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林奇案錄第一部之神秘車隊
作者: 八峰
第九節
「唉,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可回想起來,就好像發生在昨天!」靈璧法師長嘆了一聲,慢慢抬起頭來、給周源和定國講起了一個故事。
「我看得出來,你們這兩個後生心善仁義、是好人,這件事我揣在心裡幾十年了,從來沒有對別人提起過,如今我也是八十有二、風燭殘年的人了,隨時都可能去見佛祖,我就告訴你們吧—信與不信,全由你們自己了,」老人端起水碗喝了一口。
「我是光緒二十二年(注:一八九六年)出生的,十七歲時父母雙亡,因為家裡太窮就去當了兵。先是在北洋陸軍第三鎮,辛亥革命后,跟著部隊南征北討,因為打仗不怕死,二十七歲那年被提拔為連副,隨著王承斌的二十三師出關,參加了第一次直奉大戰【3】。仗打贏了,我卻受傷成了奉軍的俘虜,被迫跟著奉軍撤退到了遵化以東的卧龍山裡,團部就設在山裡的神慶廟裡。我的傷口發炎又發高燒無法行走,奉軍見我沒用了,就想乘夜把我殺掉,廟裡的老和尚、也就是我的恩師無清長老就把我藏入了神台之下的一個密洞里,還替我包紮了傷口,留下一些草藥;奉軍發現我不見之後,就把無清長老綁在後殿的柱子上拷問,師父不吐一字,竟然被活活打死——阿彌陀佛,」老僧布滿皺紋的眼角流淌下來渾濁的淚珠,周源和定國也聽得肅然起敬。
「師父被打死後,我又昏迷了一會兒,大約二更時分,聽見外面有很多嘈雜的響聲,然後慢慢安靜下來,一個聲音響起『團座,姚副官已經把部隊集合好了,就等著您下令了』『好,我現在出去帶部隊先走,你留下來處理善後,記住:知道這裡藏寶的那幾個人必須死!先把挖牆的幾個俘虜幹掉;你手下的那兩個兵嘛,你知道該怎麼處理!』 接著我又聽到一個冷酷的聲音,『是!請團座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不會留下一個活口!』 聽到這兒我心裡咯噔一下,知道要發生可怕的事情,可惜我傷口依然疼痛,身體虛弱,根本無法出去救人,」
「對話的這兩個人是誰?他們講的藏寶又是怎麼回事?」定國忍不住打斷了老法師的敘述問道。
「我在神台下的密洞里雖然啥也看不見,但聲音卻聽得很清楚,這兩人一個是奉軍的盧團長,另一個是他的心腹、馬弁排長劉小四。我被俘后一直被他們押著做苦力,跟著撤退的奉軍跑了十幾天,所以很熟悉他們的聲音。至於說寶藏,我想就是在撤退路上、他們一直讓我們幾個俘虜抬著或用車推著的兩口沉重的鐵皮箱子。到神慶廟之前的頭天晚上,盧團長在遵化城裡宿營,我躺在馬廄里、傷口疼痛睡不著偷偷起來,聽見旁邊磚房裡有人說話,從窗口裡還透出來光亮,便悄悄地靠近窗口察看,看見屋裡地上放著那兩口鐵皮箱,箱蓋打開著,裡面裝滿了金條、珠寶和銀元,就是你剛才給我看的那種袁大頭,屋裡靠牆的一張桌子旁坐著盧團長,正低頭看著一個賬本,劉小四站在他身旁,這時門口有人敲門,我便趕緊離開回到了馬廄里躺下。我敢肯定,那天夜裡我在神慶廟貢台下密洞里聽到他們說的藏寶,一定就是那兩口箱子里的東西。」
「那後來您是怎麼留下來的呢?這幾十年裡,您自己就沒有在廟裡搜尋過那些寶藏嗎?」周源問道。
「奉軍離開以後的第二天,我爬了出來,發現廟后的樹林里躺著六具屍體,四個是跟我一起被俘的兄弟,兩個是奉軍的士兵。我在廟裡藏了幾天,傷口好些了之後,先掩埋了無清長老的屍體,又把六個被害的士兵也埋了,本想回去找部隊,又一想自己傷病雖好了一些,腿上卻落下了殘疾,很難再從軍作戰,又想到無清長老為了救我而獻出了生命,我應該繼承他的衣缽,皈依佛門,從此積德行善!於是就留在了廟裡,落髮為僧,在神慶廟裡做起了和尚。一九三七年天遭大旱、日本人又入侵熱河與冀北,燒殺掠搶,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廟裡全無供奉,山坡下僧人自己種的幾畝薄田也顆粒無收,在極度困難之時我想起了當年奉軍在廟裡藏寶之事,於是在前殿後殿、廟裡廟外、甚至於周圍的樹林里都仔細搜查了好多遍,也沒有發現任何財寶。幸虧是新店子鎮上的王掌柜給我拿來一袋棒子麵,我才度過了飢荒。」
「那後來有人來廟裡搜查找過財寶嗎?」周源又問道。
「當然有,以前有土匪來過,解放后直到文化大革命都還算平靜,文革開始那幾年,縣裡和公社來的造反派把廟裡廟外翻了個遍,連前後殿的地磚都給掀開過,他們還挖開了佛祖神台之下的密洞,可是啥也沒找到,還把我和幾個僧人都趕了出來。公社駱部長來了之後,跟縣裡造反派說了好話,才把我從監獄里放了出來,還允許我回到廟裡居住,他還專門來廟裡看望我幾次,向我了解過神慶廟的歷史軼事。」老和尚眼裡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哦,那您沒有告訴他當年奉軍藏寶的故事嗎?」
「沒有。一來是我自己找了多年都沒有找到,早就懷疑那兩箱財寶並沒有藏在廟內;二來我也不敢告訴他自己還曾經在北洋軍里當過軍官。唉,還是六根不凈啊!都這把年紀了,這種早已過去的俗事就是告訴了又有何妨?」老僧苦笑著搖搖頭。
聽完了靈璧法師的敘述,周源和定國也不禁感嘆起來,臨別時、二人從挎包里拿出他們帶上的乾糧——四個饅頭和兩包餅乾、全都留給了老人,又湊了十五元錢和一些糧票放在桌子上,然後起身向老人告辭。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二位。」老法師激動地合掌於胸,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堅持要送二人出門。