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一部之成都女排案
作者: 八峰
第十七節
「當然,事後林茹找到了你,在向你示好的同時,也清楚地警告了你——她知道你和陶虹之間的秘密關係以及陶虹懷孕的事情,如果你不與她保持關係,她隨時都可能兜出你的這件醜聞,這就促成了你要殺死林茹的動機之一,」周源繼續說道。
「殺她?你有什麼證據?我怎麼能夠殺她?林茹出事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朋友家裡喝酒!」關義夫臉色雖然變得蒼白、卻仍然色厲內荏地爭辯。
「好,咱們就來說說你是怎麼謀殺了林茹的,那天晚上你的確是在李保國工程師家裡喝酒,我們勘察過,從李工的家到林茹被害的公園東北角門距離很近,走路差不多十分鐘,騎車只需五分鐘。你七點過幾分來到李工家裡,自帶了冷盤和好酒,趁李工不備,在他的酒盅里下了迷藥,李保國平時喝半斤白酒都沒有問題,但那天晚上他喝了兩盅就感覺有些暈乎乎的迷糊起來,你於是趁著李保國靠在躺椅上迷糊的時候,對他家客廳五屜柜上的座鐘做了手腳——將時間向前撥了二十分鐘。這樣當座鐘到了八點半時,其實才是八點剛過十分,你故意看看鐘,對李工說要溫溫酒,實際上是提醒他看了下座鐘的時間、以為是當時是八點半;然後在大約八點四十五分——實際時間是八點二十五分,你看見李工已經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著,便又拍了他一下、借口要上廁所大便,讓他再次看了下座鐘時間——八點四十五分,這樣李工就成為了能夠證明你八點半左右不在殺人現場的人證;而你進入衛生間后便從打開的後窗跳出,翻過後陽台繞到一樓前面,騎上車飛快地趕到公園北角門與等在那裡的林茹會面,她正等得不耐煩,還埋怨了你幾句。之後你擁著林茹來到涼亭,趁其不備用右手猛掐其咽喉部將她殺死,然後又慌忙騎車趕回李家,前後不過二十分鐘,你循原路回到李工家裡,見他還在躺椅上睡著,便又把座鐘時間調回正常,過來一會兒才將李工叫醒,告訴他你要回家去了,而你離開的時間差不多是九點二十五分。怎麼樣?是我說的這樣一個過程吧?」周源停了下來,炯炯目光逼得主教練地下了頭。
「這些,都是你的推測,你有什麼證據?沒有證據就是血口噴人!我沒有殺林茹!你這是誣陷好人!」關義夫強作鎮靜地叫喊起來,身體卻癱軟了下去。
「證據?我們當然有證據,」周源冷冷地說道:「首先,你和林茹當晚在公園東北角門口見面時的對話被當時睡在馬路邊上的老乞丐全都聽見了;第二,從李工家裡這把調整座鐘時間指針的蝶形銅鑰匙柄上,我們檢驗到了兩個指紋,是你右手拇指與食指的指紋,說明你的確是對他家裡的座鐘做了手腳,」
周源從口袋裡拿出的一把閃閃發光的銅鑰匙對關義夫晃了晃,然後繼續說道:「第三,林茹被害時,她右手裡緊緊攥著一顆被扯下的鈕扣,嗯——就是這枚鈕扣,」周源又拿出一個小證物袋、從裡面倒出一枚紐扣遞到關義夫眼前:「這枚在謀殺現場發現的紐扣和你掛在家裡衣帽鉤上那件咖啡色上衣的鈕扣完全相同,連縫扣子的絲線都是一樣的,而你那件上衣的第三個鈕扣卻失蹤了,李保國工程師也證明了你去他家喝酒的那天晚上穿的就是那件咖啡色的上衣;第四,林茹右腳的高跟鞋跟兒上有血跡,那是她在遇害掙扎時努力用右腳猛踩兇手的左腳后留下的。出事之後我們到你的辦公室詢問情況,我當時故意站起來跟你握手,觀察到你左腳移步時行動異常,就斷定你左腳有傷;如果你現在脫下你左腳的皮鞋和襪子,我相信大家都會看見那個傷口,當然,公安局的血跡檢驗鑒定也會證明那就是你左腳被林茹在掙扎時踩傷后流血導致的。」
周源停頓了一下,眼光再次朝關義夫投去,主教練下意識地縮回了原本伸出的左腳,他低下頭嘴角微微抽搐,癱坐在沙發上沉默起來。
