清楚,但知道他在成都各區都經營了一些窩點,那個四海茶樓就其中的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