「唉呀!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嘛!」坐在一旁的孫立民主任拍著沙發扶手十分痛心地搖頭感嘆道。
周源並沒有理會體委副主任的感嘆,繼續說道:「當然,促使你決心要殺害林茹的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知道、並且在三月十八日晚上協助你謀殺了陶虹,」周源掏出一支煙點燃。
「協助我謀殺陶虹?你憑什麼說我謀殺了陶紅?我沒有殺她——我承認,我和陶虹的確是有戀愛關係,她懷孕后也是來找過我,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要求她打胎,但是我沒有謀殺她!」關義夫抬起頭來大聲抗辯道。
「關教練,你先不要叫喊——看看這些東西吧,」周源打斷了關義夫慷慨激昂的爭辯,讓剛剛進來站在一旁的小鄭把幾個證物袋擺放到了桌子上,原來是警察們先前在垃圾袋裡發現的用廢舊報紙裹住的那把鋒利的摺疊小刀,小酒精燈,一把沾有工業氰化鉀和白糖混合物的湯勺和一雙膠皮手套,還有一包成都冠生園牌子的華夫餅乾。
「嗯,這些東西都是用這張舊報紙包裹在一起的。」周源又拿起一張報紙遞到關義夫面前。看到桌子上擺出來的證物,關義夫的臉色變得白里發青、更加難看了。
「這些東西是我們在你住的五號宿舍樓下一個垃圾箱里找到的,這張四月六號的華西日報頭版右上角的『關』字經過你們機關秘書小王的辨認,是女排辦公室負責分發信件和報紙的老張的筆跡,也就是老張分發給你的一份報紙,」周源說著臉轉向了孫立民等人:「這幾樣東西是殺害陶虹的兇手製作『兇器』的器皿——這個兇手於三月十七日下午買了兩包成都冠生園生產的華夫餅乾——就是你們看到的這一種;他用這把摺疊小刀小心翼翼地把一塊餅乾的兩片從中剖開,把白糖和氰化鉀顆粒混在一起放在這隻小酒精的小鐵盤上加熱融化,然後再用這隻小湯勺將融化后的混合物倒在餅乾剖開的一面上,再將兩片餅乾粘合在一起成為原來的一塊,這一小包里有四塊這樣致命的餅乾;哦,我還忘記了,你是在體委大院旁百匯路口的星光副食品商店裡買的這樣兩包華夫餅乾,當班的售貨員告訴我們,買餅乾的顧客是一個『身材高大、梳分頭、講北方話的中年男人』,我們向她出示了你的照片,立刻得到了那個服務員百分之百的確認。」
「可是他從哪兒弄到工業氰化鉀的呢?」一旁聽得有些入神的孫立民忍不住問道。
「嗯,我們拜訪過原籃排管中心副主任袁林的家。從老人家裡的一張照片上,得知關教練有一個好朋友李保國先生,是一個電鍍工程師。工業氰化鉀是電鍍工藝的主要原料之一,所以這個李工是能夠搞到這種嚴格受國家管制的劇毒物質的人。我們去李家裡調查時,李工承認他曾經偷偷從工廠車間里拿回過少量這種物質用於毒殺家裡日益猖獗的老鼠,他告訴我們,關義夫教練曾經以毒殺家裡耗子為名要求他幫忙弄一點,而且於三月十六號那天晚上從他家裡拿走了一小瓶工業氰化鉀——其品質種類和我們後來在陶虹吃過的餅乾里和前面展示的那幾件證物里檢測到的氰化鉀完全相同。」周源解釋道。
「那他是什麼時候、怎麼把這包有毒的餅乾帶進陶虹的房間里去的呢?」王國慶也忍不住插嘴問道。
「記得那天晚上查房的情況嗎?關教練讓助理教練老李去查三樓,而他自己去查二樓,本來值班室的老梁是要上樓跟關教練一起去查房的,可就在這時林茹來了,她要老梁幫助她搬東西到一樓的會議室、而且她還留住了老梁、讓他幫著一起分揀資料,在她的及時協助下,我們的關教練有了一個單獨行動的絕佳機會——他身高超過一米九零、不用踮腳就可以伸手擰松二樓左側走廊里的燈泡,造成一片黑暗,然後迅速跑到二樓左邊走廊盡頭陶虹的房間,用他配製的鑰匙打開了陶虹的房門——是的,關教練,你不用低頭看了,我們早就秘密檢查過你鑰匙鏈上的每一把鑰匙;情緒低落的陶虹當時正在房間里傷心苦悶,突然看見你進來,她內心一定非常高興,你把那包華夫餅乾放在桌子上,然後甜言蜜語地哄著陶虹——讓她吃點東西早些休息,你還告訴她不要為懷孕的事苦惱了,你會不顧一切、儘快申請和她結婚的,你安撫了陶虹之後就迅速隱秘地離開了她的房間、下到一樓,這時老梁剛剛分完資料回到值班室,恰好看見你在一樓大門口。你走之後,陶虹打開那包餅乾吃了幾塊兒,又端起肖軍給她倒的那杯開水喝了兩口,很快毒性便迅猛發作,她倒在床上,根本來不及呼救就失去了知覺。」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們在陶虹房間里發現了那個裝有氰化鉀顆粒的小瓶子,玻璃杯里也化驗出有氰化鉀,這又是怎麼回事呢?」王國慶打斷了周源問道。
「還記得事發第二天早上的情況吧,按照李教練和老梁的敘述,早上七點一刻,關教練和李教練、老梁商量以後撞開了陶虹宿舍的門,進屋以後,李教練和關教練衝進去看見陶虹倒在床上,嘴角和鼻孔里有血跡,關教練馬上讓李教練下樓去找羅隊醫,又叫值班室的老梁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於是這兩人都匆匆離開房間下樓去了,房間里就只剩下了我們的關教練——他迅速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小藥瓶向陶虹有水的玻璃杯里倒入一點氰化鉀,又將整個小瓶放在床頭柜上——顯然,他衝進來時就直奔床邊,使李教練根本無法看清楚床頭柜上的東西,隨後又立刻把李教練和老梁支開,這樣他就順利地完成了自殺現場的偽造。」
「但是,我們在肖軍的宿舍里也搜出了一個裝有氰化鉀的小瓶子啊!?」王國慶固執地追問道。
「沒錯,這小瓶是你們從肖軍的挎包里搜出來的對吧?但它是關教練事先準備好的另外一個小瓶,關教練知道每次大賽之後肖軍都要來女排宿舍看一下陶虹,然後在熄燈之前離開;那天晚上肖軍從體委圖書資料室騎車子去看陶虹,十點過幾分他下樓出來后在女排宿舍樓外側面的自行車停車棚里遇見了關教練,他表面上安撫肖軍,要他幫助穩定陶虹的情緒,實際上趁著肖軍不注意的時候,把那個小瓶子塞進了他背在身後的挎包里——兇手沒有忘記嫁禍於人這一招!」周源停了下來,他看著低下頭不吭聲的關義夫:「怎麼樣,關教練,我說的這些,是不是當時發生的事實?」
「唉,命該如此,」關義夫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慢慢抬起頭來,神情十分痛苦、嘴唇哆嗦:「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陶虹的,我愛她,她也真心愛我,還是個有前途的運動員,是我對不起她!」
貴賓室里一陣沉默,姚亮揮了揮手,王國慶和小鄭走到關義夫的身後給他帶上了手銬,帶著身材高大的主教練離開了車站貴賓室。
看著主教練被帶離並押上了警車,坐在沙發里的孫立民也站了起來,他神情尷尬地對姚亮、周源和定國說道:「謝謝,謝謝!你們幫我們阻止了一樁重大政治事件的發生。」
體委副主任默默地伸出手和幾位公安警探握了一下,轉身和站在一旁、唏噓不已的王榮華副主任一起離開了車站。
看著他們離開后,姚亮走到周源身邊,使勁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謝謝你和定國!幹得漂亮!」 副局長臉上第一次綻放出開心的笑容:「短短的幾天里、你們就查獲了這麼多重要的情況;不到一周的時間就破獲了兩起重大的謀殺案件!我一定要親自為你們兩個人和重案組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